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靠岸   作者:魏连殳   简介:   北市皆知玉石世家的沈二公子刻刀锋利,一尊玉像巧夺天工,哄抢难及。   他承下的私人展厅内尽是精品,直到一天,门口的展柜里放了一串新人设计的红宝石项链,意味明显,圈内哗然。   被人问起,沈亦承神色坦然,“好看,不行?”   大家心里清楚,沈公子想捧的人,没人敢说不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   宁嘉十八岁落难,无奈之下,投奔了父亲的好友沈亦承。   在沈家几年,吃穿用度,人脉名声,予取予求,到最后,沈亦承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谁成想,她上了他的船,却能了却一切,潇洒离场。   -   再见是名流盛宴,新锐珠宝设计师宁嘉一身华美旗袍,艳压四方。珠光宝翠间,她抿着红唇,带着半分疏离,垂眸叫他“沈叔叔”。   沈亦承仿佛回到那个炙热的夏日,她吻住他的唇,嘴里也是这样叫他,耳鬓厮磨,虔诚又热烈。   -   1.心机白兔×菩萨狐狸。   2.1v1,只有过彼此,HE。   3.年龄差10。   4.18:00日更。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嘉,沈亦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独属于你。   立意:平等的爱。 第1章   ◎长腿叔叔。◎   五月,北市。   宁嘉坐在咖啡厅内,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她并不喜欢太阳。但是宁煜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里,她只能乖乖坐好。   宁嘉单手缠绕自己被烫得滚热的长发,偶尔托腮搅动面前的冰咖啡,还时不时点点手机查看时间。   界面弹出几条消息,宁嘉拨开看看,是好友周于瑗发来的。   【芋圆:你哥真的要把你的钱都摘出去啊?那你不是破产了吗?】   【芋圆:要不你来我家吧,我救济你】   【芋圆:谈好了回个话,你要想来,我跟我妈商量一下,我还有个房,适合金屋藏娇】   然后又是一个小狗摸小狗的表情包。   宁嘉叹气。   她刚刚成年,高中尚未毕业,就成了大龄孤儿,卡在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点。   做惯了大小姐,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理财的习惯,毕竟在“幼小”的她看来,她那个非常有钱的集团老总父亲,可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钱资源。   变故突然,她多年不见的大哥宁煜空降葬礼现场,拿走了父亲宁国强的遗嘱,根据他的律师所说,宁国强的大部分资产都由宁煜来继承,公司、房子、汽车、股权之类的,留给宁嘉的简直少得可怜。   她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羔羊,坐在这里,手脚不安。   宁煜来了。   他已经二十七岁,穿着深蓝的条纹西装,没有系领带,领口微敞,看起来应当是匆匆赶来,并且他需要见的人,想必也不是他需要认真对待的,比如宁嘉这个他父亲的另一个女儿。   他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在宁嘉视角,他是扔在桌子上的。   她的这位大哥有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宁嘉并没有多伟岸的身材,所以她只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低头看他丢过来的文件。   她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宁煜微微皱眉,看她的目光复杂了三分。   宁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从小就是笑眯眯的,又因为她妈妈是江南美人,整个人生得水润可爱,眉眼有带了些妩媚的气息,是很讨人喜欢的面庞。她总是带着笑容,宁煜却平淡道:“别假笑了。”   这让宁嘉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她抿抿唇,只好不再笑。   “遗嘱已经给你看过了。”宁煜说,“他给你的只有一间房子。”   “嗯,我看过了。”宁嘉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实只有一间房子,她特地去查了市价,能卖一千多万,地理位置也不错,是个学区房,不怕卖不出去。   “你还有要说的吗?”   宁嘉像个被法官审判的犯人一样,生硬地开口:“没有。”   宁煜推过来一张合同,“那就签字吧。你成年了,我没有赡养你的义务。”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宁嘉还是带着诧异看向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   指的是彻底将她踢出宁家?   也是,宁家现在只剩下宁煜掌握话语权,宁国强也没有兄弟,宁嘉的生死自然交给了大哥宁煜。   好吧。宁嘉也没抱多少期待。   “有异议吗?”   “没有。”她平静地说。   宁嘉将协议一字一句细致看了,确认之后,她签下了两个字,用笔飘逸,可见些书法功底——如果不是签在自己的破产协议上的话,还称得上好看。   宁煜大概也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推掉了下午的会议,但是看来,他现在还能赶回去吃一顿午饭。   他确认协议,一式两份,随后离场。   宁嘉走出咖啡店,周于瑗拨来电话,她边走边接。   “你哥怎么说的?”   “留了套房子。”   “没了?”   “没了。”宁嘉叹气。   “我操,他好狠啊,你才刚十八。那你只能把房子卖了,你住哪啊?”   “我前几天把那个房子收拾了一下。”宁嘉笑笑,“除了有点远,还挺大的。”   “那哪儿是有点远,离学校两环开外了。”周于瑗急得干跺脚。   “谢谢你。”宁嘉很真诚地说,“过两天学校见吧。”   对面沉默许久,又小心翼翼地问:“嘉嘉,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没事儿。”宁嘉语调轻松,“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呗。”   “对不起啊嘉嘉,我帮不了你什么忙。”周于瑗说,“借给你的钱你就先花着吧,我每个月都给你打一些,你好好吃东西。”   “菩萨,你帮我了我大忙了。”   挂了电话之后,宁嘉也明白,周于瑗的母亲没有同意让宁嘉过来暂住,所以周于瑗没有提这件事。整个北市的名流圈对她避之不及,只有小周同学还像个傻白甜一样待她如初。   她手里只剩下朋友赞助的两万块钱,宁嘉最近学会了省吃俭用,也开始学着坐公交和地铁。   宁嘉身上没有两件衣服可以穿,这次她鼓起勇气,回到了宁宅。   门上还有撕扯过的封条,家里的保姆见到她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宁嘉上楼,在父母的房门前看到了宁煜,他两手插兜,看着桌子上宁国强的照片,竟然在发愣。   宁嘉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又听到宁煜冷淡的声音:“你做什么?”   宁嘉只好说:“我想拿一些衣服。”   她已经穿着这套好久了,洗了穿,穿了洗。   宁煜放过了她。大概是秉持了一些人道主义在身上。   宁嘉立刻走到了她的衣帽间,她这次来是有备而来的,首先她拿出了两个行李箱,这贵得出奇的箱子被她粗暴地甩开,里面迅速塞满了衣物。都是一些便装。   两个行李箱刚刚塞好夏天的衣服。她额头生汗,又拿出打包的麻袋,将其他季节的衣物尽量打包。随后就是她的珠宝,她像筛米一样倒进了行李箱的内衬,等到衣帽间洗劫得差不多,她又回到了卧室。   宁嘉目不转睛,一口气奔到梳妆台,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扫在箱子里。她又是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卧室,仿佛在里面呼吸一次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宁嘉拖着行李,把他们放到电梯里,然后又一个个拉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帮她。   宁嘉瘦弱的小胳膊拖动些这些巨物,累得满头大汗。   终于拖了出来,宁嘉立刻打给同城速递,将自己衣服寄了回去,存放珍贵物品的箱子则由她自己拖拽回家。   做完这些,她回到了她的新家。   这里是个精装房,宁嘉拎包入住就行,这给她不小的便利。她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将值钱的首饰先转手,还能再过一段富裕的生活。   至于之后…宁嘉还没想好。   她冲了个热水澡,闷头睡了过去。   周于瑗确实是个傻白甜,在周母三番五次嘱咐小周同志不要再接触宁嘉,周于瑗阳奉阴违,在宁嘉到学校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宁嘉左右看看,让她站远点,“好啦。”   宁嘉的语调总有一种黏糊糊的甜腻,她以前也是左右逢源,跟人不结仇,在学校门口还贴着她作为“最美中学生”的招生宣传照,当然现在已经撤下来了。   周于瑗喜欢宁嘉,因为宁嘉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而且对她很好,所以她并没有在意宁家发生的大事。   “三轮复习快要结束了,你赶得上趟吗?”   宁嘉点头,“应该行吧,也好久没看书了。”   宁嘉艺考已经通过了北市美院的考核,就差高考文化课的临门一脚,她就可以成为北市美院的学子,学习她一直很喜欢的珠宝设计专业。   可惜命运弄人。   周于瑗想要像以前一样挽着她,宁嘉避开了,她笑着说:“你先进去吧。反正就装一个月,完事儿之后咱们再好好腻歪。”   宁嘉说,让周于瑗在学校里装作和她关系冷淡。   校门就在眼前。   周于瑗犹豫地看着她,宁嘉点点头,目送好友离开。   她绕过停在门口的车,虽然把车开到校门口的终究还是少数,但是在这贵族学校一切皆有可能。   一名高一的男生从车上下来,风风火火的,差点掀了宁嘉的书包。   男生的后颈覆盖了一只大手。   宁嘉对手异常敏感,那是一双偏白的手,手指纤长,但很有力,手腕也是隐约能看到血管和青筋。他稍稍收拢,就箍得男生动弹不得。   “二叔,我要被你掐死了。”男生抱怨。   对方轻笑,又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脊背。   宁嘉觉得他们很眼熟,便侧头看向了那个人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修长的腿靠在他的纯黑的阿斯顿马丁跑车上,因为这偏英伦风的车型,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低调又奢华的贵气。   鼻梁上是副金丝眼镜,一双浅棕的瞳孔在阳光下有种异样的光彩,宽肩后靠,他那只漂亮的手顺应他的动作,藏匿在他的口袋之中,宁嘉只能看到一截手背,还有他银色的腕表,一枚透明的钻石随着指针而转动。   目送侄子进去之后,他目光偏过来,看向宁嘉。   宁嘉看到他对她笑了一下。   她骤然有点鼻酸。   “沈叔叔。”   “嗯。”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沈亦承同她客套地点头,然后上车,离开了这里。   宁嘉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些勇气。   她抬头,走进学校。   而沈亦承只是将车停在对面的柳树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向她的背影。   大概是宁嘉十岁时,沈亦承从国外回来,看到宁国强带着妻女在沈家老宅做客,宁嘉清脆地叫他“二叔”。正值青春年华的沈亦承紧皱眉头,看向那个笑眯眯的小丫头。   一转眼八年过去。   他摸出一支烟,在杨柳的吹拂下,又将烟放回原位。   作者有话说:   开文嘞!   又是本人喜欢的年上男主,ps男主是个有点坏的好人,女主大概率不算是好人,且有病,还有点变态,但是黏人,情话连篇:D。   两个人的童年都不算美丽,但是要比惨的话,还是女主更惨,介意勿入。? 第2章   ◎少女的白月光。◎   既然见了他,往学校走的这段路便会忍不住回想。   如果说一个人少女时代得有个白月光,那个白月光应该就是沈亦承这样的。   长得好,有钱,人还不错,且很有品味。   听宁国强说,宁嘉周年抓阄的时候,红灿灿的票子不要,漂亮的娃娃也不要,一巴掌下去,抓住了沈亦承的玉观音。   这观音可有讲究,乃是和田玉中的羊脂白玉,一块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   沈家做玉石生意的,老二沈亦承又是年纪最小的儿子,带这么金贵的白玉也正常,宁嘉这一掌下去,差点给他揪下来。   沈亦承没有生气,他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把这个玉观音给她玩了。   宁嘉在嘴里含了一天,又还给了沈亦承。   当然,她不可能记得,那都是她爹妈跟她说的。   这么想着,就走到教室了。   她一迈进来,屋里的人齐齐看向她,宁嘉装作没有看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教室里又恢复了读书声。   她为了准时到学校,起了个大早,现在困得眼冒金星,一边背书一边磕头,桌边被敲了一下,她猛地抬头,看到了班主任五官紧凑的一张脸。   班主任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她站起来背书。   宁嘉看着她,刚想站起来,班主任却离开了。看来作为老师,也知道这个时候叫宁嘉起来不是好时机吧。   宁嘉长舒一口气,专注看了一会儿课本,等到打了下课铃便埋在胳膊里呼呼大睡。   好像什么都没变,所有人与她相安无事,直到晚饭时间。   宁嘉在高中这三年,依照她的评价就是,就是互联网上那种光鲜、充斥着鲜花与掌声、自带ins滤镜的校园生活。   所有人都喜爱她,追捧她,哪怕只是表面的亲昵。   这所高中云集北市高级富二代,是北市NO.1大学的附属中学,这些孩子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吃上万学费,培养到今时今日,没个几百万是收不住手的。   宁嘉亦然。   她是母亲最成功的作品,是京圈名流小姐的典范,钢琴、绘画、插花之类的且不必说,滑雪、攀岩都曾上过课,而宁嘉不知道遗传自谁的语言天赋,学习外语的速度极快,母亲何绘把这当做重点培养,她家里一三五一个国家的外教,二四六又换了,一个月又换一次,好不热闹。   宁国强就说,他赚得那些钱,可都喂给小嘉嘉了。   宁嘉知道那些已经一去不复返。   她安静排队打饭,没有人和她讲话。她从没有此时此刻这般无聊过。   偶尔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周屹,他每次都避开了宁嘉的目光。   正常来说,周屹是她的男朋友,学校里有些女生因为这个事儿跟她找茬了不止一次,但是那时候宁嘉可是宁远集团的大小姐,谁想找茬都得注意一点影响。   今时不同往昔,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谁再因为周屹的原因找她麻烦,她估计也要打碎银牙和血吞了。   宁嘉摇摇头,把自己喜欢吃的加在餐盘里,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吃着晚餐,她还多拿了两盒牛奶,囤积起来,夜里喝一些,虽然不比药物能够助眠,但宁嘉仍觉得是有用的。   周边人对她退避三舍,唯有段婧婧却急冲冲过来,刚想张嘴,宁嘉就说:“别来惹我。”   她声音不急不缓,冷漠异常,把段婧婧噎在半路上——看,刚说完,不就有人来找麻烦。   宁嘉再次看向周屹。他瞬间别过头。   周屹已经被两所美国高校保送,他来这里应该是纯粹的贪玩。   是他追求宁嘉的,十几岁的年龄,看到大家都有男女朋友,难免有些春心萌动,两个人合作了一场开幕会后,周屹就对她表现出强烈的好感,宁嘉还记得他对她说:“我会保护你的。”   曾经的承诺在现在看来十分可笑。宁家出事,所有人讳莫如深,不肯淌这趟浑水,曾经不如她的骑在她头顶欺负她,曾经说过要保护她的现在却成了缩头乌龟。   看着周围人声鼎沸,段靖靖压下这口气,转身离开。她过来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宁嘉居然敢多看了周屹那么多眼,还把自己当做他的女朋友吗?   宁嘉吃完饭离开,就看到周屹在门口等她,而且还是在四下无人的时候。   “嘉嘉…”   宁嘉收起笑容,“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周屹本想私下和她和解,两人和平分手,说出去也好看,见到她甩脸子,他也脸色骤变,她听到他在她身后叫喊:“牛逼什么啊你?”   她也是有脾气的,在她不高兴的时候,那温和的笑意从她脸上彻底消失,她成了带着毒刺的利刃,只要谁来惹她,她就扎谁。   当然,平时宁嘉还是会带着淡淡的笑,不过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了。   她和周于瑗不是一个教学楼,平时碰不到,放学的时候倒是碰到了,周于瑗在等她,准备送她回家。   宁嘉摇头:“你们回去吧,我坐地铁就行。”   “这么晚了,你能行吗?”   宁嘉点头,“能行,而且我总得适应,芋圆,谢谢你,真的,你对我真好。”   她说到这里,尾音带着一点点哽咽。   周于瑗眼睛红红的抱住了她。   宁嘉按照来时的路线走向地铁站,她拿出地铁卡准备刷卡,但是她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地铁卡。   连带着书包里的现金也消失了。   夏季的校服只有裙子,上面没有口袋,宁嘉把自己的身家都放在了书包里,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在夜里从学校回家,哪怕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也没想到她准备的东西会丢。   她打开手机,正巧今天欠费,她连不上网络,也拨打不了电话。   早知道就不好面子,跟周于瑗一起回家了。   她窘迫地走出地铁站,茫然地顺着原路返回,可能是为了衬托她的凄凉,天下起了大雨。   宁嘉带了雨伞,她展开粉色的伞面,下意识往家的方向走。   这所高中距离宁家只有两个街道的距离,宁嘉贪吃的时候,就会走回去,顺路买一些路边摊。   现在路边摊早早收工,宁嘉迷茫地站在路口,她能看到那栋三层的别墅,此刻漆黑一片。   宁嘉像个小木桩一样戳在道口,周围偶尔有人路过,打量了一下她的校服,然后离开。   初夏的骤雨如此厉害,连带着狂风席卷,她的雨伞瞬间被风雨摧折,宁嘉被一阵后坐力带倒,砰得一下摔在地上。   还能再惨一些么?宁嘉自问,一个人跌落谷底还能有多凄凉?她似乎都没有再下降的空间了。   手和膝盖霎时摔破,她抬起来看看,鲜血淋漓。   宁嘉曾经见过她的小狗,也是这样躺在雨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不断地喘息,漫长的痛苦过后,它被土彻底掩埋。   她此刻竟然思念起她的小狗。   宁嘉的眼睛滚烫,泪水翻涌,一张幕布从天而降,她惊恐地抬头,以为是那捧薄土。   泥土中掺杂起浓郁的檀香。   小说中的机械降神,大概就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理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将她覆盖,如同握住海滩上搁浅的鱼那般,进行着无趣地狩猎。   沈亦承伸手,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地上捞起。他的西装几乎能把她从头裹到尾,宁嘉踉跄一下,自他的外衣中探出头,脸色煞白,身体因为失温而颤抖,但语调尽量正常地和他说:“谢谢…叔叔。”   沈亦承垂头看她血色尽失的双唇,手臂用力,把她悬空抱起,下一秒,她被稳妥地放在后座,宁嘉努力挪出一人的位置,他坐下,宁嘉瞬间向他偏移,重重撞在他的怀里。   他抬起手臂,用眼睛扫过她的伤口,轻笑:“小公主,这么落魄?”   这是阔别多年,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上次的对话是什么来着?他不常回来,偶尔来她家,也是只有他一个人,递给她一个红包,然后和她爸喝酒聊天,沈亦承似乎很爱笑,那时候他就会叫她“小公主”,他曾经送给她一块玉佛,宁国强说是他亲手刻的,宁嘉感恩戴德,直接给供上了。   她对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   谢谢他的礼物,谢谢…他的帮助。   宁嘉抹着眼泪,默默抽泣,沈亦承拍拍她的肩膀,他们路过了曾经的家,宁嘉没有抬头看,沈亦承一路不语,车在小区里七拐八拐,直到一栋两层的别墅出现在她面前。   好像是听说沈亦承在这边也有栋房子,不过宁嘉并不清楚在哪里,她也从未来过。   这是一栋有些英式风格的小房子,一楼的花园种着四季都会盛开的各式花卉,栏杆上攀爬着蔷薇,如果不是这样残酷的天气,阳光正好的时候,应当会像童话一样美丽。   她被坐在副驾驶的助理搀扶着下车,沈亦承也有人打伞。他打开栅栏,走到正门,输入密码,一串乐音过后,门开了。   里面设计很淡雅简约,门口有一座黑金色的金属雕饰,宁嘉一步一顿地走进来,沈亦承拍拍餐厅的座椅,她只好坐下。   裙子和上衣都在滴水,宁嘉搂紧她的外套,伺候沈亦承的阿妈赶紧过来,看到宁嘉,神色一变。   “阿妈,拿医药箱过来。”   “哎…”   医药箱送来,宁嘉乖乖摊开手,沈亦承去找棉签,并未抬头,语气淡淡地说:“阿妈,怎么站着?”   助理都看着着急,宁嘉看起来都快被淋得半死,居然也不帮忙拿块毛巾,送上一杯热水。好歹是伺候沈亦承十几年的老人了,怎么这时候变得如此迟钝。   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腕,将棉签沾了酒精,宁嘉浑身紧张地绷直,那酒精碰到皮肤的一瞬间,痛苦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细胞,她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但没有收回双手。   沈亦承将石头子挑出来,没多少怜悯,动作迅速。随后,他坐在一边,抬起宁嘉的小腿,去抹她的膝盖。   宁嘉痛得几乎昏厥。   他处理的很快,给绑上绷带,顺路也用防水的塑料膜盖了一下,问她:“能去洗澡吗?”   宁嘉说:“可以。”   “喝点热水。”   她拿起来喝了半杯,缓过神来,又将剩下的喝了。在此期间,助理已经离开,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宁嘉喝完水,想将他的西装给他,他看到她身上被浸透的景色,单手拢住两衣领,和她道:“穿着。”   宁嘉无条件服从他的指令。? 第3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她小心保护着自己的伤口,热水落下,这是她近一个月以来最舒服的淋浴体验。   她当下打算留下,留在沈亦承家。   为什么要这么决定,宁嘉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早晨对她笑了,可能是因为他把她从泥潭里捞起来,将她搂在怀里。   宁嘉已经没什么可失去,或许脸皮厚一点,就能得到他的收留与怜爱。   其实她也不清楚他和父亲的交情如何,只清楚宁国强是相当喜欢他的,从小到大就听父亲念着沈二沈二,哪怕沈亦承来他家做客的时间并不多。   她猜测因为沈亦承这人,看起来比别的名流好说话一些,闲散一些,无所谓一些。宁国强不是本地人,靠倒蹬材料发了一点家,来到北市时,宁国强遇到了他第一任老婆,家境很好,对他也有些帮扶,可惜难产去世了,那是她大哥宁煜的亲妈。从那天开始,这位前妻的家庭就跟宁国强断了联络,?轻?吻?小?说?独?家?整?理?宁煜也被抱走了。   至于宁嘉自己的母亲,她是宁国强从老家农村带过来的,只认得几个字,但长得温婉美丽,宁嘉的美貌多遗传自何绘。但说真的,她能感受到圈子里的老牌贵族和资本家,都看不上她爹这样的土老板发家的类型。   浴室放着沈亦承常用的洗浴用品,宁嘉用了一些,是很淡的植物的气味。   她忽然想起,她的衣物已经湿透,她没东西穿,只有他的外套可以。   等她打开浴室的门,外面放着干净的浴巾,以及沈亦承的衣物。   阿妈也犯了难,这屋子里哪有宁嘉能穿的衣服,只能把沈亦承的暂时给她穿。   宁嘉拿起来抖开,是一件白衬衣,勉强套上,宁嘉不好这样直接出去,就又套上了他的西装。   沈亦承仍在楼下,他喝了一些醒酒汤,今晚应酬久了,喝得不少,头晕。他偶然抬头,看到她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露着一双绑着绷带的腿,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沈亦承看向阿妈,“给小姐收拾一下客房,热点牛奶。”   “哎。”   他说完又叫人过来接他,宁嘉看到他离开,只有阿妈上楼,忽然有些紧张。   阿妈并不喜欢她。   宁嘉并不讲话,跟在阿妈身后,进了客房,对方只是简单铺了一下床铺,拿了一床被子,这便离开了。   宁嘉其实也算半光着,没有衣服穿,她只能钻到被子里,一会儿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她直起身,小声说:“谢谢阿妈。”   阿妈摇头,自顾自地叹气。   宁嘉两手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牛奶,沈亦承很快便回来了,他出去买了一套睡衣,其余东西,家里都有备用。   宁嘉还躲在被子里,由阿妈给她送上来,宁嘉接过来打开看看,是带着小草莓的睡裙,里面还有少女的内衣,不禁红了脸颊。   应该不是他亲手挑选吧?他有女性助理。   宁嘉慢吞吞地换上,下楼去找他,沈亦承坐在客厅看着什么,瞧见她下来,轻笑:“怎么不睡觉?”   “这就睡了…二叔,谢谢你。”   “不用谢。”   带着三分疏离。   宁嘉不好打扰他,便折返上楼,听到沈亦承在楼下吩咐阿妈,让她照料好宁嘉,别把小孩儿饿着,宁嘉闻言,耳朵又红了八度。   宁嘉在沈亦承家里睡得不算安稳,因为在别人家叨扰总归会别扭,尤其是身上这身衣服,奶里奶气的,简直把她当成十岁小孩儿。   但是沈亦承大发慈悲帮了她,宁嘉就感恩戴德地穿了。   第二天宁嘉醒得很早,她的本意是想去厨房帮忙,但是她并不会做饭,于是在阿妈身后僵直地站着,阿妈便问:“饿了?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宁嘉说:“想要帮忙。”   她那不沾阳春水的小手…阿妈摇头,让她在旁边坐着等就行。   沈亦承在熟饭的时候准时下来了。   他喜欢穿正装,今日也是如此,看他有些倦色,宁嘉本以为他是没睡好,哪知道阿妈责备他:“十二点了还看电影,困也忍着。”   沈亦承笑道:“下次不了。”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清朗,并不沉闷,不像快要而立的样子,外人看来,可能还有几分轻佻,若不是他打扮得这么沉稳,从他的气质出发,他还很年轻的样子。   以前觉得这位沈叔叔是个笑面菩萨,靠近了看,却像个笑面虎。   他穿着衬衣,将西装披在椅背上,宁嘉同他打招呼:“沈叔叔早。”   “早。”他语调平淡。   沈亦承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她,好像他半夜捡了只小猫回来。   不在意也无妨,吃的喝的住的是实在的,她脸皮没那么薄。   宁嘉吃好后将碗筷整齐摆好,一副寄人篱下的拘谨样,沈亦承简单吃了些,瞥了一眼手表,便拿起衣服起身。   宁嘉的校服早就烘干了,包括她湿透的书包,里面的东西也是干燥的,她拿起书包道谢,等沈亦承离开后,她也出门打算上学。   她沿着小路走,沈亦承的黑色跑车停在她身侧,他放下车窗,笑了:“很急?”   “不急…”她一时摸不清头脑。   “那为什么不等我拿车?”   宁嘉恍然大悟。   她立刻坐上了副驾驶。   其实也就几步的事,他将她放在学校的道口,宁嘉下车前,偷偷抬眼看向他。   他的下颚线很优美,宛若雕琢。今天他仍旧挂着金丝眼镜,两手搭在方向盘,侧头对上她的目光。   “不急了?”   宁嘉摇头。   “还上课么?”   宁嘉点头。   沈亦承不讲话了。   他在等她下去。   宁嘉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在她如同乌龟一样的慢动作下,沈亦承开口:“想说什么?”   宁嘉看向他。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点方向盘,毫无急躁的意味,而像是逗弄旁人的闲暇。   “沈叔叔…”宁嘉犹豫道,“你最近会一直在家吗?”   “最近会。”   她接着问:“住在这里?”   “嗯。”   他很有耐心。   宁嘉被他的耐心打动了,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缺女儿吗?”   轻点的动作停止了。   “你看我怎么样?”宁嘉推销自己,“我很听话,而且我成绩还可以,长得也不太丑…”   “所以?”   “收留我一阵吧。”宁嘉双手合十,祈祷,“沈叔叔收留我到大学就可以了,上了大学,我会自己养活自己…以后我孝敬您。”   他轻笑:“我不缺女儿。”   宁嘉顿时眼圈发红。   好像地狱垂下来一条银色的蛛丝,月光一样纤细又皎洁,宁嘉害怕扯断它,伸手试探的时候,银色的丝线一下收回去了。   “不过可以收留。”   宁嘉愣了下,随后露出大大的笑脸。   “去吧。”   宁嘉点头,从他车上蹦了下去。   人间自有真情在!   不像周于瑗还是个孩子,沈亦承是个成年人,他做什么,也不会有旁人说三道四,而且沈亦承本就是个搞慈善的,想必心地不会太差,就算差,宁嘉也能忍受。宁嘉感激地目送他离开。   吊上一棵大树,宁嘉她轻飘飘地进了学校,来到自己的座位后,宁嘉想看看卡有没有忘在桌兜内,低头时就看到她的地铁卡,准确来说,是卡的尸体。   她拿出来折烂的卡片,还摸到了被揉成团的两百元现金。   可能对方也觉得撕钱残忍又容易触发法律,这才放过了这崭新的两百元大钞。   宁嘉环视四周,有人在背书,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在偷偷看她。宁嘉便拿着东西起身,去找了班主任,然后调了监控。   一会儿段婧婧就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教训了她两句,让她赔偿宁嘉的地铁卡,这事儿就算完了。   宁嘉也没有计较,因为她多报了两百块车费,段婧婧当场给了她四百块。   以前她从来没在乎过钱的多少。   现在她一角钱都会攒起来,这是她能依赖的全部。哪怕她的爱好不是纸票,而是灿烂的宝石。   回去的路上,宁嘉将钱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跟她说:“不要有下次了。”   段婧婧白了她一眼。   就像每个故事的炮灰配角一般,段婧婧并没有听女主人公说话的自觉,她在宁嘉吃饭的时候,把宁嘉的课本拿出来,用黑色的记号笔写满了脏话。   同班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毕竟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班长率先站出来,让段婧婧收手,如果再这样会影响整个班级氛围。   宁嘉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大家围着她的课桌,她走过去翻开语文课本,翻到满页的杀人犯时,围观的同学脸色都不太好看。   宁嘉合上课本,面容平静地走到段靖靖身边,“你对我有意见,我们出去说,不要在这里影响别人。”   班长同意:“宁嘉,你们有事出去解决,就要高考了,别在班里挑起矛盾。”   段婧婧拍桌起身:“谁怕谁啊?”   学校的女厕所多是是非之地,今天估计就要发生点什么,还有几个好事儿的过来围观,段靖靖一脚踢开厕所门,抱着胳膊转身,气焰极高地说:“以后别烦周屹了,你自己是个什么…”   啪。   宁嘉给了她一巴掌。   她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扇得段靖靖跌在地上。   宁嘉又给了她一脚,淡淡道:“周屹配不上我,配你这种货色刚刚好。”   段靖靖气急败坏,挣扎着要起来,又被宁嘉一脚给踢了回去。   她小时候学过跆拳道,虽然身体弱,但是对付另一个娇滴滴的段靖靖还是绰绰有余。   围观人群看得目瞪口呆,毕竟宁嘉可是学校里有名的乖乖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围在她身边的男生好像勤劳的蜜蜂,把宁嘉应该干得事儿全都自告奋勇的干了,谁都想不到她居然会打架。   年级主任得了风声,带着几个女老师过来,就看到段靖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宁嘉抱着胳膊靠在角落,一言不发。   到了叫家长环节,段婧婧的母亲早早赶来,而所有人都知道,宁嘉没有家长。   她不说话,也不掉眼泪,就这样垂着头,段母视她为瘟神,尤其是在老师问她事情经过的时候,宁嘉仍然不张口,一直都是段婧婧在哭诉,更显气氛诡异。   班主任没办法,叫来了班长,又从监控确定是段婧婧挑事儿,但是宁嘉的行为实在是过激,年级主任已经有将她开除的打算了。   “不如你回家冷静几天,学校会保留你的学籍,高考再来考试,怎么样?”年级主任委婉地提议。   宁嘉不说话。   班主任说:“宁嘉,你不讲话,我们没办法解决问题。”   宁嘉靠在墙上,垂头看着脚尖,就像宁国强死的那天,她在警察局的状态一样。如流的警车进入她的家,两个护士把她拉起来,放到救护车上,她长时间都无法发出声音。   宁嘉可能有些应激了。   那时候没有人责怪她,宁嘉也没办法跟任何人陈述真相,警察即使不听她的陈述也能通过案发现场知道事情经过。   何绘杀了丈夫宁国强后自杀。   这事儿在整个北市闹得沸沸扬扬,宁嘉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亲人,她甚至在警局住了三天。   然后宁煜回来,把她带走,筹备了宁国强夫妻的葬礼,把一切打理地井井有条。   班主任没办法,翻开了宁嘉的花名册,这里还有当时宁煜与她通话时她记下的电话号码。   班主任拨通之后,宁煜淡漠的声音传来,听说宁嘉闹事打架,宁煜只是说:“随她吧。”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   她看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大滴大滴的泪水坠到地上。   所有人都觉得宁嘉这辈子肯定毁了,宁嘉那时候也那么觉得。   *   宁煜撂下电话,沈亦承侧头看过去,吹了一口烟气,“要忙?”   “不忙,学校的电话。”   “稀奇,学校给你打什么电话。”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宁嘉的事儿。   “小孩儿打架。”   “不去捞捞?”   宁煜是个极冷的人,他看向沈亦承,“看我很闲?”   沈亦承叹气,起身,“那就闲人去。”   宁煜皱眉,“你凑什么热闹?”   “我最爱凑热闹,也最喜欢捡旁人不要的东西。”   “随你。反正…”宁煜回到了他的事情上,“她不是我的什么。”   沈亦承掐灭香烟,用手按了一下宁煜的头发,转身离开。   *   这边仍旧僵持着,宁嘉低着头,她没有啜泣,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时间被无限地拉长,直到沈亦承的声音响起。   宁嘉在那时候就觉得,他一定是天上派来的菩萨,过来普度众生了,不,今时今日,他只拯救了一个人。   “保留学籍吧。”沈亦承说,“嘉嘉,和同学道个歉。”   宁嘉抹抹眼泪,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   “同学,你原谅嘉嘉吗?”沈亦承的声音温和,却带了一丝胁迫。   段婧婧有些不依不饶,没听出来沈亦承的用心。段母的本意是想发作,讨个说法,但是来人是沈亦承,她不敢再要求什么,把这口气咽下了。   “我们原谅。”段母说,“付下医药费吧,都是小打小闹。”   “好的。”沈亦承很爽快,他给了段母两万,迅速到账。   “那同学也和嘉嘉道个歉吧。”   段婧婧十分不情愿,被段母怼了一下才烦躁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班主任单独和两边家长谈了,轮到宁嘉的时候,沈亦承笑着说:“我是她二叔。”   宁嘉顶着泪眼抬头看他,抓着他的衣服,把脸贴近他的手臂。   万籁寂静,只剩下他握住她的手时,那温热的触感格外清晰。? 第4章   ◎食色性也。◎   班主任单独和沈亦承谈话的时候,宁嘉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教学楼刺眼的灯光让她眼睛酸得睁不开。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以前接触的每一个人,直到沈亦承的声音再度响起。   “过来。”   宁嘉回头,小跑着走到他身边。   她并不知道他和老师说了什么,总之,现在她保留学籍,等到高考的时候再返校回来考试,毕竟像她这样的高话题度且会惹事儿的人群。学校是不愿意她留在高三课堂的。   沈亦承没说别的,他拿下眼镜,别在胸口的口袋上,随后揉了揉眉心。   宁嘉听到他说:“晚上吃什么?”   她“啊”了一下,仰头道:“吃肉?”   沈亦承垂眸,笑着说:“是该庆祝庆祝,毕竟是小公主第一次打架。”   她的脸红扑扑的,知道他在调侃她。   晚上吃牛肉火锅,宁嘉没心没肺一般,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大半,然后乖巧地放下筷子,和他说:“叔叔我吃好了,叔叔我去睡觉了。”   沈亦承点头,宁嘉一溜烟一样飞了上去。   这夜宁嘉睡得还可以,第二天醒来,她下意识地下楼去找他,沈亦承还在。   一楼有客厅、厨房和他的工作室,他平时会在楼下。沈亦承有不少房产,沈家亦然。他们家有一间专门用作收藏的储藏室,与沈家的主宅一般大,想想便觉得奢侈。   沈亦承雕刻功底不错,二楼就有一座仕女像出自他之手。宁嘉早早便注意到他的双手,握住时,还摸到了他手上的茧和微小的伤疤,看起来无浊的美玉,实际上也经历了千锤百炼。   今天的早餐是灌汤蟹黄肉包,宁嘉看着碗里的大包子,食欲大振。   沈亦承看她的状态,带着笑意问:“饿了?”   “嗯,”她小声回应。   沈亦承说:“多吃点也好。”   宁嘉脸红,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已经咬过了,只能吃完。沈亦承又说:“好吃吗?”   宁嘉点头。   她把包子塞到嘴里,两腮鼓鼓的。   沈亦承正在水池洗手,白色的毛巾从他掌心翻动,宁嘉用他的手下饭,嘴里的包子都香了不少。   她昨晚有想过沈亦承帮助她的原因,但是她不打算问,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帮助是她迫切需要的,沈亦承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宁嘉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支付了。   他给什么她就接着。   沈亦承又捡拿了两个包子,放了一个在宁嘉碗里,然后坐在她身边,让阿妈帮忙倒一杯咖啡。   宁嘉也想自己有点小姐形象,但是她实在是太饿了,这段时间食不下咽,吃也勉强吃一口泡面。短短时间,她已经掉了十多斤的体重。   悲伤、痛苦、不解,尽数变成了麻木。宁嘉需要食物补充养分,也需要财产来保证后路。   沈亦承待她吃完,静了阵,问她:“需要补课的老师么?”   她没办法去上学,自然而然要在家复习到考试结束,她已经落下不少功课,去年更是集训了半年,宁嘉不敢保证凭借自己的水平能够顺利过线。   沈亦承看她犹豫的神色,便道:“需要的话就找一位。”   宁嘉眨眨眼睛,“可以的话…那麻烦叔叔了。”   她来者不拒,都听沈亦承的。   宁嘉温顺、听从他的安排,这为沈亦承省下不少功夫。   他按了按她的肩膀,宁嘉这才感觉到他的手劲是真的大,好像他碰到的东西都是石头一样。   “今天下午去上课。”沈亦承道,“你们商量着位置。”   宁嘉点头,感恩戴德。   沈亦承将手机放在她面前,是那位老师联系方式。她加过去后,又问道:“沈叔叔,我可以加你的微信么?”   “加吧。”   他不介意她摆弄他的手机。   沈亦承有聊天过后删除对话的习惯,所以界面异常干净。宁嘉打开他的扫码功能,扫上自己后,将手机归还。   他的头像是一片绿色的海,宁嘉后来仔细研究,才看出来,那是白绿渐染的翡翠。可见他对玉石的痴迷。   宁嘉也喜欢宝石,不过她偏爱的并非是玉。但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殊途同归,毕竟这些东西说到底,也都是石头而已。更何况,她喜欢上宝石,和沈亦承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能这喜爱的起点,就是周岁那天抓住的玉观音。   如今宁嘉并未看到他颈下的配饰,沈亦承虽爱玉,却并未在身上佩戴过,他那两手素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璞石,连个戒指都没带,也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要做工的原因。   沈亦承看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又按了下她的脑袋,宁嘉捂着额头,终于不再看他。   *   沈亦承介绍的老师是他亲戚的孩子,叫冯薇,来的时候冯薇穿了包身的短衫,下面是高腰牛仔裤,涂着樱桃色的口红,将自己的小包落在饮品店的小桌上,笑得时候露出了一拍白亮的牙。   宁嘉立刻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冯薇打量她,宁嘉一身翠色的长裙,偏修身的款式,还有些旗袍的设计感,让她显得十分恬静。这衣服合身,应该是定制的,腕上是经典的四叶草手链,小家碧玉的感觉。   就是这张脸,眼瞳清亮,眼尾却有点媚色,再长长应该也是个明媚可人的类型。   宁嘉还在捯辈分,冯薇说:“叫我姐就行。”   一开始冯薇不想来,她学校的事情忙完了,在家里偷闲,沈亦承叫她来给孩子补课,出了个她不想拒绝的价格。   沈亦承还答应要送她一套时新的LV包包,冯薇就好这口,她可是个俗气的人,于是答应下来。   宁嘉听话异常,而且很有礼貌,可爱又大方,冯薇喜欢上了,回去给沈亦承汇报:“舅舅,把人送回去了,人挺好的,教她到高考。”   主要是聪明,冯薇不需要多费心,带她梳理下知识点,然后看她做的题就行。   沈亦承说了声知道了,看他们两个安排,便撂下电话。   他这几天时常在家,宁嘉却知道他并非完全的闲人,北市的珠宝展都要过他的眼,他自己偶尔也会办私展,但沈亦承的作品很少售卖,底价也不会价高,但是一经拍卖就会被炒成天价。   沈亦承会把他不太满意的拿出去卖,卖了扭头又扔到自己的慈善基金会,一派劫富济贫的做法。   沈亦承看她对着他双手合十然后紧握,觉得有趣,问她:“你做什么?”   “拜菩萨。”   沈亦承笑起来。   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工作室,宁嘉则在楼上看书,偶尔有钻材料的动静,若不是仔细去听是听不到的。   两个人互不干扰,唯有阿妈偶尔上楼下楼,给他们两个送吃食。宁嘉喜欢吃,但吃得不算多,只是嘴里不能空虚,需要咀嚼点什么。   现在她将一碟吃完,把碟子拿下去的时候,阿妈看她盘子空了,又补了一碟白薯干,还有一杯芒果酸奶。   宁嘉便又端着满满的碟子上楼。   等到吃晚餐,宁嘉吃完自己的面,又看了一眼沈亦承的碗。   阿妈以为她还要,宁嘉赶紧摇头,“叔叔不吃?”   阿妈深觉眼前这丫头看起来傻乎乎的,但还算不惹人讨厌,知道会心疼别人。于是道:“二少爷工作的时候就会忘了吃饭。不然你去叫叫?”   往常的话,宁嘉还是小姐,阿妈肯定不会这么和她讲话的。   宁嘉并不记恨谁,她心胸宽广。于是起身,简单洗漱,然后在他工作室门口站定。   敲了敲门,沈亦承淡淡的声音传来:“进。”   宁嘉开了个缝,“叔叔,饭熟了。”   他招呼她进来,宁嘉小心走进去,这里虽乱,但也乱中有序,因为背后是成排的落地窗门,所以视觉上相当宽敞,他面前是一块玉料,形状如盘,下部是赭色,上部则是水乳的白,宁嘉虽然不懂,但是看这玉十分细腻,就觉得是块名贵的玉石。   她害怕得挪到八米开外,如果给他碰碎了,以宁嘉现在的财力可赔不起。   他大概是雕了一半,下半已经是怪石林立,群山环抱,看起来十分精致。   “上边弄点什么好?”他翻着那些古画的册子,“一时想不到。”   宁嘉说:“想到了就吃饭?”   “你心里打紧的,就是吃饭?”   “吃饭是比天大的事。”   沈亦承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宁嘉指着还未雕琢的部分:“不如就弄个狐狸扑兔子,兔子躲在石头里看…”   真把这当儿童画了。   沈亦承看着斑驳的赭色,宁嘉也注意到了这个长点,“就这里,狐狸。”   沈亦承拿出刻刀沿着纹理勾勒,然后抬头看了看,然后便坐在板凳上,凑近去雕琢。   宁嘉坐在他身边,他穿着白色的半袖衫,胳膊吃力时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还有血管的脉络。他白得过分,且没有多少肉粉色,而是像羊脂玉一样洁白的皮肤。   她想起她尝过他自出生时就带着的玉观音,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这声让沈亦承听到了,他淡声说:“饿了就去吃。”   宁嘉一动不动,眼睛看着他的手,一只扶着玉料,一只握着刻刀,他修长的手指上裹着一块棕色的绷带,看来是伤了。   他收刀时,锋利的刀刃剜入他的指腹,宁嘉浑身一紧,心跳得快,她看到那赤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滚出,耳朵都红了。   她想要帮他抿去血珠,可也只是设想,只得呆呆地看着他起身将手放在清水下冲净,用绷带裹了,看了看那耳朵上挂着血珠的小白兔,就用布抹去玉雕的血痕。   看着像“狐狸戏兔”,但宁嘉说兔子躲在石头里看狐狸干着急,这图就成了“兔戏狐狸”。   看起来还算灵动。   沈亦承侧头去叫宁嘉来看,想逗逗她,哪知道宁嘉早就跑了,跑到楼上,将一整杯牛奶喝得干净,然后团在床上准备入睡。   宁嘉难得做了个噩梦以外的梦。   沈亦承靠在沙发上,俯视坐在地上的她。宁嘉仰头,和他祈祷,沈亦承回应了她。他伸手抚摸着她的侧脸,宁嘉蹭蹭他的掌心,随后微微张口,咬住了他的指尖。? 第5章   ◎男菩萨。◎   宁嘉在梦中将他的双手亲了一番,醒来时腹部一阵疼痛,打开被,只见一片黏腻的血色。   她紧张起来,不是为了生理期,而是为了染脏了沈家的床。宁嘉一想到阿妈的眼神,她还是会烦躁。   她没办法,又没预备卫生巾,可能是昨日的梦的原因,她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因为宁嘉迟迟没有下楼,阿妈在沈亦承身边说:“可能在睡懒觉罢,没心没肺。”   沈亦承瞥她一眼,“阿妈。”   是她做佣人的越线了,阿妈立刻闭嘴,但宁嘉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忍不住想,那她该怎么样,又哭又闹,颓废度日?这样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满意?   她咬咬唇,等沈亦承走了才下楼,她衣物都还没拿来几件,只能沈亦承的衬衣,掖在她的校服裙里,不伦不类,阿妈见了皱眉。宁嘉张口:“阿妈,能劳烦您帮我买点卫生巾吗?”   阿妈刚被沈亦承讲了,这会儿正不高兴,听到这个,便将抹布抛在池子边,将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脱了围裙,穿上鞋出门了。   沈亦承早早就给她涨了工钱,往常要伺候沈亦承一个二少爷,现在又来个大小姐要伺候,阿妈觉得本应该拿两份工钱。   宁嘉坐在卫生间发呆,出于无聊,她还将最近的模拟题拿了过来,低头做着。阿妈终于回来了,将门开了,宁嘉立刻将试卷搭在腿上遮挡。   卫生巾就放在她旁边的台子处,宁嘉刚才忍着凉将内衣洗了,肚子疼极了。她觉得委屈,甚至有点屈辱,但是没办法,宁嘉想着今天就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一些,之前一直没提,是怕沈亦承介意她有小姐做派,但是根据她几天观察,沈亦承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宁嘉换好衣服,看到阿妈在那里不带遮掩地厌烦她弄脏的床褥,宁嘉只好说:“放着吧,我洗。”   肯定是料定宁嘉不会跟沈亦承告状,阿妈真就扔了被褥,没管她了。   宁嘉还不熟悉这个家,她下楼去找药箱,翻翻找找,阿妈又发作了:“找什么?”   “止痛药。”宁嘉平淡道。   于是医药箱被放在台子上,宁嘉将布洛芬拿出来,用温水就着吃了,然后将箱子放回原位。   她换好衣服,等身体舒服一些便将脏了的床单被罩洗净,放在洗衣机里烘干,随后晾好,然后脸色偏白地离开了沈家。   她打车去了她分到的那个房子,将行李箱腾出来,因为今天是周六,周于瑗将电话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你被开除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哇…听说你把姓段的打了,她这两天也没上学。”周于瑗难掩兴奋,“打得好!就是代价有点大…”   “没事,反正我也不想上学了。”   “那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呢?”   宁嘉将这两天的事说了,周于瑗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给她收拾行李,看她的神色,猜到了她生理期到了,把她扒拉到一边,自己给她整理行李箱。   宁嘉感激地看着她,趴在床上休息,周于瑗给她合上箱子,在床边看着她,好奇道:“你叔叔长什么样呀?”   宁嘉将手机递出去,上面是沈亦承创办的基金会剪彩照片,周于瑗放大了好几倍,指着那个大肚便便的,“这个是你叔叔?”   宁嘉笑着指了指主位,周于瑗难以置信,“像是神仙下凡的脸。”   “是挺好看的。”宁嘉往常也会和周于瑗聊帅哥,“手也好看。”   周于瑗又特地看了看他的手。   因为看的是他做慈善的照片,周于瑗对沈亦承的第一印象极好,拍拍宁嘉,“真好,被男菩萨救了。”   宁嘉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周于瑗低头小声问,“你受委屈了?”   宁嘉叹气,思来想去,还是没把佣人跟她甩脸子的事情告诉周于瑗。   好像她多小家子气,这些事都装在心里。   等她恢复精神,两个小姐妹一起将行李箱拖到了沈宅。   因为距离宁家有些近,周于瑗神色紧张地观察宁嘉的表情,她巍然不动,目光平和,像个小玉佛。   目的地是沈亦承家,宁嘉就没请周于瑗进去,两个人在门口聊了会儿天,周于瑗就被亲妈召唤回府了。   送走周于瑗,宁嘉拉着行李箱,看着栅栏里的台阶犯难。正好沈亦承回来了,看她再门口发呆,便走过去,单手拎起那个箱子,他带着笑说:“还挺沉,怎么,里面有金子?”   宁嘉脸红,“我的衣服。”   “臭美。”   宁嘉脸更红了。   他总是那样,一种轻浮的状态,却带着生人勿进的目光。好像谁都要离他半寸距离,将亲不亲的状态。   因为施力,他的手背凸出青筋,宁嘉看着他的手,感觉饥饿难耐,又因为生理期,她的体感就是又馋又恶心。   沈亦承将箱子放在门口,将身上的东西放下,宁嘉这才看到他也拿了个包,里面有块巴掌大的翠色玉料。   “放我工作室去。”沈亦承交代她,然后又问,“这些就撂在你屋了。”   宁嘉不疑有他,立刻给他送料子去,等到了他的工作室,看到他雕好的玉盘,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   枝叶丰满,山石耸立。一只白兔躲着看向狐狸,而那狐狸左右张望,急不可耐。   栩栩如生。   宁嘉看呆了,把脸贴在他立好的保护罩上看,又看到树上有团雀几只,正在低头看戏。   宁嘉开始崇拜沈亦承了,崇拜起他的一双手来。   宁嘉也不知道怎么,胃里痉挛,口中发干,脸红地从他的作品中移开目光,又上楼去找他。   沈亦承看到她晾在外面的床单被褥。   宁嘉迎着他上来,就听到沈亦承交代阿妈炖些红枣银耳汤。   宁嘉耳朵发烫,看向他的背影,沈亦承长得很高,背挺直如松,肩宽腰窄,而且并不瘦弱,他的背看起来也旷阔厚实。   宁嘉偷偷对着他在心里拜了拜,返回卧室,把常穿的衣服摆出来,等一切做完才下楼喝汤。   沈亦承跷着腿,坐在这里看大开幅的画报,宁嘉猜测他又想刻那个新拿回来的玉料,便道:“想刻什么?”   “你来看看?”   沈亦承看起来脾气很好,宁嘉知道,不过他也可能是在逗她,但宁嘉还是凑过去看了。   雕刻主题不过花鸟虫鱼、山水石林、名人雅士以及佛与道。   宁嘉靠近他的腿,俯身时,整个人都快倒在他身上。宁嘉想着他那块料子,问他:“那是什么玉?”   “独山玉。”沈亦承翻看着画册,“雕些什么好呢。”   宁嘉站在旁边看,沈亦承就给她拉了个凳子,宁嘉乖乖坐下,凑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餐具,一点点往嘴里送,沈亦承看她两眼,宁嘉把勺子抬起来,问他:“叔叔也吃?”   “我又不用补血。”   宁嘉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看来看去,忽然看到一个美人卧莲的图,就是感觉他那块料子有点小,可能不适合,但是那块绿白匀称,白色正好做美人的脸与胸口,下面做一朵翠色的莲花…宁嘉就指了指那张图。   沈亦承不太赞同,因为料子过小,于是对此持保留意见。   宁嘉离他很近,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可能是檀道的味道,她并不确定。沈亦承敞着领口,还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锁骨,她便不再去看图画,而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   看着他脖子上的一粒小痣,看他的手翻动画册……就靠这些喝下去一大碗汤。沈亦承忽然张开手,问她:“我这手怎么了?”   宁嘉连连摇头。   他说:“都快破出洞了。”   仔细看,能看到大小不一的伤痕,还有他常拿刻刀压出的微凸,宁嘉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昨天的伤口,已经愈合,呈现出一条暗红色的痂。   “这个伤已经没事了。”   沈亦承以为是她在意他手上的伤,便活动手指,站起来,宁嘉离他太近,他起身,宁嘉好像被一股风带动了,晃荡了一下。   她吃好后将碗刷干净放好,冰水让她小腹抽痛,还好肚子里还有热汤。   宁嘉擦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沈亦承将衣服又解开一个扣子,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打开超大的显示屏。   阿妈平时就住在一楼保姆间,她将水果切了放在茶几上,又将窗帘拉了,这才回房休息。   宁嘉想上楼学习,却听到沈亦承语调平稳地喊她:“嘉嘉。”   “来了。”她乖乖站在他旁边。   “刚才做什么了?”   “刚才…洗碗?”宁嘉看了看桌子上的水果,小腹抽痛,她一个都吃不了。   “你为什么要洗碗?”沈亦承看着电视,目不转睛,“被褥也是自己洗的?”   宁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点头。   她坐在他身边,沈亦承自始自终也没有看过她,他拿了两枚樱桃握在手中,又递给她,樱桃沾染了他的体温,宁嘉放在嘴里,一口甘甜,还有他手上淡淡的檀香。   “别有下次。”   他这样说,宁嘉一时没明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答应之后就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阿妈不见了,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勤快的阿姨,宁嘉跟她点了个头,阿姨笑起来,“小姐,早晨喝八宝粥行吗?”   宁嘉吃什么都行,她笑着说谢谢阿姨,坐下吃八宝粥,沈亦承在剥鸡蛋,他那一双手比鸡蛋清还白净,宁嘉时不时看一下,他手里的鸡蛋便咕咚滚到了她的八宝粥里。   宁嘉将鸡蛋打碎了,一口一口吃着。   “先生,我来吧。”   刚上任总得勤快点,沈亦承却摆摆手,让她也坐下吃饭。   饭桌上的空气寂静,沈亦承用餐安静优雅,宁嘉的小嘴不停地吃,阿姨一脸怜爱地看着她,等沈亦承起来,宁嘉也吃好了,帮着阿姨收了碗筷,阿姨赶紧让她下桌,宁嘉只好离开。   楼梯对着门口,宁嘉在楼梯下望向沈亦承,看他在找外套,就去厨房拿了递给他。   宁嘉抿唇,跟他说:“谢谢叔叔。”   他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换了佣人。   理智上讲,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阿妈伺候他有一阵了,对于沈亦承的喜好很熟悉,没必要因为她看不上宁嘉就辞了。   但另一种方面来讲,沈亦承大概是不喜欢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他不允许的事情。阿妈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宁嘉还没自傲到认为他是因为疼她才辞退阿妈的。反而对他这样不留情面有点担心,怕哪天他对她也厌倦了,就随意扫地出门。   伴君如伴虎啊。   沈亦承披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有什么注意的就跟张姨讲。”   “好。”宁嘉帮他理了下领口。   这是她下意识的行为,沈亦承垂眼看她,宁嘉却在注视着他的手。   出门后,沈亦承抬起自己两只手,左右看了看,最后也没看出来他这双手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宁嘉的目光紧紧追随。? 第6章   ◎舔舐。◎   待沈亦承走后,张姨才细细问了宁嘉的注意事项,因为被交代过宁嘉是高三生,她也没多问,怕占用她的学习时间,很快便结束了对话。   听说宁嘉喜欢吃,张姨给她预备了不少零食,多是烘烤的面包饼干之类的,也不寒凉,就是容易吃胖,但是如今的宁嘉不怕胖。   宁嘉做题时多吃了些,九点多张姨就停止投喂,开始准备午餐。   沈亦承回来与否并不会说,看着张姨上下忙碌,恨不得把沈宅的楼梯都擦得一尘不染,宁嘉出于善心,问他:“二叔,你今天回来吗?”   【沈叔叔:不回。】   【沈叔叔:你多吃饭。】   啊…多么温柔善良的人。   宁嘉发过去一个表情包,白色的小狗在他手机里频频点头,周围还有红色的花花。   沈亦承退出后习惯性地准备删掉对话框,但是想起那只白色的小狗,便收了手。   宁嘉将他不回的信息告诉张姨,张姨这才着手做她的饭。   等张姨做上菜,她又转向工作室,宁嘉紧张道:“阿姨,工作室就不用了。”   张姨想着可能是有什么贵重物品,沈亦承也交代过,便没再往那里走,倒是宁嘉上完课回来,鬼使神差地打开工作室的大门,悄悄去触碰他摸过的玉料。   沈亦承又搬回来一块很大的石头,宁嘉觉得这应该不是名贵的玉石,个头太大,虽然没有杂色,但是品质并不细腻,没准是他搬回来准备练手的。   动别人的东西总归是不礼貌的,宁嘉只是好奇地看看,然后合上门,继续上楼学习。   沈亦承时在时不在,晚上回来会看一场电影,工作室也许久未曾动工。   宁嘉有次忍不住问他怎么不雕玉了,沈亦承笑着说:“你说为什么?”   宁嘉懵懂地看向他,沈亦承也没解释,等他离席才反应过味儿——他怕影响她的学习。   世人有求于神佛,少则奉香多则上供,宁嘉感恩戴德,想着考完试一定要好好答谢沈亦承,这么想着,六月便到了。   张姨是这个家里最紧张的,生怕做错了饭让宁嘉闹肚子,考试发挥失常,宁嘉安慰她半天,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沈亦承。   “东西检查好了?”   宁嘉点头。   沈亦承过来,用手指拨开她的透明笔袋,证件齐全,文具齐全。   宁嘉站在旁边仰头看他,他穿了一件薄衫,脖子裸露,她看到上面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宁嘉又开始犯饿。   沈亦承瞥见她的目光,望自己肩膀看,宁嘉赶紧去收拾书包。   “宁嘉。”   她背着小手,“叔叔。”   “算了…”   沈亦承觉得她那种看他像看鸡腿的目光怪有意思的,没怪她,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宁嘉暗暗矮了两寸,是被他压怕了。   “睡觉吧,明天好好考试。”   宁嘉人是在床上了,但是久久未能入睡,第二天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在六点钟弹起来,下楼等着吃早餐。   张姨还是做得和往常一样,还给她摆了个100的拼盘,宁嘉笑着吃光,沈亦承单手挂着西装外套,将钥匙拿在手上,宁嘉跟在他身后,上车都坐得笔直。   “紧张?”   “有点。”宁嘉尝试嘴甜一下缓解紧张的心情,“叔叔送我就不那么紧张了。”   他说:“为什么?”   宁嘉心嗖得一揪,“因为叔叔…和蔼可亲?”   沈亦承的车顿住,虽然是红灯路口,宁嘉还是觉得他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她尝试补充,“因为叔叔…让人如沐春风。”   沈亦承说:“下车吧,到了。”   宁嘉看着还有一个道口的学校大门,灰溜溜地下了车,沈亦承的黑色跑车如同夜影一样消失在车道上,宁嘉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不喜欢别人把他讲老。   男人真是奇怪,有话不能直说,总叫别人猜。   等沈亦承来接她,宁嘉又换了话术:“叔叔,你今天好帅啊。”   “哪里帅?”   “你的…”宁嘉上下打量,“你哪里都好帅。”   沈亦承笑了笑,“具体说说。”   宁嘉刚编完作文的脑袋空空如也,从心而论,沈亦承绝对是帅哥行列,他那双眼睛隔着眼镜看,就好像展厅里的宝石,再加上他高高的鼻梁……就是笑起来有点坏,宁嘉觉得他不笑的时候更好看一些。   她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只看着他吞口水,沈亦承本就是想缓解她的紧张,逗逗而已,等到了家,宁嘉才挤出来一句话:“叔叔的眼睛很好看,好像琉璃。”   沈亦承没讲话,宁嘉接着说:“叔叔的眼睛比琥珀还好看…好像星球表面的光晕,叔叔的眼睛…”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可以了。”   听惯了恭维话,宁嘉这朴素的赞美让他讨厌不起来。   宁嘉乖乖跑去吃饭,中午午睡了半个小时,她梦到自己掉到了土星表面,棕黄色的钻石把她团团包围,闪出的光亮比沈亦承的注视还要让人眩晕。   然后那些光芒变成了一串串的数学公式,将她从幻境中推了出来。   *   两天磨人的考试结束,沈亦承似乎也是大解放的状态,晚上没回来吃饭,不知道去哪里放纵了。   宁嘉在楼上估分,手机里还放着周于瑗的抱怨。   “晚上出来转转?”   抱怨过后的结语。   宁嘉应了,跟沈亦承报备之后便出了门。   周于瑗和她约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里面热火朝天的,隔壁肯德基更是放鞭炮一样热闹,一条街有不少餐饮店都在开狂欢会,周于瑗觉得自己发挥得不好,就找了宁嘉呆着。两个人嘬着奶茶,聊累了考试,话题又转向男人来。   “听说周屹又拒绝了段婧婧。”周于瑗说,“什么叫白月光,和你这样的在一起过,其他女人都是过眼浮云。”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屹哪是喜欢宁嘉,单纯讨厌段婧婧,还顺路给自己立个痴情人设罢了。   周于瑗叹气,“可惜了,周屹看着人模狗样,结果也是个渣男。”   “树倒猢狲散,正常。”宁嘉托腮笑着,“只有芋圆是傻瓜,还对我好。”   周于瑗撅撅嘴,不想提造成宁嘉如今状况的原因,而是神秘兮兮地问:“周屹亲过你没?”   她撅起双唇。   宁嘉皱眉,“没有,我不喜欢。”   周屹暗示过,但宁嘉找个由头避开了,而且他们俩确定关系不久家里就出了事,也没有机会,抱都没抱过。   小姐妹谈话总是没什么避讳,谈到桃、色的话题,宁嘉也眯起眼睛,“你呢?”   周于瑗满不在意地说:“也就那样。贴了一下,跟电视剧演的完全不一样…总之就是怪怪的。”   她的男朋友高她一届,现在早就分手了。   喝完散场,周于瑗的司机将宁嘉送回沈宅,她俩还偷偷地喝了两杯酒,不到醉的程度,就是脸有些热。宁嘉拍拍脸,打开房门的时候,一只手压住了大门。   她像只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是我。”   淡淡的酒气,掺杂着绵长的檀香,仿佛神明坠入尘世。他穿着妥帖的正装,深灰的西装外套外敞着,他的领带垂到她的肩上,痒且滑。   沈亦承挥手让她进去,宁嘉在旁边待命,见他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宁嘉便给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他这样说,将水抿了,一滴水珠触碰他的唇,又坠了回去。   宁嘉抱着矿泉水喝了半杯,回头就看到他倒在沙发上,单手搭在额头,一手垂在地上,平躺着,呼吸平稳。   “叔叔?”   宁嘉坐在地毯上,晃了晃他。   沈亦承好像睡着了。   他手上又添了一道细小的伤痕,看起来像是刚弄的,宁嘉低头看着他拇指的侧边,那道新鲜的红色昭示他不爱惜双手的事实。   宁嘉打量着沈亦承,就像打量一尊佛像。她伸手放在他的腰侧,晃了两次当做确认,见他确实熟睡,宁嘉静静上楼,再回来时,她拿了一条白色的丝线。   沈亦承半醉半醒,看到她拿着细线坐在他身边,略感好奇,但没有理会。   静默的空气中发散着两个人的惯用香水味,还掺杂着两种不同的酒液。宁嘉将丝线缠到他的食指,绕了一圈后,她用指甲别住终点,随后用笔芯钩出记号。   她神情专注,发丝垂下时,宁嘉还特地别了两次,防止头发触碰到他的手臂。   沈亦承忽然抬手,将手放在了沙发上。   宁嘉的动作停顿了很久,大概是怕他醒了。   等沈亦承不再动,宁嘉又测了他的中指和拇指。显然,这是两个备用选项。   测量结束,宁嘉收起工具,静静看了一会儿沈亦承,想要站起来,不知怎么,又坐下了。   她看着他手上的伤痕,发呆。   可能她脑袋里有些什么,或者正因为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有,宁嘉单手握住自己的长发,靠近他的手背,然后在他的伤口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十分谨慎,多次抬头看向沈亦承,他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宁嘉酒壮怂人胆,埋在他的掌心,用舌轻轻舔舐着他的伤口,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儿,还有他掌中浓郁的檀香。   沈亦承回来都有洗手的习惯,摆放在架子旁边的洗手液就是淡雅的草木香,宁嘉在他掌中不敢呼吸,只这一时的放纵。然后便坐起来,松开头发,屡次看向沈亦承,似乎是作案过后确认她没有失手。   宁嘉终于走了。   沈亦承长长的舒气,他张开手掌,借着夜灯,他的划伤处留下了淡淡的光亮,然后归于平静,仿佛没有存在过。   只剩下一股玫瑰的迷醉。? 第7章   ◎因为我自爱。◎   宁嘉第二天若无其事地下来吃饭,笑眯眯地叫他“沈叔叔”,沈亦承都想盛赞她的厚脸皮。   沈亦承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在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手而是躺着这里被她舔的时候,宁嘉就赢了。   宁嘉浑然不知,万分单纯地在这里喝奶。   她挂着白色的小胡子,问他:“叔叔,你的工作室那个切割的工作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沈亦承皱眉:“你做什么?”   他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男人真是劲劲儿的。   宁嘉笑着说:“我最近有点构思,想做一些新作品。”   坦坦荡荡。   “很危险。你有操作经验吗?”   宁嘉有备而来,放出自己捶打烤制切割焊接的照片,看起来年纪尚小,但是已经成了工厂老师傅。   “带好防护。”   “您同意啦?”   她刻意用了敬称。   宁嘉让人讨厌不起来,沈亦承也是如此。他并不厌恶宁嘉和她保护自己的笑容。在她漆黑且深不见底的双瞳中,能清晰看见他的倒影,她说话时,很专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带着少女特有的撒娇的语调。   “嗯。”   “那我做的时候叔叔别偷看啊…”   沈亦承轻笑:“还是什么机密?”   宁嘉点头:“头号机密,红色章那种。”   “知道了。”沈亦承道,“这两天我并不常用,给你五天的时间。”   宁嘉立刻道谢。她想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完全是习惯性地动作,因为她也是这样和父亲撒娇的。   宁嘉的手悬在半空,时间停滞,她尴尬地收回双手,背在身后。沈亦承转身,拿起钥匙准备离开。   宁嘉的心底会腹诽他去哪里鬼混,但是她根本不配管沈亦承去哪,他也不是她的东西。所以宁嘉只是自己反刍这种想法,然后看着他离开。   工作室有全套的精致车床,其实做首饰并没有那么体面简单,宁嘉做得不多,但基本每次都会伤到小手,这次估计也难以避免,像戒指这种精致的装饰品,她也没办法带手套。   宁嘉将自己的工具箱搬到他的地盘,向张姨要了一把做家务活用的椅子,摊开设计图纸,她打开窗,拿出自己珍藏的材料,准备切割打磨。   她准备做一个偏宽的素圈,在中间留下一圈可转的位置,转层打算镶嵌两排小小的钻石,虽然费时费力,但是宁嘉还是觉得值得。   毕竟沈亦承帮了她很多,她把自己珍藏的钻石做成戒指送给他也不过分。   宁嘉一整天都泡在这里,草草吃完饭就又埋头苦干,一直搞了三天才镶完碎钻,累得两眼发花。   沈亦承遵守承诺,这几天没有进工作室,相应的,他也很少回家了。   可能他也会陪伴女友?大概他的另一个房子里也有个可怜的少女等他救助,宁嘉胡思乱想了半天,又觉得她想这些毫无意义。   宁嘉不觉得沈亦承是她的什么,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永远也管不着他夜夜去哪里,也没资格知晓他为什么不回家。   她打磨好这只戒指,放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拨弄,很简单便转了起来。   宁嘉把戒指放在准备好的礼品盒中,起身伸了个懒腰,她收拾好自己造出来的垃圾,然后离开了工作室。   她或许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送给他。   宁嘉把礼盒放在卧室床头柜的第一层,累得晚饭都没有吃,呼呼大睡起来。   *   周于瑗通知她要回学校拿资料,宁嘉这才简单打扮一下出了门。   沈亦承在外面的花园作画,宁嘉走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叔叔,我去一趟学校。”   “嗯。别和朋友玩太晚。”   宁嘉想到他的夜不归宿,淡淡“嗯”了一声,离开了。   沈亦承将不满意的画纸蜷成一团,撇在垃圾堆里,看着宁嘉伶仃的背影,又垂头琢磨画面。   学校里人山人海,宁嘉找到周于瑗,两个人挽着手进了校门,随后回到班级拿材料和报考参考书。周于瑗邀请她去逛街看电影,宁嘉没有拒绝,和小姐妹玩容易溜达到晚上,周于瑗又问,要不要去KTV唱歌。   宁嘉脑袋里冒出了沈亦承的告诫,不过她并没有听从他的劝告。   她点头:“走吧。”   周于瑗也邀请了其他朋友,以前和宁嘉也是面上过得去的,现在宁嘉进屋,大家都有三分尴尬。周于瑗不死心,总是想让宁嘉在北市过正常生活,宁嘉感慨她的天真,但是周于瑗是真心对她,宁嘉还是很感动的。   她坐在卡座上,里面有两个同学很会炒热气氛,包间里很快又充满了青春荷尔蒙。   大家喝了点小酒,又开始玩真心话,问一些“有没有喜欢的人”“接没接过吻”“第一次还在不在的”擦边问题。   宁嘉这些都没有,居然成了全场最寡选手,大家遗忘了那些不快,起哄让她喝酒。宁嘉拿着酒杯一口干,才想起来:“不对,是我赢了,应该你们喝酒。”   在酒精的催动下,大家哄笑一堂,还有两个男生坐在她旁边,问她以后想去哪里。   宁嘉说:“美院。”   出国是不可能出国了,而且她最初没有报留学项目,就是因为何绘不想让她离开。   “那你这次文化课稳吗?”   宁嘉说:“等出成绩看看吧。”   宁嘉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抹胸碎花裙,方领,露出大片奶白的肌肤,因为喝酒又染上一点桃红。作为高中最有名的清纯挂校花,宁嘉曾经也是不少男生的暗恋对象,谁叫她长了一张初恋脸。   话筒传到她这里,宁嘉递给旁边的男同学,歉疚道:“我唱歌跑调。”   男生就替她唱了。   手机震动一下,宁嘉打开,是沈亦承。   【在哪?】   宁嘉看见,心里痒痒的。但她还是合上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和朋友玩,这就回去】   已经十一点。   沈亦承起身,拿了车开出社区。   宁嘉和周于瑗抱着与大家挥别,想到是两个女生,一个男同学自告奋勇陪她们在这里等车。   沈亦承的消息弹出,说要来接她,宁嘉便给了定位。   “宝,你真不跟我走?”   “嗯,我叔叔来接我。”宁嘉把她塞上车,“你妈妈会不会讲你?”   “谁管她,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周于瑗挥别两个人,然后关上了车门。   宁嘉在长椅上坐下,看了看旁边的男生。   短发,瘦高,长了一张日本校园剧标配的男主脸。   他站在她身边,似乎是要保护她。   这里比较寂静,宁嘉后靠在椅背上,就听到他在头顶问她:“你跟周屹分手了吗?”   “嗯。”宁嘉说,“分了。”   “我报了北市的学校。”他坐在她身边询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宁嘉笑笑:“你喜欢我什么?”   他看着她如月的脸蛋,脸颊飘红,忍不住贴近了些,“你很漂亮。”   “这样。”宁嘉垂头不讲话了。   他想抱住她的肩膀,宁嘉警觉地抬起眼睛,“我叔叔该来了。”   “你答应我吗?答应我的话…我供你上学,可以吗?”   宁嘉摇头,“抱歉。”   “宁嘉…”他喜欢她很久了,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那你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宁嘉淡哼一声,侧头靠在椅背上,像个美丽的蝴蝶尸首。她被搂入一个温暖滚烫的怀抱,他说:“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答应我,我就给你。”   宁嘉忽然问:“你爱我吗?”   “爱!当然!”   他当即就要亲她。   她别开脸。   沈亦承老远就看到那个男同学把她搂住了。他停靠,下车,快步走过去,将宁嘉从座位上拉起。   她的胳膊上印出指印,可见他力气不小。   沈亦承低头看她的样子,目光微沉,看不出她是不是真的醉了,就这样依在他怀里,一副晕乎乎的状态。   男生起初有些蒙,看到沈亦承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再加上宁嘉刚才说的叔叔,他脸色不太好,连忙解释:“您好,我没…”   “她同意了么?”   沈亦承的声音低沉,那个小男神羞愧地低下头,“抱歉,真的抱歉,宁嘉,还请原谅我……”   宁嘉其实没醉,她十分清醒,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仿佛看用过的纸团。她没有讲话,靠着沈亦承说:“想回家,叔叔。”   沈亦承抬眉,低头问:“奥…原来还知道回家。”   她瘪嘴,坐上副驾驶,两只手去摸安全带。沈亦承脸色不佳,他拿出一支烟放在唇边,又去找打火机,一团火苗照亮了两个人,宁嘉举着火,安静地看着他。   他点燃,吐出一口烟,打开车窗,沈亦承压低声音:“为什么不听话。”   “玩忘了,叔叔,对不起。”   她这语调并不像是道歉。   沈亦承不喜欢这样不确定的因素,也不喜欢有人不听他的话。想到宁嘉还小,耐着性子说:“夜里一个人很危险,你明白吗?”   “指的是刚才他要亲我吗?”宁嘉侧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叔叔也会那样吗?晚上出去跟女生亲亲。”   沈亦承气笑了,她的语调稚嫩,话题转移,带着对于情爱的探究。   “我不会。”   “…那叔叔会和男生亲亲?”   沈亦承折断了手里的烟,他倍感困惑,问:“我不会。为什么人晚上出去就是在亲亲?”   “那叔叔早出晚归在做什么?”   沈亦承要做的事多了,开展、应酬、讲座,甚至于一些简单的授课,基金会也会偶尔去打理,何况,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是去了外地。为了让她在家安心备考他的工作都搬到了外面,他看起来很闲吗?   宁嘉还是在温室里太久,没有出过门。   沈亦承将烟熄灭,看向她,宁嘉仍然保持着侧靠看他的姿势,两手摆弄他车上装饰的玉穗,她的声音糯糯的,问他:“那叔叔亲亲过没有?”   沈亦承明白了,今天晚上绕不过亲亲。   他发动车子,长时间沉默,随后跟她说:“没有。”   宁嘉“哇”了一声。   她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自爱。”   宁嘉圆溜溜的眼睛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她终于坐正了。宁嘉抱着安全带,嘴里赞美他:“男德男德,歪瑞古德。”   沈亦承趁着红灯给了她脑袋一个响,宁嘉捂着额头,终于闭上了她聒噪的嘴。   (?′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宁嘉其实也是半信半疑,沈亦承风流纨绔的恶名在外,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看着街上的霓虹,在两边飞驰后退,张开嘴问他:“叔叔,那你以后都不亲亲了?”   “小醉鬼,可以绕过这个话题吗?”   宁嘉比了一个将自己嘴唇缝合的动作结束了这场对话。   作者有话说:   宁嘉:嘿嘿,亲亲(^▽^ )。   沈叔叔:现在的00后都没事吧?? 第8章   ◎西瓜的中心。◎   宁嘉意识上是清醒的,但脚步有些虚浮,只能依靠他的搀扶。沈亦承单手抬着她的胳膊,好像拎着一个兔子玩偶。宁嘉也很给面子,一路上没再谈她好奇的话题。   沈亦承对她已经相当纵容,目前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那点小心思,于他来说都称不上心机。   可小宁嘉太可怜了。   宁国强对他颇为照顾,现在他死了,沈亦承看着她一个人,有些于心不忍。   只要在他的忍耐范围内,宁嘉不闹得太过,他都会照顾她,等她从这种悲伤中脱离出来。   本应该和她聊聊,今晚或许不合时宜。沈亦承觉得她意识不算清醒,他让她上楼休息,明天不要再玩到深夜,他有事要和她讲。   宁嘉如临大敌,酒醒了百分之九十。   他要说什么?难道刚才的试探有点过火,他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宁嘉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规划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直到一声惊雷响彻天空。   窗外电闪雷鸣,宁嘉起床,来到露台,准备拉上落地玻璃窗。   可外面的黑暗与雨声仿佛催促,让她心乱。宁嘉自问,她在担忧什么。担心没了沈亦承这个靠山生活会更加艰难,还是单纯不想失去沈亦承本人。   这两种情绪,前者占了上风。   生物都会选择更容易的生存方式,宁嘉也并不例外。她在试探他对她纵容的底线,一点一点踏入他的禁忌圈,想要知道他能接受到何种程度。   他一再后退忍让,宁嘉就越想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她的更多索求。   想要他的手掌,想要他的拥抱,想能够像以前那样撒娇。   宁嘉等不到明天。如果沈亦承打算放弃她,那宁嘉不想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也能让她痛快地割开她那些虚妄、带有致幻色彩的期待。   沈亦承当然不知道宁嘉在楼上有什么样的风暴,他睡得很好,中途雷雨大作,将他的好眠打破,沈亦承起身去楼下接水,正碰上宁嘉。   见她站着不动,他询问:“怎么?”   毕竟她没有继续往下走,或许是穿着睡衣,介意他在。   沈亦承假装走去客厅,为她行动行个方便,宁嘉却也跟了过来,她拉住他的衣角,问他:“明天要说什么事?”   沈亦承挑眉,借着落地灯看到她不安的神色,才明白他一句话使她担忧到无法入眠。   沈亦承让她坐在沙发上,他则从冰箱里拿出新买的西瓜,轻易劈开,宁嘉仍是跟在他身后,本以为他会做什么哄人的甜品,但沈亦承仅是在西瓜中心插了一枚勺子,随后他将西瓜放在玻璃器皿中,这个器皿又到了她怀里。   这半个西瓜有宁嘉的脑袋大。   宁嘉的心情从紧张变成了无语。   她抱着西瓜坐下,沈亦承的“疼爱”真的很重。   她拿起勺子,将沙瓤绕了一圈,剜出最甜的部分,递给沈亦承,他并没客气,接过来吃掉了。   可能是谈话的氛围导致,沈亦承没有意识到她拿回了勺子,然后重新插回瓜瓤,盛出一块,放入她自己口中。   “好吃么?”   宁嘉点头,心里波涛汹涌,希望他快点进入正题。   她埋头吃着西瓜,腿被盆压出一圈红印。   沈亦承也看见了,单手帮她拿起来,宁嘉不敢怠慢,毕竟是沈公子亲手为她抬着,她只能低头吃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西瓜,冰冰凉凉,甜得要命。   沈亦承单手托腮,压在沙发上,宁嘉迅速吃了一半,吃不下了,也不想他一直这么举着手,便两手抱着玻璃器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他看到她伸出柔软的小舌,舔了舔嘴唇上的西瓜汁。   沈亦承先开口:“最近怎么样?”   宁嘉不明所以,说:“我很好。”   “还难过么?”   宁嘉的表情僵硬,她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随后她低头回:“我不难过,二叔。”   沈亦承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在纽约读的硕士,预约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能迅速排上,不过他人在美国,如果你愿意,每周我会让人送你去他那里,他的诊所风景很好。”   来回的机票和时间,以及预约的钱与人情,都由他来垫付。   这是他要说的事么?   宁嘉想问他,是不是她表现得太不正常,所以他会觉得她有问题。   她无法问出口,而是说:“我有接受心理咨询。”   他以为是警方给她准备的,便说:“或许更专业的会更好,时间也充足。”   沈亦承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物件,放在手中摆弄,“在担心他会和我说么?”   宁嘉没有回应。   “宁嘉,这只是一个提议。因为这是对于我来说最便捷的方法,你可以不接受。”   宁嘉声音有些嘶哑,“我知道。”   “好好考虑。”沈亦承想像对待他所有晚辈那样按她的肩膀,在察觉到她穿着无袖的吊带睡衣时,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宁嘉却抬手,握住他的手指,她颤抖着声音说:“二叔,我不想去。”   沈亦承犯难,他在国内并没有相应的朋友,不知根知底,他并不放心。何况说实话,他并不了解宁国强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看来,在事情发生之前,这仍是一个令人艳羡的幸福家庭,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开导或者劝慰。   宁嘉两只手都裹着他的一只拇指,沈亦承想说什么,她收拢双手,握住他一整个手掌。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明知他是好意,宁嘉却忍不住垂泪。   她向来很乖。宁国强经常挂在嘴边“我的嘉嘉很懂事”,宁嘉也确实乖巧听话,哭声都细不可闻。沈亦承受不了女人的眼泪,尤其是她低着头,几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   宁嘉的欲念攀延而上,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沈亦承没有推开她,低头看她哭得难过,放缓声音:“别哭了。”   她依赖地靠着他,沈亦承左右没有寻找到纸巾,便伸手,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   宁嘉呼吸一顿,抬眼看他,被泪水浸泡的眼睛有些许的红丝,但瞳仁十分清亮,宁嘉侧头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亦承轻笑,看她还要有什么动作,只见宁嘉垂着眼睛,轻轻吻着他的指腹,随后将他的手指放入口中。   那一瞬间,一切颠倒错乱,宁嘉的动作带有初次的情态,将他咀嚼吞咽了。   宁嘉的眼神似乎是在进食——类似于掠夺,他又觉得,似乎想成依赖更为合理,那幼狮一样的目光,大概很难出现在柔弱的野兔眼里。   沈亦承只是没料到,她这次会不加遮掩地在他眼下做给他看。他抽出手,宁嘉有些舍不得,但她不想强迫他这样,于是靠着他的颈窝,轻轻抽泣,有些脱力。   “二叔,你能抱我回去睡觉么?”   “怎么,走不动了?”   本来挺正式的一次谈话,现在弄得四不像,连他的语气都带上一丝玩味。宁嘉合眼说:“我以为你要把我赶出去,吓得腿都软了。”   他添上一点笑意。   当然,沈亦承没把她打横抱着,只是扶着、甚至夹着她上楼,宁嘉都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单纯不想惯得她毛病。   等到了卧室,沈亦承把她撂在床上,宁嘉不想他离开,本来就有酒劲儿,现在脑袋里都是他的手,刚才就含了一下,她还没吃够,便握住他的衣角,想把他拉回来。   沈亦承低头说:“这算什么?”   再愚笨也看出她的心思。   沈亦承看惯了她这样脆弱的人,急迫地需要新的依靠,好支撑着活下去。宁嘉傍上他,对他有了点微妙又奇怪的想法,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又算什么,以前宁嘉围着他转,欢喜地叫他二叔,现在这样暧昧黏腻,是想要他做出什么反应?   宁嘉闻言,一下放开他。   沈亦承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如同游鱼脱钩。   到嘴的东西也能飞了,宁嘉锤着枕头发泄,她做的荒唐事,让热度从内里显现到皮肤上,把宁嘉变成了一只通红的小虾。她直起身子,想去吃点安眠药,赶紧忘了这破事儿,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沈亦承不会做饭,更别提照顾小孩儿,他能想到的就是给她吃好吃的,完全没管吃完了会如何,宁嘉也没注意,他给她就吃了,这半个西瓜下去再加上晚上喝的酒水,折腾得她胃疼难受。   沈亦承倒在枕头上,伸手看她亲过的位置,刚刚合上眼睛,手机又开始震动。   他拿起来,是宁嘉的微信电话。   沈亦承长叹,只觉得招惹了不该惹的小祖宗。   他接了电话放在耳边,就听宁嘉虚弱地说:“二叔,肚子疼,起不来,帮我拿药。”   一词一蹦。   情况简单告诉他,宁嘉便倒在床上,疼得昏天黑地。不一会儿沈亦承便找了胃药和热水,宁嘉吃下,额头布满汗珠。   她的脾胃十分虚弱,现在蜷缩起来,隐约看到他坐在她身边,耳朵里传来他的询问:“吃坏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那半块西瓜。   看她被折腾的小脸煞白,沈亦承也没可能再离开,他坐在她身侧,叹口气,拨开她的发,问她要不要叫医生,宁嘉迅速摇头。   宁嘉的手攥着腹部的布料,沈亦承伸手过来,宁嘉握着他的手贴在肚子上,手心覆盖,温度滚烫,一下把她熨得舒服了。   宁嘉侧躺着,沈亦承并不顺手,她便平躺过来,他的手很大,宁嘉帮他寻找需要温暖的地方,沈亦承撑着困为她揉了一夜,直到张姨过来为他们做饭。   张姨看到宁嘉都有些脱水的状态,忍不住数落了沈亦承一句:“小孩儿贪凉,怎么半夜给吃这么多凉西瓜,这不得折腾到明天。”   沈亦承这才明白是因为什么。   他自己也很少生病,家里的药都是阿姨准备的,哪怕是他都要找一段时间。   他只常用创可贴、绷带以及醒酒药。   张姨好好看了看宁嘉,她还在睡觉,脸有些白,但看样子睡得不错,就让沈亦承先去休息,她在这里陪着。   张姨自己有两个女儿,所以很喜爱漂亮的宁嘉,看到她带着笑睡觉,忍不住伸手拨开她微湿的头发,宁嘉轻轻喊了一声:“二叔。”   张姨尚不太清楚两位的关系,听到这声二叔大概明白一些。宁嘉眯起眼睛,张姨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稍微收回了手。宁嘉看到她模糊的身形,张了张嘴。   张姨听到她隐约喊了一声“妈”,当下心中一软,低头拍她,“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宁嘉的眼角陡然滚出眼泪。? 第9章   ◎小变态。◎   宁嘉睡得很轻,看到张姨在旁边陪她,又挂上很淡的笑意,问:“我叔叔呢?”   到底是这个年龄,一会儿没见就担心害怕,想得要紧,张姨说:“先生揉了一晚上,估计睡着了。”   “奥…”   宁嘉若有所思。   沈亦承并不算会照顾人的类型,他不太会体贴,只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有挑逗人的耐心,但是真到了她病倒的时候,这些技能都没了作用,还不如张姨熬的汤。   宁嘉喝了一碗垫垫肚子,然后靠在床头,胃随着她的呼吸轻度痉挛着,带有一丝刺痛。   张姨离开后,宁嘉也因为疼痛无法入睡,闭着眼睛呆了一会儿,就听到门被敲了一下。   为了方便端饭,再加上通风舒气,门没有关。宁嘉探头,是沈亦承。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低头问她:“好点没?”   宁嘉摇头:“胃疼。”   沈亦承摸摸下巴,直起腰,“我叫医生来了,哪里难受和他说。”   医生便如同魔法一般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简单诊断过后,确定是吃凉造成的急性肠胃炎,开了一点药,嘱咐多喝温水便离开了。   夏季燥热,宁嘉开着窗户,不敢再开空调,额头又出了一些汗,沈亦承送走医生,回来站在她身边,宁嘉不合时宜的想到做错事的孩子会自行在家长面前罚站的样子。   这是宁嘉很少感受过的情绪,因为没有人会在伤害她之后表示过歉疚,尤其是沈亦承这种好心办坏事的无心之失。   她看了看门口,沈亦承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等他转过头来,宁嘉伸出手,张开手臂,向他递了递。   沈亦承挑眉,将门关了,这才回来坐在她床沿,宁嘉努力地晃着手臂,得到了沈亦承敷衍的一个拥抱。   “幼稚。”   宁嘉淡哼,靠着床头看向他,然后再度张开手手臂,沈亦承皱眉,让她别蹬鼻子上脸。   宁嘉也皱眉,捂着肚子盗汗,沈亦承俯身,被她抓住,整个人钻入他的怀抱。   沈亦承大概有短暂的惊讶,随后他放松肌肉,低头看她微潮的额发,宁嘉身上早就没了孩子的味道,而是一种格外成熟的香气,和她的外表截然不符,如同蒸熟的玫瑰。   沈亦承单手搭在她的肩上,宁嘉这样并不舒适,她调整自己的坐姿,努力寻找让自己舒服的方式,沈亦承却觉得不被他抱着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宁嘉最后像个小猫一样团在他的怀抱,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舒服地长叹一声。   她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随意搭着的手,凑过去,将他的食指含到嘴里轻轻咀嚼。   沈亦承笑着,低低问她:“你什么毛病?”   宁嘉没理会。   她在想要是她可以一直这样病下去就好了,他会纵容,她每天都可以吃到他的手。   宁嘉想,她要想办法能够随意被他拥抱,也要每时每刻都能含到他的手指。   沈亦承还有耐性,等她嗦得差不多,便将手收回,让她稳稳躺在床头,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宁嘉红润的脸蛋再度扬起,和他说:“我饿了。”   沈亦承心头有淡淡的放松感。   他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面颊,宁嘉被他凉飕飕的触感弄得很舒服,而沈亦承只觉得触感滚烫。   这是他无意识的爱抚。   宁嘉看他离开,一会儿张姨就端来一盘子素净的食物,鸡汤的油水也不多,还有一些丸子冬瓜,虽然有肉,但还是很清淡的。   宁嘉不敢多吃,自己控制着饭量,担心吃太多胃承受不住,饿了张姨也会帮她再准备新菜。   她吃饱喝足,才想起来过问他有没有吃饭。   “先生没吃,说没睡好不舒服。”   她一个人病了整个家都鸡飞狗跳。   宁嘉躺回床铺,张姨帮她关上一扇窗,也关了门,留她午睡。   宁嘉觉得自己舒服一些了,便下床简单洗了个澡,头发也迅速吹干,唯恐着凉之后疼得更加难受。   傍晚家里就凉快了许多,这里绿化不错,有山有水,夏季也就午后那段热,平时还是很凉爽的。   沈亦承的车还在,她出门走到他的卧室前,敲了敲,他打开门,宁嘉闻到了烟丝的味道。   “难受了?”   宁嘉摇头,“一起吃饭。”   沈亦承没什么胃口,但也应下,看着宁嘉站立不动,他笑着说:“还有什么事?”   宁嘉往走廊和楼梯看了一眼。   沈亦承已经能明白她在做坏事前会左顾右盼,生怕被外人察觉。   宁嘉张开手臂,对着他抬了抬。   沈亦承说:“今年三岁?”   宁三岁点头。   沈亦承说:“这算什么。”   宁嘉却很轻地叫他:“二叔。”   目前家里叫他二叔的只有大哥的儿子。宁嘉这样一叫,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沈亦承揽着她的肩头拍了次,宁嘉靠在他的怀里蹭着,随后搂住他的胳膊,左右摇晃。沈亦承被她晃得眩晕,没管仍在燃烧的香烟,随她下楼吃饭,等他回来的时候,烟已经烧尽了。   做好晚饭张姨便会离开,她试探地询问沈亦承用不用她陪宁嘉过夜,省着再把她折腾难受了,沈亦承思索片刻,婉拒了。   他向来注重个人空间,除了他自己,都是外人,只看他的接受程度如何。至于宁嘉,他觉得她应当不至于那么柔弱,还需要彻夜的看护,想来她难受的时候也会叫他。   饭后,宁嘉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追着他的脚步,走哪跟哪。沈亦承平时睡眠不错,经历这两夜,已然有了将她扔出窗外自生自灭的心情。   宁嘉指了指外面的天气,“感觉要下雨。”   “所以?”   “我觉得会打雷,天气预报说是雷阵雨。”   沈亦承眉尾微动,“所以?”   宁嘉乖巧地坐在他身边,“好害怕呀,能不能陪陪我?”   他勾起唇角,低头看她,宁嘉感觉他好像是那种极其谨慎的猎人,轻易不会靠近。   沈亦承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接起来,宁嘉便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揉搓,直到她听出他需要离开,脸上的笑容挂不住,转淡了。   沈亦承忽然问:“一起出去转转?画展的事情,也有二十左右岁的同伴。”   大概能玩到一处吧,虽然那些年轻的孩子应该都是法国人。   宁嘉揉了揉发疼的胃,沈亦承看到她的动作,皱眉:“还难受?”   确实不禁造,吃个西瓜而已。   她思考片刻,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去便随意,困了就回,不去的话,就两小时。”   “那不去了。”   沈亦承问:“叫张姨来陪你?”   “不了,两个小时而已。”宁嘉说,“你守约的话。”   她掐上时间,沈亦承起身,“真是怕了你。”说完便去提车,三分钟后就听到他开离的声音。   还有十分钟两小时的时候,宁嘉听到他回来了。   她打开大门,门口两把黑伞展开,沈亦承被簇拥着带下了车,外面狂风大作,一位助理为他挡住雨水,沈亦承两步迈进家门,宛如低调的帮派老大。   沈亦承显然没有开车,他带着酒气回来,助理和司机迅速钻回车内,将车开走了。   他抬起手表,还有八分钟,将表盘冲向她。   宁嘉站在门框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评价,觉得他同等幼稚,又被他弄得很高兴,转身先进去了。   沈亦承回来便是洗漱,洁癖严重,还要再多洗两次手,随后来到客厅,放上一部电影,靠在沙发上,去寻觅他的烟。宁嘉站在他身边,将烟盒递给他,又将干净的烟灰缸放在桌上,沈亦承便下不去抽烟的嘴。   近来她在,烟酒大约是戒了,今晚也只喝了一些,算是微醺,只怕睡死她无人照看。   照顾生物是累人的事情。   沈亦承放下烟,宁嘉坐在地毯上,他单只胳膊撑在沙发上,后靠,目光仅仅落在电影中。一会儿她把脸贴在他的腿上,沈亦承才低头看看她。   很明显,她的双颊不再对称。   宁嘉果然说:“牙痛。”   沈亦承尚未出生的时候,胚胎不稳,全家劝诫母亲打掉,他那强韧的母亲力排众议,将他生下,斤数不高,但没有先天的生理疾病,后天也极少生病,二十八年来无病无灾,算命的都说他一生只有两个劫难,出生与而立,活到现在,连蚊子都绕着他飞。   所以宁嘉这样今日这里痛,明天那里痛,他确实不解。   她的右脸颊早就肿起,沈亦承将灯开得通明,宁嘉跪在他双腿之间,被他摆正脑袋,随后捏开她紧闭的齿扉。   宁嘉疼得不行,强忍着张开嘴,沈亦承一眼便看到她红肿的智齿,连带着将她口腔周围的软肉都被嚼得发白,露出淡淡的嫩肉。   “买药了,刚吃。”   吃药了还卖可怜。沈亦承当下说:“明天拔了。”   宁嘉害怕拔牙,她合上唇齿,躺在他的腿上嘟囔:“再过两天吧。”   他带着笑意:“过两天还拔什么。”   宁嘉明白他的意思,过两天要生理期,肯定不能拔智齿。   她抱着他的手轻舔他的手指,沈亦承尚有醉意,在她口间拨动两次,宁嘉的舌卷了一下,沈亦承便将手抽出,抹在她的脸上,宁嘉微怒,却听到他的评价,带有低低的笑意。   “小变态。”   她想要咬他,但嚼不动他的手掌,用牙磨了几次,便站起身去洗脸,沈亦承眯着眼睛睡在沙发上,宁嘉回来时为他搭了一条薄毯,看他似乎是睡着了,又坐下,靠在他身上待了一会儿。   第二天沈亦承醒来,张姨在紧锣密鼓地做早饭,却看不到宁嘉的身影。   ——她因为不想拔牙而畏罪潜逃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申请了下周周四的榜单,有一定的字数要求,所以周四18点再更新啦,这几天会把前文修一下基本不影响后续阅读,还请见谅? 第10章   ◎轻烟。◎   “所以你是怕拔牙才跑出来的?”   周于瑗盯向捂着半边脸的宁嘉,惊觉如此理智清醒的人,竟然也会有惧怕什么的时候。   宁嘉很怕拔牙,而且拔牙之后也吃不了东西,只能喝汤,一想到就害怕。   周于瑗提醒她,“据我所知,肿的时候是没法拔的,得消肿之后了。”   宁嘉也反应过来,懊恼地说:“我居然忘记了。”   所以沈亦承只是在吓唬她,未免太恶劣,她早饭都没敢吃便跑了出来,如今在甜品店已经坐到中午。   不知道沈亦承是不是睡到现在,与她发消息:【回来吃饭】   周于瑗用胳膊肘推她,“哎,沈家可是那种低调的老牌贵族,你的叔叔是不是特别有钱,他会不会救济你很多?”   比起周于瑗这种饭来张口的小姐,还是沈亦承更适合藏宁嘉这个娇。   宁嘉说:“没见过他的财力,也没看过他工作的样子。”   “沈二少还用工作吗?我听我爸说他可是人人艳羡的富二代,闲散王爷那种,不用管事也能拿钱的。”   宁嘉当然清楚他的身份,当年大奶奶生他差点丢了一条命,全家上下最宠这个小儿子,不过也正因为他是二儿子,有他六边形战士的大哥在,他也就只能闲散下去了。沈家不算家大业大,是以只需要一个人撑住根本,那些隐形的资产早就变换名目,有更厉害的高管去负责,根本不需要沈家出面,谁家的皇帝要亲自视察县令的工作呢?   沈亦承在她的印象里就是吃喝玩乐,尤其是玩玉石十分上心,沈二少在所有人心里都是风流且无所事事的形象,所以宁嘉也觉得他是。接触下来,他闲散有余,风流不足,当然,沈亦承满嘴胡话,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跟女人纠缠过,宁嘉也不配了解那些事情。   昨晚要不是她还难受,跟他去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也好,省着每天晚上都对他的去处好奇,夜里不回来就担心地辗转反侧。   宁嘉正想着他,窗户却被人敲了一下。   两个人侧头看过去,正是穿着衬衣的沈亦承。   周于瑗瞬时看向宁嘉,她起身,将饮料放下,与周于瑗匆匆告别,临走头错开肩膀的时候,周于瑗难掩兴奋地说:“他好好看!”   “花痴。”宁嘉怪了她一句,等他走到沈亦承身边,被他的檀香包裹时,她还是难免俗套地落入他的眼睛。   太阳下他的瞳孔与琥珀一般通透。实在是美不胜收。   “路过,刚好看到你。”沈亦承看向周于瑗,“你的朋友,一起?”   宁嘉惊讶:“一起去哪里?”   “回家吃饭。”   很有意思的是,宁嘉是沈二少的客人,客人带客人,怎么能说回家?宁嘉在那时觉得浑身都被太阳灼烧了,她的眼睛亮起来,“真的可以?”   “可以。”   周于瑗当然不会去,她拒绝过后便被司机接走了,宁嘉却很开心,在沈亦承路过蒂芙尼为她买了一串玫瑰金的smile手链的时候,宁嘉更开心了。   她戴在手上,哪怕这类的经典款式,自己已经有了好几条。   等上了车,沈亦承才笑话她:“不想拔牙,跑商场里躲着?怎么想的?”   宁嘉不想讲话,摆弄自己的新手链,沈亦承说:“过两周再拔。”   “拔牙可以,我不想自己去。”   “你那个朋友陪你不成?”   宁嘉说:“她晕血。”   “又不是她来拔。”沈亦承侧眼看她,“非要我陪着?张姨呢?”   “你不陪我,我就不拔了。”   “好像我是在害你。”沈亦承淡淡道,“太过黏人。”   宁嘉问他:“不喜欢黏人的吗?”   红灯。   他停下车,看她,随后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白色的烟丝被窗外的空气拽向远处,宁嘉听到他说:“喜欢听话的。”   宁嘉反问:“我难道不够听话?”   “你只会气人。”   他的侧脸带有一种不可接近的神圣感,唇边白色的烟嘴都没有丝毫违和,宁嘉张开嘴,不知该如何狡辩,静了一会儿才说:“陪陪我嘛。”   才到这多久,已经开始骄纵起来了。沈亦承按灭燃了一半的烟,宁嘉看着渐近的房子,等他停下便离开了副驾驶,而沈亦承在她打开车门的时候说:“我不在家吃。”   怪不得在外面乱转,还给她买礼物,原来是不能和她在家吃饭。   “那你带我回来。”宁嘉不满,站在车门口,扶着侧沿说,“本来可以和芋圆玩一天的。”   “别在外面吃出好歹。张姨已经给你做好了饭菜。”   宁嘉泄了气,她不能不给张姨面子,但是沈亦承的面子她不想给了,她将车门关上,再见也没说,回头便到了屋。   张姨听说她牙疼,给做的都是软糯好消化的东西,宁嘉说了谢,吃好便上楼睡觉,等沈亦承回来,已经是十一点钟,他仍是带着一身的酒气,宁嘉觉得他大概是李白转世,喝酒助兴,没酒不行。   他坐着看电影,宁嘉下午睡过,晚上没了困意,加上牙痛,便到一楼去看他,坐在他腿边,如同他圈养的猫。   沈亦承按按她的发顶,宁嘉将脑袋搭在他的腿上,问他在看什么。   他喜欢老电影,多是文艺的、甚至晦涩的。沈亦承喜欢在此时点烟,就着一小杯酒,时时睡在沙发。宁嘉来了,他便不再当自己一人,将烟酒收好,回答她的问话。   他的掌心滑落,宁嘉窝在他的手心里,用自己肿痛的侧脸蹭着,沈亦承抚摸着她脸与下巴,宁嘉将他的手放在唇边。   他起初还能容忍,最后忍无可忍,用指尖碰了一下她肿痛的牙,宁嘉倒吸一口凉气,幽怨地看着他。   他催促她:“去睡觉。”   宁嘉靠在他身上,显然不想睡觉。   她忽得问:“你最近对我好,是因为我不舒服吗?”   沈亦承沉默,当做默认。   “我想每天都生病。”   “那就不稀奇了。”沈亦承说,“只有偶尔发生的才稀奇。”   他的回答这样密不透风。   宁嘉接受了这种说法,她抬手想让他将她抱起,沈亦承却用脚扒拉着她的小腿,催促她赶紧离开,宁嘉很不高兴,等她站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掏出香烟。   宁嘉隐约已经有生气的情绪,但是在人家沈亦承的家里,那里配管二公子抽烟的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沈亦承觉得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装满了怨,便将微湿的烟嘴拿出,宁嘉一把夺过去,径直上楼。   她将门反锁,从床头柜找出一个打火机,随后便坐在阳台,将他的烟咬入唇中,火光掠过,淡淡的烟草味儿升起,宁嘉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烟酒不忌,却能保持一身檀香。   烟的味道很淡,宁嘉觉得有点类似她平时抽的水果味,沈亦承抽这种烟,大概也是为了嘴里有一点着落,而不是为了烟草带来的愉悦。   她摊开一本书,是出国游玩时购买的,宁嘉旅游只有一个爱好,去当地买书,当做旅行纪念,而她恰巧对语言颇有天赋,沈亦承那些色.情电影,她都听得懂。   她看得很专注,烟对她牙齿的疼痛似有缓解,丝毫没注意到楼下的沈亦承。   他出来锁栅栏,仰头便看到宁嘉穿着白色的丝绸吊带裙,两腿搭在踏脚凳上,靠着摇椅饮烟读书,活脱脱民国阔太的模样。   沈亦承将栅栏落锁,返回屋内淋浴,出来准备接一杯水时,他下意识往她那里移了几步。   宁嘉并没有关门,阳台也是。   今夜微雨,空气很凉,她在床上熟睡,风吹着她的额头,沈亦承知道她怕热,也不敢开空调,但这样通风吹着,明天就得感冒。   于是关上窗户,宁嘉瞬时惊醒,她努力分辨来人,沈亦承说:“是我,睡吧。”   宁嘉放松下来,抱着一只枕头,睡眼惺忪地看他,沈亦承临走前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宁嘉拉住他的拇指,沈亦承坐在床沿,她如今住得也自由,屋里都是她喜欢的玫瑰的熏香,床头摆着她常用的护肤品和香水,包括那本比手掌大一些的德文书。   宁嘉贴在他手背上,这次并没有理直气壮地张开手,沈亦承接触的女性并不少,如宁嘉这样能够亲近到这种地步的没有,所以他察觉到她细微的肢体语言和目光的含意时,还会觉得惊讶。   她想要他抱抱她。   抱抱,贴贴,还有她最喜欢的,含弄他的手指。小女生喜欢的亲昵,比起一种成熟的感情,宁嘉这样,反倒如同对亲人的索取。   沈亦承弯腰过来,宁嘉那些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她搂住他的脖子,沈亦承便落在她身边,宁嘉肿痛的侧脸预示着这并不是做梦。   她靠在他的肩膀,握住他的手腕,选了个她喜欢的手指放在嘴里。   沈亦承安慰似的拍她,动作轻柔,宁嘉很快便陷入了梦境。? 第11章   ◎永恒的爱情。◎   宁嘉不病的时候少,平时就是累得昏昏欲睡,现在沈亦承陪她,她也是睡得昏沉,在他的怀里拱,偶尔还会吧嗒他的拇指。   沈亦承看她睡熟了,将手从她嘴里撤出,用纸巾擦擦,便掏出手机,在她头顶刷了起来。   他习惯熬夜晚起,宁嘉被手机的闪动搞得醒了过来,眯着一只眼睛看他在做什么,差点撞到他的脸。   沈亦承单手晃她:“出成绩了。”   铺天盖地的消息,宁嘉却毫不在意。沈亦承想让她起来查成绩,宁嘉本来没什么脾气,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难受得眼睛湿了,沈亦承轻轻说:“不至于哭吧。”   宁嘉攥着他的领子重新睡着,沈亦承在她生气的边缘时问到她的准考证的位置,替她查了。   夜里网络拥挤,沈亦承挤了三十分钟才弹出来一次,成绩相当不错,他本想将她晃起来,一见到她的眼泪,便作罢了,将截图发与她的微信,随后收起手机,抵着她合上眼睛。   至于他为什么要在这,为什么热衷于知晓她的成绩,沈亦承将原因归功于今晚喝多了。   他很难早起,宁嘉睡眠质量太差,早早就醒了,沈亦承只是贴着她,并没有多少搂抱的意思,宁嘉却双手双脚都将他缠得紧实。   她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随后缩在他的怀抱打开,沈亦承单手搂紧她的肩头,她仰头看了看他的下巴,这才发现干净的皮肤细看也会有冒出的胡茬。   宁嘉看了一会儿,就窝回他的胸口,打开手机,沈亦承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是她的成绩单。   宁嘉打开,与估分大差不差。   【考得不错。】   他这样评价,宁嘉终于体会到了一点自豪,还有莫名升起的悲哀,如同刹那的烟花闪烁。   她隐约感到小腹的不适,起床去了一次卫生间,果然是生理期,等她收拾好回来,宁嘉再度躺入他的怀抱,将他的手贴在脸上,张开口,含住了他的指尖。   沈亦承被她的各种小动作搞醒,低头看她,宁嘉像个糯米团子一样,面容乖巧地在吃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像个婴儿。   她怎么这么喜欢吃手,还吃旁人的,总觉得不正常,沈亦承鼻音略重地说:“没给你吃饱?”   宁嘉小声说:“肚子饿了。”   沈亦承借她的手机看了时间,八点。   “张姨应当在做饭了。”   宁嘉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沈亦承琢磨一会儿,问她:“不想下去?”   宁嘉点头。   沈亦承叹气起身,过了一阵,他端着食物回来,宁嘉抱着三明治啃,沈亦承说:“成绩不错,想要什么?”   宁嘉鼓着嘴问:“还有奖励?”   “不应该有奖励?”   宁嘉想了想,“叔叔怎么打算的?”   “下个月会去意大利参展,一起。”   宁嘉问:“这算刚才的奖励吗?”   沈亦承轻笑:“精打细算。我自作多情,不算数,满足了?”   宁嘉当然满足。她安静吃饭,牙痛已经有所缓解,正吃着,沈亦承又说:“过几天把牙拔了。”   “还要拔啊!”宁嘉哀嚎,“可不可以不拔,它不痛了…”   沈亦承说:“智齿还会疼,折腾你自己。”   脸都肿了,可见已经不得不拔了。   宁嘉肉眼可见的焦虑,沈亦承答应她:“我会陪你,不要怕。”   看到她放松下来,他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下楼吃饭,张姨关心道:“小姐怎么样了?”   沈亦承语气平淡:“好多了。”   张姨叹气:“先生别怪我多嘴,这孩子看起来身体就不好,我最近也琢磨了一些小孩子爱吃的能补身体的…”   “回来和她商量。”沈亦承又补充,“她也成年了,别太把她当孩子。”   张姨笑起来:“我上大学的女儿我还当小孩儿呢。”   沈亦承拿起筷子,不再回答,张姨也适时噤声,她本就是外地人,女儿在北市上学,寻到了这么个异常赚钱的差事,可以说是做得毕恭毕敬,她私下也被公司警告不能乱说主家的事情,沈家可是不留情面,伺候十几年的阿姨说开除就开除了,更何况聘用过来的。?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沈亦承这几天有事,鲜少在家,宁嘉偶尔会和张姨说说话,张姨也察觉到,宁嘉也是个冷的,只能说挂着笑,面上过得去,张姨一提起女儿,她便不再讲话,本以为同龄人会有什么共同点,宁嘉却不喜欢这类的话题,张姨的女儿学习成绩不错,问宁嘉要上哪个大学,可以让她的闺女照料她,宁嘉却说:“不用了。”   张姨怕被觉得自己想攀关系,便不再那么热情。   宁嘉也就对沈亦承热络一些,她没有旁的朋友,一直一个人在家,不常出去,张姨觉得宁嘉与沈亦承有些相似,都是交不了心的类型。   阔别三日,沈亦承终于回来,宁嘉饭都不吃了,去门口接他,一下钻到他怀里。   沈亦承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别拿油乎乎的小嘴蹭他的衬衣,张姨过来接下他的衬衫手袋之类的,沈亦承说:“都送小姐房间里。”   “给我的啊?”   “给小狗的。”   宁嘉不满道:“我才不是小狗。”   沈亦承轻笑:“那摇着尾巴跑过来。”   宁嘉顿时耳朵通红。   他言语挑逗,比以往更甚,宁嘉怀疑他这样也有想她的表现。   看到外面还有人,宁嘉从他的怀里后退两步,沈亦承站在门口问:“身体好点了?”   “嗯。”   其实他昨夜发微信就问过了,宁嘉觉得他可能喝酒忘记自己问过,于是又提了一次。   她背着手站在木地板上,沈亦承将门大开,几个人抬进来一块不小的料子,放在工作室便离开了,随后又进来一个女助理,叫了一声:“沈总。”   宁嘉看向这人,她怀里抱着一个粉色的箱子,沈亦承将箱子打开,让宁嘉去看。   宁嘉凑过去,是一只棉花糖一样的小白狗,看见人才欢快地摇起尾巴,冲着宁嘉“汪汪”。   张姨也在旁边,见了,笑着说:“好可爱的狗狗。”   宁嘉的笑是下意识的,随后便想起什么,脸色变了些,沈亦承看到她的表情,挑眉,问她:“不喜欢?”   宁嘉欲言又止。   她扯出一抹笑容,看向沈亦承,“喜欢,但是我怕养不好。还能送回去吗?”   “能。”   “那就送回去吧。”宁嘉小心问,“成么?沈叔叔。”   “成。”   那位女助理迅速将小狗带走了。   宁嘉怕惹沈亦承不开心,转移话题:“吃了吗?”   “没有,坐了半天车,没什么胃口。”沈亦承和张姨说,“晚上不必来了,我们出去吃。钱是照给的。”   “哎。”张姨应下,立刻摘了围裙走了。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宁嘉才重新抱住他的胳膊,沈亦承拨开她的缠腻,宁嘉跟在他身后,小声说:“抱歉。”   他解开领带,轻笑:“跟我道什么歉?”   “你送给我小狗,我没要。”   跟宁嘉说话就是这么轻松,她有事直说,与他没有什么隔阂。沈亦承确实有些不开心,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那种不悦转变成莫名的情绪,他坐在沙发上,宁嘉站到他身边,见沈亦承拍拍腿,她才像往常一样坐在地毯上,将头紧紧贴近他的大腿处。   “你说得有道理,下次选活物,会提前和你说。”   宁嘉的目光很复杂,她搂着他的腰,声音压低,“你送我什么都喜欢。”   今天她似乎有些太过听话,沈亦承问:“怎么这么乖,怕我也把你送走?”   宁嘉脸色越来越白,她额头出了汗珠,沈亦承收起笑容,两只手还未将她拉起,宁嘉便踉跄地跑到卫生间,将午饭都吐了出来。   沈亦承拍拍她的背,看她几乎将胆汁吐出来,抖得像个筛子,忍不住皱眉,“哪里不舒服?胃疼?生理期?”   宁嘉摇头,她按下冲水键,又去水池漱口,沈亦承拉着她的头发,看她没什么东西可吐,不再发问。   宁嘉狼狈地寻着纸,沈亦承用手帕将她的脸细细擦了。   “睡会儿?”   宁嘉点头,被他搀上楼,趴在床上便睡了。   等她醒来,听到门口沈亦承讲话的声音,还有旁人,似乎是上次来过的医生。   这医生姓赵,是沈家的家庭医生之一,主要负责的就是沈亦承和他的母亲,如今也照顾沈家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天天往沈亦承这跑,毕竟沈二少爷出名的身体好,胃痛感冒都少有,体检的指标都可以当模板了。   “或许是心理性的。”   沈亦承靠在墙上点烟,医生提醒,“二少,少抽些。”   “是受刺激了?”沈亦承收起烟,“今天也没做什么,给她买了只小狗,她不喜欢。”   “或许是这个原因。”赵医生不好多说,都知道宁家出的事,宁嘉最近情绪不正常也能理解,他就是理解不了为什么沈亦承对她上心。   屋里有了动静,谈话便就此结束,沈亦承过去看她,宁嘉垂着眼睛,恹恹的,沈亦承垂头道:“宁黛玉,好些了?”   宁嘉抿唇笑了,她点头,沈亦承说:“跟我去意大利散散心,这几天把牙拔了,将志愿填好。”   不容拒绝。   宁嘉点头,她枕着他的手心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破产了,都没什么给你的。”   沈亦承说:“你没破产,能给我什么?”   宁嘉说:“钻石。”   “钻石?”他笑起来,“廉价的石头。”   宁嘉不满,“我可是有很多昂贵的钻石的,比玉还贵。”   “商人炒起来的罢了。”   宁嘉努力思索,“那我只有钻石,爱要不要。”   按照他的逻辑,玉石也是石头,石头跟石头之间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沈亦承心里明显更偏爱玉石。   沈亦承给她上课:“佩玉几千年,意蕴深厚。”   “那钻石也意蕴深厚。”   沈亦承问:“有什么意蕴?”   宁嘉说:“永恒的爱情。”   沈亦承静默,陷入长久的哑然。   作者有话说:   沈公子:现在的00后都挺会撩的(? 第12章   ◎高于世俗,越过神佛。◎   胃里吐空了,嗓子被灼到不行,宁嘉下午三点便饿了,沈亦承也是。   他问:“出去还是在家。”   没等宁嘉回复,他便独断道:“出去吧。”   宁嘉说好,她在他怀里躺了一下午,现在从他身上爬起来,看沈亦承赖在她床上刷手机,便提醒:“我要洗澡。”   “洗澡?别晕过去。”   宁嘉提高声音:“要你管。”   沈亦承起身离开,宁嘉迅速洗完,换了一件黑色的短身上衣,将头发盘了起来,打扮终于有了些青春活气。   宁嘉从楼梯上快步走下,对着他指了指耳朵上的装饰,是他送的。   沈亦承轻笑,转身去拿车,宁嘉乖乖坐上副驾驶,正在系安全带时,沈亦承问她:“去哪?”   “去哪都行。”   沈亦承思索着,将车开出社区,随后播放音乐,是《la la land》的插曲。   宁嘉说:“吃完饭想去看电影。”   “谁?我们?”   宁嘉问:“难道还有别人?”   沈亦承却笑:“和叔叔一起看电影,要看什么?”   宁嘉打开手机,将暑期档的都调了出来,和他讲:“我要看动画片。”   他笑了一声。   “行不行?”   “行。”   三四点钟,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聚集在商城,沈亦承将车停到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随后坐电梯直到顶层。   这里有一座观景餐厅,对于这种卖氛围的地方,味道一般不佳,这里是为数不多食物相对可口的。   菜单上来,沈亦承点了一份牛排与沙拉,宁嘉选不出来,叫沈亦承为她点。于是上了一锅蘑菇浓汤,一份全熟的牛肋排,一份番茄土豆泥,以及各种小号的甜品,服务员将哆啦A梦的玩具放在宁嘉身边,她这才发现他点的是儿童套餐。   沈亦承包了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下午的阳光也没什么可看的,只有被阳光烤化的高楼大厦。看在他百忙之中陪伴她的份上,宁嘉原谅了他点儿童套餐的事,另外,套餐还很好吃。   沈亦承用完餐,正逢电话响起,他出去接好回来,宁嘉也将食物吃光,见她不动,他便也坐在她对面,宁嘉从她的小包里神秘地取出一个盒子,撂在桌子上,轻轻推给他。   沈亦承拿起,端详一阵,就是个普通的礼品盒,唯一不普通的地方,是它的形状就能让人联想到里面装的是戒指。   他打开,阳光正照在戒指的一线,碎钻的璀璨一览无余。   他无端想到她脸色难看地躺在床上,合着眼反驳他时的说辞——永恒的爱情。   “可以转的。”宁嘉坐在他身边和他炫耀,“你看。”   她柔软的指尖拨动戒身,圆环转动,似乎是炫技之作。   “平常雕刻没办法带,我还给你做了一个素环。”   旁边那个白银色的就是了,人工打磨,偏窄的环身内侧写着沈亦承的英文名,也是她自己刻的。能看出是手工制作,但不粗糙,以她的年龄,做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更何况沉甸甸的,全都是真金白银。   以宁嘉的窘迫,这碎钻卖不出大价钱,也能筹到一些,够她几年的开销,沈亦承轻笑:“你还真的穷到只剩下钻石了。”   他将戒指收到衣兜,没说喜不喜欢,也没带。   宁嘉的欣喜被他收入的动作冲淡了,她敛起笑容,沈亦承起身结款,她便跟着他乘电梯到商城五楼,正是宁嘉订电影的影城。   里面挤满了放假的青少年,爆米花的甜味充斥着整个楼层,宁嘉拿着手机去取票,回来时,沈亦承刚刚研究完如何购买爆米花和可乐。   一桶大号爆米花,两杯可乐,一杯无冰。   “叔叔第一次来?”   “第一次。”沈亦承垂头在她耳边说,“叔叔有私人影院。”   宁嘉淡哼:“这样啊,我也有。”   也有过。   宁国强给她包过游乐城,家里也有电影院。少小瞧人。   但是没了就是没了,宁嘉觉得,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拥有,毕竟别人再疼她,也没办法像父亲那样,而她应该也不会有成为女富豪的潜质,上流社会的生活就是浮生一梦,她现在彻底跌落云端了。   正赶上进场,宁嘉从人群中握住他的手,沈亦承将她牵到怀里,稳稳带到座位,狭窄的空间让他的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宁嘉的位置选得也偏,在开场前的广告震耳欲聋,沈亦承忍耐着,看到宁嘉抱着爆米花,吃得像小仓鼠一样,问她:“以前常来?”   “和朋友来玩。”宁嘉说,“玩个热闹。”   年轻人,可以理解。   “还玩过什么?”   宁嘉想了想,“唱歌?出海?逛街,打牌…之类的。”   “打牌?”   “我打麻将很好的。”宁嘉拍拍胸脯,“稳赚不亏。”   难以想象宁嘉打麻将的样子,会不会像做题一样认真。   电影开幕,迪士尼的新动画,爱和友情之类的,是沈亦承不曾涉及的领域,宁嘉看得津津有味,周围也有不少孩子吵闹的声音,哪怕英语原声已经筛选了很多年幼的观众。   从观影体验来讲,这是他二十八年来最差的一次,唯有宁嘉能称得上是观影好同伴,安静到只会吃爆米花,连点笑声都没有。   待电影放映结束,沈亦承深吸一口气,将衣领里后排甩出的爆米花取出,宁嘉看他的动作,秀气的眉毛皱紧,她站起来往后看,果然是小孩儿调皮,将爆米花扔向他。   “管好你家小孩儿。”   沈亦承抬头,宁嘉叉腰说,“乱丢丢到别人身上了,怎么当家长的。”   后排一对夫妻顿时拉下脸来,沈亦承起身,劝她:“算了,没事。”   宁嘉非要一个道歉,于是呛呛起来,影院的经理来了,说不通,又将上级找了来,对面也是硬骨头,死活不道歉,宁嘉那严肃的样子,仿佛小孩儿丢的不是爆米花,是子弹,拒不松口。   沈亦承被她的劲头逗笑了,在休息区抽烟,宁嘉见他跷着腿吸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嚷嚷:“你干嘛啊?”   没看我在维护你吗?她的眼神这样说。   沈亦承说:“别生气,再等会。”   那对夫妻也笑话她:“你替男朋友出头,也不看他领不领请,我看你也别跟我们掰扯了,人家都不在意…”   “我在意。”沈亦承说,“再等等,急的话道歉便走吧。”   都僵持这么久了,为了面子也不能走。   沈亦承让她坐下,宁嘉坐在他身边,气通顺之后,侧头看向他的脸,一派安静冷然,她问:“在等什么啊?”   沈亦承重复:“等等。”   宁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空空如也的爆米花桶,再看了看周边的餐厅,沈亦承笑着问:“饿了?”   宁嘉点头。   “吃什么?”   宁嘉指着楼下排队的烤肉,“这个。”   此时两名助理先过来了,跑得一身汗,沈亦承交代:“带小姐去吃烤肉。”   一会儿商场的负责人过来,脸色煞白,沈亦承也是这句话,让他带宁嘉去吃烤肉。   “还得排一会儿队呢。”宁嘉扒着栏杆说,“要这么多人干什么?多人桌反而不好排。”   沈亦承笑道:“不用排队。”   宁嘉被簇拥着带走了,事情到这里,对面坐着的人也坐不住了,看到一群人对着沈亦承哈腰道歉,也开始怕惹事,讪讪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迅速离开,沈亦承本来没想为难他们,走就走了。但商场的人都叫来了,就说了一嘴电影院吵成那样都没人管的事。   *   宁嘉的父亲是做钢材起家,他们家也主要负责建材行业,北市的主要市场早就被瓜分完毕,宁国强主要是在全国都有销路,北市虽有工程,但重心并不在这里,他来北市发展,起初也是给前妻的父母看,稳定下来之后便没离开。   所以宁嘉除了有钱,并没有多少特权。   这次宁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特权,经理给她开了侧门,进了包间,三个人端上菜单让她选择,宁嘉点了自己爱吃的,让他们先烤着,沈亦承吃不吃还说不定,先没管他。   两名助理站在她身边,宁嘉问:“一起吃吗?”   对方摇头。   沈亦承的助理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清一水的黑西装,男女都一样。   她吃上第一口五花肉时,沈亦承回来了,两名助理同时闪退,就剩下一个小哥在这里烤肉,他将东西摆好也迅速离场,宁嘉对沈亦承说:“小哥还挺帅的。”   沈亦承拿起筷子,将肉裹上菜叶塞入她嘴里,叔叔的疼爱依旧丰满且沉重,她差点吃不下,嚼了好半晌。   沈亦承没怎么吃,宁嘉快吃完了,冷不丁听他问了一句:“有多帅?”   宁嘉反应了一会儿,说:“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很帅的,男明星的话就普通了。”   不过最近男明星也很普通,不知道都是被谁捧起来的歪瓜裂枣。   沈亦承不语,宁嘉又说:“毕竟像你这样的不多。”   沈亦承问:“我什么样?”   “别人都是俗物,叔叔高于世俗,越过神佛。”   他淡笑,“什么意思?”   “你比神仙还好看。”   喂她吃点东西,嘴就甜得腻人。沈亦承将衣袋里的戒指取出,放在自己的食指,尺寸正好。   他戴的素环,也没吝啬自己的评价,宁嘉大概在听,学了一耳朵,沈亦承都怀疑她就饭吃了。   此后他时时戴着这枚指环,别人怀疑了一轮这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到最后也没什么定论。   毕竟它太普通,太入不了沈二公子的法眼,偏偏得到他的青睐,一戴就是多年。   作者有话说:   宁嘉:啧,别人说他是我男朋友,他都没反驳哎   沈亦承:喝茶.jpg? 第13章   ◎我们的家。◎   挨了几天的生理期痛,又报了一天志愿,尽管再不情愿,宁嘉还是要去拔牙,沈亦承的意思是如果还有别的智齿,挺得住就都拔了,宁嘉立刻说:“我挺不住。”   他便轻笑,用手捏着她的下巴摇晃。   沈亦承这几天在忙着办展,宁嘉出发去拔牙那天,他接到了不少电话,宁嘉起初有些担心他会离开,在副驾驶听着,事情不小,但沈亦承只是皱着眉开向牙科诊所。   等他准备开入停车位时,宁嘉先张嘴:“叔叔先去忙吧。”   “怎么,不怕了?”   宁嘉说:“我都多大了,为什么要怕拔牙。”   她这样说,手还是有点发抖,沈亦承用指背贴了贴她的脸颊,解释:“有件义卖的单品失窃,我得出面。”   宁嘉惊讶道:“那是好大的事情了。”   “尽量回来接你。”   “行。”   宁嘉下车,攥着手机,沈亦承在她关车门之前说:“上来吧。”   宁嘉回头,又听他道:“改天,不急。陪我走一趟还是回家?”   她却说:“我怕它又肿了,影响我去意大利。”   沈亦承失笑,再问了一遍:“真的能行?”   “能。”   “不怪我?”他问。   宁嘉喉咙痒痒的,她摇头,只身赴刑场。   沈亦承这一路上都很不自在,因为宁嘉的懂事,她洞察了一切,甘愿让出她握着的权柄,宽容他的失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亦承看到她这样的神态,就会产生些许怜爱。   他想着下次补偿她,而宁嘉在看到一排牙科的医疗器械便有点怕了。她和医生说了自己的情况,冰冷的铁片伸入她的口腔,然后准确地压到她刚刚消肿的齿肉。   “大概有两颗智齿。拍个片子。”   宁嘉一路都是安静的,包括拔牙时,她能感觉到捶打和刀割,麻药让她失去痛觉,只剩下肉和齿的松动与分离。   她有点想哭,宁嘉想起很久以前母亲的威胁,倘若宁嘉不听话,偷吃,她就会拔光宁嘉的牙。   恐惧感不断涌来,宁嘉睁开眼睛,医生放下器具,和她说:“起来吧。”   随后就是再度拍片、交代之后的护理与用药。   拢共用了一个小时。   她想着沈亦承不会那么快回来,通知他后便打算打车回家,沈亦承却说:“等会儿,在医院把棉花拿了。”   那还要等好一阵。   牙科诊所为她准备了冰敷,宁嘉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前台夸她:“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挺厉害。”   就像夸赞八岁的孩童。   宁嘉笑不出来,她半张脸都麻着。   止血的堵塞物被拿出后,沈亦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宁嘉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二叔”,眼泪就下来了。   她拿完好的侧脸去埋他的胸口,沈亦承单手搂着她,安抚地轻贴她的额头,“没什么别的事了?”   宁嘉点头。   这一路车开得很缓,偶尔会被人催促,沈亦承仍旧开得四平八稳,过减震带的时候,宁嘉觉得自己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宁嘉想,她可能是为了去意大利拼了,但是细想想,她或许只是想要让沈亦承明白她是听话的。   唯有这样才能将他套牢,做他喜爱的新宠。   宁嘉想得没错,沈亦承对她更好,更温柔了,他这几天都在家里,哪怕他看起来是想看她吃不了饭的笑话。   她偶尔会在镜子前观察伤口,第二天就已然愈合,第四日已经可以拆线。   这几天她不敢吃任何东西,张姨做了些营养汁,靠这个活了一周,沈亦承笑着说:“再忍忍,以后便再也不疼了。”   一周过后,消瘦的宁嘉涅磐重生,可以吃瘦肉粥之类的东西。等到七月底,宁嘉已经把这几天没吃的肉都补了回来。   与此同时,她还收到了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她拿给沈亦承看了一眼,得到沈亦承不咸不淡的一句夸赞,还额外补充一句:“学这个专业,在国内没什么出路,早点出国。”   宁嘉便也淡淡道:“没钱,出国学费都出不起。”   沈亦承正在看艺术周报,好大的版面,听到她这样说,他撂下报纸抿了一口早茶,“多少钱,叔叔出。”   “几十万?”   “几十万而已。”   宁嘉实在忍不住了,噗嗤笑起来,沈亦承也笑着说:“别笑,多严肃的事。”   只当他是口头答应了,宁嘉没抱多少期待,心里想着哪天把沈亦承绑了去跟大奶奶讨要悬赏金,应该都不止几百万,大奶奶的心头肉,怎么说也得一千万吧。   宁嘉看他坐在餐桌上,翘着二郎腿,两条大长腿着实养眼,更可恶的是,他并不是瘦得单薄,偏偏还能看出他腿上隐约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适合坐在上面的。   她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奇异的想法,这样看了会儿他的腿,手里拿起通知书上楼,同周于瑗约了个时间,打算过几天把头发染了,就像某个大火的推文中提到的暑假必做的几件事,宁嘉也把自己的人生当作了打卡的to do list。   *   最近沈亦承给她定了鲜牛奶,美其名曰让她补钙,算是丢了一颗小牙的补偿,牛奶四五点就送来了,这么热的天,放几个小时就要变质,宁嘉还要早早起来拿牛奶,七点钟,她顶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拿奶,正碰上刚来的张姨。   “小姐。”她笑着合上栅栏门,向她走来。   宁嘉点头,去门口的奶箱摸牛奶,张姨哎呀一声,转头要走,宁嘉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您瞧我这记性,刚买的菜就忘了。”   宁嘉问:“忘哪了?”   为了买到新鲜的果蔬和肉类,张姨早早就去了菜市场,回来又去超市买东西,把市场的菜给忘了。   宁嘉一听,想起今天沈亦承特地嘱咐要准时做早餐,他八点还有事,这样一个来回,大概是没时间了。   看张姨焦灼的样子,宁嘉叹气,“我走一趟,先把水什么的烧上吧。”   “这怎么行…”   宁嘉已经叫了车,张姨不再推脱,连连道谢,宁嘉也不是真正的高阁公主,市场还是去过的,一到目的地,就瞧见张姨买的大袋小袋,她提回来,又叫了车,回去正赶上修路开工,还要绕好大一圈,宁嘉一咬牙,自己提着东西走进了小区。   这东西着实不轻,宁嘉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脚步不禁加快了。   她也奇怪,为什么要关心沈亦承吃不吃得上饭,他那么想八点吃饭,从道边给他买点油条豆浆的塞嘴里不就成了,她为什么要大清早的给他提菜提肉。   越想越愤懑,前面还有个个高的女人挡路,她本想超车,却听到对方贴着电话炫耀“当然是沈总点名叫我来的”“哈哈借你吉言”诸如此类。   宁嘉被“沈总”二字刺到了。   他兴师动众,就是要请这个人来家里吃饭?在早晨?   来那个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沈宅不行吗?他应当会有更正式的住宅吧,或者去他的公司,说起来,大家为什么叫他沈总来着?   女人拐来拐去,与她同路,最后两个人在沈亦承的家门口站定,大抵是奇怪,女人没有先按门铃,而是回头,犹犹豫豫地看着宁嘉。   宁嘉带着微笑,询问:“找人?”   “找沈总…小姑娘,你是?”   小姑娘…宁嘉强忍着不满,一脸遗憾道:“今天二叔有事,你找他做什么?”   听到叔叔,女人显然郑重了一些,因为比起沈亦承,他的大哥更是不敢得罪的角色。   “沈总说要雕玉,需要一名模特。”   “奥奥,想起来了。”宁嘉放下大小东西,叹息,“他今天嘱咐我,如果有人来就告诉她,这两天他有别的事情,暂时不必过来了。”   女人觉得宁嘉不像演的。   她甚至没有沈亦承的联系方式,都是和助理对接,被这样一说,脸上的犹豫与遗憾一闪而过,随后便踩着高跟离开了。   宁嘉提着食材进屋,将东西一把放在桌上,人则径直上楼,推开沈亦承的房门,他睡觉向来像个死猪,宁嘉一把将他的闹钟划了,做完这一切,又感觉自己很无聊,很可笑。   胳膊酸痛地躺回床铺,昏昏得似乎是要睡着,张姨的敲门声又将她拉了回来。   一起身,不知为什么眼泪滑了出来。   她抹了抹眼睛,起床开门,张姨担心道:“累到了?要不要下楼吃饭?”   看到张姨时不时看向沈亦承的房间,宁嘉自作主张道:“先回去吧,他今天没事了。”   张姨“哎”了声,将围裙解开,宁嘉跟着张姨下楼,抱着八宝粥,看着玲琅满目的早饭,嘴里却干巴巴的发苦。   她将牛奶喝了,又吃了两口粥,等到饭菜快凉了,沈亦承才下楼,左右看看,见到宁嘉,问:“几点了?”   宁嘉看了眼手表,“九点。”   沈亦承“啧”了声,“没人来?”   宁嘉不说话。   “手机呢?瞧见吗?”他记得昨夜就放在床头,一觉醒来,手机却不见了,或许是他记错,放到了楼下忘记拿上来。   宁嘉手里正握着他黑色的手机。   沈亦承伸手,宁嘉却后退两步,将两手背在身后,她说:“早晨碰见一个人,她是模特。”   “嗯,上次你说的美人卧莲,找到了合适的玉料。”沈亦承理理自己睡乱的头发,隐约反应过来,补充,“你前阵子考试,又拔了牙,工作室动静太大,就没动工。”   宁嘉攥紧他的手机,忽然觉得自己任性过头,却又忍不住一再试探他的底线。她将手机放在桌上,低头轻轻晃动自己的脚尖。   “做了什么?”   “我说你有事,让她和张姨都回去了。”   “闹钟也按了?”已然有点生气的意味。   她在挑战他在家里的权威,竟然敢越过他私自更改他的行程,他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宁嘉鼻头酸涩,背着手,低头轻轻说:“我不想。”   沈亦承皱眉,问她不想什么。   “我不想我们的家里有别的人。”   空气沉寂,宁嘉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单手覆盖着他的手机,仿佛等待凌迟的死囚。   “我们的家?”他似乎气极反笑。   宁嘉说:“那我搬走。”   与其这样忍受暧昧不明的折磨,还不如不吊他这棵大树。以后再怎么难堪,应当也比不上现在这一刻,她对他的爱的渴求,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他却还是装作视而不见。? 第14章   ◎粉色棉花糖小狗。◎   空气中的氛围仿佛两军对峙。   直到宁嘉把手机递过去,沈亦承抬手揉了揉她的脸,缓和语气:“还在怪我没陪你拔牙?”   宁嘉摇头,抽动鼻子,任由他抹她的眼泪。   她赢了。   宁嘉的侧脸还有些肿,沈亦承看着一桌子的饭菜,问:“张姨新买的?”   “张姨忘了拿,我给你从菜市场提回来的,门口修路。”   语序颠倒,都是抱怨。   宁嘉的委屈不知道从何而来,她揉揉眼睛,沈亦承垂头半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哄道:“累着了?”   “累死了…回来还看到一个美女,炫耀了一路能进你沈总的家。”   沈亦承失笑,宁嘉又说:“我还在想沈总七点多钟就要约见美女是要做什么,原来是要雕那个裸.身的美人卧莲。”   沈亦承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直打嗝,“我不住了,我忍不了,我给你饭钱。”   他显然不生气了,笑意很深,宁嘉推推他,没推动,抽着鼻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沈亦承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叫她:“小醋缸,你忍不了什么?”   宁嘉磨蹭他的掌心,将他的手指含在口中,呢喃:“什么都忍不了。”   他跌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白T的宁嘉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如果沈亦承养了一只娇生惯养的白色布偶猫,大概就是她这样,卧在他心口。   她仰头看着他,沈亦承不语,宁嘉吞咽口水,刚想说些什么,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迅速将电话掏出来,那边是周于瑗的控诉:“我的姐,九点半了,你还做头发吗?再不来就吃不上饭了!”   宁嘉结结巴巴道:“来了来了,我在路上了…”   “你最好是,今天午饭你请客。”   “知道。”   她匆匆挂断电话,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小跑上楼,换上一身漂亮的短款连衣裙,还背了个价格不菲的小包。   十分钟的时间,她甚至还化了一个淡妆,带了手环耳坠项链,脚上都是锃亮的高跟皮鞋。   沈亦承问:“怎么不见你在我身前这么打扮?”   宁嘉哎呀哎呀了两声,解释都懒得做,关上门就跑了。   沈亦承拉下被她推到胸口的衬衣,静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又笑起来。   宁嘉这边一边打车一边跑,脸颊红透,等到了专门的造型店,周于瑗看她满脸通红,还惊讶道:“你跑着来的?”   宁嘉摆手,径直躺在洗头的地方,周于瑗说:“等你这一个小时,我做了个spa,还洗了一次指甲。”   “我错了…”   “睡过头了?”   宁嘉语焉不详。   周于瑗随口说:“大早晨的还能有别的事情?”   宁嘉嘟嘟囔囔。   周于瑗听不清声儿,权当她自知理亏不好说什么,如果她现在能够扭头,就可以看到宁嘉红透的脖颈,还有她好久都平静不下来的呼吸。   这是一间给明星做造型的私人工作室,打理头发、化妆之类的都能做,并且效果绝佳,主打韩式风格,宁嘉躺在这享受按摩,两手举着画册挑选发色,选来选去,还是决定弄成柔粉。   周于瑗都讲,如此张扬的颜色,似乎并不像她的风格,但宁嘉不打算更改自己的选项。   染发的过程十分漫长,期间沈亦承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去哪里玩,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像个絮絮叨叨的后妈。   宁嘉忍不住勾起唇角,将语音贴在耳朵上听了又听,差点染上发膏。周于瑗百无聊赖,看完手机就看她,见到此情此景,便用手肘顶她,调侃:“谁?什么事啊?”   宁嘉将沈亦承的微信名片给她看,周于瑗震惊半晌,不过有似乎有所感触,她轻轻问:“你真想这样?”   哪怕她不怎么聪明,在富贵圈出生长大,也知道这如此悬殊的地位和辈分意味着什么,何况那位沈二爷是出名的纨绔,应当也不会对感情认真。   玩物之类的…周于瑗脑子里只剩下这些词。这些与优雅、高贵、温柔、清高的宁嘉贴不上任何边的词。   “你别陷进去太深啊。”   往常都是宁嘉劝她的话语,她反过来劝了宁嘉。   宁嘉笑着说:“就算他陷进去,我也不会陷进去的。”   情啊爱啊,不过是讨要金钱和怜悯的方法,宁嘉只需要这两样,等他们的游戏到了尽头,沈亦承大概率也是要和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那时宁嘉再索要一笔分手费,去追求她的珠宝事业,何乐而不为。   本来是如此打算,她看不清沈亦承,至少从现在看来,他是个有点坏的好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他待她好,不管是出于玩心还是可怜她,宁嘉都不介意,他这种人,应当不至于对她有太多真心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和他不般配,也不可能走得长久。   及时行乐。她也可以从破产中过渡。   周于瑗看不明白,小声问:“那你不喜欢他吗?”   宁嘉说:“喜欢。”   周于瑗晕乎乎起来了。   宁嘉回完他的消息,沈亦承又索要她的定位。宁嘉侧头询问:“芋圆,你怎么回去?”   “司机来接,一起?”   宁嘉说:“我叔叔来接我。”   周于瑗摆手,“行吧,省车费了。”   做头发搞到太阳下山,周于瑗被母亲电话攻击,头也不烫了,先行告退,宁嘉还要简单烫一下发尾,一切结束,她才给沈亦承打电话,从商业大厦出来,就看到他站在一个卖冰淇淋的店铺前两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踱着步。   话说得再绝情,一切看得再清醒,这样背对落日,穿着黑衬衣的伶仃身影,还是让人怦然心动。   宁嘉小跑过去,围着他甩尾巴,沈亦承皱眉看了她半分钟,第一句是:“你从哪下来的?”   宁嘉欢喜地指给他看。   沈亦承又说了第二句话:“给我染回去。”   宁嘉耷拉着耳朵,嘀咕:“可是很好看啊。”   好看,像粉红色的棉花糖小狗。   他气笑了,伸手揉她的头发,宁嘉顺路还化了适配的妆,沈亦承撩开她的刘海,捏着她的脸说:“好像小明星。”   宁嘉微微脸红,揽起他的腰,仰头叫他:“叔叔。”   他轻轻抱怨:“叔叔热死了。”   宁嘉立刻买了两个冰淇淋,沈亦承皱眉,并不想吃,卖冰淇淋的小哥说你男朋友已经吃了三个了,宁嘉便端着两个冰淇淋,自己一口一个。   沈亦承去了地下停车场,宁嘉坐在副驾驶,擦了擦黏糊糊的小手,然后拉上安全带,两手放在膝盖上,乖巧地等他发动车辆。   沈亦承侧眼瞧她,“傻笑什么?”   宁嘉晃悠着身体,笑呵呵地说:“没什么呀。”   这大概是她这几年最高兴的一天。   沈亦承被她单纯的快乐感染,唇角抬起,一路上的霓虹蝴蝶从车窗上飞舞而过,宁嘉看了会儿窗外,又转头看向沈亦承。   她伸手盖在他的大腿上,沈亦承挑眉,目不斜视,红灯时,他的手放下,宁嘉与他十指相扣,用指尖转动他手上的素环。   他载她去常吃的餐厅吃饭,宁嘉的打扮和这里高雅的氛围格格不入,她只好把头发盘起来,却被沈亦承用手指挑开,将她的发绳别在自己的手腕上,像是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去他的专座点餐、用餐。   宁嘉问:“叔叔对别的女生也这么好吗?”   沈亦承回:“是不是想吃饺子?”   宁嘉看着自己的素菜,不明所以,还没等回过味儿来,就听他说:“不吃饺子,都对不起你这碟醋。”   她脸颊通红。   不在意是假的,宁嘉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共享出去,尤其是好东西。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沈亦承在外面养十七八个她这样的女生,她也无计可施。   不管怎么样,饭还是很好吃的,就是两个冰淇淋让她肠胃轻度不适,回到家沈亦承喂了她一些药和热水,宁嘉在自己的床上躺了几分钟,便挪到他的卧室找他,沈亦承正在主卧的小工作台看电脑,看到她站在门口,长久相处下,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坐在床沿乖乖等他,沈亦承放下眼镜,转身洗漱,洗净后便躺回床铺,她缠上来,去摸他的手,沈亦承轻抚她的侧脸,宁嘉张口,含住他的拇指,合眼吸吮。   “沈致一岁都比你强。”他低头挑动她的舌尖,“怎么喜欢吃手,还吃别人的?”   宁嘉眨眨眼睛,不回答。   沈亦承凑近她的发,声音低哑:“下不去嘴,都是染料。”   宁嘉说:“听说是纯植物染色呢。”   沈亦承轻笑,在她额间轻吻,宁嘉缩进他的颈窝,和他耳语:“叔叔真的没有亲亲过吗?”   沈亦承的喉结滚动,一声淡淡的嗯。   宁嘉说:“现在也不喜欢吗?”   她说她刷牙了。   沈亦承无奈,把手指塞到她嘴里,让她闭嘴。   宁嘉抱着他的一只手,吃得很香,看来也没那么想亲亲。她还护着她的头发,不让沈亦承碰到,也不许他压。和她在一起睡觉只有折磨,沈亦承每次醒来都是浑身酸痛,宁嘉固然没那么重,可半个身子都躺他身上,也是不轻的。   但他并没有那么讨厌,宁嘉香香的,软和得像个小面包,抱起来并不难受。   他大概明白宁嘉为什么那么喜欢咬他、啃他,有时候喜爱起来,好像会把对方比做食物,渴望着能把所有的味道吞咽入腹。   作者有话说:   宁嘉:这还拿不下你(叼玫瑰)? 第15章   ◎小孩儿就是黏人。(入v公告)◎   这两天宁嘉活泼了不少,跟在沈亦承的身后形影不离,他有几次带她去参展的心思,之前都被她拒绝了,这次宁嘉连连点头,穿了条黑色的小皮裙便跟着他去了。   本次展会多是有些年头的玉石首饰,主要集中在民国年代,是展主的私人收藏,借了沈亦承名下的一座展厅,大概是想着卖出去一些。   能来的都是圈子内的高级会员,观展没有解说,氛围安静,偶尔会有引导员回答来客的问题,宁嘉搂着沈亦承的胳膊,从第一个展品开始看,最后站在一对白玉水滴耳坠前挪不开步子,沈亦承叫人打开展台,让宁嘉坐在一边,等人把这对耳坠呈上来。   周围人对此类场景并不算熟悉,沈亦承虽然有过女伴,不过站在他身边已经算是最亲近的状态,更别说能让沈公子拿东西出来试戴,看他身边的宁嘉年纪不大,一时不明白是不是换了口味,心照不宣地私语起来。   宁嘉感觉到安静得有些不自在,那对耳坠放在她的手心,沈亦承坐在她身边,让她用手抚摸,用眼睛专心去看它们的材质。   宁嘉不懂玉石,只觉得质地不错,靠在他怀里专心品鉴,沈亦承的呼吸扑在耳廓,“怎么想?”   “好看。”宁嘉把耳坠放回去。   沈亦承问:“不想要?”   宁嘉摇头,“等我四十大寿叔叔再买给我吧。”   他笑起来,“这不比你那俗气的钻石衬人气质。”   宁嘉大为不快:“怎么能说我的钻石俗气呢?”   “孺子不可教也。”   宁嘉从他身上爬起来,握着自己挎包的肩带跑了,她继续往下看,沈亦承单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宁嘉又在一排玉镯前停了脚步。   这些珠宝据说是某位清朝贵妇的遗物,时代动荡下,竟然也保存了大半,不过这一座展厅的东西纳在一块,也就是五层的梳妆盒的容量。   最后一环颈链后贴着主人模糊的照片,她穿着宽松的马褂,身材隐藏得只剩下一片乌黑的墨影,不过神态恬静,头上点缀着几方珠翠,手上一枚宝石戒指,宁嘉端详很久,沈亦承站在她身边问:“瞧什么呢?”   宁嘉说:“看起来养尊处优,应当也没太遭罪吧?”   “打仗时逃去美国了。”沈亦承为她解说,“所以东西都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   宁嘉挽着他的手臂,询问:“过会儿还有安排吗?”   “喝酒。”   早就该料到。   宁嘉收紧手臂,“谈生意?我能跟你一块吗?”   沈亦承说:“不嫌吵就行。”   门口站着他的两位助理,帮他按下电梯,宁嘉到了地下停车场,便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指,她瞧见了几名助理诧异的神色,当然,她也无法忽视展厅中别人打量的目光,或许她就是想暗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反正沈亦承也没说什么。   沈亦承握紧她的手,把她送到后座,自己则靠在车门旁打电话,等到他处理完毕,人才坐在她身边,宁嘉从他的手臂下钻过来,躺在他的腰腹上,沈亦承低头道:“没感兴趣的,无聊了?”   宁嘉抬起手,“感觉那枚鸡血石戒指不错。”   沈亦承又要讲她俗气,被宁嘉一把捂住了嘴,她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双唇,沈亦承低低道:“我可不吃手。”   宁嘉耳朵发烫,她能屈能伸,将他的手捉来放在唇边,“我吃。”   沈亦承撩着她的发,手指上都是她腻腻的口红,宁嘉将他的手里外亲了个遍,瞧着快到目的地,她掏出自己的口红补妆,还草草地将他的手擦了,好像他是她吃剩下的炸鸡包装。   去的地方是个高级会所,宁嘉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一进来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嘈杂会所中的成员仍是刚才那波,与展会的安静不同,似乎人到了这种地方才会原形毕露。   宁嘉进了包间,沈亦承先吩咐要了一份饭,这才跟着她进去,台球麻将KTV,宁嘉眉头微动,侧头和他说:“高雅的沈叔叔,这不俗气?”   他笑着说:“总不能所有的生意都在高尔夫球场谈。”   卡座的主位留给他,一屋子的狐朋狗友见到沈亦承,好像饿狼扑食,将他簇拥起来,凑近才看清楚他身边站了小小的宁嘉。   “呦,换口味了?”打头的先说,“以前都是高挑大波浪。”   宁嘉瞥他一眼,沈亦承不加解释,搂着她坐下,宁嘉觉得自己像个配件,只能靠在他肩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菜单放在她面前,上面玲琅满目的酒水,沈亦承叫她点单。   宁嘉抬眼看了看人数,又估摸了下他们的身份,将单点了,然后躺回他怀里。   周围人慢慢谈起刚才的展会,这里有商人,也有懂玉石的,沈亦承的指缝被送来一支烟,他放在唇边,宁嘉感觉头顶升起一股烟气,很快就被这烟味儿包围了。   宁嘉的份饭到了,她端着在旁边安静咀嚼,耳朵竖起来听,虽然听不太懂,但最近的销售行情还是能听明白的,现在的流行趋势、市场方向,他们推杯换盏间都透露了。   宁嘉吃得干巴,从桌子上去拿喝的,端起沈亦承的酒杯就将里面的酒水喝了,辣得她几乎落泪。沈亦承没加注意,再去拿杯子,上面一圈口红印,里面已经空了。   旁边立刻有人给他递来新酒杯,也有人为他续酒,沈亦承将手中的酒杯伸到瓶口下面,就着她的口红印将酒饮尽。   上赶着给他递酒的两人面面相觑,沈亦承喝了几口,凑到她耳边问:“吃饱了吗?肚子凉不凉?”   宁嘉点头摇头,把他手上的香烟抽走,一把按灭。   沈亦承没有生气的意思,揽着她的腰,宁嘉将手放在他衣服里,蒙头就睡,看来是有些醉了。   谈得差不多,沈亦承一看手表,夜里十点,宁嘉早就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看着要散场,众人站起来送他,沈亦承将怀里的人摇醒,宁嘉咂咂嘴,睁开眼看到大家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时间清醒了。   她站起来,拢紧沈亦承的外套,一手握着他的胳膊,跟他出了门。宁嘉靠在后座,等他上来便坐到了他的腿上,问他:“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沈亦承说:“没有。睡吧。”   酒点的不错,也没叫她做什么,能听多少学多少都是她自己的东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更别提丢人,宁嘉还没到能让他丢人的年龄。   宁嘉眼皮打架,轻轻亲了下他的侧脸,贴在他的颈窝合眼睡觉,宁嘉喝醉了也不吵闹,听话乖巧,睡觉也乖,沈亦承把她搂紧了,还会往怀里蹭。   讨喜的黏人。   “去买点胃药。”   助理应声,到了药房,将常用的胃药放在后座,等进了家门,又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放到餐厅桌上,沈亦承先下了车,并没有将她叫醒,而是托着她的大腿和肩膀,把她抱了起来。   宁嘉被晃得半醒,迷迷糊糊地叫他:“叔叔。”   沈亦承拍着她,手法娴熟,是之前哄侄子沈致留下的技术。   几名助理看他抱着个成年人也不嫌累,赶紧从屋里撤出去。今天宁嘉很给面子,没有闹肚子疼,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就满屋子找他。   沈亦承在工作室画图,刚画了个雏形,耳朵边就响起催命一样的“叔叔叔叔”,沈亦承拉开工作室的推拉门,宁嘉迅速走过来,缩进他的怀里。   沈亦承让她在旁边坐着,要么学,要么玩,宁嘉坐了五分钟,便将屁股撂在他腿上,大热天的,也不嫌燥得慌。   沈亦承单手握着毛笔,工笔勾勒,正是那副卧莲图,宁嘉勾紧他的脖子问:“不然照着我画。”   沈亦承挑眉,目光在几个点位停留,宁嘉捂着胸口,结巴道:“我还能长呢。”   原来的美人卧莲是富态的、丰满的,宁嘉虽然养尊处优,但一副营养不良的状态,显然不符合作品的要求。   午间张姨过来做饭,宁嘉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去厨房凑热闹,张姨看到她探照灯似的追着自己的行动,不好意思道:“小姐,您看我这是哪做的不好?”   “没有没有,我想学做菜。”   张姨笑着说:“哎呀,您学什么做菜,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   宁嘉摇头,“做饭是一项生存技能。”   张姨是想不通她这样的大小姐能有什么生存上的压力,还需要自己学什么生存技能。   不过宁嘉也没有捣乱,看就随她看了。   宁嘉现在已经能简单认一些食材,知道他们的处理方法,偶尔也会实践,在张姨来之前,她还会做一些米饭。   沈亦承一旦开始雕刻就废寝忘食,宁嘉端着饭过去,沈亦承侧眼看了她一次,哪知道下一秒,饭就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她端着要喂他,沈亦承只好放下手上的活儿,别扭地吃了一口,接过碗勺,随意用了些,便放下接着做。   宁嘉又端来水果沙拉,他张口吃了,剩下的也不能倒回去,宁嘉就塞到自己的嘴里。   到了晚上,宁嘉还会给他倒些红酒,她则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看书,沈亦承还没这样被人伺候过,瞧着雕得差不多时,让她回去睡觉。   宁嘉从背后拢着他的脖颈,埋在他的发里,她那淡粉的发丝纷纷垂下,整个人都散发着刚刚洗浴过的湿润香气,沈亦承用手心握紧她的胳膊,哄她:“黏人,自己睡不了觉?”   宁嘉黏腻地贴着他的耳朵磨蹭,“睡不了,要吃叔叔的手。”   “脸皮越来越厚。”   沈亦承撂下工具,她几乎将自己拴在他的腰上,随他洗手,沈亦承捏着她的后颈将她丢回床上,等他洗澡回来,宁嘉已经半睡半醒,骨碌一下躺到他怀中,摸到他的手便塞进嘴里。   沈亦承觉得自己不出三天就会烦死,然后把宁嘉丢到门外自生自灭,可天长日久,他发觉他早就习惯了这样怪异的关系,以及她湿润的唇舌。   宁嘉没再提亲亲的事,她现在的唠叨又有了新话题——他们的意大利之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有啵啵!!!!   预收《我一直在》娱乐圈暗恋甜文,还有《穿成豪门女配后我爆红全网》是爽文向感兴趣还请收藏一下!多谢!   凌晨会放出两章加起来1.3w字,在上夹子之前都是零点更新,周六有上榜需求会在23:00准时更新!然后更新就恢复正常啦!感谢大家的支持!还请多多支持正版!!会有小红包送上!!:D再次感谢大家的喜爱!!!? 第16章   ◎捂热。◎   要去的城市承办了全球最重要的珠宝展之一, 宁嘉以往只去过威尼斯旅游,并没有参过展,而且也是幼年的事, 如今早就淡忘了,沈亦承的研究生读在英国,学得是金融,跟他现在做的八竿子打不着, 宁嘉收拾东西, 看到他书房挂的玲琅满目的奖项,问起这件事,沈亦承便说, 他的手艺不是学校教的, 而是跟着师傅学的。   沈家也有百年传承了, 虽然本家不曾亲自雕刻什么玩意,但是把玩玉石有些年岁,认识的老师傅自然不胜枚举,沈亦承作为二少爷, 不需要继承家庭大业,还对玉雕感兴趣, 那跟着师傅学点技术也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力。   宁嘉看他雕的作品,问他:“一个能卖多少钱?我听说沈总的作品千金难求。”   沈亦承淡笑:“破烂玩意,因为我姓沈才有人买。”   宁嘉有些惊讶,安静一会儿才说:“可是叔叔雕得很好, 我猜还是因为你太年轻了, 等着你到了七十, 你的玉雕就要被捧到绝世珍宝的地位了。”   说得他笑了许久。   宁嘉小嘴很甜, 十分能讨人欢心,沈亦承被她哄得迷迷瞪瞪,夜里搂着时还会问她:“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小小年纪,这么懂人情世故,本来以为长大了会骄横一点,却骄横得恰到好处,让人讨厌不起来,沈亦承自以为早就能顶住她这些糖衣炮弹,但真轮到她开始吹枕边风,才知道他大概是顶不住的。   更别说瞧见她眼底溢出的喜悦,让他莫名感到满足。他喜欢“施舍”,在投入后,不论有无回报,投出去的东西会让他一身轻松,做善事的人是否都有他这样的龌龊心思,沈亦承不清楚,总之他喜欢。   甚至…也有些喜欢她开心的样子。   一些小玩意、一次旅游就能逗得她喜笑颜开,这样并不算奢侈,甚至不算刻意。   他摆弄宁嘉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仍是粉玫瑰的香气。   宁嘉眯着眼睛,嘀嘀咕咕:“睡了,睡了,明天你又起不来,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像个小大人。   沈亦承回她:“知道了。”宁嘉便弯起眉毛,像新生的月牙。   沈亦承睡得死,所以他不清楚宁嘉的睡眠状况,她起得早,今天仍是被她晃醒,沈亦承的身上叠起他要穿的西装,手表、戒指、领带之类的已经就绪,宁嘉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化妆收拾,折回来见他仍在睡,两手并用地晃他的肩膀,“叔叔,起床了!”   沈亦承抬起眼皮,就听她嘀咕一句:“不是说老年人觉少吗?”   他顿时清醒大半,神色不佳地起床穿衣,抬手给了她屁股一下。   宁嘉捂着臀部,半晌说不出话,脸红着跑开了。   *   飞机早晨七点出发,头等舱,候机室都是vip座位。宁嘉简单用了一些早餐,等上了飞机,又是一排价格昂贵的西餐,鱼子酱、烤牛排之类的,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她是典型的中国胃,吃这些东西吃了一半便觉得腹中发凉,沈亦承坐在她旁边,两个人隔着一个不宽不窄的过道,他察觉她的目光,侧头看过去,宁嘉这才挤到他身边,见她就吃了一点,沈亦承问:“吃得难受了?”   “好多都是生的…”   沈亦承便叫大厨做一碗牛肉汤面来,还好厨子是本国人,身经百战,什么离谱的要求都听说过,一碗热乎乎的牛肉汤面很快被送到座位上,宁嘉吃了一碗,舒服地蜷做一团,飞机的座位宽敞,空姐来斟酒的时候看到沈总怀里抱着人,只有片刻的愣神,随后仍是处变不惊地询问要喝些什么。   沈亦承点了香槟,宁嘉说:“想喝豆浆。”   过了会儿,一杯红豆豆浆放到了桌上,宁嘉捧着喝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沈亦承这个人,早晨起不来,可白天精神得很,宁嘉在这里睡着,他无事可做,把玩自己最近喜爱的小石头,飞机上的等待多是无聊的,沈亦承甚至盼望着宁嘉早点睡醒,陪他解闷。   宁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就看到沈亦承盯着前面的屏幕,蓝牙耳机里传出来隐约的声响。垂头看到她醒过来了,沈亦承摘下耳机,把她抱起来,宁嘉揉揉眼睛,他搓着她的手,问她怎么这么困,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觉。   宁嘉说:“晚上做噩梦了。”   沈亦承问:“做什么噩梦?”   宁嘉不语,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沈亦承安抚道:“别怕,叔叔在这里。”   宁嘉悠悠地说:“叔叔今天在,明天就不在了。”   他笑着问:“那你说我去哪?”   “大波浪,个子高的美女家里。”   沈亦承单手托腮,用手指逗弄她的下巴和脸颊,宁嘉撇头不去看他。   “还有气呢。”   宁嘉说她哪敢生气,阴阳怪气的。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她还记得这么深,沈亦承搂她过来,在她耳边说:“叔叔不去,我不是在你这里么。”   宁嘉的耳朵被他吹得一片温热,她躲不开,被他的气息裹挟,鼻尖、侧脸,满满都是他的檀香。看来再装作金童玉男,调起情来也是能让人骨头酥麻,宁嘉被他吹得受不了,侧过脸去看他,沈亦承眼底带笑,捏着她的脸轻轻晃动,随后将手指深入她柔软的口腔。   宁嘉眯起眼睛,垂眸把玩,舌尖掠过他手背上的青筋,等她亲吻完,才含住他的一根指头,默不作声了片刻,沈亦承低头一看,竟然又睡了过去。   “宁嘉。”   只得两声哼哼。   沈亦承叹口气,继续点开未看完的电影,宁嘉在晚饭时间醒了过来,吃吃喝喝,绕着飞机转了一圈,又回到老地方,蒙头大睡。   旅途遥远,宁嘉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迷迷糊糊地到了酒店,早晨醒来,外面一片沉绿,苍翠广袤,不远处还能看到海湾。   酒店有些年头,里面不少东西都是古董,沈亦承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位是常见的助理,还有一位不曾见过,沈亦承与当地人讲话时才明白,她是翻译。   他被酒店老板半扶着肩膀带走,助理留下收拾两个人的行李,两个箱子,都是宁嘉的。   沈亦承的私人物品、出行准备都由这位助理规划,宁嘉不知道,给他装了一整个箱子可能要用到的东西,自己的箱子里也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屋里只有两个人,他的下属多数像个哑巴,不怎么开口说话,宁嘉出于礼貌,询问:“您好,请问您贵姓?”   助理顿了一下,回复:“李。”   宁嘉点头,“李助理。”   随后又是沉闷的收拾行李的声音,宁嘉都插不上手。   沈亦承定的一间套房,有次卧与主卧,会客厅面向草坪和大海,助理不动声响地把他们二人的东西都放到主卧,宁嘉阻止道:“我的要放在另一个房间。”   李助理先是道了歉,然后照做。   宁嘉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走到阳台看看周围的风景,楼下有几位前来度假的游客,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宁嘉笑着用意大利语回应。   发音稚嫩,但不算出错。   楼下一行人有女士,也有几位男士,依着栏杆和她攀谈起来,对方也会英语,这样掺杂着交流,也能沟通。   宁嘉被当作了中学生,还没等反驳,沈亦承便出现了在她身后,“说什么呢?”   他按着宁嘉的肩膀,众人神情微妙,为了防止沈亦承被当做变态,宁嘉解释了自己的年龄,将沈亦承称为「amore」,译为心爱之人,引得几人或暧昧或祝福的掌声。   沈亦承侧头看向不远处的翻译,又对她说:“不如找你,还省下一份开支。”   宁嘉说:“那就算了,我只会说两句。”   回了房间,李助理已经布置妥当,宁嘉看着在外面攀谈的两人,显然比在雇主面前放松很多,看见宁嘉过来,又不再讲话,宁嘉问:“要住在哪里?”   李助理回:“酒店已经做了安排。”   宁嘉点头,等他们走之后,才问沈亦承:“他们好像很怕你。”   “为什么?”   “大家在你面前像哑巴,不敢讲话,走路也不出声。”   沈亦承轻笑:“是么?”   宁嘉又说:“那我是不是也该学一学,以后不在你面前捣乱?”   沈亦承点燃一支香烟,烟丝顺着窗缝飘向远处,化作虚无,漫长的游荡之后,才听到他漠然的声音,“你不算。”   宁嘉坐在软软的地毯上,将头靠近他的膝盖,沈亦承把人捞起来,宁嘉失去重心,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对上他褐色的双瞳,心跳错乱,目光紧盯。   沈亦承将烟放在她的唇边,宁嘉用双唇抿紧,结果沈亦承却轻轻捏了她的大腿肉,责备:“从哪学的抽烟?”   这人讲不讲道理,自己把烟放她嘴里的,钓鱼执法啊?   宁嘉又把烟嘴塞进他的唇间,“天天抽,小心肺黑掉。”   沈亦承一笑,吐了一口烟气,把半管香烟撂在烟灰缸里,开始捏她,这是他最近才有的癖好,宁嘉感觉她像小猫小狗一样被他摩挲揉捏,她浑身都是痒痒肉,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在他怀里一边笑一边躲闪。   他把头垂到她的肩颈,宁嘉平息笑声,埋入他柔软的黑发,带着一丝苦涩和草木香。   她看见独自升起的烟丝,忽然觉得,沈亦承是多么孤独,不论声色犬马的社交场,还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展厅,他似乎独自游离于世界之外,宁嘉磨蹭他的发丝,恍然才明白那日在他怀中把玩玉石的温润与寒凉,唯有人的体温才能将它捂得滚烫。? 第17章   ◎亲吻。◎   展会就在落地的第二日, 宁嘉倒了一天的时差,沈亦承不听她的劝说,在酒店的电影院看老电影到十一二点才回来。   宁嘉睡在自己的卧室, 半夜感到床上下陷,沈亦承从身后搂住她,手搭在她的腰上,宁嘉半醒, 叫他早点休息, 沈亦承或许又玩了半天,不然她怎么早晨又晃不醒他。   “快三十了,居然还熬夜玩。”宁嘉觉得太离谱, 晃他的肩膀, 沈亦承睡得可香, 宁嘉坐在他身边吃早饭,吃完再晃他,人家翻了个身,接着睡。   这时有人敲门, 宁嘉放不下抹好果酱奶油的面包,只得端着去开门, 来人是生面孔,二十多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的,好像杂志里的游泳运动员。他见到宁嘉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门牌, “不好意思, 这是沈总沈亦承的房间么?”   宁嘉点头, 并未放他进去, “您有什么事?”   对方伸手,宁嘉出于礼貌,将手递过去,互相握了握,他才说:“我是向阳,目前在意大利发展,你是宁嘉?”   宁嘉点头,同时在大脑里搜索这个名字,当年和沈家交好的似乎没有向家,看来并不是北市人。   “前几天听他提起过,你年龄蛮小的呢。”   操着南方口音。   宁嘉先把人请进来,“他还没起…”   “他睡觉熟,有年地震都没把他震醒。”向阳说着,迈开长腿,径直到了主卧,两下就把沈亦承晃起来了。   宁嘉倚着门框,沈亦承皱着眉坐直,她看他穿好上衣,两人说着叙旧的话,恍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多余,转头想走,就听到沈亦承叫她:“嘉嘉,过来。”   他很少这样喊她。   宁嘉转身,乖乖站在他身边,沈亦承指了指向阳,“大学同学,你叫什么好?”   宁嘉啊了半晌,低声说:“那我叫什么好。”   向阳大笑,“弟妹嘛,叫我哥不就行了。”   宁嘉心里偷笑,她叫沈亦承二叔,叫向阳哥,沈亦承捡了好大的便宜。   向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介绍介绍?”   沈亦承看了一眼宁嘉,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我们宁嘉。”   “没了?”   沈亦承给了他一脚,“出去等我,穿衣服。”   向阳站起来往外走,嘴上不饶人,“好像谁没看过似的…”   宁嘉把向阳送到会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宁嘉觉得有些许尴尬,起身道:“我也去换衣服。”   穿衣化妆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沈亦承比她要快,宁嘉不用贴着门就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声。   “行啊你,搞个这么小的,不会是未成年吧?”   “我是禽兽?”   “那不好说,多大了?”   “十八。”   “好啊,畜牲啊!”   沈亦承没讲话,把畜牲应下了。   宁嘉觉得好笑,怎么是个人都觉得沈亦承占了便宜,宁嘉吃喝玩乐都要用他的钱,她想吃他就凑过去啃,怎么说也是庄亏本的买卖,他要是再不图她点什么,宁嘉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有了一种啃老的错觉。   方才他的称呼是宁嘉没想到的,看两个人关系不错,至少在他心里,宁嘉不是他的晚辈,而且他的对象。   外面天气炎热,太阳也大,宁嘉穿了白色的绑带上衣,露着腰腹,下面穿着牛仔短裙,一出门,沈亦承就眉头紧皱,但也没说什么。   向阳弯腰逗她:“想吃什么,和叔叔说。”   宁嘉躲到沈亦承身后,被讲得脸烫。早就该知道他的朋友也是一个德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蛇鼠一窝。   向阳自己开车,这边由李助理驾车,沈亦承一到车上就问:“你肚子不痛了?”   宁嘉摸摸肚皮,“不痛。”   分明是装傻。   宁嘉小声说:“就不能夸夸我吗?”   沈亦承看着她蝴蝶翅膀样的睫毛,下面是柔软的面颊,微微泛红,便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掰过来,压低声音:“臭美。”   宁嘉哼哼,沈亦承的手掌覆盖在她裸露的腰腹上,宁嘉抬头,搂着他的脖子说:“你啊你啊的,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挑眉,“宁嘉。”   她瘪嘴,搂紧,在他耳朵旁说他的坏话。   *   展会里的展品玲琅满目,来自世界各地的珠宝品牌都有参展,沈亦承左边是宁嘉和向阳,右边是翻译和助理,仿佛皇帝微服私访,盖不住他一身的贵气。   他碰见了几个客户,或者说是合作伙伴,宁嘉听不太懂,翻译也是传到他的耳机里,她同他讲了两句便去看钻石项链,这一排是非常现代化的设计,走商业路线,璀璨夺目又低调优雅,宁嘉看得目不转睛,直到李助理来叫她参会。   展会中也会开展一些讲座或者交流会,宁嘉过去听了一段,有些听不懂,沈亦承就把翻译分给了她,让向阳帮他交流。   宁嘉听了感兴趣的交流会,亲自和接待人员交流起来,沈亦承坐在一排珍珠饰品旁边,与向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眼睛时不时往宁嘉身上看。   “你们宁嘉意大利语说得还行。主要是勇气可嘉。”向阳感慨,“我十八的时候,可就没这种用结巴的口语和外国人交流的勇气。看来是你们圈子里的大小姐。”   平民百姓难以接触这些东西,眼界是一方面,主要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不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沈亦承沉默片刻,说道:“不算是。”   “什么意思?”   沈亦承不打算与好友透露宁嘉的私事,只是淡淡说:“她自己能力强。”   向阳咋舌:“你提携的?”   他抬眼瞥了下,“不是我。”   向阳知道他不愿意说,也不打算深问,“接下来要去哪里玩?要不要一起来我家吃饭?”   向阳的妻子是意大利人,和他一样热情,沈亦承以“她怕生”回绝了,向阳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八面玲珑的宁嘉哪里怕生。   展厅开放时间结束,前来参观的客人陆续撤离,宁嘉转身去找沈亦承,走过去才瞧见他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宁嘉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直到她走到他面前,沈亦承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钻石项链递给她看,宁嘉看看他,又看看周围人,然后才接过项链。   今天的穿着打扮不适合佩戴,刚才宁嘉已经尝试过了,看来他早就注意到她看上了这串项链。宁嘉挽着他的手,等一行人走出去,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谢谢叔叔。”   沈亦承侧头轻吻她的额头,宁嘉大为动容,搂着他的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这是一串以净度和切割工艺都无可指摘的椭圆形粉钻为核心的项链,周围用白色碎钻加以点缀,链身则错落着一些钻石挂坠,不管是从收藏角度、审美角度还是从收礼人的虚荣心角度,这串项链都是一巴掌拍在了宁嘉这匹粉色小马的屁股上,她抱着盒子,还抱着沈亦承,哼着歌回了酒店。   车上宁嘉打开一看再看,沈亦承笑着问:“这么喜欢?”   “最喜欢钻石了。”宁嘉替他补充,“我俗气。”   他轻笑,揽着她的肩膀,用手拨动她耳朵上的挂饰,上面一枚耳夹,然后是一个耳钉,垂下来的银线又穿了耳垂的孔洞,沈亦承还没仔细看过她的耳朵,把她掰过来看另一个,这边就只有一个耳洞,挂着一枚四瓣花,花瓣上都是璀璨的白色钻石。   还挺能挂,沈亦承的评价是,如果她有四个耳朵,也都要挂满的。   宁嘉看着向阳的车,问他:“你们不出去叙旧什么的吗?我可以自己在酒店,当然你让翻译姐姐还有李助理陪我就更好了。”   沈亦承问:“把你丢下,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叔叔给我买这个,不就是怕我生气嘛。”   小机灵鬼,什么都让她看透了。   沈亦承垂头逗她:“那你要钻石还是要叔叔?”   “要你。”宁嘉义正言辞道,“钻石不能生钻石,但是叔叔可以给我买很多钻石。”   “财迷。”沈亦承说:“在酒店好好的,想去哪里,我会带你去。”   宁嘉乖巧点头,沈亦承总觉得十分亏欠她,看着宁嘉这乖乖的样子,说不出的难受。   “真不记仇?”   宁嘉说:“我不是小心眼,你又不去找高个子的大波浪。”   还说不是小心眼。车辆停下,沈亦承推开车门,回头留下一句“我看你记仇得很”便上了向阳的车。   宁嘉自己回到了酒店房间,把钻石项链拿出来,甚至掏出了放大镜,每一寸都看得仔细。看完之后,宁嘉小心收藏,封锁在行李箱的最隐蔽的角落,然后将箱子上锁。   窗外偶尔会有鸟鸣,暮色将至,一片绛紫的云雾盘桓在海平线上,海鸥阵阵,宁嘉望着遥远的人声攒动处,笑容退却,一个人坐在阳台抱紧了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   沈亦承这次与向阳叙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与意大利商人谈一桩生意,需要向阳做中间人。   这也是因为涉及到沈家本部的资产,不然沈亦承鲜少出面管不属于他的公司的杂事。   宁嘉想要翻译姐姐,就把翻译留下来陪她,沈亦承又找了一位。   来回车程需要两天,期间李助理说她吐了一次,沈亦承打去电话,宁嘉又说吃的海鲜,吃坏了肚子,没什么大事。   什么也不同他汇报,快乐或者不适,宁嘉不在他身边时,就像不会讲话的宠物,说她懂事,确实懂事,但总觉得心里难过。   谈完生意,沈亦承连夜赶回酒店,宁嘉还在睡觉,听到门响就醒了。   她刚想起身,沈亦承便扭门进来,坐在她身边。宁嘉顺势倒在他身上,窝了一下便接着睡。   沈亦承失眠到两点,宁嘉忽然出声:“还没睡着?”   “我以为你睡了。”   宁嘉说:“我睡着啦。但是感觉你还醒着。”   他没有翻身,也没有移动任何部位,还是将她吵醒了。   “肚子还不舒服?”   “没有…吃不了凉的了。”   “别臭美,少贪凉。”   宁嘉不满,“你回来就训我。”   他不语,宁嘉又哄他:“快睡吧,明天又起不来床。”   沈亦承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随后向下,枕着她的胸口,宁嘉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第二天醒来,沈亦承躺在她胸上,宁嘉的肉都麻了,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结果靠近才知道个头这么大,好不容易把他推开,宁嘉赶紧揉揉自己被睡垮的位置,一想到她平时也是这么枕着他的,反倒不好发作,又躺回了他的怀里。   沈亦承错过了早餐,醒来时宁嘉正在叫午饭,沈亦承按下电话,准备开车带她出去吃。   这边沈亦承也有自己的座驾,因为宁国强喜欢车,宁嘉也认得一些,这是玛莎拉蒂新款Quattroporte,翻译过来叫总裁,灰色车身,宽敞舒适,宁嘉系好安全带,同沈亦承说:“我想学车,我要拿本。”   他道:“回去学,考下来给你买一辆。”   ?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宁嘉欢呼,感谢沈总的慷慨解囊。   汽车驶入城镇,午间的氛围带着一丝慵懒,路上行人不多,宁嘉瞧见路边的一间书店,拜托沈亦承在附近停车,她提着红色的裙摆跑出去,回来时手里握着一本意大利语版的《神曲》。   沈亦承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凑过去看,宁嘉翻开首页,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油画书签。   宁嘉随意翻动,显然早就读完了原著,沈亦承的手指摩挲她细嫩的脖颈,并未发问,而是让她读一下诗歌的第一首。   宁嘉的小手不安地搓动她精致的眉毛,略带磕巴地给他念了起来,灵动的舌似乎摆脱母语的束缚,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宁嘉都是一名语言天才。   “在人生的中途,我迷失了道路,走进了幽暗的森林…”   沈亦承安静倾听,直到宁嘉局促地说:“有太多词不会。”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头发,鼓励:“读得很好。”   宁嘉抬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沈亦承不对她如此稚弱的灵魂能够读懂中晚年的踟蹰抱有期待,只是这目光叫人爱怜。宁嘉最近发现他总是流露出一种悲伤的神色,带着对她的怜悯,这让她有些刺痛,避开了他的注视。   “我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在书店买一本书。”宁嘉将书本装入自己的小挎包,“当作旅行纪念。叔叔会做记录吗?我听说你之前常年在国外。”   沈亦承说:“做一些无聊的事罢了。”   他常年去世界各地参展、做一些生意。自己静下来雕琢的时间反倒很少,比不得更年轻的时候。其实除了那个小宅,他在西南有一间更大的工作室,从缅甸等地采买玉料也颇为方便,也是近几个月在北市常住。   宁嘉说:“我爸他经常说你们沈家有品位,他也附庸风雅买一些珠宝玉器回来收藏,慢慢地我也喜欢上了。”   沈亦承一笑:“喜欢上了俗气的钻石。”   “哎呀。”宁嘉抱着胳膊看向窗外,“不和你说了,钻石多漂亮啊。”   奢华、昂贵、坚不可摧。   哪怕是资本家的营销工具,钻石也确实做到了一颗恒久远。   那是最坚硬、最无与伦比的爱和美的象征,唯有沈亦承这类的老派才觉得钻石俗不可耐。   沈亦承找到了一家餐馆,说要请她喝饮料,当做赔礼道歉。宁嘉看着桌上黏糊糊的浓汤,又瞧着沈亦承杯子里的冰镇葡萄酒,一时感觉他在恩将仇报。   餐厅是传统的北意大利菜色,按照形状来说,干酪馄饨、烩饭、丸子、意大利面和杂烩汤之类的一应俱全,宁嘉要了一份意面作为主食,沈亦承点了牛肉杂烩汤,红红的一锅,应当放了一整罐番茄酱。沈亦承分给她一碗,香叶与番茄牛肉的味道混杂,浓郁暖胃,他自己则吃了面包沾奶酪,一餐过后,还有新鲜的巧克力杏仁布丁。   宁嘉吃得很饱,沈亦承带走了年份颇高的葡萄酒,两人沿海驾车回到山顶酒店,宁嘉下车前问他:“你还会走吗?”   沈亦承回:“我在这里陪你。”   “你要守约啊。”宁嘉轻轻留下一句,便将车门关紧,背着手向前,阳光泼洒,宁嘉浅色的头发像金子一样发起亮光,沈亦承叫门童将车停好,两步追上她。   宁嘉头也不回,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在前面拉着他,等到了房间,又将挎包甩开,转身扑到他怀里,要他抱着午睡。   沈亦承进了她的房间,将人放入柔软的床铺,宁嘉看他去水池细细洗手,又用帕子擦净,嘴里又觉得空落落的,直到他将手指放入她的唇间。   宁嘉舔了舔,枕着他的手臂,望了一眼他。   “怎么,还想吃什么?”   宁嘉咂咂唇,“叔叔有内个过吗?”   他早该知道她这个神情,不会说什么正经的事。   好歹也比她多活十年,宁嘉是没见过他混蛋的样子。沈亦承勾起唇,用手指轻弄她的舌心,宁嘉脸红,让他别那样。   沈亦承问她,别哪样。   宁嘉推出他的手,不吃了。   沈亦承贴着她的耳朵私语,宁嘉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她结巴半天后才说:“还能那样啊?”   他点头。   “怎么能呢…”宁嘉摸摸腮帮,“会累死吧。”   沈亦承又说了几句,宁嘉抗议:“色鬼啊。”   这下手也吃不成了,宁嘉背对着他,沈亦承还是将食指放在她的口中,宁嘉听了许多不能写也不让播的东西,震惊之余,没忘将他的手指啃咬一番,最后搂着这只白玉般的手沉入梦乡。   沈亦承说得自己毫无睡意,贴贴蹭蹭,还是起身去洗了个澡。   下午李助理过来送他们去另一座城市,是海边的度假别墅,依山而建,宁嘉下午趴在他腿上呼呼大睡,到了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换上泳装,沈亦承瞧见她的泳衣,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宁嘉控诉:“你在干预我的自由。”   沈亦承不语,等到了地方,夜里的海风吹得肚子凉,宁嘉便不再控诉了。   水没下成,只能在海边看风景,玩玩皮划艇,吃吃喝喝。宁嘉买饮料的间隙,便看到几人来向沈亦承搭讪,他躺在沙滩椅上,两条腿叠着,头枕手臂,肌肉一览无余,且白得反光。   沈亦承听不懂意大利语,宁嘉听懂了,她们邀请他去酒吧喝酒。   宁嘉把东西摔在桌上,沈亦承坐直,稍显茫然地看向她。   打头的女士说:“your daughter?”   沈亦承笑起来。   宁嘉用意大利语反驳,几人表达歉疚后转身离开,宁嘉迅速剥下外套,盖在沈亦承的身上,沈亦承笑着说:“你干预了我的穿衣自由。”   宁嘉把衣服盖在他脸上,让他闭嘴,不要讲话。   海风太凉,沈亦承拿下外套,两手拢着她,宁嘉负隅反抗,最后反抗不成,嘴里絮絮叨叨着“个子高,大波浪”之类的话。   沈亦承说:“还有别的词吗?醋精。”   宁嘉说:“我是醋精!”   翻译过来,或许是“我要叔叔只看我”,由沈亦承自行体会。   打打闹闹的,沈亦承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十八岁,他十八的时候,忙着做什么来着?比宁嘉要蛮横多了,比宁嘉…   他捂住宁嘉的小嘴,宁嘉只是浅浅闹一下,贴到他的手,又黏糊糊地亲他的手心。   太好哄。   宁嘉没过那个坎,她迫切地想知道沈亦承是不是有高个子的情人,他靠在躺椅上回忆,“只是喜欢的类型。”   宁嘉把一个“奥”字拉了长音。   沈亦承觉得她可爱,气呼呼的像个小河豚,垂头捏着她的两腮,宁嘉扑闪着眼睛,眼睛里水汽氤氲。   “叔叔,我跟你说。”宁嘉神色认真,“你知道大雁为什么被视为爱情的象征吗?因为大雁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   沈亦承语调和缓,温柔地说:“我只有你。别不开心了。”   宁嘉的科普被迫中断,她又“奥”了下,埋在他怀里不再言语。   沈亦承抚摸她的脊背,握住她的腿窝,宁嘉忽然颤抖了一下,覆盖他的手背,让他不要再向上。   宁嘉有些抗拒他触摸一些地方。   沈亦承不强求,抱着她回到观景别墅,宁嘉从身后搂着他,也不讲话,沈亦承猜不透她的心思,任由她的搂抱。   第二天被晃醒,宁嘉给他准备了一捧玫瑰,还借了两个脚踏车。   她想去镇里面骑车,听说那边有不错的景色。   “就像电影那样?”   宁嘉点头。   她把玫瑰放在车筐里,沈亦承的自行车技术极差,最后成了宁嘉推车陪他,顺路还要帮他扶着车后座,让他速成自行车技法。   周边都是广袤的绿色草坪,还有大小的水洼。骑了一路,宁嘉找到一处树林,她从包里拿出野餐垫,还有一些水果与三明治。   沈亦承看着微糊的面包片,问她:“自己做的?”   宁嘉点头。   郑重其事,恰似求婚。   沈亦承咀嚼着三明治,在想她如果真要求婚,他该作何回答,第一念头竟然是“我该如何说服母亲”,第二个念头是“她还没有到能领证的年龄”,竟然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真是恐怖。   他实在是太幼稚了,与年轻如宁嘉的少女在一起,似乎就会变得幼稚,变得不可理喻,理性全线崩溃,在浪漫的意大利小镇,只想哄她开心。   三明治只有炭烤火腿的气味,称不上好吃。水果还算香甜,并没有独特之处。树林中有一座水池,上面似乎有几对天鹅栖息,一片寂静。这一切对于沈亦承来说,称不上特殊,只有宁嘉…她算得上。   宁嘉哼着夜半小夜曲,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亦承抚摸她的发,宁嘉侧头看他,依赖地躺到他的肩头。   沈亦承用手指把玩她的发丝,宁嘉则在把玩手里的玫瑰。她忽然说:“叔叔为什么不喜欢亲亲呢。”   用着她玫瑰酱一样的声音。   沈亦承低吟半晌,回她:“觉得恶心。”   “哦…”她还是那个问题,“那以后都不亲亲了吗?”   沈亦承贴近她的脸颊,用唇轻碰,软嫩细滑,好似刚出炉的蛋清。宁嘉的鼻子蹭着他的鼻尖,“那种亲亲。”   “哪种?”   宁嘉瞧瞧他,贴上他的唇,“这种。”   空气里都是他的呼吸声,宁嘉屏住所有纳入氧气的途径,合眼压了一下他的唇瓣。   他张开唇,和她缝隙贴合,唇齿相碰,宁嘉呼吸错乱,未等他做别的动作便大口喘气起来。   沈亦承没有笑她,他前所未有地温柔,搂着她哄道:“别紧张,嘉嘉。”   宁嘉鼓起勇气,再度吻他,沈亦承教她调节呼吸,教她如何去亲密,宁嘉青涩却故作老练,沈亦承俯身下来,她不住地极速吸气,心跳飞快,他安抚她:“放松。”   宁嘉觉得有什么要从心肺破壳而出,她握紧玫瑰,声音细微地请求:“我想你做我的人。”   沈亦承哑然,抚摸她,宁嘉将玫瑰递过去,“或者,我做你的人。”   彼此归属,做对方的唯一。   她那时对爱情的幻想还如此纯粹,并不理解人与人之间无法相属于,在她的观念中,爱与占有密不可分,宁嘉想,她不懂爱,她可以对沈亦承减少索取,却不能失去他对她的渴望。   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似乎不如更加扭曲、灵魂相融的状态。   玫瑰、钻石,童话里求爱应该准备的一切,宁嘉都给了他。   宁嘉很紧张,她真的开始紧张时,会细微地颤抖,沈亦承捧着她的脸说:“不然我们是在做什么?”   宁嘉回:“我想要你告诉我。”   不想要模棱两可的猜测,哪怕是口头的应允。   沈亦承叹气,“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向阳是这样讲的,回家后我再告诉张姨和助理。”   宁嘉摆手,“别说了,好尴尬。”   张姨还以为他们是纯洁的叔侄关系呢。   他正派地强调:“好好上学,别的事,以后再说。”   宁嘉敷衍地答应,又追问他:“还觉得亲亲恶心吗?”   他堵住她的嘴,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是不是觉得恶心。   *   沈亦承的车技有些进步,他能自己骑自行车了。宁嘉在后面看着他晃晃悠悠地往前,一时不知道谁才是长辈。   等到了他们的住所,宁嘉托住在楼下的李助理帮忙返还自行车,左右看看,没找到翻译,便问沈亦承:“翻译姐姐回去了吗?”   “翻译姐姐很贵的。”   原来那么贵,他却答应让人家再多花两天陪她。   宁嘉又问:“不谈生意了?”   沈亦承揽着她道:“不谈,还想去哪玩?”   宁嘉想去威尼斯,沈亦承叫李助理安排,自己则搂着她回房间,关了房门,宁嘉看着还没怎么拆封的行李,说道:“我们还有几天的假期?”   沈亦承轻笑:“那得问李助。”   他的行程安排基本交由助理和秘书,沈亦承想着以后他们两个出门要带上周秘书,或许宁嘉想要女性陪伴她,说话也方便。   宁嘉趴在栏杆上,看着浅蓝色的海洋,沈亦承坐在她身边,并没有欣赏美景的情趣,只托腮看她。   宁嘉打理一下头发,耳朵发红,垂头道:“你看什么呢?”   “看你的耳朵还有多少耳洞。”   宁嘉摸摸耳朵,声音渐弱,“没有几个…”   沈亦承让她过来,他看得仔细些,宁嘉爬到他怀里,坐好,耳朵就被他亲住,然后是侧脸和唇瓣,她两手搭着他的肩膀,慢慢攀向他的侧脸,这次远比上次熟稔,宁嘉调整好呼吸,开始细致地舔舐,沈亦承捏着她的下巴,松开一段距离,宁嘉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前倾向他贴合,只为能够亲到他的唇。   “好了…”沈亦承打住她上瘾的状态,“日子还长。”   宁嘉觉得沈亦承的嘴唇比手好吃多了。   她只好重新抱紧他的手,刚想放在嘴里,他便收回双手,宁嘉迷茫极了,好似被抢了零食的小朋友,可怜巴巴的。   沈亦承叫了午餐,他让宁嘉先去吃饭,自己则去洗澡,宁嘉一次吃得少,但慢慢吃,也能塞进胃里不少东西,沈亦承出来便看到她将肉丸分成四份,小口小口地咀嚼,吃相仿佛幼童。   他分不清宁嘉到底有没有长大,可能这个年龄段的大概都有些半成不熟,仿佛刚刚腌渍的青梅。   宁嘉黏糊糊地爬到他的怀抱,沈亦承抱着她,看她握着奶酪面包咀嚼,低头尝了一口她的,确实好吃。   宁嘉看着只剩下一半的面包片,默默塞到嘴里,又去拿布丁,沈亦承接过她的勺子,吃了半杯,宁嘉心里嗷呜一声,委屈地把剩下的吃了,她又用叉子叉肉丸,沈亦承凑过来要分一杯羹,宁嘉抱怨:“二叔,你非要跟我抢饭吃吗?”   沈亦承笑着一口吃掉她的肉丸,最后一个。   宁嘉委屈极了,一会儿新的肉丸端上来,她收起委屈,将一碟吃个干净。   他的掌心在身上游走,宁嘉感觉到他最近很喜欢抚摸她,这都不妨碍她吃零食,沈亦承打量着她的身材,收拢手心,宁嘉浑身发烫,没有躲闪,就听他说:“怎么不长肉。”   “我胖了三斤呢。”   沈亦承揉揉,“三斤,胖哪了?脸上?”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三斤胖在哪里,还有可能,这三斤匀称地分布,并没有单独胖在哪里。   “总之就是胖了…”   “再多吃些。”沈亦承说,“以后一天吃五顿,少吃多餐。”   “你在养猪吗?”   “猪吃饭比你痛快多了,还能迅速长肉。”   宁嘉对对手指,沈亦承不经意道:“怎么把身体养得这么差,去医院看过么?”   宁嘉停顿动作,靠着他的胸口说:“胃炎,没什么大事儿。”   “吃些中药调理?”   宁嘉舌头一苦,“吃中药…不想吃。”   沈亦承的语气是哪轮到你想不想,就要将宁嘉交给医生处置了。   宁嘉用脚尖蹭蹭他的小腿,他油水不进,“撒娇没用。”   命运既定,宁嘉只有哀嚎的份。   打了个滚,宁嘉瞥见他薄薄的唇,还有他身上发着的干涩檀香,又将嘴凑过去,沈亦承问:“非要亲嘴?”   “我叫叔叔觉得恶心了么?”   沈亦承捧着她深吻,宁嘉感觉被什么碰了一下,耳朵滚烫,她明白他不是觉得恶心,而是认为这样太烦了。   宁嘉想起昨夜他在耳边的私语,和他耳鬓厮磨,“内个也行。”   这个内个的。   沈亦承说:“不行。”   宁嘉告诉他,这样不犯法。   他扣着她的后脑,吻如狂风暴雨,宁嘉被亲得颠簸无依,一手捧着他的脸,调整好呼吸后,用另一只手去安抚他。   沈亦承握住她的手,垂眸和她对视,宁嘉看着他,手心滚热,她贴着他的侧脸,合眼道:“我以为你不想,觉得我没有魅力。”   沈亦承道:“你现在足够有魅力。”   难得被沈亦承夸赞,宁嘉卖力起来,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背,宁嘉呢喃:“你的手好大。”   “怎么喜欢手?”   她想了想,说:“不知道…二叔,我喜欢你的手,他们很好看。”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侧脸,“只喜欢手?”   “现在更喜欢二叔的嘴了。”   他失笑,宁嘉黏人又不知羞耻,和他说以后每天都想吃他的唇,沈亦承搂着她,声音低哑:“只能吃手。”   宁嘉暂停动作,恳求他,刚到半截,沈亦承额头发紧,没成想能被她这样恩威并施地威胁。   最后他妥协:“都给你。”   宁嘉欢呼,等他垂到她身上,重得要命,宁嘉还要啃他的肩头,她沿着他的脖颈一路亲吻,沈亦承半晌没起身,宁嘉用小腿蹭了蹭他的腰,沈亦承略感崩溃,他握住她的腿窝,警告:“别乱动。”   宁嘉却在这时说:“吃手,二叔。”   沈亦承把手递给她,宁嘉却要另一个刚刚劳作过的,她的眼睛万分单纯,但做一些惊天动地罪孽深重的事情,甚至战胜了沈亦承的洁癖。   她的手还黏乎着,宁嘉握着他的手指放到嘴里,沈亦承躺在她身上,许久才道:“我去洗洗。”   宁嘉搂着他,不让他去,一来二去,他又握住了她的手,宁嘉晃动小腿,看他的难捱的样子,想起昨晚他手指在口中的动作,好学地贴着他的耳朵复述。   沈亦承皱眉,什么都不想听。唯有欲望和玫瑰的香气占据大脑,他感觉到阵阵反胃,但无法停止,宁嘉的唇凑过来,他迫不及待地吻上,缓解了他所有的不适。   错位的回忆交织,最终凝聚成了一个点。   他躺在沙发上捂住额头,宁嘉的声音变得飘渺,沈亦承从剧烈的呼吸中平复下来,宁嘉抚摸他的黑发,直到他们互相都觉得疲惫了,沈亦承才抱着她,枕着她的胸口沉睡。   宁嘉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午睡,以往她能听到沈亦承睡着或者没有睡着的呼吸声,分辨清明,宁嘉似乎没有真实的睡眠,她知晓他的每一次翻身、拥抱,以及他下意识地亲吻她的皮肤的动作。   宁嘉随便擦了擦手,然后搂着他,抱怨:“你这个姿势,三斤肉也要压回去了。”   他听不到,沈亦承睡眠质量极好,宁嘉羡慕极了。? 第18章   ◎和你在一起。◎   趁着沈亦承睡着, 宁嘉下楼找到李助理,他端坐在电脑前拧眉看着什么,宁嘉以为他在忙工作, 站了好一会儿,李琛才瞧见她,匆忙合上电脑,问:“小姐, 有什么事?”   “他让我查一下这几天的行程, 我们准备去威尼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情。”   宁嘉背着手站在李琛身后,他打开电脑, 宁嘉瞧见他刚才看的是球赛, 轻扬嘴角, 假装没看到。   原来大家都是普通人,平时沉默寡言的李助理也会摸鱼休息。   李琛查了这个月要做的事情,大概是五天后有一场会议,需要回国, 宁嘉便说:“那就明天去威尼斯,后天回国。”   她拿定主意, 李琛也只是答应下来,还要等皇帝陛下发话。   宁嘉没急着走,李琛以为她要瞧着他订票,只得说:“稍后我会请示沈总。”   宁嘉问:“叔叔他有自己的公司么?”   李琛道:“沈总名下有不少公司,多数在国外。”   原来是外派王爷关注海外市场, 怪不得沈亦承前几年一直在外奔波。宁嘉记得他和本家关系不咸不淡, 没想到干起活来这么尽心尽力。   沈家全员都是神秘低调的, 沈家的老宅偏僻, 但目前沈亦承的哥哥就住在皇宫旁边的偌大中式庭院里,听说沈家的别墅中还有个百平米的图书馆加收藏室,那都是富贵尊荣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宁嘉还真不清楚沈家的产业,也闹不明白沈亦承主要在做什么。   本来以为他是闲散纨绔,跟他两个月,才发觉他也是忙碌的。   宁嘉在这想了半天,看到李琛正襟危坐的,赶紧起身,说道:“那我不打扰李助了,麻烦你了。”   “应该的。”   宁嘉走前,忍不住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这附近买得到吗?”   “沈总…”李琛道,“没有特别的喜好,只讨厌吃辣椒。”   “这样…那李助在他手底下干了多久?”   “有五年。”   五年。也不算短了。   宁嘉挥手告别,提着裙子上楼,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出一杯,又偷拿一根他的烟,去阳台读书,手机放在一边,查单词读音用。   读了六首诗,沈亦承转醒,宁嘉过去给他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垂头道:“是不是累了?”   除了陪她玩就是谈生意,自己也不早睡,宁嘉摸摸他的侧脸,沈亦承翻身,鼻音略重:“不累,发困。无聊了么?”   宁嘉摇头,用手指勾他的头发,“我又学了几首,读得没那么磕巴了。”   沈亦承眯起眼睛,看见她手里端着神曲,笑笑:“你给我念,我又要睡了。”   嘴里这样说,还是让宁嘉念给他听。   这次流畅很多,沈亦承听完,给她鼓掌,由衷赞美。宁嘉看见他坐起来系好腰带,便伸手去为他整理衬衣。   “我跟李助理说了,明天去,后天回国。赶吗?”   “闲逛,都不赶。”   宁嘉抱着他的腰说:“回去之后,我们还能这样么?”   沈亦承摸出一支烟,拿前还多看了眼自己的烟盒,“应该不能。”   宁嘉垂头丧气,“可是…”   沈亦承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回去要学车,月底要开学,一周五天都要上课,啧,你那个专业,我打听了,周六日可能还要在学校搞电焊。”   宁嘉搂着他的脖子,嘴里含着茄子似的:“那也可以…晚上可以来接我。”   “接你去哪?”   宁嘉声音越来越小,“接我回家…和你在一起。”   沈亦承勾起唇,“不住宿?”   宁嘉犹豫,踌躇,不住宿的话,校外租房又是一笔开销,住宿的话,学校离他家很远,市中心就没有不堵车的时候,开车没准要一个小时。   “那周六日接我回家…”   “黏人。”沈亦承说,“半年见一次。”   宁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才知道,他又在逗她。   宁嘉说:“原来半年不见我,你都不会想。”   “想我们宁嘉巴巴地吃我的手么?”   宁嘉把他推开,不想搂着他了。   沈亦承将她抱在腿上,宁嘉按着他的手臂想走,被他箍得死死的。   “我不回来,就不好好吃饭,还要吐两场,宁嘉,你是有分离综合症的小狗么?”   宁嘉窘然,“你才是小狗。”   沈亦承说:“你长大了,没有人能日日相见。”   她静默许久,搂着他的手臂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我去住宿,你有时间就来陪我?”   “宁嘉,这是你选的路,我不会长久在北市。”   她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流转,情绪复杂。   沈亦承没那么爱她,也没有多沉迷于她。宁嘉想了很久,怎么让他离不开她,沈亦承什么都有,她好像给不了什么。   看她情绪有些低落,沈亦承放缓语气,“我在国内就去找你。”   宁嘉颓丧地说:“可是我会死的。”   “…你因为什么?”   “想叔叔活活想死。”   “……”   沈亦承捏着她的二两肉,问她:“肉不肉麻?”   “每天都要打电话…一三五要来见我…周六日要接我回家,不然我就死了。”   沈亦承皱着眉头,扒拉她的发丝,未等她开口,宁嘉就开始控诉:“我们两个小时之前还内个来着,你翻脸不认人,再也不跟你内个了。”   “我们哪内个?”   宁嘉说:“我的手…”   “我也不想…”沈亦承头大,“我没有很想。”   “原来你性、功能障碍,我都说了不能喝酒。”   他把她掰过来,宁嘉回头,正碰到他的脸,她的睫毛扫在他的脸颊,贴近他的呼吸,沈亦承便觉得唇齿温热,吻了一阵,宁嘉吸吸鼻子,语调带着甜丝丝的哽咽,“你怎么不想?”   沈亦承本来是讨厌的。   他握着宁嘉的手,贯彻了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箴言。   宁嘉喜欢亲吻,他并不喜欢,这样的亲昵,他亦反感,唯有对象是宁嘉,才冲淡了那种厌恶,到头来只成了他想。   宁嘉的手很酸,他力气太大,手腕已经被攥红,过会儿沈亦承从浴室回来,一脸出狱的悔悟之情,宁嘉靠在沙发上,抹了两层护手霜,仰头看他过来,张开手臂想要拥抱。   沈亦承以前喜欢独立的、更为坚强的类型。宁嘉是他第一位女友,与他的取向大相径庭,如此黏人…也让人爱不释手。   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宁嘉落到他怀里后便扶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嘉嘉,我该感恩,你并没有爱吃上别的东西。”沈亦承贴着她的唇吐息,“你要的太低廉,我并没有什么好要的。”   宁嘉轻吻他,“你就是最好的,只想要你。”   沈亦承不该轻信她的谎言,两个人抵达威尼斯第二天,沈亦承让李琛找找美院附近的房子,李琛询问几居室,谁住,他犹豫片刻,还是道:“我和她。”   那边都是老家属院,并没有什么好房子,难坏了李琛,他需要考虑到宽敞、方便,还要符合沈亦承的身份,可以说方圆一公里一栋都没有,他只能挑了几间户型不错的,承诺开学之前装修好。至于沈亦承雕玉的工作室,在寸土寸金的二环以内,想都不要想。除非他回他师父的四合院。   沈亦承看着那几件房子直皱眉,“三四十平,她的衣服都撂不下。”   李琛哪敢说话,看了半天,位置合适大小合适的只有一个,沈亦承付了四年的租金,也没和宁嘉说。   小小的宁嘉坐在威尼斯水湾的游船上,心事一筐,她抱着膝盖,摇摇晃晃,沈亦承问她:“玩得不开心?”   宁嘉摇头,“玩得开心,叔叔让我不开心。”   他问:“我怎么叫你不开心了?”   “你说你不想我。”   手风琴的还拉着探戈的曲调,沈亦承听着她委屈的味道,觉得这件事会代替“高个子大波浪”,成为她新的口头禅。   果然,宁嘉威胁道:“以后我走了,我就会说反正你也不想我。”   她的威胁柔软无力,连她自己都知道,她走了不过是丢了个小猫小狗,还能指望沈二少爷撕心裂肺不成。   沈亦承用手撑着下巴,一手去摸她的脸颊,只当她在发牢骚,如同“大波浪”的牢骚,明天还会重复,可宁嘉日后再也没说。   宁嘉能屈能伸,躺在他的臂弯里,仰头看着远处的叹息桥,她轻轻道:“死囚走过这里都会叹气。”   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   沈亦承说她敏感又心思重,哪有那么多感慨,宁嘉说:“工科男不懂的。”   “我是商科。”   “商科男不懂的。”   沈亦承倚靠她的额头,被她逗笑,“只有艺术生懂?”   “只有喜欢钻石的人才会懂。”   沈亦承说:“过眼浮华,钻石或者翡翠,也只是石头而已。”   终于说了句人话,宁嘉赞同的点头。   “好好玩,以后没这事儿了。”沈亦承从李助理那要来了行程本,“叔叔忙得要命,还有不少作品要雕。”   宁嘉说:“以后你出国可以带我,你都会去哪里,我好好学语言。”   沈亦承觉得她怎么这么爱他,为了他要学十七八门语言,跟她说了,宁嘉脸色越来越差,最终道:“那就英语法语意大利语德语……俄语。”   “东亚的不会?”   宁嘉说:“还没去过韩国和日本。”   “过一阵子要去,看看学得如何。”   “你要累死我。”   沈亦承只是逗逗她,他带的翻译也都是接触过这个圈子的,需要准确地翻译出相应的名词,与日常用语并不搭边。他主要涉猎的只有玉石领域,连带一点珍珠,宁嘉跟着他,学不到多少她喜欢的,但也能了解一些。   “机会就在眼前,修行看个人。”   宁嘉在这事儿上没给他耍过小性儿,她不傻,知道他在帮她,宁嘉底子不错,在外面也不生怯,宝石设计还算有些天赋,沈亦承给她铺一点路,她自己能走出康庄大道来。   宁嘉看起来并没有多不开心,就是看他的目光带着不满,本着出来玩就要尽兴的原则,沈亦承在她耳边说:“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我在北市,夜里没应酬,我们就在一起。”? 第19章   ◎你想要我的灵魂吗?◎   沈亦承说话不算数也不是第一次, 宁嘉听个响,就当没听到,和他在船上游荡。   “这样好玩?”   “好玩, 叔叔,好歹你也是搞艺术的,懂不懂乘船漫游的浪漫。”   沈亦承淡笑:“喜欢漫游,还是喜欢跟我在一处?”   宁嘉说:“喜欢漫游, 也喜欢和你在一处。”   威尼斯之旅静谧异常, 沈亦承猜测,她并非是因为那只言片语而如此落寞,而是当年她与父母同来, 让她想起了一些只存于她脑海中的记忆。   “我们下一次旅游是什么时候?”   小学生会期待暑假, 宁嘉会期待和他的下一场维也纳、巴黎、伦敦之旅。   沈亦承很少考虑以后的事情, 他说:“有空就来。”   他不怎么守约,宁嘉被他抛下几次之后,他说的话就不能在她心里荡起涟漪了,她觉得自己的优先级很低很低后, 宁嘉鼻子发酸,她敏感内敛的心皱巴巴的, 徒留挥别威尼斯的伤感。   沈亦承看她一路沉闷,给她买了一本书,宁嘉打开,只有图画,没有文字。   是一本童话绘本。   宁嘉收在自己的小挎包里, 沈亦承说想看看她的收藏, 宁嘉道:“好多都没拿回来。”   “宁煜不让你回家?”   她说:“拿不动。只拿了小册子。”   沈亦承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转移话题, “还想吃什么?”   “肚子不饿。”   沈亦承叹气:“回家有礼物送给你。”   宁嘉抬眼,“别太贵重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又担心他会将礼物替换成别的东西,比如他会离开一段时间,比如他没办法带她一起。   “不算贵重。”沈亦承摸摸她的头发,宁嘉要是有兔子耳朵,现在一定是弯下的状态。   上了飞机,宁嘉扒着窗口看向缩在云朵里的意大利,沈亦承喊她来坐他的腿,宁嘉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沈亦承束手无策,随她去了。   回到家后,宁嘉感冒了几天,趴着不动,沈亦承开完会或者应酬回家,摸摸她,宁嘉团在一块,额头滚热,说不出话。   等她好了才稍微恢复一点精神,会黏过来要他摸,沈亦承吃着早饭,将她拦腰抱在腿上,张姨吓得差点把锅摔了,局促地收拾完,卸下围裙便离开了沈家。   宁嘉叹气:“你把张姨吓到了。”   沈亦承说:“反正都会知道。”   就这样把她当饭后甜点揉捏亲吻了一番。   宁嘉不想报驾校,开着沈亦承的豪车在社区里遛弯,纯纯无证驾驶,沈亦承怕她撞到谁家的小孩儿小狗之类的,每天早晨载她去自己的场,安排了三四个员工让她在这里溜车。   宁嘉第一天去还是草场,第二天就画好了驾照考试的内容,宁嘉开车的手感不错,每个项目都能完成,沈亦承就找了个驾校教练,带她模拟考几次,宁嘉很快便将本拿到手里。   拿到驾驶本那天,宁嘉活泼起来,要载他去大桥那里遛弯,沈亦承坐在副驾驶,神情严肃,宁嘉开到半路就嫌他看着她太紧张,将车停在半途,换他来开。   沈亦承坐上驾驶位,把她弄到前面的座位往后推,勉强坐回去。   “叔叔,有时候你严肃起来真的吓人,我有点害怕。”   他罗列了转弯不打转向、开车某段超速、手脚乱放、眼睛乱看一系列罪行,宁嘉说她只是反应不及时,被他看得紧张,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宁嘉回家,把钥匙一丢,“你的车太难开了。”   沈亦承瞧着她钻到厨房偷吃,让她洗洗手,换件衣服再下楼吃饭,跟个恶毒后爸似的,张姨局促地看着他们两人,心里打鼓,已经不知道这小情侣演得是哪出了。   等宁嘉上楼,张姨便解开围裙,和沈亦承和言细语道:“先生,卫生都做好了,饭都熟了,您和小姐先吃。”   沈亦承点燃一支烟,颔首同意,张姨走到连廊,便听到宁嘉下楼,回头看过去,正一路小跑到沈亦承的怀里。   宁嘉说他的车难开,沈亦承便给她买了一台宾利欧陆,宁嘉围着车看了半天,沈亦承将钥匙交给她时,宁嘉说:“叔叔想要我的灵魂吗?”   沈亦承不想要她的灵魂,他把她搂过来,叮嘱她不要撞到带生命的玩意,就是给他最好的回礼。   宁嘉开车的机会不多,大部分时间,这份礼物就像沈亦承的其他豪车一样躺在地下停车场接灰。   八月兵荒马乱,沈亦承在外的时间更多,宁嘉平时学车,学语言,学设计,沈亦承不想让她再跟着他奔波,让她在家好好学习,好好休息。他也好久没有静下心来雕琢一块作品,月底又跑去国外一周,五天下来,沈亦承的手都静不下来,握着玉,握着手机,偶尔走神,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你都不想我。”   那日说的话在脑袋里盘旋,沈亦承望着窗外河畔的灯火,一串通向天际,他举起那个他不喜的现代工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宁嘉。   宁嘉正在苦学日语,沈亦承的照片发过来,按照时差计算,他又是熬夜未睡。   宁嘉回了个好看和小狗打哈欠的表情包。   沈亦承轻笑,也没说什么别的。   他回来那天,宁嘉亲自去机场接他,沈亦承没看到,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宁嘉追在他身后喊他,沈亦承带了十几号人,明星都没他这么大的阵仗,宁嘉这个惊喜准备得十分失败,她抱着一大捧玫瑰,追着一堆黑西装,沈亦承走得也急,宁嘉都不知道他那么急是要去做什么,她再想显眼,就要把头发毛染成绿的了。   等他发现她,宁嘉已经跑累了,他远远听到一声“沈亦承”,回头就看到她弯腰在那里喘气,沈亦承便折回去,把她抱在怀里。   宁嘉抿唇笑着,将花递给他,沈亦承吻着她的发,和她告假:“还要回公司一趟,在家等我。”   宁嘉的脸红扑扑的,他的声音清朗,仿佛二十出头的少年,她心跳加快,把手背在身后,点头,乖巧听话。   沈亦承很少急躁,到了公司,周旋的话不再讲,他坐下,语气强硬,要定就定不定就滚,这可吓坏了合作方,本以为沈亦承是个好说话的主,想走个怀柔政策,从他这里进攻沈家本部,没想到他脾气这般差,还不如直接去找他大哥,吓得赶紧将合同拿出来,一派一切好商量的语气。   沈亦承签完字便走了,会议室一片安静,副总问李助:“沈总急着做什么去?”   “谁知道。”   李琛当然知道,他不敢说。   沈亦承到了家,宁嘉还在学着包饺子,一开门便被他压在玄关,急迫地亲吻她。   宁嘉喘着提醒张姨还在,沈亦承竟然说:“不然别叫张姨来了。”   宁嘉压着嗓子回:“张姨不来咱们吃什么啊?”   他不语,抵着她,宁嘉两手都是面粉,也没法为他分忧。   等他冷静了一会儿,宁嘉才半推着他上楼,到了屋里,宁嘉搂着他的脖子寻他的唇,他带着她洗手,宁嘉在水池那里被他压着,手心滚烫,吻着他讲:“这样好累。”   沈亦承也被她传染得开始喜欢她的一双小手,他一掌就能握住,弄了好一会儿,沈亦承才放过她,从背后搂着,帮她将手洗了。   宁嘉腿软,和他说:“我今天会包饺子了…”   饺子还是包子的,沈亦承没胃口。   他淡淡“嗯”了声,让她先吃,宁嘉又强调:“我包了好几个,张姨说给我煮了…你不吃吗?”   一个饺子,宁嘉还能包出花来不成?沈亦承的情态好像进入了某种贤者时间,他闻言便道:“熟了给我送过来。”   宁嘉哼了一声,甩开他下楼,张姨正在看着锅,看到宁嘉下来,问道:“先生不吃饭了?”   宁嘉说:“一会儿我给他送去。”   “出差累了吧,也有四五天没回来了。”   宁嘉垂着眼睛,在旁边看她的饺子,馅儿和皮都是张姨做的,她也就包了两下,等着差不多熟了,宁嘉挑了两个她包的,又盛了七八个张姨包的,给他带着醋碟端上了楼。   沈亦承错怪宁嘉,原来她真的能包出花来。他穿着睡袍,看着碗里开花的饺子,用筷子扒拉一下,馅儿都飞了一半。   “也就是难看了些…”   沈亦承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想必并不是宁嘉的功劳。   他先吃了宁嘉包的两个,然后便放下筷子,把她拉过来,喂她吃饭。   “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宁嘉点头,一口一口地吃着饺子,他又说:“赵医生跟我说,你这胃要长期养着,给你开了半年的中药。”   宁嘉前两天被赵医生带着去了私人医院检查,果然是要吃药,一听到要吃半年,宁嘉左右翻滚,抱着他晃,沈亦承不为所动,给她塞饺子,“好好吃饭。”   宁嘉把饺子都吃了,问他还要不要,沈亦承说他犯恶心,宁嘉以为他晕车,给他弄了点清爽的香槟酒上来,沈亦承喝了,捂着额头,宁嘉跟他说:“张姨先走了,就我们两个了,要下去吃饭吗?”   他摇头,宁嘉以为他病了,单手抚摸他的侧脸,“肚子不舒服?还是哪里?”   沈亦承捂着脸,长叹一口气,“觉得我自己恶心。”   宁嘉动作停滞,躺在他肩头,沈亦承搂紧她的肩膀,宁嘉只安静地抱着他,问:“这样还恶心么?”   沈亦承吻吻她的侧脸,她说:“我不觉得恶心…但是总这样好累。”   沈亦承吻向她的唇,和她说:“那怎么办?”   宁嘉说:“我听你的。”   宁嘉能感觉到他视欲.望为洪水猛兽,也不想承认自己有欲.望,甚至有点厌恶这种事,但宁嘉觉得,他还是喜欢她、想要亲近她的,就像吃会让自己过敏的食物,沈亦承喜欢吃,吃了却会长疹子,但是忍不住。   宁嘉闷闷地说:“我也想,你总这样,我们都不舒服。”   沈亦承轻笑:“我怕折腾死你,这么小。”   宁嘉说:“不至于折腾死吧…”   他低头问:“真想?”   宁嘉说:“我是个生理机制正常的成年女性,被自己喜欢的男人抱着,我不想是不是有病。”   沈亦承笑着搂过她,宁嘉背对着他的胸口,两手把玩他的手指。她现在喜欢是喜欢,不过有了更加高级美味的食品,谁还会天天惦记一盘薯条呢?   宁嘉还没吃两口,沈亦承便拍拍她,手从她的摆弄中逃离了。过了会儿,他把她刚才伺候他做的事又返还过去,宁嘉躲闪不及,索性闭着眼睛,随便他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叔叔并没有受过伤,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单纯的讨厌(双手合十)   ps明天上夹所以23:00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0章   ◎蓝水晶海豚。◎   开学在即, 宁嘉查了查美院的宿舍都是什么布局,将该买的都加入购物车,却迟迟没等到分宿舍的消息。   班级群已经组建, 宿舍的安排表也发了,宁嘉怎么找都找不到自己。   正当宁嘉打算给辅导员发消息问一下时,沈亦承叫她穿得正式乖巧些,晚上陪他去吃饭, 见一些长辈。   宁嘉紧张:“什么样的长辈?”   沈亦承说:“比较有名望的。带着你的几个作品。”   他也不和她商量, 总是霸道地做决定,宁嘉连夜把头发染了回去,沈亦承看着她的黑发, 有几分不习惯, 宁嘉站在衣橱前面, 叫他看穿哪件合适,沈亦承挑了一件浅紫色的衬衣,宁嘉赶紧穿好,下面穿了一条米白色的半身裙, 头发打成柔软的波浪,分了两撇, 在脑后用发夹别上。   一派乖乖女的样子。   宁嘉坐在他腿上挑首饰,沈亦承拨弄她的发,宁嘉感觉到他的唇贴了过来,迅速警告:“别弄乱我的头发!”   她烫了一个小时,要是塌下来, 她可能会原地爆炸。   沈亦承只好不动, 吻她的耳朵, 宁嘉让他看哪些首饰合适, 沈亦承给她挑了一对流苏耳坠,还有一条粉金手链,文静优雅,宁嘉穿戴完毕,化了淡妆,时间正好。   饭局选在一件中餐馆,包房外面是苏州山水,吃得也是淮南菜,进来一位,宁嘉便站起身问好,等人坐齐,菜单放到沈亦承面前,沈亦承指了指宁嘉,宁嘉垂头将餐点了,她同沈亦承没坐一处,一位老教授是主位,沈亦承坐在人家左侧,宁嘉对着他坐,旁边全是颇有学者或者艺术家气质的老教师。   美院的老师。   宁嘉仿佛研究生毕业答辩,各位老师问什么便答什么,说了一会儿,还叫几位老师看了看她的作品,小学生汇报演出一样。各位老师都很和蔼,讲完宁嘉的事情,沈亦承转头去谈他的正事儿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顺路过来的,他是为了她组这个局。   宁嘉眼底发热,尽力没给他丢面子,称不上对答如流,但她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便是真的不知道。吃完饭将几位老师送回去,两个人站在饭馆门口,宁嘉陷入了沉默。   沈亦承两手插兜,低头才发觉她的异样,皱眉道:“怎么了?”   宁嘉结结巴巴:“我这是不是走后门…”   他笑笑:“你觉得呢?”   “你对我太好了。”   助理将车开来,宁嘉钻到后座,沈亦承最近换了一辆和驾驶位有挡板的车,后面更宽敞,宁嘉将挡板按了,李助理想说点什么都被噎在嘴边。   她坐在他的腿上,两手捧着他的脸,唇贴过去,吻得认真,沈亦承捏着她的面颊,和她讲:“小公主,别太感动。”   宁嘉的发夹是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沈亦承从背后看,宁嘉就是小公主的样子。   宁嘉感动,她怀疑沈亦承欠了她爸一屁股债,不然他不可能对她这么好。吻了一会儿,宁嘉又亲亲他的喉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埋上,然后弯腰将高跟鞋脱了,沈亦承握着她的脚踝,看她的脚有没有磨坏,宁嘉蜷缩脚趾,小腿躲闪,沈亦承低声道:“不让看?”   “没…”宁嘉害羞,他的手沿着腿向上,沈亦承轻笑,“腿还挺长。”   宁嘉撩开裙摆,等他的手搭在大腿处,他才停下,宁嘉搂着他的胳膊,仰头要他吻她,沈亦承用指腹按她的下唇,宁嘉张开嘴,他长驱直入,吻得很深。   宁嘉不怕他乱弄她的头发了,她解开蝴蝶结发夹,长发垂落,沈亦承抚摸着,宁嘉忽然说:“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亦承安慰:“我只要你听我的话。”   宁嘉点头,“我会听话的。”   沈亦承觉得很舒服,宁嘉柔顺的样子,让他舒服。他捏着她的下巴,看她眼角挂着小珍珠,笑着给她抹去,宁嘉握紧他的手,合眼磨蹭,仿佛虔诚的信徒。   沈亦承认为她是爱他的,他将手放入她的衬衣,宁嘉耳尖红透,偎着他说:“我最近有好好吃饭。”   “没见长肉。”   沈亦承让她再长十斤肉,宁嘉很努力在吃了,今天上称,还是一成不变的体重。   沈亦承揉着,把玩玉石一样,宁嘉低头看他的鼓起来的手背,这种感觉有些怪异,但宁嘉纵容了他的行为。   她想起什么,和沈亦承道:“宿舍安排表出来了,我没找到我自己,还有两天就开学了,我是不是该和导员打个电话?”   沈亦承说:“在外面住,给你找了房子。”   宁嘉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公主哭哭啼啼地说想叔叔想得要死的时候。”   宁嘉沉默了会儿,小心问他:“你和我住?”   “五十平,互相忍忍吧。”   宁嘉说:“那吃饭怎么办?”   “学校的饭还不够你吃?”   宁嘉脸红:“我说你吃饭…”   “晚上过去。”沈亦承将手撤出来,搂着她的腰说,“别担心我。”   宁嘉半开玩笑道:“是不是我一哭,你什么都愿意给我?”   沈亦承没回答,宁嘉感觉他在默认,抿唇笑道:“那我可真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沈亦承想,宁嘉跟他要的,就是让他陪她,也没要房子,也没要钱,一哭二闹三上吊为着让他陪伴她,他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应允。   小宁嘉就想要他疼她罢了。   *   晚上疼了她半宿,宁嘉困得打转,沈亦承要解她的衣服,宁嘉不让,只让摸摸。摸了会儿,宁嘉又问:“叔叔不想跟我内个吗?”   “宁嘉,让我有个过渡。”   宁嘉说:“你什么时候过渡好?”   沈亦承气出笑音:“宁嘉,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宁嘉对对手指,“你要给我点时间准备嘛。”   “亲都亲了,摸都摸了,你要准备什么?”   宁嘉卷着手指,不回话。   沈亦承夜里比白天还要有活力,宁嘉看着钟摆走向十二点,劝他:“早点睡吧。”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贪玩。   沈亦承不想睡,宁嘉就陪他聊天,“叔叔是被坏女人骗过么?”   沈亦承挑眉,宁嘉摸摸他的腹肌,手指滑来滑去,“不然怎么觉得恶心?”   他说:“看到了不想看的东西,心理阴影,不行?”   “得多深的阴影…”   他又不告诉她,宁嘉把他抱过来,塞在自己瘦弱的怀抱,“那你在这睡吧,我哄你。”   沈亦承笑话她母性泛滥,宁嘉不觉得是这样,她埋在他的头发里,又亲又蹭的,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亦承又想解她衣服,宁嘉迷迷糊糊攥着,耳朵湿热,他的呼吸滚烫,说要看看她,关着灯。   宁嘉这才愿意,沈亦承将人剥干净,宁嘉挡着,由他摸了一会儿,沈亦承搂着亲了两口,宁嘉肌肉紧绷,等他不注视才放松下来。   第二天沈亦承醒来,宁嘉裹着他的白衬衣,他一动弹她便醒了。   还有几天开学,宁嘉想去看看他给安排的住处,把东西一点点挪过去,沈亦承让她收拾好,下午开车载她过去。   美院在离市中心不远处,这边没什么高楼大厦,学校周边都是五层的家属楼,看起来楼龄都有两个宁嘉大了。   他找了一间距离学校门口最近的房子,二楼,宁嘉在前面走,沈亦承和李琛在后面给她拎箱子,还有一名年轻助理,看见沈亦承亲手拿着,想上去帮忙,宁嘉赶紧道:“别。”   给别人拿她不放心,那里面都是好东西,也不重,她自己手里不是还有一个。   沈亦承将箱子放在门外,楼上楼下的过道狭窄,来往的人多是美院的学生,带着家属搬家,宁嘉掏出钥匙开门,里面和外面全然不是一种画风,浅绿的墙面,木质地板,客厅改成了放映室,沙发宽敞,厨房太小,便将非承重的地方砸了,弄了个半开放式的。   五十平,只有一个卫生间,一个卧室,还有一间储物屋改造的书房。   沈亦承将东西罗到卧室,李琛想帮她整理,宁嘉又是:“别别,我自己来。”   李琛看这个架势,说了一声便到楼下侯着,新来的助理姓吴,李哥李哥的叫,李琛说:“有点眼力见,别乱积极。”   小吴赶紧应下。   衣橱是新打的,一整面墙大,她打开看看,里面竟然还有在宁宅的冬季大衣。她看了眼沈亦承,又去看橱柜,里面摆着她以前用的东西,越过卧室就是书房,半面墙的书柜,放着她收藏的小雕像,以及她所有的书。   仿佛她生命的轨迹,按照国家排布。   宁嘉抚摸着小海豚的塑像,它的眼睛是一枚海水一样碧蓝的水晶,这是宁国强给她的四岁生日礼物。   “你去帮我拿的?”   沈亦承正在开窗通风,他点燃一支烟,淡漠地“嗯”了下,蹲下试验他拉过来的保险柜,说:“贵重的放在我家,你爸给你那栋房子里还有没有?”   宁嘉摇头:“我让芋圆帮我找人,把房子挂出去出租了,这个月来了个租户,一家三口,我那边没东西了。”   “挺行。”   宁嘉不好意思地笑笑,“一个月五千,生活费肯定够了。”   沈亦承把卡递给她,“跟我见外?”   宁嘉接到手里,“没见外…不想一直和你要钱。”   “养得起你。”   宁嘉搂着他的腰,闷声道:“谢谢叔叔。”   沈亦承收拢双手,宁嘉安静地同他依偎,仰头寻他的吻,她手里攥紧卡和小海豚,过了会儿才鼻音略重地说:“你怎么进去的?”   “跟宁煜拿的钥匙。”   宁嘉嘟着嘴,沈亦承抹了下她的眼泪,“我跟他认识够久,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不如找我。”   她侧过脸,“我没事儿找他。”   宁嘉暂时不想理清他们的关系,也不想听到以前的事情,更不想见到宁煜,用沈亦承的话说,她还需要过渡,还得用时间来沉淀曾经的一切,直到她能平静的接受。   沈亦承将她的小海豚放回原位,把卡塞进她的小包,宁嘉拉着他的手到卧室,打开衣橱整理衣物,问沈亦承的衣服需要多大地方,沈亦承道:“先放你的。”   他不常来,宁嘉明白。   衣物都摆放好,宁嘉又买了新的洗漱杯具,沈亦承常用的东西,宁嘉也买了放在橱柜里,他来就能用。   铺好被褥,沈亦承拉开她床边的柜子,里面还有一排放书的位置,宁嘉将常读的放进去,又从包里掏出几个盒子,沈亦承拿起来看看,跟宁嘉道:“这是做什么?”   宁嘉说:“你就晚上来找我,总不能是盖着被子聊天吧?”   沈亦承夸她考虑周全,最好她第二天还能上学。   宁嘉低头说:“第二天早晨有课就不行了。”   沈亦承说那事儿多的是办法,不一定要折腾她。   宁嘉躺在床上,看头顶飞鸟一样的纹饰,回他:“反正哪个办法都在折腾我。”   又摸又亲的,折腾一宿,宁嘉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体验夜生活的,她总觉得不是这样。   “叔叔,你要是过渡不了可怎么办。”宁嘉担心道,“以后你想要孩子了,还要试管。”   沈亦承叫她少操心他生孩子的事。   宁嘉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大奶奶不催你么?”   “催我怎么办?”沈亦承躺在她身边,将手撂在她的裙子里。   宁嘉弯起膝盖,和他说:“那能不能再缓两年?我还没亲够。”   他笑着把人搂过来,宁嘉吻着他的唇,品茶一般轻吮,她学他的语气,“让我看看你。”   沈亦承比她大方,解开了衬衣,宁嘉夸张地哇噻一声,躺在他胸肌上,小手捏来捏去,还放在嘴里尝尝。   沈亦承觉得这样怪异,握着她的喉咙,让她松口,宁嘉吃了一会儿,便说:“叔叔,想跟你打个商量。”   沈亦承想,她不会说什么正经的事的。   宁嘉果然没说什么正经事,她喜欢上了他的胸肌,开始代替他的手和唇,成为她第三代甜点心。   *   宁嘉留了一辆低调点的宝马车在学校停车场,老小区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沈亦承问她非要车做什么,她说:“想你了我就能开车去找你。叔叔下班要是没人接,我就去接你。”   沈亦承怎么可能没人接,他雇了十几个助理,就是防止他想要用人找不到的情况。   作为人性化资本家,这些人有负责出差的,也有负责公司的,还有一些生活助理,李琛是总助理,沈亦承还有一位周秘书,负责处理公司事务,李周二人消息互通,并不会将所有的杂事压在一个人身上。宁嘉听了他的下属架构,总觉得有点封建主义的味道。   开学典礼之后就是军训,北市大学军训强度不低,宁嘉被晒得胳膊上都是红疹,去医院躺了两天,沈亦承知道这事儿时,军训已经结束了,宁嘉黑了一点,整个人病怏怏的,没看出多少军训的成果,只剩下训练的折磨。   他叫她上称,宁嘉站上去,掉了两斤,沈亦承脸色不太好,没到让她请假休息的程度,但夜里会给她带一些饭当做夜宵,盯着她吃完,还要打开冰箱看她有没有乖乖吃药。   两个人分居两地这几日,沈亦承便觉得她那些床上的情话多数都在诓他,想叔叔想得要死,却不曾来一个电话,看不出多想,他不习惯用手机交流,远远地担心她,得了空闲过去看她,宁嘉也早就睡着,沈亦承躺在她身边,宁嘉苏醒,转身钻到他的怀抱,腻丝丝地说:“好想你啊。”   实际上没了沈亦承的宁嘉,确实不像她说得那么想他。   大学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宁嘉的专业拢共没几个人,坐在一间教室,很快便熟悉了。能读得起这个专业的,家里还需要有点积蓄,住宿的人不多,刚开始的课程压力也不算大,下课之后,宁嘉便会和几个女生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做作业,然后去附近的市集买点材料。   和宁嘉走得近的同学,有个叫江潮的,钱塘人氏,生她那天正好钱塘江大潮,她爷爷一拍脑袋,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宁嘉闻言就笑,江潮性格不错,力气不小,宁嘉军训晕倒,还是江潮一个公主抱,把人抱上了救护车。   本来不至于去医院的,宁嘉紫外线过敏到浑身起疹子,车便直接开到医院,挂了两天水,宁嘉连连感谢江潮,对方却说:“我也要谢谢你,在医院陪你,就不用去站军姿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熟悉起来,变成了形影不离的连体婴。   江潮在家属院也租了房,和另一个女生住在一起,宁嘉回家才发现,她们两个就住在他们那栋的五楼。   住院的时候江潮看她父母没来,问了一声,宁嘉说:“他们都去世了。”便不再多嘴,聚会时有人问起宁嘉的家庭,也由江潮打哈哈拐过去。   宝石设计专业人丁稀少,大一的由大二大三的带出去吃饭,互相聊聊出国深造之类的计划,宁嘉很少错过聚会,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热闹,只是不想太特殊。   低调地活着。   不过脸蛋在那里摆着,宁嘉很快便收到一些男生的示好,她便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特地加上了她有个很好的男朋友,两个人在一起很久了。   江潮好奇:“你男朋友是别的学校的么?”   宁嘉想了想,报了沈亦承的本科,江潮直竖大拇指,“我去,学霸。学什么的?”   “金融。就是那个学院。”   “我知道了,资本家培养皿。”   宁嘉就笑笑,别人不听她们聊天的时候,她才补充,“他毕业很久了。”   江潮说:“比你大?”   “嗯。”宁嘉不太想聊自己的感情,转而问她,“你们呢?没有男朋友么?”   大家摆出一副“刚结束了高中学业摧残怎么可能有男女朋友你少凡尔赛了”的情态。   宁嘉自罚三杯,说再也不提了。   聚会结束,宁嘉和江潮几个人往住处走,宁嘉远远便看到家里亮了灯。   楼下是他的车,江潮指了指,小声道:“这车要三百万呢。”   话音刚落,车门便开了,李助理瞧见宁嘉,顿住脚步,“宁小姐。”   宁嘉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饭菜,“先回去吧,我自己拿上去。”   “那麻烦您了。”   宁嘉客气摇头,低头看了看,还是怀石料理的外带。   江潮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在国外教油画,也算见过世面,笑着推推宁嘉的胳膊,“大小姐,别跟我说这是你男朋友买的。”   宁嘉不好意思地点头,到了二楼,江潮跟她告别,宁嘉还没掏出钥匙开门,门便推开了。   江潮扭头便看到一个俊朗冷清的男人,手白而光洁,目光没有几丝温度,瞧见宁嘉,便冰雪消融。   “回来这么晚?”   宁嘉把他往屋里推,“我跟我同学出去玩…”   门合上时,江潮还能听到男人的责备。   *   宁嘉把吃的放在桌子上,说她刚刚吃完,沈亦承解开袋子,拿出一些,宁嘉便为他拆开筷子,“要热热么?”   “不用。”   她背着手站在他身边,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果酒,“没吃饭么?”   “嗯。”沈亦承瞧她,“没看手机?”   宁嘉这才想起来,里面有他的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宁嘉有些自责,“晚上学长学姐叫我们出去吃,没看消息。”   沈亦承不至于生气,“学校过得好么?交了新朋友?”   宁嘉点头,跟家长汇报开学都学了什么,乖得很。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用餐,沈亦承笑笑:“看什么?”   “叔叔又变帅了,我帮你把眼镜摘下来…”她伸手去摘,“多高的度数呢?”   她戴在自己的脸上,有点晕,大概两百度左右,宁嘉摘下放在一边,握住他的左手,沈亦承道:“累不累?去床上等我。”   宁嘉窝在他的胳膊上,解开他领口的纽扣,“我想看着你吃完。”   “你在这一口不吃,盯着旁人,只叫人紧张。”   宁嘉便吃了一个萝卜。   沈亦承用得差不多,宁嘉这才去洗澡,回来看到他靠在窗口抽烟,凑过去要亲他,沈亦承将她搂到怀里,关了窗户,也将窗帘拉得严实,干完这些,沈亦承一把将人放在床上,俯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第21章   ◎圈内大佬沈亦承。◎   宁嘉又累又困, 肚子还有些痛,看着他要解腰带,宁嘉便道:“叔叔, 今天能盖着被聊天么?”   看叔叔的样子,怕是不能。   但他不搞强制那套,宁嘉为他解开衬衣,然后像小鱼一样游到他怀里, 一甩尾巴就要睡觉。   沈亦承叹气, (?′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就这样对我?”   宁嘉伸手摸摸他,敷衍的安慰。   沈亦承没办法,硬挨, 挨到半夜, 宁嘉忽然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钻到厕所,好半晌没出门。   沈亦承披上衣服,问她怎么了,宁嘉没办法, 托他帮她拿一下柜子里的卫生巾,沈亦承找了半天, 柜子里玲琅满目地罗列着,他拿了一个画着月亮的,上面写着夜用,便递给了她。   宁嘉今晚喝了点凉酒,催着例假早来了几天。宁嘉接到卫生巾, 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也是, 内衣上也是, 沈亦承将灯打开, 看到床上的小垫子一点红印,便收了,打开衣橱找她的睡衣与内衣,一并递给她,宁嘉出来,脸色偏白,脸颊却红得滴血。   她拿了一个新垫子铺上,凄凉地说:“这一周都没办法内个了。”   “我来找你,又不是只为了那种事。”   但说出来又觉得,宁嘉似乎在为自己感到遗憾。   沈亦承烧了热水,从厨房摸出红糖姜茶,一杯一袋,省去放多少的犹豫。   宁嘉喝了热饮,看到沈亦承将她的脏衣服塞到洗衣机里,差点呛到,连连叫他别忙活了。   沈亦承并不会伺候人,他这夜睡得也不好,捂着她的小肚子,宁嘉还是疼得额头出汗,他关了空调,等她好好睡下才合上眼睛。   宁嘉第二天有早课,七点便走了,下午三点半上完课能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沈亦承在客厅看电影。   “叔叔没走?”   “刚来。”   她坐在他身边,说:“我怕你觉得我烦,这两天还是别来了,等例假过去。”   沈亦承冷不丁道:“你也没打电话。”   “怎么要打电话?”宁嘉摸不到头脑。   沈亦承冷哼:“一三五来见你,每日都要打电话,周六日要接你回家,不然就死掉,不是你说的?”   宁嘉“啊”了一声,说:“我是讲你找我。”   沈亦承看向她:“不见你找我。”   宁嘉轻轻说:“想找你,每天都想见你,但我不找你,不是显得我听话么?我该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开会,是不是在谈生意,是不是在飞机上,我的行程那么单一,你可以随时找我,但我不敢随时找你。”   沈亦承竟然被讲得哑口无言。   “没有你都睡不着,但是我让你回去,不就显得我懂事吗?”   沈亦承揉揉眉心,长叹一声。   “你可以不那么懂事。宁嘉。”   宁嘉躺在他腿上,和他说:“那我还想每天回来就看到你呢,叔叔又做不到。”   沈亦承这两天在反思他的工作,他名下有几家公司是自己开的,剩下的是沈家挂在他身上的,他身体力行,揽了这么多事儿,也是最近两年感觉到了些许疲惫。   和宁嘉在一起,和雕玉一样,内心是安静的,他喜欢待在她这边。   沈亦承抚摸着宁嘉,才发现很多事,他都没能做到,也不必责怪她,他说:“这周六日,什么安排?”   宁嘉说:“写作业。周六日下雨,就不出门了。”   “回家还是在这?”   宁嘉说:“你在家我才回家,不然我在这写作业。”   沈亦承想了想,说:“你在家写作业,我在这陪你两天。”   “全天陪着?”   “尽量,晚上我会回来。”   宁嘉点头,“我最近学会做菜了,你要不要吃?”   沈亦承回:“那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回来。”   宁嘉笑了,开心得眼睛里都是星星。   九月已经天凉,宁嘉不再开空调,晚上盖着被子,沈亦承给她盖到胸口,宁嘉说:“叔叔会不会无聊?”   “不无聊。”   宁嘉吧嗒着他的胸口,“但是来了只有我爽到,是不是有点亏?”   沈亦承捏她的腰,“没人像你,就知道吃。”   宁嘉咂咂嘴,沈亦承低头捏捏她的脸蛋,宁嘉乖乖地看向他,沈亦承说:“宁嘉,这样会让你舒服么?”   “嗯…”宁嘉靠着他胸口思考,“很舒服,你要过渡好了么?我不知道哪个更让我满足,实践出真知。”   沈亦承轻笑:“等你身体好点。”   宁嘉问:“你担心我受不了?”   一掐就碎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担心。   “我不怕疼,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不怕疼,为什么怕拔牙?”   宁嘉的睫毛垂下来,“叔叔,我只是怕拔牙,就像有人会用不睡觉狼会把你叼走威胁小孩儿睡觉,我也被这样威胁过。”   沈亦承拍拍她,“小可怜。”   说着把她拉过来闷头亲吻,宁嘉舌头酥麻,从他口中逃离,又迫不及待地移到他的胸前。   沈亦承拍着她的肩膀,将人哄睡,想着第二天早些起,可惜沈亦承起床困难,还是宁嘉将手机放到他耳朵边上,和他说:“叔叔,有工作。”   宁嘉把他的西装盖在他身上,见他还不起,便俯身咬他的唇,沈亦承眯起眼睛,宁嘉黏腻地舔舐着他的唇瓣,和他说:“睡美人,起床了。”   沈亦承轻笑,坐起身,捂着额头静置两分钟,才缓缓穿衣。   宁嘉帮他系扣子,“今天还回来么?”   “午饭之前就回。”   她点头,让他站起来,沈亦承握住她的手,“叔叔不是残废。”   宁嘉只是看他慢吞吞的动作着急。   他走之后,屋里四下寂静无声,宁嘉看看时间,先去厨房将买好的蔬菜和肉掏出来,撸起袖子,准备大展拳脚。   *   早晨九时开会,沈亦承只喝了一杯咖啡,手中的笔转来转去,李琛叫小吴去楼下买点轻食,让沈亦承对付吃一口,沈亦承从会议室出来,见办公桌上摆着一碟蔬菜与水煮鸡胸肉,问周秘书:“李琛准备的?”   “对,看您早晨没吃饭。”   “你们分了,我不饿。”   周秘书答应,又递过去两份文件,沈亦承拿在手里,还没看两眼便扔在桌上。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怕是哪里惹了沈公子不开心,沈亦承将笔和会议本也扔在办公桌,周秘书站起身,“您要去哪吗?”   “嗯。下午不来。”沈亦承出门直拐副总办公室,将这两天的工作交代了,副总为难道:“您不在,我怎么能做主。”   沈亦承语调没什么感情:“叫你做主。”   副总也不敢做主,更不敢不做主,沈亦承和谁做生意有自己的讲究,就拿开一次展来说,展厅里放什么、什么时候开、合作方是谁、主题是什么、买卖形式,通常都有沈亦承决断,他商业嗅觉灵敏,艺术修养也高,不是手下人不想多做事,是真的不配。   外人都说沈亦承不管事,吃喝玩乐,跟他的人才知道沈二少爷可从来不是花架子,再加上那手艺,光靠他那几座玉雕就能在北市立身,说到底都是不懂行的看个热闹。   这一阵大家明显感觉到沈亦承对这些事不太上心了,李琛跟他最近,等他带着小吴走了,周秘书才道:“你也知道沈总这尊大佛喜怒无常的,你总得告诉我们出什么事了,我们也好有点准备。”   李琛连连叹气,“还不是宁小姐,沈总现在一心在她身上,我看再过两天,公司他都不想管了。”   谁也不觉得沈亦承会因为女人放弃江山,大家明里暗里都清楚,这些是沈亦承自己的产业,跟沈家主家没什么牵扯,是他亲手打下的,怎么可能说扔就扔,要是主家挂在他身上的公司,说扔就扔还是可能的。   沈亦承确实累了,这样的日子没什么尽头,大家都说他玩物丧志,沈亦承就玩物丧志,摆烂了。   外面下起浓雾,去家属院的路能见度很低,过了一会儿下起大雨,小吴开车却十分稳健,沈亦承坐在后座,到了位置,小吴迅速下车,为他撑开伞,沈亦承身上没有半寸被浸湿的痕迹。   你看,人都是刚开始劲头十足。   沈亦承轻笑,小吴仔细给他打伞,就看到楼下门口站着几个美院的学生,她们见沈亦承,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沈亦承本没想管,走到二楼,有人站在宁嘉门前讲话,便被他听见了。   “要不跟嘉嘉借把伞?对了顺道借点调味料,不知道她有没有…”   “我说你们来我们家吃烤肉,啥也不带,十点出去买肉啊?”   “我带了可乐呢,快快快把宁嘉叫出来一块吃两口。”   江潮往楼下走,几个女生差点撞到沈亦承。   他掏出钥匙,大家噤声,沈亦承勾起极淡的笑容:“找宁嘉有事?她这两天不太舒服。”   离他最近的女生结结巴巴:“那就算了…下次再聚。”   “好。”沈亦承问,“出门?”   “嗯嗯…”   几个十□□的女生一排排地仰头看他,沈亦承吩咐:“拿几把雨伞。”   小吴立刻把手里的雨伞递过去,然后又转身上车里拿备用的。   几个人手里几乎人手一把黑色的雨伞,江潮连忙说了声:“谢谢,宁嘉没事吧?”   “没什么事,你们玩得开心。”   刚才跟江潮说话的是她的舍友金茹,快走了不知道脑子哪里抽了,加了一句:“叔叔再见。”   沈亦承挑眉,礼貌地回“再见”。   一行人到了楼下,瞬间爆笑如雷。   江潮说:“我去,小金你怎么想的,社死小组的帖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救命,我居然对同学的男朋友说叔叔再见’。”   “笑死我了。”   金茹仰天长啸:“我不知道,我嘴太快了,主要是他浑身大佬的气质,他说那几句话好像宁嘉她爸啊,我…救命。”   “不过宁嘉真有男朋友啊,我还以为她不想被那几个老油条骚扰编的谎话。”   江潮耸肩:“是真的,我都说看见了。”   “好帅,昏厥了。”   沈亦承听着她们渐远的声音,也不懂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儿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拧门进去,宁嘉正在厨房忙活,沈亦承解开西服外套的纽扣,站在她身后看她料理什么呢,宁嘉吓了一跳:“你回来了?怎么不讲话?”   又是排风扇又是抽油烟机,宁嘉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   沈亦承说:“煲的番茄牛腩?”   宁嘉点头,“快熟了,正好端上桌。”   沈亦承叫她歇着,他来端。   宁嘉这才得空看手机,里面消息爆炸,还有几张沈亦承的照片。   【宁嘉有烧烤料和蜂蜜吗,我们忘了买了】   【岂止是忘了买,烤肉都没买肉,江潮她们去买肉了,我在这烧烤盘,一块来吗?】   【我去,宁嘉你男朋友有兄弟吗给我介绍一下,姐妹也行,性别别卡的太死】   【omg我刚才管你男朋友叫叔叔,我真的栓q…为我的莽撞自罚三杯了】   她们整个专业一共六个女生,就建了个群聊,在里面叽叽喳喳的,宁嘉回头问:“碰到我的同学了?”   “嗯,挺有活力。”沈亦承揭开盖子,屋内充满了番茄牛腩的香气。   宁嘉撒了一点香料,又将炒好的素菜推到他面前,都是一些家常菜式,色泽看起来都不错。   沈亦承坐下,盛了一勺萝卜煨羊肉,先自己喝了一口。   味道淡了,不过羊肉够鲜,融在汤汁里,中和了寡淡的味道,羊肉也老了,但都能吃。   宁嘉期待地看着他,沈亦承一派食神的架势,送出他的评价:“很好。”   “就这样?”   “嗯…”沈亦承说,“色泽鲜美,入口生香。”   宁嘉笑起来,“下次叔叔给我题字,我裱起来,挂在门口。”   沈亦承同意,宁嘉还说:“以后我就要拴住你的胃,让你只想吃我做的饭。”   宁嘉显然还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不过未来可期。   他很爱吃的样子,宁嘉自己尝了,有些淡了、有些老了、青菜也没有完全炒熟。   她有些窘迫,想要回炉重造,沈亦承却说:“放着吧,挺好的。”   他吃了两碗饭,宁嘉还没见过他加餐,抿着自己索然无味的汤,说:“真的这么好吃?”   “宁嘉,是你做的,所以好吃。”   她的小脸渐渐转红。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宁嘉拿起来一看,是群里的消息。   【救命,她们又忘了买调料了,宁嘉你家有吗,我偷偷过去,绝对不打扰你们的夫妻生活】   宁嘉放下筷子,回:【过来吧,我这有很多】   她找了个沙拉碗,把各式各样的调味料放进去,门被谨慎地敲了两下,宁嘉打开门,江潮一脸歉疚道:“没打扰你吧,你男朋友说你不舒服来着。”   “没事儿,我就是来例假了。”宁嘉把调料递过去,“你们吃烤肉呢?”   “我买了个电烤盘,请大家来吃饭。”江潮笑着说,“看来你走不开,下次来我家,烤点猪五花,啧,绝了。”   宁嘉笑起来,江潮说:“不打扰你了,我们走啦,这些东西用完给你还回来,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行。”   宁嘉挥别她们,关上门,沈亦承已经吃完了两碗饭,宁嘉看着自己碗里黏糊糊的米饭,叹气:“总感觉亏待了你。”   “亏待什么,我很有福气。”   宁嘉抿唇一笑,低头吃了一碗饭,沈亦承接过她的空碗,将锅碗瓢盆摆在洗碗机里,宁嘉觉得身上一股饭菜味儿,转身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擦着头发,沈亦承便叫她坐过来,他来帮忙。   宁嘉坐在他的腿上晃动小腿,沈亦承不怎么会用吹风机,一边擦一边吹,远远的风,生怕烫到她。   宁嘉接过来,不一会儿就将长发吹干,沈亦承摸摸她柔顺又黑亮的头发,宁嘉便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手解开他的纽扣,嘴里含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黑痣。   沈亦承喉结滚动,宁嘉把他按在床上,裹好被子,单手去解他的皮带。   “这两天没工作么?”   “嗯。”   “对了,你不回家吃饭,张姨便不去了么?”   “给张姨介绍了另一户人家。”   宁嘉遗憾道:“可是张姨做饭好好吃。”   他说:“寒暑假在家,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做饭。”   宁嘉嗯了声,沈亦承不再讲话,享受她的伺候,宁嘉觉得累,中途歇下,问他:“叔叔,你还记得上次你说的事儿么?”   沈亦承此时此刻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声音低哑:“什么事。”   她在他耳边念叨,沈亦承合着眼说:“舍不得。”   宁嘉没管他舍得舍不得,好奇地去试了试,过会儿就又趴在他胸口说:“算了,好累。”   沈亦承扶额,对她向来纵容。他看着她的嘴唇,粉嫩柔软,于是抬起她的下巴亲了再亲,宁嘉回应两次,问他:“叔叔不上班,是休假了吗?”   “交给别人做了。”   “因为要陪我么?”   他默认。   宁嘉侧脸蹭着他的胸肌,傻笑:“我比你的工作重要了哎。”   沈亦承被她说得心里刺痛,“你是人,工作怎么可能比你重要。”   她埋在他的心口,闷声道:“那我成了红颜祸水了,会不会被讨伐?”   沈亦承不甚在意,“你会被谁讨伐?”   “不知道…大奶奶?”   “老提她做什么?”   宁嘉哼哼:“我怕嘛,万一哪天叔叔疼我疼得人尽皆知了,大奶奶不会不管吧。”   “你觉得我这么靠不住?”   宁嘉喃喃细语:“你靠得住,但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如果有压力了,要及时告诉我…”   他贴在她的额头,冰山雪融,“我没有压力,嘉嘉。”   亲了会儿她解闷,沈亦承见到她手机亮了一次又一次,便拿起来看看,屏保没有提示消息内容,他划开,是指纹锁。   “有人找你。”   宁嘉迷糊地点开,“你帮我回,我好困…”   消息弹来弹去的是【魔仙堡】,里面六个小魔仙,沈亦承揉揉眉心,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她们要来还调料。   回了句知道了,沈亦承退出界面,宁嘉置顶了两个聊天框,一个是他,一个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三个人,她,宁国强,何绘。   沈亦承叹息。放下她的手机,不论屏保和桌面,都是一片黑色。他起身,宁嘉失去温暖,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别走…”   黏得快要拉丝。   沈亦承低头道:“我去开门。”   宁嘉短暂地放过他,“快回来啊,我要睡着了,我这就要睡着了…”   他穿上衬衣,下面穿了居家的睡裤,打开门,江潮正贴着耳朵在家门上。   她也下意识道:“您好…”   沈亦承点头,“你好。”   说完就伸手,江潮不知道该看哪里,他黑衬衣下,胸口处有大大小小的红印,好像是被啃出来的,正想着宁嘉玩得很花,看到沈亦承伸出的手才反应过来。   他有一双过白手指细长的手,右手上面戴着一枚素环,指关节和指尖发着异样的红色,好像…被热水泡过。   “都在这了,那我走了…”   “再见。”随后关门。   沈亦承身上全是宁嘉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江潮还完东西就上去了,大家好奇道:“怎么这么久。”   “她对象来拿的。”江潮一拍大腿,“不怪小金想叫叔叔,我也差点。”   “我就说那个气场,你总不能叫人家大哥。”   江潮摸摸下巴,“但我总觉得眼熟呢,好像在哪见过。”   “不是吧,宁嘉的对象还是明星啊?”   她们几个紧盯着她,江潮却死活也想不起来,听到这样的话,大家“嗨”了一声,各自去啃各自的剩菜剩饭了。   江潮吃完,在池子里刷碗,灵光一现,终于想起了那张脸在哪里见过。   丹东路02号展厅,当年她父母的画出展时,他就露过一次面,据说是因为,那块展厅是他的。   他是沈亦承…沈家的二公子,那个包揽了北市半数艺术展的圈内大佬沈亦承。   江潮“我草”了下,给宁嘉发了一句:“牛逼。”   宁嘉还没看到消息,她在温柔乡里醉生醉死,呼呼大睡,而沈二公子因为抱着女朋友睡不着,百无聊赖了一下午。   作者有话说:   嘉嘉还在上学…没有事业,正在努力学习,毕业才有事业。   ps下章上垒。? 第22章   ◎烟火欲燃。◎   沈亦承这两天满满地在她家陪她, 宁嘉有美术史的理论作业要写,端着电脑,靠在他身边敲敲打打, 沈亦承揽着她看电影,宁嘉偶尔也会摸鱼看一阵。   她为沈亦承买了投影机,甚至找学电影的朋友,问问有没有门路, 她想买一面影院专用的幕布, 前几天才装修好。   沈亦承喜欢电影,他手上有不少碟片甚至胶卷,宁嘉这里的设备比家里好一些, 除了没办法雕玉, 这个小家没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他看得电影宁嘉很多都说不出名字, 甚至还有默片,大多是有些年代的,有些是爱情,有些…说不上来, 可能太过意识流,宁嘉都看不太懂。   宁嘉写完作业, 靠在他肩头看,这个她知道,是《魂断蓝桥》,所以看得津津有味。   宁嘉问:“我可以讲话吗?”   沈亦承笑:“当然。”   “好大一口亲亲哎。”   “…”   沈亦承还是希望她暂时闭嘴。   电影看完,宁嘉掉了两滴小珍珠, 爬到他怀里, 也想要一大口亲亲。   沈亦承按着她的脖子, 垂头深吻, 宁嘉舔舔他的唇肉,躺在他的臂弯里,两手紧握,似乎很有感慨,沈亦承想知道他怀里这个不解风情的小东西要有什么慨叹,宁嘉欲言又止,眼睛里都是泪花。   “好像是没法避免的悲剧。”   她这样说,然后抹抹眼泪,“我不想做饭了,好难吃,我想跟你出去吃饭。”   外面秋雨绵绵,冷得出奇,沈亦承给她揉着肚子,说:“那多穿点…还是买回来?”   宁嘉想想,“那就买回来吧!”   “懒蛋。”   沈亦承问她想吃什么,他叫人去餐厅订,宁嘉没有额外的要求,一切选择权交给他,沈亦承只好叫李琛去他常光顾的餐厅买一些。   李琛接到他的电话时十分惊喜,本来以为是他要回公司,哪知道只是让他买个饭,李琛将工作甩给小吴,小吴干得非常起劲,正准备带着热乎乎的外带离开,李琛又不放心,坐进了副驾驶。   小吴说:“李哥,您别操心了,这饭肯定凉不了。”   “你别管。”   小吴安静开车,到了地方,他拿着饭菜,李琛竟然跟在他身后,怪不自在的,等到沈亦承打开门,接过东西,李琛才发话:“沈总,明天…”   “明天来接我。”   李琛心口的大石落下了。   宁嘉探头看看他们两个人,问:“外面的雨还下得很大吗?”   “不大,就是有些冷,您有什么要买的?”   宁嘉注意到他是新来的,笑着问:“您贵姓。”   “我姓吴。”   “好的。没什么要买的,麻烦李助理、吴助理了。”   李琛摇头,帮他们关上了门。宁嘉的笑容应该是治愈系榜首,也难怪沈总这么疼她,要是自己累了一天,瞧见这么甜的脸,这亮闪闪的眼睛,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等下了楼,小吴被讲得美滋滋的,小声说:“李哥,沈总的女朋友谈了多久啊?是不是才上大学?”   李琛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小吴的笑容立刻收敛,低头道:“是我多嘴了。”   “别在外面说,沈总他很厌恶嘴碎的人。”   岂止是厌恶,沈亦承要是放在古代,绝对是谤讥于市朝者杀无赦的类型,沈亦承的一生都苦于谣言,甚至毁于谣言,他很反感旁人的议论纷纷。   不过谈了宁嘉这样的,他的耳根子也清静不了,说白了,谁也没把这段感情看得多真,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跟一个女学生,玩玩而已。   宁嘉看起来不傻,要是别的女人有她得到的一分偏爱,早该翘到天上去,宁嘉却一直文文静静的。   说来也可怜,好歹是宁远的大小姐,以前总听说宁国强多疼爱女儿,现在看来,或许是没及时铺路,或许是…根本没那么疼爱,李琛摇头,一阵感慨。   *   宁嘉周一有早八的课,七点便起来洗漱,沈亦承居然也醒了,他捏捏宁嘉的兔子耳朵发箍,单手搂着她,宁嘉还在刷牙,对他的行为意外非常。   “叔叔怎么了?”   他吻着她的脖颈,宁嘉痒得躲闪,将泡沫吐了,好好漱口,都收拾干净才回头,沈亦承在玩她的兔子耳朵,宁嘉小心问:“没睡醒?要用厕所?你怎么不讲话?天呐,难道是梦游,我不该叫你的…”   沈亦承拥紧她,用嘴唇抿了下她软嫩的侧脸。   宁嘉不明白,眨眨眼睛,想往外走,他搂着跟随,宁嘉想要换衣服,沈亦承坐在旁边,没有避嫌的意思,宁嘉盖住他的脸,刚想脱掉睡衣,被他一把拉过来搓扁揉圆。   “要迟到了…我还想吃早饭。”   沈亦承这才松开。   “没想到你醒这么早。”宁嘉盖好他的眼睛,穿好衬衣与牛仔裤,然后将盖在他脸上的外套取下,裹在自己身上。   是一件咖色的小西装外衣,和他的领带很配。   沈亦承看她拿起电脑,宁嘉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印上一吻。   “想你。”   他轻笑,抚摸她的侧脸,宁嘉窝在里面轻蹭,他开口:“晚上有没有课?”   “没有。”宁嘉躺在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没办法来找我了,我好想你。”   “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宁嘉委屈地揉揉眼睛。   她看时间,真的来不及,握着他的手,仿佛生离死别。   等她坐在教室,才明白雷打不动的沈二公子起床,是因为舍不得她。   *   夜里他没有来,宁嘉周一在图书馆查文献,今天的素描课老师留了大作业,她还打算第二天去买画材。许久没画画,家里的颜料多数都干了,至于铅笔纸张,她懒得去拿。   她和江潮、金茹一起回家,两个人八卦她:“男朋友没在?”   “他比较忙。”   等金茹上去,江潮才拉着她在楼下抽烟,“还以为你不会,长得像个乖乖女。”   “被骗了吧。”   江潮哈哈笑起来。   过了会儿,她问:“你男朋友,是不是沈亦承?”   宁嘉搓着烟管,压在指尖,点头:“他是。怎么,你认得?”   “他在艺术圈还挺有名望,我听我妈说,他十几岁花一年时间雕了一块两米高,五米长的仙人飞升屏风,被哪个美术馆收藏了来着?我见过一次,气势磅礴,真是震撼。”   “奥…我以为他只喜欢雕玉。”宁嘉笑笑,“他十几岁的时候,我还在玩泥巴呢。”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江潮摆手,“别嫌我八卦啊,我怕…你们之间不对等,你会受伤。他那种人,不是我们凡人能见到的,哈哈哈哈。”   宁嘉吐出一口烟,“我父亲和沈家有些关系,我叫他一声二叔。我父母死后,他照顾我,确实不对等,但是他没图我什么,待我很好,我也不要什么,这段时间,光靠我一个人很难适应。”   听着不像是会为爱沉沦的样子。   江潮叹气:“我父母在国外,我在这边和祖父母住,我理解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   宁嘉笑着说:“谢谢。”   这样相处,宁嘉看起来明净无瑕,仿若也成了触不可及的仙子了,她很平静,几乎没有多少感情的涟漪,提到沈亦承,她也是这样淡淡的语气,江潮忍不住道:“你这样好像尼姑。”   “怎么说?”   “参透红尘。”   宁嘉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这就出家,作业拜拜。”   两个人笑在一处。   此时宁嘉的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看看,是沈亦承。接下来贴在耳边,宁嘉眉眼温柔,轻咳一声,沈亦承的声音经过电流处理,更性感了。   “到家了?”   宁嘉说:“在家呢,在楼底下,和江潮。”   “天气冷,早点回去。”   “行。你在哪呢?”   “机场,这次要走半个月。”   宁嘉啊了半天,不讲话了。   江潮拍拍她的肩膀,“走了,我先上去。”   宁嘉点头。   她跟着往上走,打开门,关上才说:“你去国外?还是怎么…”   “西南,没有出国,时间一样,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李琛也在北市,有事儿找他。”   宁嘉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倒了下去,两个人沉默不语,宁嘉贴近他的呼吸,听到他低低的一声抱歉。   「他那种人,不是我们凡人能见到的」   宁嘉心里暗笑,带着三分自嘲。   “没事,你在那边注意安全。”   “生我的气么?”   宁嘉说:“我不生你的气。我看你也不怎么想工作。”   他一笑。   “我老了,跑来跑去,睡不好觉。”   “你才多大,那我也老了。”   沈亦承的手里把玩一串翠绿的玉珠,电话贴近耳朵,不想挂,就这样等着她说话。   宁嘉的声音飘渺得不像俗世的人,“后悔,不该讲那种话,叔叔,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沈亦承手上的动作一滞,“怎么?”   “想你想到发疯,我想见你。”   是什么人会被这种情话打动呢?沈亦承以前认为自己不是,现在说不好了。   “乖。嘉嘉。”   宁嘉似乎哭了,放在一个月前,他或许会觉得矫情唧唧的,真轮到他,又心疼。   “挂了…洗澡。”   “去吧,好好吃饭,记得吃药。”   “知道了。”   那边挂断,沈亦承将手机撂在桌子上,转石头,转了一会儿,将手串也放在台面,揉着眉心,   小吴站在不远处,基本也听到了,他是彻底明白,沈总带着他不是提拔,是把最好用的人都留给了宁嘉。   来接车的人到了,吴助理提着行李箱,沈亦承就拿着玉珠手串和手机,神色不清地上了车。   *   宁嘉不叫他打电话,偶尔还是会打,打了又想他,想他还见不到,不如不听他的声音,不听他的名字。   分隔两地实在是痛苦极了,宁嘉晚上彻夜无法入睡,没办法,只能吃起她吃过的药,勉强睡着,第二天像个水鬼在人间游荡,江潮担心她,宁嘉却坚持上课,不去医院。晚上跟她们出去玩也好,一起吃饭也好,聊一些别的,她也就不想那些事,就怕自己一个人。   沈亦承成了她的药,这药没了,她只能吃真的药。   之前他提过去纽约看医生的事儿,宁嘉不曾和他说过,她在北市有一位主治医生,是初中去看的,药断断续续的吃,称不上有没有好转。   她最近总能梦到何绘,母亲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着,叫她妈妈,一回头,红颜枯骨,宁嘉惊醒,后背全是汗水。   没办法,宁嘉给周于瑗打电话,问她周六日有没有时间,要不要过来玩,她的大学虽然在北市,但是没在城区的大学城,很偏僻,周于瑗抱怨:“救命,周六日还有课,我真的想死。”   宁嘉笑着说:“好可怜,那我们有时间再一起玩。”   她放下电话,没人可找。   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宁嘉还没有离开他这么长时间,试遍了所有方法,长夜还是难捱,也吃不下去饭,强吃了一些,又想吐。   她开始养成上称的强迫症,怕自己体重掉下去,沈亦承也没给她压力,宁嘉却将这件事当做必须完成的任务。   十月初,江潮看她吃饭比小鸡啄米还少,怼怼她的胳膊,问她想不想出去爬山,一定是三点一线的生活让她食不下咽。   宁嘉同意了,时间定在国庆假期第一天,爬的是不远处公园的小山包,空气清新,确实有一定的舒缓作用,宁嘉爬累了,坐在石墩上喝水,北市的地图像一个翻开的书页,正南正北,中间一条漫长的对称轴。   她安静的注视着,江潮用冰咖啡贴了一下她的侧脸,“看什么呢,感觉你要跳下去了。”   宁嘉摇头,江潮碰碰她,“走吗,烟友?”   宁嘉看了看还在八百米开外的同伴,点头,和她到厕所旁边的吸烟区抽烟。   她换了劲大一些的香烟,江潮闻到,直咳嗽,“我的大小姐,你这是要吃兴奋剂吗?”   宁嘉捂着额头,“我头晕。”   “你这几天状态很差,沈二公子忙什么呢?”   宁嘉皱眉,“谁知道。”   “你这是相思成疾。”   宁嘉说:“我到宁愿是相思成疾。”   “真的,什么毛病?这么严重?”   她摇头,江潮捏捏她的脸,“抑郁症?”   宁嘉的态度像是默认。   “我原来也这样,后来上大学好了。”   “我也想好。”   江潮耸肩,“可能到好的时候就会好,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宁嘉的神经放松了一些,江潮搂着她的肩膀,宽慰:“走吧,接着爬山,把她们甩在屁股后面,今天的午餐就有着落了。”   “谢谢你。”   宁嘉也没隐瞒谁的意思,这个年头,抑郁的人多了去,多一个她不多,少一个她不少。她一直当自己害了感冒。   江潮劝她:“未来某一天就会好的,没准他回来那天就好了。”   宁嘉脸皮再厚,还是会被这些调侃弄得不好意思。   江潮第一个爬到山顶的小亭,张开手臂拥抱太阳,宁嘉也想真诚地去拥抱,但她还做不到,她说:“江潮,你真厉害。”   江潮摇头,这时手机振动,宁嘉拿出来,是沈亦承的消息。   【下午三点到首都机场。】   【是不是放假了?】   宁嘉回:【我去接你,这次可别再把我迈过去了】   沈亦承看着那个淋雨小狗的表情包,回头问吴助理:“没有晚点的消息?”   这是他今日问的第五次。   小吴说:“沈总,这趟准时。”   沈亦承有些焦虑,看脸看不出来,但是他手里那串珠子都要被磨出火花来了,小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   爬完山,金茹她们请客吃饭,宁嘉一个人吃了半条鱼,大家纷纷表示震惊:“天呐,宁嘉,你别跟我说免费的饭就是香。”   宁嘉吃得肚子滚圆,笑着摇晃小腿,大家看出来了:“我知道了,宁嘉她对象要回北市!”   “真是个小机灵鬼。”   宁嘉不回答,嘿嘿傻笑。   五点到机场的飞机,宁嘉吃完饭就去了,又买了一大捧玫瑰,一个人坐在机场的vip接待室等他。   国庆游客真多啊,但是那和沈亦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从这个空荡荡的vip通道出来,她就能看到他。   宁嘉听到他的航班降落的消息,拿出化妆镜看了看,确认一切完美,才站在通道尽头等他。   和她站在一块的还有一队人马,总想站在宁嘉前面,她哪能忍,往前面多走了好几步。   结果沈亦承下来,他们比她还兴奋,想要走上去握手,沈亦承却张开手臂,大家还想,沈总这次怎么这般热情,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就跑出去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举着她的一大捧玫瑰,奔到他的怀里。   沈亦承按着她的后脑深深一吻,宁嘉猝不及防,脑袋热得冒烟。   这下两队人马都不敢轻举妄动,沈亦承揽着她的肩膀去停车场提车,宁嘉举着花说:“我开车接你来的。”   “出息了。”   宁嘉蹦蹦跳跳,像个小兔子。   她特地回家提的他给买的宾利,让沈总的出行有排面,有气场。宁嘉让他在副驾驶坐好,她一路开回市中心,当然,赶上离京回京大部队,他们不出意外的堵了两个小时车。   宁嘉问:“晚上吃什么?”   沈亦承抱着玫瑰,合眼补眠,“听你的。”   “那先回家,去学校周边对付一晚?”   “行。”   宁嘉把豪车拐到破败的家属院,江潮她们正好吃完饭回来,看见宁嘉开着银白的宾利,接新娘一样地把沈亦承请下来,真实表演了什么叫把软饭吃得高质量。   宁嘉眼里只有他,朋友都没看到,沈亦承单手拿着花,跟在她身后上楼,宁嘉有一堆话想跟他说,一进屋,沈亦承便把花扔在一边,将她举起来,压在门上拥吻。   宁嘉捧着他的脸,黏在他的唇上,呼吸急促,每一句都是“好想你”。   沈亦承抱她回到卧室,打开她的床头柜,宁嘉看他拆了包装,拿出一枚,心跳飞快,等他俯身过来,宁嘉下意识用手按住他的胸膛。   “怕么?”   宁嘉摇头。   片刻过后,她的呼吸如同点燃的烟火的火舌飞速撞在一团火药上,炸出腾飞向上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她将灵魂献祭给自己唯一的信仰,徒留一种阵痛与渴望。   沈亦承看到她在垂泪,他忍不住想,他是否应当结束这件事情。   沈亦承停下时,宁嘉侧头,埋在他的臂弯浑身发抖,他想起身,宁嘉却骤然看向他,他明白她的目光,他们没办法中途停止。   沈亦承抱了她很久,等宁嘉的大脑能辨认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沈亦承将床单铺好,枕头也换了,宁嘉趴在上面,身上盖着毛毯,她闷在枕头里,和他说:“我好饿。”   沈亦承只知道在这里摸她,却不知道喂喂她,宁嘉前几天一口饭都吃不下去,见到他就饿得昏天黑地,好想吃手,宁嘉和他要,嘴里立刻塞进来他的拇指,宁嘉有气无力地吮吸,沈亦承在她耳边问:“想吃什么?”   “你定…”   沈亦承说:“门口的店铺还开着么?”   宁嘉颤抖着嗓子,要求他:“不许走。”   沈亦承只能给李琛发消息,让他找人送点吃的过来。   李琛也没找别人,自己亲自送过来了,沈亦承放在床头柜上,宁嘉只想趴着,大腿抽筋了几次,现在还疼,腰也疼,哪都疼。   她勉强坐起来,拿了一块三明治放在嘴里,沈亦承从背后拢着她,帮她拿着,宁嘉问他吃不吃,他倾身上前,咬去她的齿痕。   作者有话说:   嘉嘉:所以叔叔过渡好了?(   沈叔叔:不仅过渡好了,洁癖也没有了)? 第23章   ◎家里还有一张嘴。◎   里面还有一些小羊排之类的, 宁嘉不想吃,坐在他腿上,沈亦承将她抱起, 宁嘉正在喝那杯该死的牛油果饮品,一下被他弄得咳嗽起来。   他还算人吗?   宁嘉仿佛在水中浮沉的鱼,还在吃食便被水浪卷携到上下颠簸,她捂着额头, 一手撑着床面, 想要转过来,沈亦承才舍得离开半寸,让她躺在枕头堆上, 宁嘉断续地问:“不饿么?”   “不想吃。”   宁嘉单手抚着他的脸, 沈亦承轻吻她的手心, 宁嘉躺在绵软的云端,想要合上眼睛,却忍不住要看他。   很少见他湿了前发的样子,像刚刚沐浴出来, 远看那般高瘦,脱了他昂贵的西装, 手臂上也是肌肉盘布,每寸都恰到好处。   只是太过沉默,太无声。   宁嘉搂着他的脖子,房间里都是她的动静,她的香水、沐浴用的、护肤品, 都被他蒸得满屋子都是, 只有凑近才能闻到他苦涩的草木香, 盘在他的发尾和耳垂。   宁嘉用尖锐稚嫩的獠牙去咬他, 沈亦承淡淡“啧”了声,宁嘉舔舔舌,沈亦承沙哑着嗓子,讲她:“小吸血鬼。”   宁嘉舔着发红的那块,说:“我还没咬破呢。”   想告诉她别弄得太过,想想还是算了。   她现在应当很疼,沈亦承握着她的腰,宁嘉眼泪便下来了。   他躺在她身上,停下动作,宁嘉伸长了手去摸手机,打开看看,十一点半。   “真要死了。”宁嘉说完这句感慨,彻底昏睡。   假期漫长,第二天又不用做什么,宁嘉的生物钟让她七点醒了一次,看到沈亦承睡在她身边,脸贴着她的额头,宁嘉便埋到他胸口,一口咬住。   沈亦承不会醒,他的睡眠质量应该能拿个世界第一,比他的玉雕更像无价之宝。   宁嘉吃了会儿又睡了过去,中午醒过来,四肢不听使唤,仿佛搬了两天砖那般累。   沈亦承也醒了,穿着他的浴袍,宁嘉说他那件衣服好像唐朝有名的男宠张易之穿的,他笑笑,袒胸露腹的行为更加猖狂。   沈亦承叼着烟,点开了她厨房的灶火,宁嘉砰得一下便清醒彻底,用她都劈了的嗓子喊他:“你干什么呢?”   沈亦承说:“做饭。”   天呐,她的厨房。   宁嘉想要阻止,奈何如今已经是个八级残废,只能听着他叮叮当当,过了一会儿就把昨天的小羊排端到她身边,还摆了一圈蛋炒饭,上面顶了两枚半糊的大蒜。   这叫什么?中西结合?蛋炒饭羊排?   宁嘉用勺子吃了一口,米饭还没熟,他竟然用生米炒饭。   没办法,只能将羊排吃了,沈亦承用她的勺子吃了一口米,随后默默去厨房吐了。   他在这里给她挑出鸡蛋,让宁嘉用叉子吃,鸡蛋只有油煎的味道,以及本身就有的腥气。   他们两个并非是半斤八两,而是宁嘉远胜于沈亦承了。   但能让沈总素手羹汤,也算自己有本事。   “想吃什么?我去买点。”   宁嘉立刻撂下刀叉,“想吃麻辣拌。”   沈亦承没听过麻辣拌,宁嘉告诉他牌子上有写,是学校对面商业街的小门店。   宁嘉看他穿好衣服,问他:“沈总,您有更亲民的衣服吗?”   沈亦承说:“我的字典里没有亲民。”   实在是猖狂。   宁嘉便看着他穿着他那身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去挤苍蝇馆子了。   *   中午正是饭点,没离开学校的学生多得是,这两天美院还有学生作品展,是校园开放日,人潮攒动,沈亦承找了许久“麻辣拌”的牌子,才看到一家“张姐麻辣拌”,旁边写着麻辣香锅、麻辣烫,沈亦承不喜吃辣,硬着头皮进去,他太高,一些女学生、小孩子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沈亦承便后悔做了这个冲动的决定。   需要自己选菜,沈亦承打开手机,宁嘉正在补眠,听到震动,一把抓过来,一看是他,叹口气,放在耳边,差点没被他那里的声音震晕。   一些流行歌曲充斥耳膜,沈亦承耐着性子问她:“这里的菜要自选,想吃什么?”   宁嘉说:“看着拿一些,土豆、还有炸丸子,别的…你看着拿,我想吃方便面。”   “…”   他大概想说垃圾食品,但在别人的店里,总归不合适。   他在这里两手插兜,等着拿盆和叉子,侧头看到几个熟面孔,两方对视,金茹咽下臭豆腐,指着他说:“卧槽,宁嘉她对象。”   沈亦承捂着额头,伸手招她们过来。   几个小女生小仓鼠般仰头看他,沈亦承说:“劳烦帮宁嘉弄一份…麻辣拌,你们想吃什么?由我请客。”   她们几个互相看看,大概在琢磨要吃什么,最后统一在这里排队,吃麻辣香锅。   沈亦承看着她们娴熟捡起那些食材,“宁嘉是不是喜欢吃土豆来着?”   “还有那个丸子多拿点…”   他忽然觉得,他好像并不了解她,她向来都是给什么吃什么,如他一样,原来也有这般划分明朗的喜好。   “她吃什么面?要吃米饭吗?”   沈亦承指了指方便面,金茹加好,将号码牌放在他手中。她们三个吃一锅麻辣香锅,沈亦承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还是临走头,宁嘉特地为他绑定的。   金茹本来没想叫他请客,见他都将钱付了,便问:“嘉嘉有说想喝什么吗?我们正好要去买。”   给宁嘉和他买点喝的,也算有来有往。   沈亦承拿起电话,宁嘉接过来,听他说:“喝什么?你的同学在。”   “她们喝什么?算了,叔叔把电话给她们…”   沈亦承将手机递过去,瞧着她们聊了会儿,金茹刚把电话挂断,就看到沈亦承备注的「嘉」。噫,好腻。   沈亦承没接,让她拿着手机去付钱,金茹摆手,“那怎么好意思。”   “去吧。”   又不容拒绝,金茹只好拿走,出门才说,“总感觉像学校里的老师,好可怕。”   这个手机也烫手,金茹举着,一会儿便来了电话,上面写着李琛,也不知道是谁,不敢接,等他自己挂了,到了奶茶店,大家问:“真要用人家的扫啊?是不是不太好?”   “拿都拿来了。”金茹付了款,赶紧将手机收起来,一会儿又来个电话,03展负责人,一会儿又来一个陈褚老师,一会儿又是周静,真的忙死,饮料拿好,金茹赶紧将手机还回去,沈亦承看了眼未接来电,只给那个叫周静的回了过去。   “您吃了吗?要用什么?还有下午的剪彩您要来吗?陈先生那边托我问问您,想要跟您叙旧…”   沈亦承说:“不去。”   就直接挂了,手机关机。   好有个性。   金茹看他离开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方才的气压很低,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   去的时间太长,宁嘉都担心他不适应,看到他回来才放下心。   他皱着眉,将东西倒在碗里,准备了筷子和叉子,将那杯滚烫的红豆芋泥波波茶放在一边,插好吸管,一起端到她床头柜上,宁嘉眨眨眼睛,“那你吃什么呀?”   沈亦承一时忘了这种事。   他按按宁嘉的发顶,“你先吃。”   宁嘉想问他是不是要走了,就看到他迅速脱了西装,扔在座椅上,将手机手表之类的尽数扔到床上,径直去洗澡。   宁嘉把他的零碎收起来,坐在床沿安静吃饭,沈亦承洗完澡才露出舒适一点的神色。   “你非要去的。”   意思是他难受成这样,可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亦承坐下,旁敲侧击:“外面人不少,看样子有什么活动,那小馆子卫生状况堪忧,你的肠胃吃得成?”   宁嘉吃得可香了。   她只剩下眼睛有闲暇,笑眯眯地看向他,沈亦承说:“我没让加辣。”   “没事儿,我不贪辣,吃多了也胃疼。”   宁嘉问他要不要吃点,沈亦承勉为其难吃了一口,里面放的一大勺麻酱,粘稠得很,菜都是水煮的味道,没什么新鲜,就是里面的油炸丸子,里面放了红萝卜碎,甜甜的,外酥里软,吸满了汤汁,怪不得她爱吃。   “我以为你不愿意和我吃一个东西。”   “我吃你的东西还少么?”   宁嘉声音降低八度,“那你爱干净…我哪知道。”   沈亦承的手覆盖上来,宁嘉大骇,“我求你,别折腾我了,疼死了。”   沈亦承低头抚摸,“我的错。”   “你的手机关了,要是有事怎么弄?”   “别管。”   宁嘉不再提,吃了一半吃不下,沈亦承又吃了一点,宁嘉说:“你不爱吃的话,我一会儿给你煮点面?”   “不用。”   他将剩下的东西端到厨房,吃不完的丢掉,宁嘉勉强去了趟卫生间,好好漱口洗脸,回来趴了会儿,沈亦承也从卫生间出来,躺在她胸口,要看看她伤得深不深。   宁嘉不好意思给他看,一开始抗拒他碰,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沈亦承垂头看看,宁嘉将脸别到一旁,半开玩笑道:“你又不是医生…我觉得没那么严重,就是疼。”   没什么伤口,只是肿了。沈亦承将她的裙子拉下,目光轻瞥,瞧见点异样的伤痕,宁嘉压着裙摆,不知道在看哪里。   “怎么弄的?”   宁嘉不说话。   腿内侧有几处圆痕,不易察觉,但不像胎记,像是烫的。沈亦承伸手,宁嘉哑着嗓子说:“别看了。难受。”   他便将她盖好,宁嘉的眼泪滚出来,沈亦承垂头抚摸她的发,她穿着吊带的蕾丝睡裙,仔细看看,胸下也有。   这两处她不愿意他碰,他总觉得是太过私密,她害羞。   宁嘉压着床单,和他说:“我小时候弄得。”   “谁烫的?”   她过了好半晌才说:“我妈。”   沈亦承搂着她,许久说不出话。伤在这两处,可省着被别人看见,唯有宁嘉一个人日日忍受着伤口。   她忽然说:“你别嫌我。”   他温柔地说:“我嫌你做什么?”   宁嘉便不讲话了。   沈亦承觉得有种无名的怒火,但他无处宣泄,何绘死了,宁嘉没地方讲理,沈亦承也没有身份去与她讲理。   宁嘉躲在他怀里,沈亦承将手放在她口中,轻笑:“嘉嘉,你若不喜欢吃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她笑起来,沈亦承恍然觉得,她这点怪异的癖好,与她母亲的虐待也离不开干系。   宁嘉嘟囔着:“我不想把咱们的关系变成苦情剧,一切都过去了,我也忘了。”   她到坦荡,沈亦承深知她在撒谎,顺着她说:“那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洛丽塔》、《情人》之类的?”   全是老少配。   沈亦承搂紧她,低头道:“还不算。”   宁嘉以为他说得是,他还没那么老,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的金钱和性的交易,问他:“怎么?”   “你很听话。”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宁嘉撇嘴,听话可从来不是夸赞别人的词。她吃手吃得开心,沈亦承将手拿出来,宁嘉看他身体下移,耳朵滚烫,她无力阻止,捂着眼睛,放松身体,沈亦承吻过她的伤疤时,宁嘉浑身一颤。   *   小时候看动画片,里面会有受伤了舔一舔的场景。   宁嘉总觉得是在骗人,舔了也没什么用,今天满脑子都是两个小动物站在一起互相舔舐的画面,无限循环,沈亦承给她了这种安慰,她真的不那么疼了,虽然已经半麻木,但多亏沈总照顾,宁嘉已经能起床走路。   她去厨房给他炖了一只鸡,卖肉的老板已经给她切好,宁嘉解冻后便码在砂锅里,放上枸杞、人参之类的,当然还有一些菌类。沈亦承低头看看,问:“这么补?”   “这两天沈总散了不少阳气,应该补补。”   她在床头准备了三盒,今天就被他用光了一盒。真是可怕。   沈亦承拍了拍她的屁股,宁嘉加好高汤,盖上锅盖,小火慢炖,沈亦承把她抱起来,宁嘉感慨,她受了沈亦承憋了十几年的火气,她有空应该去算算他们两个的八字命格,别哪天真把她折腾死。   对着她又亲又摸的,哪有半点觉得亲昵恶心的样子?   这会儿也是,宁嘉这么腻的人,都觉得他腻歪极了,便问他:“不用工作?”   沈亦承皱眉,显然不想听。   “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   “牙尖嘴利。”   宁嘉坐在他腿上说:“我这怎么说也得是一代贤后吧,怎么能说我牙尖嘴利,这叫关心千秋大业。”   他一笑:“我看像是腻烦了,将人往外推。”   宁嘉叹气:“被你看出来了。”   沈亦承道:“在你这歇几天。”   “二叔,你下次离开久了,能不能给我个准备?”宁嘉说,“你不讲,怕我生气,远远地告诉我,我也要适应一段时间。”   沈亦承这次谦虚接受劝谏,“以后会提前说。”   宁嘉搂着他道:“你不在这几天,我睡不好,很想你,你回来了又搞我,我真要死了。”   “成天死不死的。”   沈亦承知道她什么意思,和她说:“晚上盖着被聊天。”   宁嘉双手赞同。   宁嘉这次的鸡汤味道不错,鸡去过血水,虽然是冻的,但不太影响风味,宁嘉用剩下的鸡肉和汤下了两碗面条,沈亦承说她进步飞快,宁嘉叹气,“没事做,天天研究做饭。”   她自己吃了一碗,坐着难受,洗完澡便上床躺尸,沈亦承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和宁嘉道:“晚上有局,十点回来。”   宁嘉挥手,同意了。   他也觉得自己不该一天24小时泡在她这里,不然有23个小时都想弄她。   *   夜里的局还算庄重,请了今天开展的陈画家,沈亦承今天谁的面子都没给,包括与他老师同辈的陈褚,但想想,实在不合适,晚上叫他,还是要去的。   对方见到他便笑着调侃:“这么忙,我的电话都不接。”   “亦承告罪。”   陈褚拍拍他的肩膀,问他:“忙什么呢?”   他带着小女儿来的,陈菏正在读国画硕士,看样子顺利的话,能在美院留校任教,陈菏闻言笑道:“二哥大忙人,前几天刚从云南回来,会不会累得睡了一上午?”   沈亦承淡淡看她一眼,并没搭话。   桌上一共几人,沈亦承本打算坐下,一会儿门开了,传来一声爽朗的笑,他顿了动作,起身,叫了声:“老师。”   陈褚招呼,“老钟,请你的徒弟太不容易,我看还是要你出面才行。”   钟鼎铭乃是数一数二的雕刻大师,沈亦承的手艺师承于他,逢年过节,沈亦承都要亲自拿着东西过去看的,连他爹妈都没这待遇。沈亦承先将人引到主位,立在旁边,等到前辈坐下才落座。   他看着着架势,隐约明白这场吃的是什么菜,后背靠在红木椅上,目光远远望着不清楚的一点。   先上了前菜,这间雅馆菜品不错,但沈亦承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却是因为这两天吃得七零八落,他竟有些饿了,比宁嘉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动声色地扬起唇。   钟鼎铭拿起筷子,沈亦承一一敬酒,而后落座起筷,夹向不远处的“春色满园”——不知怎么做的三百元炒青菜。   这个行为让陈褚的话噎在一半,等沈亦承吃完才道:“亦承,听说你前几年都在国外,忙着做什么?”   “卖东西,开展——当然也是为了卖东西。”沈亦承道,“在国外养得俗气了,开了公司,就没时间雕琢作品。”   陈褚看看钟鼎铭,明显感觉沈亦承似乎变了不少,往常笑吟吟的,今天竟然在耍贫。不过都是看着他长大,也知道他本来什么德行,二老一笑而过,轮番的关心过后,终于委婉地绕到正题。   陈褚拿出一幅画,沈亦承放下筷子,起身接过,打开看看,是一幅宋式的工笔侍女浣发图。年代自然不是宋朝,分辨一番,也是清初的文人工笔画了,价值不至于连城,但也不菲。   沈亦承先客气一番:“怎么能受您的礼。”   “你小师妹跟着导师去研习,从一个民间收藏家手里买下来的,我说让她亲手给你送过去,她非要我来。”   攀亲沾故,陈菏一个画画的,成了他师妹了。   陈菏被说得不自在,笑道:“二哥,别听我父亲胡说,东西是我找的,礼是他要送的。”   沈亦承说:“不敢割爱。”   说着将画收好放回托盘上,陈褚道:“亦承,你也快到三十,我听云晚说你还没有谈朋友,这不,我也快六十了,厚着脸皮过来,给我的女儿问问。”   陈菏捂着额头,耳朵红透,她父亲画作得不错,就是说话没多少技术含量,好好文雅的局,都快被他变成逼亲了。   但不论如何,主旨不变,她看向沈亦承,几年过去,他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宠辱不惊,温和带笑,也一样,这双眼睛寂灭如死潭,荡不起波浪。   此刻沈亦承往嘴里送了某样菜,眉尾微扬,闻言虽不再夹菜,但嘴里静静咀嚼,陈菏看了片刻,无语之余,竟然看出半分可爱。   他把东西咽利索,抿了口白酒,回道:“我在谈朋友。或许是她弄错了。”   “哎呦,谈朋友还瞒着你妈?”   陈褚下意识觉得,沈亦承在婉拒,面子有点过不去,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温婉有礼,脸更是像月儿那样叫人喜欢,她也是暗恋沈亦承这么多年,暗恋他的多了去,实在是要先下手为强了。   不说别的,就长辈这边看在眼里,他这人干干净净,不乱搞,就胜过了一众子弟。   沈亦承叹气,“承蒙厚爱,只是…当真不能。与师妹其人品性如何无关。”   钟鼎铭骤然开口:“我听说八月底你请了美院的老师吃饭,带着宁家的女儿,是不是真的?”   他坦诚道:“是。”   钟鼎铭皱眉,撂下筷子,沈亦承方吃了三分饱,只得同样放下碗筷。   陈褚惊诧道:“你什么意思?谈的朋友,是宁嘉?”   沈亦承如同受戒的小和尚,垂头道:“是。”   钟鼎铭接着骂他:“本来觉得你心性正,说出去不知道丢人,还拢了一堆师长看你的破事!”   沈亦承不语,安静听训。   陈褚没想到是那个倒蹬材料的宁国强的女儿,不管他想不想比,现在在沈亦承那边,自己女儿就是低了人家一头,压着怒火道:“你还年轻,玩玩,就是弄得身上不干不净的,传出去叫什么事儿。”   沈亦承沉寂了几秒,轻笑:“我是不干不净的,不用别人惹我。”   这话出来,仿佛触动了哪个死局,两个老人心疼地叹气,“没说你…”   “我年轻?三十的人了,她还小,比我干净。”   沈亦承也不管他们吃不吃了,拿起筷子,要吃饱的架势,陈褚哪还吃得下去,两个人轮着训他,沈亦承只低头吃菜,钟鼎铭骂了他一声:“这菜这么好吃?”   沈亦承说:“确实好吃。”便叫来服务员,单上的古雅名称也不再叫了,直接说:“打包两份春卷。”   服务员赶紧去办,陈褚气极了,“你这是还要带回去吃?”   “家里还有一张嘴,半夜饿了吃。”   这下不等两位老人发作,陈菏将筷子一摔,踢了凳子便走了。   沈亦承叹了口气,撂下筷子,转身去找人,陈菏站在马路上,气得直抖,看到沈亦承出来,劈头盖脸骂道:“你不喜欢就说,用得着这么羞辱我?”   “没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以前觉得你丰神俊朗的,现在一看,搞女学生了,你恶不恶心?”   沈亦承笑着说:“恶心。”   说到底,陈菏她妈就是陈褚搞的女学生,谁比谁恶心呢?   一拳打在沙袋上,陈菏静下来,抹抹眼泪,“你去把我爸叫出来,我们走了。”   沈亦承回去叫人,将柜台上的两盒春卷也拿着,把账结了,陈褚一甩衣袖要走,钟鼎铭的脸色也不好,沈亦承端正地站在门口,将陈褚送上车,毕恭毕敬。   上了车,这位老画家便安慰女儿:“瞎了他的狗眼,让他玩去,咱们也不要他了。”   “真当是玩呢?”陈菏冷哼,“他是真怕家里的饿了,心心念念赶紧吃完回去呢,您真看不出来?”   陈褚重重叹了口气,?轻?吻?小?说?独?家?整?理?“什么事儿啊,这事儿传到他妈耳朵里,哎…”   这边沈亦承给老师叫车,钟鼎铭说:“刚才骂你也就做做样子。”   “学生知道。”   “快三十了,比十几岁还混,你也是,专门爱人家十几岁的,是不是跟你一样的倔性子?”   “不像我。”沈亦承说,“像…她谁也不像。”   “你是真动了真情还是闹着玩,也别耽误人家,刚上学,懂什么?你都多大了?”   沈亦承挨了半天骂,规规矩矩地将老师送回去,再叫人把他送回家,还差五分钟十点。   宁嘉下午睡了,夜里就等他,沈亦承将饭放进微波炉,宁嘉听到他叮叮咣咣在厨房,也没先来看她,赶紧过去瞧瞧他在鼓捣什么,一到厨房就见到他拨开包装袋,将纸壳放在微波炉里面烧。   宁嘉制止了他,糯糯地说:“要把它们拿出来,放在盘子里…这是什么呀,春卷,好多虾。”   里面是颇有嚼劲的虾仁,配着清爽的蔬菜,饼皮透明,宁嘉罗在盘子上,沈亦承问:“够吃吗?”   “够吃的,你带回来好多。”   “一起吃。”   “出去喝酒没吃饱啊?”   沈亦承搂着她的腰说:“见老师,光挨骂了。”   宁嘉把碟子放在微波炉里,闻言仰头问:“怎么挨骂了?要不要我亲亲你?”   沈亦承笑着吻她,宁嘉亲了又亲,忍不住将他的齿关挑开,吻了一会儿便道:“真不弄了…”   沈亦承说:“我摸摸。”   摸个没够,等到叮的一声,宁嘉才找了个理由,给他的两手套上厨房手套,叫他把春卷端出来。? 第24章   ◎沉沦不醒,或抵死缠绵。◎   沈亦承长假实则是最忙的时间, 想见他的也得了空闲,沈亦承多数需要奉陪。他想带着宁嘉,让她多接触接触, 以后路也好走,宁嘉却赖床说:“难受,走不动路。”   沈亦承说:“真不去?这次主要是钻石首饰。”   宁嘉斩钉截铁地说:“不去。”   “在家等我?吃什么?”   “我点外卖。”   沈亦承觉得那东西不干净,也没说什么, 递给她两张卡, 宁嘉接过来,笑着说:“叔叔,您这是要我吃熊猫?”   “违法乱纪, 给你抓起来。”   宁嘉打滚着笑, 随后将两张卡收好, 沈亦承俯身吻她:“是不是折腾病了?”   宁嘉摇头,手指在他的发里穿梭,眼睛里满盈她的倒影。   他还是离开了,宁嘉等到他关门, 忍不住站起来,扒着窗户看他的车, 等看见他上车,才坐在飘窗上,收起目光。   宁嘉到没那么难受了,如果是看看钻石首饰,她确实应该去, 但沈亦承说他挨了老师骂,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因为什么, 到最后也隐约觉察到是因为她。   不然跟老师吃饭还给她带东西回来, 一看外带的包装就是人均几千的中餐馆,随手带,做得也不合适。   宁嘉叹口气,打开手机,魔仙堡还热闹,长假只有两个人回了家,剩下的都是外地人,不想挤旅游大部队,江潮和金茹也在,两个人下楼时,宁嘉正巧推开门,金茹嘿嘿一笑:“感觉十年没见到你了,金屋藏娇?”   宁嘉说:“我藏的娇早就走了。”   “妈呀,她脸皮好厚。”   宁嘉转身将门拧了,“软饭硬吃,没见过?”   三个人笑做一团,互相挽着往外走,江潮说:“想吃食堂的小面了,宁嘉你吃什么?”   “一块吃食堂,我一直没得空买画材,你们两个要买吗?”   “买了,撂在画室的柜子里,家根本搁不下。”江潮指着金茹说,“最后通牒,不把快递箱子收走,我就要亲手扔了。”   金茹有点囤积癖,闻言叹气,“你不觉得它们一定会有用吗?”   “你跟我说说什么时候有用?”   “旺财不就经常钻…”   宁嘉早就注意到她们俩身上的猫毛了,问:“你们养的猫还是狗,怎么叫人家旺财。”   江潮仰天道:“还不是小金,说名字越土越好养,旺财可是白色的布偶猫。”   宁嘉难以想象,金茹和她说:“有空来看看我们家旺财?”   她顿了一下,然后摇头:“不了,我有点怕猫。”   “怕猫?”金茹夸张道,“那这种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宁嘉叹气,一叹三咏。   *   沈亦承在北市就会回来,九十点钟,洗完澡便躺在她身边,十月中旬都有些冷了,沈亦承一进屋就给她摆满了一地的衣服,宁嘉看了看包装袋,都是商场里的大牌,问他:“你把商业街打劫了?”   沈亦承说:“叫周秘书买的。”   外套、内搭、半裙、连衣裙、皮鞋、包包,甚至还有一个一米的兔子玩偶,宁嘉说:“想和秘书姐姐谈恋爱了。”   沈亦承瞧她一眼,宁嘉才正色道:“秋装都穿不了一个月,十一月就冷了。”   “冷了再买。”   宁嘉往常也是这么扫货的,那时候她的衣帽间就有两个这儿大,现在…宁嘉只有收纳的头痛。   也不管了,张开手臂,要他抱,沈亦承把她抱紧,宁嘉主动拿了一盒,沈亦承将人翻过来,宁嘉抱着兔子,他弄上才忍不住叫了一声。   “疼了?”   宁嘉摇头,养了这么久,不算疼,沈亦承握着她的头发,宁嘉两手撑着床,只感觉这人仿佛在凿玉,刀法精准,次次都刻在重点,缓急有序,落槌后还能雕琢细节,看来比起上次的急迫,这次反而得心应手一些。   宁嘉也不知道怎么取悦,觉得舒适了,便舒展后背,微弱地发出声响,沈亦承的呼吸临近,宁嘉感觉到他缠绕了她的发,头皮发紧,沈亦承平日看起来不像是会这样的人,可见人不可貌相,到了床上都会展出凶恶的原型。   宁嘉轻轻请求:“别扯掉我的头发。”   沈亦承这才松开,长发如瀑滑落,他埋在她的发里,两手还握着他最喜欢的二两肉,他也不讲话,宁嘉看不见他的时候,总觉得恐惧中掺杂着快意,直到面对他的脸,心里又添上一份温柔。   沈亦承喜欢的是那么俗气,宁嘉也半斤八两,她仰头讨吻,沈亦承躲过去,宁嘉觉得逗一下也行,没跟他计较,又去讨第二次。   三四次都吃不上,她生气了,沈亦承却扬起一种愉悦的笑。   看宁嘉要哭,他才吻上她颤抖的双唇,宁嘉推开他,他才说:“真生气了?”   宁嘉扭头不看他,被他捏着下巴掰过来,宁嘉用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梨花带雨、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个人就喜欢她这样,宁嘉的柔弱、讨饶、不满、娇嗔,一切鲜活的情绪,都让他喜悦。   十足的施虐狂。   宁嘉却被迫爱上他这样,沉迷这样的他,她感到一阵可悲,尤其是在最后,他喂给她的糖,过程是那么熟悉。   沈亦承什么样子她都见了,落寞、游刃有余、残酷、不容置喙,还有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宁嘉要感恩他只有这时候是这样的,而她也确实因为他这样获得了最高的享受,等他结束,宁嘉还在余韵中无法自拔,沈亦承低头道:“喜欢么?”   宁嘉点头,脸颊燥热,沈亦承轻笑,“满足就好。”   他给她的体验太好,宁嘉感觉到他的抽离,忍不住担心,以后没了这种享受,她的生活才是没了意义。   沈亦承去拿了一支烟,宁嘉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沈亦承拂过她的皮肤,她生理性地稍稍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刚才他带她赴极乐的样子。   宁嘉脸红,让他去别处抽烟,她不想屋里都是烟味儿。沈亦承只好去厨房,打开抽烟机,宁嘉静了一会儿,他才折回来,带她去洗澡,宁嘉早就知道他哪里是帮她洗澡,全靠淋浴时还能再来一回。   等到了盖着被子聊天的阶段,宁嘉单手搭在他腰上,嘴贴着他的胸口,仿佛饭后甜点,沈亦承摸着她的头发,柔软得像一片丝绸,让人爱不释手。   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喜欢的玩意,反而不怎么想聊天了。   宁嘉吃着吃着就睡了过去,沈亦承不知怎么,想起来她吃药的事儿,中途把人晃醒,宁嘉一惊,将手搭在他的额头,迷糊中都是担心,“怎么了?”   沈亦承被她弄得心里柔软一片,他低低说:“我没事,你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我都是中午吃完饭就吃,哎呀我都睡着了…真想咬你。”   沈亦承将手指放在她口中,宁嘉吧嗒吧嗒,立刻睡了过去。   沈亦承第二天离开,宁嘉上午没课,还在睡,他打开门,看到一只布偶猫趴在楼梯上,沈亦承两手抱起来,看了看脖子上的牌子“13-402旺财”,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便往上走,到402,门口打开,金茹正在收拾纸箱子,见到沈亦承,想打招呼,不知道该叫什么,说了句:“您好!”   沈亦承单手将猫递过去,金茹吓得半死:“天呐,旺财,你怎么跑出去了。”   说着将小猫放在笼子里,落锁。   金茹想回头道谢,沈亦承已经走了。   既然如此,谢意就顺承到宁嘉这里,宁嘉被敲门声吵醒,打开门,是一份外卖,还有一杯奶茶。   宁嘉拿进来,没敢吃,打开手机看到金茹截图的订单才放心,金茹说:“给你看一下,别给我钱,就是告诉你是我买的,放心吃,今天你男朋友把旺财送回来了,小小谢意。”   宁嘉回了个表情,顺势将午饭用了。   她也学着江潮把自己的画材工具都放到了他们班的画室,这个专业用不着经常画画,屋子不大,是从他们的工作室旁边开辟出来的,宁嘉分到了一个柜子,画架子之类的都扔在外面,别人用也不心疼,别弄得太脏就行。   素描作业他们都画一些小猫小狗什么的,宁嘉左挑右选,画了一匹黑狼,她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在角落里画,后面噼里啪啦的车床声,有几个学长过来拿材料,看见宁嘉在这画素描作业,吹了个口哨:“小宁同学,着什么急,半年就画一张。”   宁嘉不想搭理,但不搭理,男的就更来劲儿,于是礼貌道:“手生,先来练习一下。”   实际上是在家呆着憋闷,正好一会儿上课,每天画两笔,很快就能画完。   几个人围过来,宁嘉有点不自在,好在是学校,她又靠着窗,他们也没怎么样,就是想凑,欠得慌。   她抬手看看手表,是沈亦承给她买的宝格丽,褐色的小皮带,配她的荷叶边米白色长袖裙,又穿了个深棕色的毛线马甲,搭上新烫的蛋卷,一整个文艺小画家的样子。   后面有人拿起铅笔在宁嘉的画上勾了几笔,“你这调子都没表现出物体的暗面,得这样…”   宁嘉有些不耐烦,她抬眼看了一眼对方,他也反应过来不妥,笑着把笔递回去,“你看我,在外面当老师得习惯,教导起小学妹来了。”   “我去上课了。”   宁嘉把东西收好,画板锁在柜子里,刚才和她讲话的是大四的学长,专业排名不错,也定了出国,叫白同景,现在追在她身后问她去上什么课,要不要他送一程。   画室离教室隔着一方湖,真不近,宁嘉出门,问他:“拿什么送?”   白同景指指旁边的共享电动车,“行不行?”   宁嘉一笑,掏出车钥匙,钻进了她的宝马车,白同景吃了一嘴车尾气,叉着腰笑笑,跟同伴说:“还挺有个性,你们了解吗?”   “你九月没来,新晋院花早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别人也就是逗逗,喜欢小美女,没想真的追求宁嘉,白同景闻言摆手,“男朋友,又没结婚。”   这点人谁也没见过她男朋友,看宁嘉穿着自然,低调文静,不像是捞的,应该本来就是富家小姐,大家掂量掂量自己的家底,可能没有她的一个零头,没施压的快乐,不管她真有假有,也断了念想。   宁嘉绕出去,从另一个门将车停在地下,坐电梯上来,刚打下课铃,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宁嘉逆着人流往教室走,快进楼的时候碰到了同学,这才散去一脸的厌烦,面容淡淡地跟在他们身后,刚才一块凑的也有大一的一名男生,看见宁嘉不讲话,不太高兴的样子,宽慰她:“别往心里去啊。白学长就那样。”   宁嘉冷冷道:“你怎么不当场劝他,转过来劝我,我就该忍吗?”   “哎?吃枪药啦?”   笑嘻嘻的,宁嘉心里难受,看见江潮,跑了几步,江潮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小嘉嘉烫头发了,真好看。”   她个子高,短发红唇,干练的很。   宁嘉这才露出一些笑容。   第二天她便将画材都卷到车上,准备带回家,白同景看到她在搬画架子,伸手要帮忙,宁嘉拒绝:“不用,我拿得动。”   白同景道:“这么不禁逗,别生气啊,还挺敏感。”   宁嘉又能说什么,跟他这种人计较真是不值,她忽得好想沈亦承,昨夜他没回来,今天就想得不行,她想起和沈亦承盖着被子聊天时的内容:“你看没看过那个电视剧,一吹蜡烛,男主就会出现。”   沈亦承回:“没那个超能力,或许可以打电话,也不能瞬移,在原地等我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他就会拉长声音,学她:“那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宁嘉将画架子放在后备箱,白同景帮她关上后门,宁嘉忽然听到一声:“嘉嘉。”   她总觉得是做梦。   宁嘉推开白同景,嫌他碍着她的视线,果然,沈亦承穿着大衣,站在一棵枫树下,和一位老师站在一处,远远喊了她一声。   宁嘉小跑过去,沈亦承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介绍:“赵老师。这是宁嘉,学珠宝设计。”   宁嘉叫了一声,赵老师笑意和蔼:“你师妹?都到了提拔晚辈的年龄了,原来见你,还只有院头的小树高。”   沈亦承却说:“不是师妹。”   赵老师惊讶了一下,看他的手搭在宁嘉的肩膀上,也不深究,宁嘉站在他身边,一派乖巧,赵老师将自己的事情说完,转身离开,沈亦承这才沉下脸,回头找那个姓白的。   宁嘉钻到他的大衣里,左右晃动,“你来找人呀?”   “嗯,事谈完了,还有没有课?吃什么?刚才那人做什么的?”   宁嘉说:“讨厌的人。”   沈亦承搂着她道:“我去找找。”   “你出什么面…”宁嘉搂得正香,沈亦承蓦地转身,径直进了工作室,白同景在窗口都看到了,见沈亦承进来,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外衣,长到脚踝,整个看起来不可亲近,气势极盛。   沈亦承站在他跟前,宁嘉也不知道叔叔说了什么,他中途点燃一支香烟,越说白同景的脸色越差,宁嘉探头探脑地看,江潮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干什么呢?”   宁嘉差点蹦起来,“你吓死我了!”   “做贼呢?”江潮往里面看,“我去,这是什么场景?”   宁嘉也不好说,沈亦承讲完,将烟压在窗台上,宁嘉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好,给他用卫生纸拾起来,沈亦承轻笑:“做什么呢?”   “不要乱丢垃圾。”   他嘴里赞同,不再看旁边的人,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她把烟扔到垃圾桶,随后钻上了车,江潮在这边看了看白同景,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下毒了呢,嘴都吓白了。   *   宁嘉美滋滋开着车,和沈亦承说:“你讲了什么?”   “杀人放火。”   “好可怕啊。”她这样说,笑得更得意。   沈亦承开了一道车缝,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宁嘉握住他的手,和他说:“等下车再抽,你都不注意我的车载香。”   沈亦承在意了,就闻到淡淡的檀香,并不刺鼻,幽静淡雅。她那点小心思…沈亦承用手指搓搓白色的烟管,“闻到了。”   “这样你不在副驾驶,就好像你在一样。”   前面红灯,宁嘉停下车,龟速往前挪动,沈亦承捏了捏她的脸颊,宁嘉亲了下他的指尖,握着方向盘说:“想你一直为我撑腰。”   “那你还要不要长了?”   宁嘉晃悠晃悠地往前开,车流松弛开来才加速,“不想长,一辈子在你的保护伞下。”   沈亦承轻笑:“那怎么能行,嘉嘉。”   两个人往黄昏开去,宁嘉定位了一间隐蔽的小餐厅,开车在找,等到了地方,门口又没有停车的位置,宁嘉绕来绕去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有点倒不进去,沈亦承让她下车,宁嘉只好下去,他坐在驾驶位,两下便将车停稳。   他拔了钥匙,放在宁嘉的小挎包里,宁嘉挽着他的手臂说:“我请你吃饭,今天的谢礼。”   他顺着话说:“客气了。”   宁嘉去的地方像是小年轻喜欢的,外面放着不少各式各样的人偶摆件,宁嘉买了两个,进去找到预定的座位,沈亦承打开菜单,花里胡哨,不明所以,便将菜单放下,由宁嘉全权决定。   她点了两份套餐,端上桌才明白,这里卖的是日式的餐饭,沈亦承这份是牛肉盖饭,中间一个温泉蛋,然后就是一些小菜和味增汤。   牛肉到实在,很大一块,切成均等的六份,七八分熟,不是劣质的合成料子,肥瘦匀称,品色中高等的和牛,怪不得价格偏高。芝麻海苔的搅拌在一起,宁嘉又要了一排粉色的肉丸,应当是煮熟的虾滑,弄得像一朵朵樱花。   宁嘉抱着一小份,看起来很爱吃,沈亦承将牛肉塞到她嘴里,叫她多吃,好像又瘦了。   “越养越瘦。”说着还往她嘴里塞。   宁嘉鼓着腮帮摆手,嚼了半天才咽下去,“要吃不完了…”   说着吃不完,沈亦承又要了一份好看的甜品,打包了两盒冰皮大福,宁嘉还是能吃进去的。   沈亦承不明白的是,她只有在他面前胃口那么好,这样怎么可能长得胖。   宁嘉没敢喝酒,买了几瓶带回去,沈亦承想在楼下抽一口,宁嘉拉着他的腰带往上走,到了屋里,沈亦承没了抽烟的念头,嘴里含了一下她的侧脸,然后去吃她的小嘴,都是草莓味儿。   夜里宁嘉不想跟他玩那种,想换一换,沈亦承正搞在中途,耐着性子问她怎么换,宁嘉说要骑马,沈亦承忍耐着,和她说:“真是宠得你…”   但还是宠的,宁嘉玩了一会儿就不想玩了,躺在他的胸口不动,沈亦承将她盖好,宁嘉想起什么,问他:“是不是要生日了?”   “怎得知道?”   宁嘉说:“我爸以前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唠叨什么沈二要生日了之类的…”   沈亦承和她道:“我是十月初八。”   宁嘉打开手机,查了查,是阳历十一月三号,还有一个星期。   她爬起来,“看你是寿星的份上,伺候伺候你。”   沈亦承不想让她这样伺候,慢吞吞的,她自己又哭哭啼啼,唯一的好处便是不必动,宁嘉累得都出了汗,躺在他颈窝里说:“真累。”   “伺候你更累。”   宁嘉不乐意了,“怎么可能…”   她在他耳边说:“你怎么弄我都行。”   沈亦承被勾得翻身压过,握着她的喉咙道:“胆子越来越肥。”   宁嘉满眼都是氤氲的情意,粉蒸过一般,沈亦承低低说她小变态,弄得后背绷直,等他跌落云端,死死躺在她身上,宁嘉还要一手抚他的发,一手在他的后背,唇吻着他的脖颈。   她是真心喜欢,沈亦承也没有真的用力,年龄小,经不起折腾,不管怎么样,一切都用了二分力度,七分技巧,还有一分…只搭在她身上的忧愁。   靠她的吻缓缓化解。   宁嘉问他:“上次去参加你的生日宴,我还在上小学,沈公子,你凌晨能回来么?”   沈公子轻笑:“不同我一起?”   “我不去了…我只想和你二人世界。”   “不想做一代贤后了?”   “…不想,就想做你的巫山神女。”   沈亦承侧躺过来,揽着宁嘉说:“我不想做楚王。”   宁嘉垂下眼睛:“我看我才是楚王,一睁开眼,我的美人就飞走了。”   情话连篇,一张小嘴,能说会道。   沈亦承弯唇,“同你的二人世界,你要怎样?”   宁嘉说:“我先提前跟周秘书、李助理通通气,给你买点喜欢的东西,然后把你骗到我家,灯都关了,我在黑暗里给你唱happy birthday……”   沈亦承笑意很深,“然后呢?”   “然后我恭喜沈公子二十九大寿,再努努力,明年就三十了。”   “听着像骂人。”   宁嘉道:“怎么会呢?然后沈公子许完愿望,吃了我的蛋糕,里面被我下了迷药,除了我亲,谁都亲不醒。”   他低低笑出声。   “那你何时亲醒我?”   宁嘉说:“我不知道,二叔,或者我想跟你一起沉睡。”   沉沦不醒,或抵死缠绵。   沈亦承收拢手臂,“早点下单你那迷药,别到时候我还醒着。”   宁嘉心里一动,仰头看他,“真有二人世界?”   “有。中午我回趟沈家,晚上陪你。”   宁嘉瞬间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小声欢呼:“好耶!”? 第25章   ◎过生日就要开心。◎   宁嘉把这件事记着, 看了看日历,正巧是周六日,他头天也没时间过来, 宁嘉想着去一趟杭州,给沈亦承求个香,之前听说有大师给沈亦承算命,而立还要有难, 看着而立近在眼前, 宁嘉得去问问,怎么免除灾难。   上课无聊的思想政治课,宁嘉在这儿订票, 江潮坐在旁边看到了, 问她:“大冬天的, 去杭州做什么?”   她如实奉告。   江潮轻笑:“年龄这么小,怪迷信的。”   “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左右也想去一趟,不想在这待着。”   江潮转转笔, “他过生日,怎么不带着你?”   宁嘉皱眉摇头:“那可是要弄出大新闻的。”   “怎么?”   “哎呀, 毕竟也叫他一声二叔,乱了辈分。”   江潮说:“我寻思我也没看错年代,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大清。”   宁嘉托腮,“我也改变不了,人家就是这么个讲究, 再说, 我也不想去那个场合, 小时候没感觉, 现在回想,都是规矩,条条框框,逼疯了人。”   “随你吧,你要是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宁嘉说:“多数时间在路上,去一趟寺里便回来。”   江潮不再问,趴着熬,等下课的铃声解救众人于苦海。   宁嘉没把这事儿告诉沈亦承,提着包,开车去机场,一两个小时便到,下了飞机,打车去山上的民宿,正在天黑前赶到。   山里天凉,宁嘉裹着毛呢大衣,先在周边吃了一口饭,六七点钟便睡下了。   早晨五点钟,宁嘉穿了淡青色的中式长裙做内搭,外面披着个宽松的外套,一步步登山。   来人还不算多,宁嘉请人看了沈亦承的八字,算得也是差不多的内容,宁嘉多嘴问了一句:“具体是什么事呢?会不会生病?”   大师同她说,沈亦承身体健康,无有病痛,就是要散财。宁嘉想沈亦承有钱得很,他就算败家到买五百个游艇也不会破产。又说是情劫,宁嘉想想,应当不是她吧,再怎么说,她也不至于给他添堵到都成劫难了。   本来想算算他们两个的姻缘,这样一说,宁嘉不想算了,害怕。   于是买了两千块的香,插上好好拜拜,希望沈亦承赔的钱控制在百万以内,要是受了情伤,两三年也得走出来了。   最后,祝他无病无忧,夜夜好眠。   这一套下来,也到了七八点钟,江潮给她发了条消息,宁嘉回:【拜完了,再去趟教堂】   【我的天,宁嘉,你真是一个老派的中国人——对我有用的就是好神】   【那是,来都来了。】   宁嘉虽这样说,却只是想去一趟那座教堂。   她父母结婚的地方。   周日来礼拜的人不少,宁嘉拿了一个小册子,在后排角落里站立。   她在这没为谁祷告,而是在反思自己的罪孽,宁嘉望着玻璃花窗投下的光彩,在圣歌中思绪飘远。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在何绘的腹中,如果人生而有罪,宁嘉想,她大概不该出生。   她在这里站着,然后又坐下,礼拜结束,宁嘉也不会唱歌,只趴在前面的座位靠背上,安静地看着耶稣受难像。   她并没有注意到神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宁嘉回过神来,还被吓了一跳。   这位神父大概五十上下,看起来十分可亲,带着一种名为宽恕的微笑。   宁嘉起身,“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   “没关系。”神父递过去一本圣经,宁嘉恍惚发现,这和她家里的那本相同。   她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发紧,对方耐心地等她讲话,宁嘉问了一个问题:“自杀的人会去哪里?”   神父微微收起笑容,让她坐下,宁嘉说:“我母亲是教徒,她…我想知道…”   对上那怜悯的目光,她慌乱地站起来,“对不起…我…”   宁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跑开,初冬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宁嘉却像个吸血鬼一样躲了起来。她跑了很久,前面就是一座公园,宁嘉坐在长椅上捂住脸。   多幼稚,多可悲,她居然会想知道他们的去处,宁嘉这无依无靠的生命里,自始自终就依赖着他们活着。   复杂的爱着他们。   平复呼吸过后,她将圣经放在长椅的角落,打开手机,准备叫车回到民宿。   却收到他的消息。   【怎么没有回家?】   *   沈亦承将生日宴安排在中午,是过给长辈看的,晚上的晚会多是狐朋狗友,想要攀附关系的,推了晚上,也推不得中午。   他的生日向来兴师动众,倘若他在北市,注定推脱不开。来的也都是有名有姓的行业标杆,来一个便是一句祝福,沈亦承却觉得自己好似门童,一一与他们握手寒暄。   他的母亲云晚站在一旁,身上穿着一件掐腰金绣旗袍,上面开着大朵的牡丹,黑发高挽,双手挂着金镯一对,耳上是两枚金环。脖子一串大小匀称的白珍珠,胳膊上披着个山水印花褂子,都五十多的人了,背影却像二十,她也不像其余的京城阔太那般折腾自己的脸,这样自然老去,反而给她的气质添了几分从容。   她看了看沈亦承,“累了?”   沈亦承说:“这生日像渡劫。”   云晚轻哼:“本来就是渡劫,你娘我的渡劫。”   沈亦承许久不语,瞥向大厅内,云晚说:“去吧,我在门口。”   沈亦承往里走,同面前的两个男人打声招呼:“爸,大哥。”   这三个人站在一块,就能看出一个人从少年到中年再到晚年的面相,沈亦北是更冷酷无情的脸,性格也是杀伐果决,要说沈亦承是看起来好说话,实则油盐不进,那他这个大哥就是看起来便不好惹。   对这个弟弟也是,装都不带一分笑意,他那个父亲,也只向他点头,继续接待客人。   这偌大的厅堂,最没有存在感的,莫过于他这个寿星。   有什么意思。   沈亦承坐在席位上,听着旁人高谈阔论,既没人问他婚娶,亦无人问他生意。他只默默饮酒,做这席位中最低卑的存在。   这桌坐着沈家的直系亲属,他的爷爷、父亲,大伯,两位叔叔,以及各自的妻儿。平静之中,忽然几个小孩儿过来扯他手上的玉石,被他追来的一位表嫂呵斥,沈亦承宽和地解下,让那孩子把玩。   孩童眼里只有晶莹剔透的圆珠子,举得高高的,表嫂看起来十分窘迫,想要归还这手串,沈亦承却恍然想起头一次见宁嘉,她也是一把抓过他的石头,想要送到口中尝尝滋味。   那时他是客,何绘几乎惊恐地催她松手,沈亦承难得看小孩儿可爱,将自己的贴身玉石送给她把玩。   一晃十八年。   沈亦承忽然站起来道:“我走了。”   坐在他身边的云晚皱眉:“你走去哪?叔叔伯伯还没走,你走什么?”   沈亦承道:“有事,失陪。”   说着转身离开。   云晚踩着高跟追他,嘴里责备地喊:“亦承!站住!”   沈亦承在门口转角顿住脚步,回头道:“这戏演了一年又一年又一年,我只觉得疲惫,您乐得周旋,我不乐得。”   “什么周旋不周旋的,这是你家!”   沈亦承道:“哪有半分像我的家,我走不走也无人在意。”   “你去哪?你跟我说,那事儿是不是真的?”云晚皱眉,“平时你贪玩也就罢了,你怎么…”   沈亦承仍是转身离开,他走下楼梯,叫在外面吃饭的李琛过来提车,李琛看见他出来了,惊讶之余,但仍跟上他,“沈总,您是头一个出来的…”   沈亦承不语,快步走向车门,李琛都跑起来了,赶紧给他打开,沈亦承坐在后座,不说去哪里,李琛甚至都没叫司机,自己跟着他出来,便坐上驾驶位,还好没开始喝酒,能带着他。   沈亦承自己喝了一瓶白的,捂着额头,李琛发动车辆,将醒酒药与矿泉水递给他,开出停车场才道:“您要去哪?”   他不讲话,李琛凭着自己的直觉,开到了美院家属楼,沈亦承睁开眼,一片冷色,侧头看到外面的场景,皱眉:“上这来做什么?”   李琛额头冒汗,哪敢说话。   过了会儿,听到下车声才恢复呼吸。   人都有点口是心非,不管嘴里说着愿不愿意来这,心里还是想的,往常沈亦承心情不佳,就会回他那栋两层小别墅,闷在工作室里不出来,如今这工作室成了五十平的小爱巢,已经轮不到他想不想,而是他已然习惯。   习惯她的陪伴。   沈亦承随身带着钥匙,唯一一把,不管今日穿什么,都要撂在右手边的口袋。   拧开门,里面一片寂静,就是眼花。   家里彩旗飘飞,挂着一条横幅“祝沈叔叔生日快乐”,桌上放着生日蛋糕,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一瓶红酒,一锅炖好的牛腩。旁边都是吹好的气球,沈亦承换了鞋,走到卧室,上面还铺了一层玫瑰。   忍不住一笑。   他等了一阵,才给她发一条消息,问她的去处。   *   宁嘉看了看时间,不过十一点钟。   【你别说你在我家】   过了半晌,他回:【那我不在。】   宁嘉捂着头,赶紧找车往机场赶,正好有一趟在十二点,她立即换了,上了飞机才想起来和他说一声,奈何已经准备起飞,她用不了手机,只得等飞机落地,一路上她都在想他提前回来的原因,以及她窝藏在冰箱里的大鱼大肉。   等她风风火火地开车回家,他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挤在一堆小自行车中间,没有停车的地方,宁嘉只能把车扔到学校,一路小跑到家,一开门,一股浓郁的番茄味儿便冲到鼻腔。   不用想也知道,他拿出了她的拿手好菜,这会儿已经热了。   宁嘉刚想发作,踩着一排彩带走到厨房,就看到李琛也在,他脱了外套,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正在盛饭。   李琛头皮发紧,因为他已经被沈亦承胁迫着吃了一碗饭了,味道太好,他又添了一碗。   宁嘉也好面子,立刻变脸,笑着说:“李助理也在啊,你们没吃饭吗?”   李琛看向沈亦承,这个人用她做的饭摆了一桌酒宴,理所应当地说:“中途饿了,怕糟蹋东西,让李琛帮忙弄了一下。”   李琛给宁嘉也盛了一碗,他说:“我新买的碗筷,吃完带走。”   宁嘉摇头:“没那么讲究,吃吧。”   她坐在沈亦承身边,李琛泡了一壶热茶,宁嘉喝了,舒服一些,才开始吃饭。   “好吃么?”   她问李琛。   对方真诚道:“宁小姐这手艺,比潇湘馆强。”   潇湘馆是北市数一数二的中餐馆了,宁嘉笑着说,“也就会这几样,你多吃些。”   李琛今年都三十二了,伺候沈亦承这个比他小的也就罢了,如今被十几岁的宁嘉这样关怀,说不出的怪异。   宁嘉还是没忍住,侧头问沈亦承:“你怎么没多叫几个朋友过来吃饭?”   “我哪有朋友。”   一句话让宁嘉不好再责备。   他俩的二人世界,宁嘉设计得好好的,都被他老早过来打破了,现在三个人在一排写着love和happy birthday的粉色气球下安静吃饭,说不出来的诡异。   李琛快速用完,将碗洗净,迅速逃离,仿佛他不曾来过。   门关上,宁嘉坐到他对面,沈亦承才说:“这桌菜都是李琛帮忙热的,他中午没吃,被我叫过来送我,不让人家吃一口不合适,借花献佛,向你道歉。”   宁嘉说:“我知道,不怪你。你怎么中午就过来,上次跟我说七八点钟,我都没个准备。”   沈亦承给她夹菜,“晚上下馆子,给你赔礼道歉。”   宁嘉轻轻说:“你过生日,总跟我道歉做什么?你是不是在家受委屈了?”   沈亦承安静吃着牛肉,他已经吃了半碗,宁嘉追问:“是不是叫你受委屈了?怎么过生日还不让你痛快?”   宁嘉护短,上次在电影院也是这样张牙舞爪的姿态,沈亦承笑笑:“没什么,跑你这里避难。”   宁嘉叹气:“你在家受委屈能怎么办呢,是我没有本事,我也不敢跟大奶奶呛呛。”   就算她敢,她算什么呢?   说着要哭了,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说:“别说你,我也不敢,不是?”   他那哪里是不敢,是无奈,是个人都知道云晚拼了一条命把他生下来,沈亦承的一生都伴随着一句“你对得起你母亲吗”。   他若是混账,能站起来说:“有本事别把我生下来。”但偏生是个软心肠,尽心尽力地做个好儿子,不叫他母亲伤心。   吃完饭已经快四点钟,也不知道吃得算午饭还是晚饭,宁嘉做得菜多,沈亦承每个夹一口就是半饱,不过她看了看装番茄牛腩的炖锅,基本已经见底,看来他喜欢吃。   沈亦承是个生活白痴,只会将东西倒掉,将碗碟放在洗碗机里,宁嘉让他先回卧室,她把剩下的封起来,毕竟只吃了几口,扔了可惜。   他没走,和她一起在这里撕保鲜膜,头一个撕得七零八落,后面就好了不少。   宁嘉看着一屋子的布置,说不烦是假的,本来就是讨寿星开门一瞬间的欢心,结果祝寿的没来,天也没黑,没有亮起彩灯,想想就扫兴。   她不怪沈亦承,她怪他父亲,怪沈家那个封建大家庭,把他弄得这般难过。   她正想着要不要收起来,就想起蛋糕不见了,找来找去,在卧室的床头找到,他已经吃了四分之一。   如今他真像被下了迷药一样,胳膊搭在头顶,合眼浅眠,那般爱干净的一个人,却没有去洗澡就睡了,可见喝得太多,也太累了。   宁嘉解开他的衬衣,沈亦承真睡着的话,是没什么动作的,随意摆弄,宁嘉忽然想起第一次亵、渎他,果然是在装睡。   解到他的腰带,宁嘉在他的腹肌的线条上落下一吻,躺在他胸口,沈亦承两手搂着她,声音嘶哑:“睡会儿。”   宁嘉亲亲他的侧脸,用手扶着他的发,看他放缓呼吸,已经睡熟,才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   沈亦承睡醒,正好八点。   宁嘉中途回了一次学校打印资料,在客厅画了一会儿画,听到浴室有了声响,便知道是他醒了。   沈亦承出来,心情不错,靠着门框问她:“做什么呢?”   “画画,素描作业。”宁嘉站起来,远远地看,“你说我这物体体积掌握得真有那么差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沈亦承弯腰,按着她的肩膀看了半晌,宁嘉憋着一口气等他说话,沈亦承张开口:“怎得忘了,我画国画的。”   宁嘉甩开他的手:“那你故作高深。”   “国画也画得不怎么样,只会画个草图。”   他那若是草图,她画架子上的就是厕纸。   “不画了,请你去吃饭,你说去哪?”   “吃中餐?”   “行。”宁嘉说,“我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沈亦承看她从地上捞起一个箱子,他低头看,宁嘉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一个什么呢?   沈亦承看形状,说:“盛水的?”   宁嘉翻了个白眼,“烟灰缸啊!我特地借了一块,这个料子花了我八百!”   沈亦承拿起来看看,“你说这个十厘米长宽高的人造大理石花了你八百?”   “人造大理石?”宁嘉耷拉耳朵,“天呐…我还以为…这么好看…”   “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他拿起来,“我看做花盆合适,烟灰缸,未免要磕手。”   宁嘉说:“随你,反正我目前的雕刻能力只到这个程度。”   “嘉嘉,没有的东西,怎么能说到哪种程度。”   宁嘉躺在沙发上哼哼,“我不管…我第一次买石头,就被坑了,怎么会,明明那么好看…”   沈亦承笑着说:“下次进货带着你,也学学怎么分辨。这么硬的东西,也难为你从中间挖下去。”   “是吧,磨得我手痛。”宁嘉抬起小手,“给你做饭也烫到了,这世上最疼你的肯定是我…”   沈亦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宁嘉看他轻舔她的指尖,浑身像过了电流,她不再和他贫嘴,而是黏糊糊地贴着他的侧脸,吻他的唇角。   *   临出门,沈亦承换了一身新西装,宁嘉给他系领带,抬头说:“其实我还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她拿出一个小礼盒,里面是一副樱桃胸针,红宝石雕琢得圆润工整,每个棱面都恰到好处,明明是红水晶,却显得樱桃圆润可爱。绿色的部分也是用颜色几乎完全一样的绿晶石码成,她没有穿透他的西装面料,而是放在他胸口的口袋,然后指了指自己华而不实的白色贝雷帽上更大的樱桃别针,“一对儿。”   沈亦承拿出来端详,“做得不错。”   宁嘉说:“还是擅长干这个,再也不挖烟灰缸了。”   沈亦承也说:“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是少尝试为妙,也容易受伤。”   石雕都要动用锤子钻头之类的,还比钻石之类的体积要大,没有几分力气可做不出东西。   他搂着宁嘉下楼,她靠在他胸口,仰头问他:“我的大寿星,今天要吃什么?”   沈亦承报了餐馆的名字,宁嘉掏出车钥匙,“不吃饱不让回家,而且我允许你在我车里抽烟,在卧室也行,对了,也允许你看电影到十二点半。”   “真好,谢谢嘉嘉。”他棒读。   宁嘉把他塞进车,跟着导航往那边走,位置不远,宁嘉把车放好,挽着他的手往里走,门口接待的服务生笑脸相迎:“沈总。”   宁嘉仰头看他,小声嘀咕:“你老顾客呀?”   “熟人的饭店。”   宁嘉“奥”了声,找了个二楼的雅间,让他点菜。   这里吃的是南方口味,江沪一带的,味道偏甜,上来一份捆着的五花肉,宁嘉吃了一口,回味无穷,肉质肥而不腻,赶紧推给他,“超好吃,要是知道配方就好了,下次自己做。”   沈亦承说:“一会儿带你去学。”   宁嘉只当他是开玩笑。   他今天喝白的喝得有些伤,只要了一盏茶,宁嘉也不敢喝酒,还要开车,自己吹了一瓶可乐。两人吃完,宁嘉正打算结账,沈亦承却带着她往后厨走,宁嘉急道:“沈叔叔,人家门口写着顾客止步。”   沈亦承并不在意,路上也没人拦着他,餐馆每天招待的人都是有数的,后厨不算忙碌,忙的时候也是忙而不乱。   沈亦承找到正在看火的主厨,叫了一声:“张师傅。”   张师傅转过身,一身肥厚硬实的肉,瞧见沈亦承,笑着和他握手:“沈二少爷。”   “宁嘉,你刚才说想学哪样?”   宁嘉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将自己想学的东西说了,师傅当下拿出手掌大的五花肉,和她讲哪个位置最好,如何将肉捆起来,防止松散,调料如何、火候如何、厨具如何,一一讲了,宁嘉学得认真,还拿着炒勺试了试,最后两个人在旁边等着肉出锅,张师傅叫人装好,给他俩拿着打包回去,宁嘉连连道谢。   这体验太奇妙了,宁嘉掏出手机,把备忘录又看了一遍,“回家我试试,做好了给你吃。”   “成。”   两个人一路安静,沈亦承打开窗缝,本想抽烟,一想到车内已经开了暖气,便将窗户和上,宁嘉说:“回家抽也成。”   他说:“回家不先内个?”   宁嘉最受不了他学她说话,闻言低低说:“行…这不冲突。”   沈亦承轻笑,等到了家,宁嘉把衣服脱了,沈亦承推着她往浴室去,竟然只是单纯地一起洗澡。宁嘉洗漱好,沈亦承先用梳子为她疏通头发,然后开热风吹她的发顶,显然是耳濡目染之后学会了一套流程。   宁嘉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宽松毛衣裙,高领,把半张脸缩进去,像只小白兔。   沈亦承给她吹干,宁嘉拿出水乳拍脸,看他走到客厅,从柜子里挑电影,心里都快把内个的事放下了,直到他拍拍大腿,宁嘉坐过去,他忽然拉她的裙子。   宁嘉回头看看电影,又是那种真枪实干的,虽说是文艺片,但是…宁嘉让他调低声音,她去拿作案工具,回来不知怎么,像以前一样坐在地毯上,头枕着他的大腿,现在已经有了地暖,沈亦承不怕她凉,便先将手伸过去,宁嘉亲亲他的手指,很快就去亲别的了。   她吃着吃着,爬到沙发上,躺在他腿处,一边看一边吃,沈亦承抚摸她的发,温柔地摸她的下巴和脖子,宁嘉累了,靠着他的腰,还好沈亦承比较有实力,不必让她太低头,躺在他的腰腹处也能继续工作。   毛衣裙穿着舒服,但沈亦承不方便摸摸,宁嘉只好脱了,盖着毯子,这样吃了一阵,宁嘉才按着他的肩膀坐下,且不碍着他看电影。   沈亦承让她背靠他,电影里也在做同样的事,宁嘉觉得害羞,合上眼睛,沈亦承催她睁眼看,宁嘉忍不住道:“好变态。”   “彼此彼此。”   看他心情不错,今晚他怎么变态,宁嘉都原谅他,只要睡前还能躺在他胸口吃她爱吃的就行。   两个人懒得回到卧室,盖着毛毯和棉被,紧紧依偎在沙发里,宁嘉看了看时间,快到十二点,问他:“这个生日开心吗?”   “嗯。”   “好高冷。”宁嘉埋在他胸口咂嘴,“我困了,你下午睡那么久,是不是都睡不着?你可以再放一部电影。”   沈亦承说:“闪来闪去,影响你睡觉,明天是不是还有课?”   “不是专业课,我要旷课。”   理直气壮。   沈亦承忽然想起来,不让她睡,“你中午没吃药。”   宁嘉哎呀哎呀的,沈亦承去冰箱拿她的中药,挤出来放在碗里,用微波炉加热,端着让她起来喝,宁嘉咕咚咕咚喝了,苦得眉头紧皱,沈亦承吻了会儿,宁嘉才放松眉眼,继续躺回去吃,嘴里嘟囔:“还有什么事?”   “中午去哪里了?”   宁嘉蹭了蹭他,“去了趟杭州。”   “去杭州做什么?”沈亦承都笑了,“这么能跑,去了两天?”   “我去庙里给你祈福。”   沈亦承呼吸一顿,宁嘉声音渐弱,“我之前听我爸说了一嘴,说你出生和而立要有劫难,那个寺庙很灵,我好好问了,不是生病,别的就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我就觉得没什么事,但是还是上了香,我还往功德箱里扔了一小块碎钻,不知道佛祖喜不喜欢…”   她是睡着了,沈亦承许久都没能入睡,搂着她,直到电影放完。? 第26章   ◎她是沈亦承的人。◎   周一上午的课不点名, 上着也索然无味,宁嘉一想到家里还乱七八糟,就早早苏醒过来, 打算将这些零碎都收拾好。   她也爱整洁,自己一个人住,慢慢就习惯了整理房间、洗衣煮饭。以前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等到手上受过几次伤, 渐渐也熟稔了。   沈亦承将她抱得很紧, 她为自己没被闷死的事情先感谢一遍老天,然后从他怀中挣扎起身。慢吞吞穿上躺在地毯的毛衣裙,宁嘉左右看看, 打算先收拾卧室。   屋里气温没有那么高, 蛋糕的奶油稍稍融化而已。宁嘉将蛋糕盖好, 把床上的玫瑰花瓣收在袋子里,正扫地,就听见客厅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宁嘉往外看看,沈亦承抬手, 将天上的气球都抓下来,身上只披着一件昨夜的衬衣。   宁嘉忙拉上窗帘, “做什么呢?外面看得见。”   也不穿条裤子,白花花的都让人看了去。   沈亦承便脱了衬衣,去找他的浴袍,宁嘉追在他身后,忙把卧室的窗帘拉紧, “干嘛啊…都说了…”   “除了你, 谁爱看?”   给他拉紧浴袍, “多得是人爱看, 你讲究一下。”   “不给旁人看?”   “不给,谁看打谁。”   他失笑,低头讨吻,宁嘉敷衍地亲亲他,“接着睡吧,昨夜你都没怎么睡。”   “怎么知道的?”沈亦承用手撩开她的发,露出她微微发白的脸,“你睡觉太轻,我不曾动过。”   “听得到你的呼吸。”宁嘉说,“你睡着的时候,呼吸很轻,但是你还醒着,你就喜欢凑在我的耳朵旁边…那样…”   舔一会儿。   呼吸是有节奏的。   沈亦承以为她早就睡熟,歉疚道:“吵到你了?”   “没有,你不在这,我睡得更差。”   说出来,又有几分后悔。   沈亦承接过她的扫帚,帮她扫地上的彩带,和她说:“什么叫睡得更差?”   他一回头,宁嘉已经去了客厅。   高处都是她踩着凳子贴的,她先收拾够得到的,一会儿沈亦承出来,便抬手帮她将粘的东西弄下来,包括那个红条幅。   将一些东西卷好,又把她买的小人拿到卧室,沈亦承拉开她的床头柜,里面凌乱地放着胶囊、药片,和一瓶安眠药。   用手指拨动几片,他目光宁静,又如同什么都没看到,推上抽屉,将她喜欢的陶瓷人偶放在床头。   收拾得差不多,宁嘉顺路做了米饭,问他在哪吃,沈亦承说:“在这,下午送你去上课。”   宁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也明白,他是出门顺路。   “把剩菜热热?”   “行。”   宁嘉说:“你喜欢吃那个牛肉,我下次还做。”   “别太累了。”   “我不累。课也很少,没什么事。”   沈亦承揽着她坐下,宁嘉搂上他的脖子,合眼磨蹭,好似一只幼猫。她将手伸入他的浴袍,扯开一定的间隙,在午间的阳光下亲吻他的皮肤,沈亦承觉得某块皮肤湿了一下,然后黏糊糊地贴上什么,那块便成了她口中的食物。   宁嘉正吃得认真,沈亦承的手机响动,她如梦方醒,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懒得接。”   “不工作可不行,我下午还要上学呢,你要是哪天真想每天都围着我转,我就成没空的那个了。”   一语点醒。   沈亦承无奈:“你还真是表面享乐,心里都是事业。”   宁嘉说:“怎么会,我心里哪都是事业?”   他揉揉她的心口,宁嘉脊椎酥麻,又贴回刚才的位置,他的声音震震,从头顶响起,笑意很深:“那你心里还有什么?吃奶?”   “我心里都是你呀。”   沈亦承受不了她这样,宁嘉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就挨了一下,然后就是他的手,满满的触感,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寸纹路,宁嘉趴在他肩头,笑笑:“你怎么这么好哄?”   他是最不好哄的。   宁嘉被弄得软塌塌的站不起来,坐在他腿上努力往他的衣服里面钻,沈亦承解开腰带,宁嘉抱着他道:“你会热饭么?”   “会用微波炉。”   宁嘉说:“那就微波炉。我一会儿把昨天拿回来的肉热了。”   “不能微波炉?”   “笨嘞,会爆炸。”   肉怎么可能爆炸,光说胡话。   她的意思不外乎现在不想动,想让他代劳,沈亦承明白,把她抱到沙发,自己去热菜,端出那块肉时,他看了看宁嘉,躺着不动,手里攥紧小被,看样子睡着了。   不用微波炉热,能用什么?他不信邪,先放进去一分钟,二十秒过后,里面传来了小型连锁爆炸反应的声音,他迅速打开微波炉,看着破开的肉皮,左看右看,又盯上了蒸锅。   *   宁嘉被他喊起来吃饭,厨房没爆炸,一切都安稳。沈亦承把饭菜放在茶几上,端着碗要喂她,宁嘉摆手,“我又没残废,再说,就算腿没力气,嘴还是有的。”   “昨天的小嘴是很有力气。”   宁嘉脸红:“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   沈亦承不讲话,放着电影,宁嘉过会儿问他:“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她尽力了,一切,但是昨天…一切都不算成功。   “你一直都很好,宁嘉。昨天,今天,明天。”   宁嘉耳朵骤热,然后是眼底。   “不过雕刻功夫和嘴上功夫还要勤加锻炼。”   宁嘉顺利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让他好好吃饭,如果再讲话,就关了他的电影。   下午两点上课,宁嘉午睡一小时,沈亦承为她看着时间,到了点钟,低头吻她,轻轻叫她起床。她像个小婴儿一样躺在他身上,嘴里还要吃着手指,等她睁开眼,沈亦承又抚摸她的脸颊,宁嘉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到时间了?”   “该上课了。下午不是专业课?”   她的锁屏变成了课表,方才门被敲了两下,应该是江潮下楼,顺路叫她一声。   “是…哎,不想上学……”   “怎么能不想上学呢?”   “你别跟我说,你喜欢上学。”   他说:“我也不喜欢。”   两个人一起笑了。   宁嘉磨蹭地“起床”,去衣橱挑衣服,“哎呀…又要没有衣服穿了。”   她的衣橱永远缺一件衣服,缺一件今天要穿的衣服。   沈亦承让她把喜欢的款式告诉他,他让周静去买。宁嘉一边穿一边说:“秘书姐姐的品味真高,买的衣服尺码也很合适,要帮我和她说谢谢。”   看来没有拒绝,而且她加了一句:“不过少买点,衣橱没地方了。我给你买了一些衣服…对了,你的西装我都给你挂在这边了。”   他早就看到了,可怜的两厘米位置。   “委屈几年,之后换个大的。”   “换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沈亦承说,“这个专业好的学校都集中在欧洲,那边想要房子么?”   宁嘉说:“太远了,当初我说,你照顾我到上大学就行。你还想照顾多久?”   他想照顾多久?沈亦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想未来,不计划,也不思考。照顾她,喂她吃饭,给她买衣服,让她住在他这里,在床上也照顾她,都成了习惯。   沈亦承并没有考虑到未来某一天,她不需要他照顾的时间。再说,这么柔柔弱弱,淋一点雨就哭着缩回他的庇佑下,怎么敢问他还要照顾多久。   沈亦承说:“看你。”   宁嘉静静披上外衣,“依我,那我想你照顾我,到我死掉。”   她总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   沈亦承皱眉:“别总说那种话。”   “知道了,你好严肃。”   宁嘉拉他起身,“走吧,该晚了。”   *   他送她,宁嘉以为是送到门口,怎知道他迈进校园,门卫也没查他身份,就让他进去了。   宁嘉不再那么紧紧地搂着他,而是改成挽着他的手,沈亦承穿过她的手指,温柔摩挲她的掌心,宁嘉挥手接过一枚飘落的枫叶,背诵台词:“听说这样能一直在一起。”   “靠一片叶子?”   “有没有情趣?”   “少看些韩剧,把现代艺术史看完,多整点新花样。”   “天呐,我还没坐到教室,你就开始给我上课。”宁嘉把叶子放在他大衣口袋,“我不管,你保护好我们的叶子。”   树叶和树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玫瑰和玫瑰都是相似的,但是精心培育的,星球上的唯一一朵,如同他口袋里的一片叶子,在此时此刻,赋予了某种新的意义。   沈亦承拿出一本书,把叶子加进去,宁嘉这才发现,他居然拿了包。   “你来做什么的?”   看她警惕的目光,沈亦承笑笑:“我来上课。”   夭寿了。   她赶紧松开手,左右看看,“这样不好。”   “没关系,我又不是老师。”   即使是特邀嘉宾,影响也不佳。宁嘉没再去揽他的手,等到了大讲堂,宁嘉看到门口等着几个人,见到沈亦承两眼放光,笑着走过来,宁嘉便在旁边挪挪,小声道:“我先去上课,你几点的讲座?”   “三点四十五。”   “正好一节课的时间,你给谁上,我能听么?”   “应该是雕刻系的。没什么,3-5,给你留了座位。”   “你总是给我好大的惊喜。”宁嘉说完便走了。   *   本来上完课,宁嘉要和江潮去图书馆借两本书回来看,她俩加入了一个读书协会,每周指定几本书,大家看完之后互相分享一下,社团的活动教室有历代学长学姐留下的宝贵财富,宁嘉参加活动晚了,书被人瓜分完毕,她在手机查,图书馆还有三四本,就和江潮预定了一下,打算一会儿过去拿。   江潮一听要去看讲座,忙问:“什么讲座?加学分的吗?我怎么没听说?”   “不是…”宁嘉叹气,“他的讲座。”   她嘴里只有一个“他”,她的男友沈亦承。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江潮伸手,“学生卡给我,拿完书我回家,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楼上拿。”   “天使,请你喝饮料!”   “少拍马屁。”   宁嘉把学生卡放在她手里,卡套上滴里嘟噜地挂着一只小狗亲亲小猫。   江潮就不明白了,她不是恐猫狗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喜欢,表情包,头像,朋友圈封面,可都是小猫小狗。   搞不懂女人。   *   宁嘉跑着去讲堂,里面人潮鼎沸,估计来了一整个学院的学生,还有校领导、老师。而给她留的座位,就在第三排右手边,她明显感觉到周围不是普通的学生。   “哎,小学妹,你是哪个年级的?这里是研二的座位。”   宁嘉摆手,她指着3-5说:“我的座位…”   这是老师交代留下来的,大家本来以为是其他学校的学生,但是看她手里的课本,可不就是本校大一。   困惑归困惑,但仍让她坐下了。   “小学妹,你是周老师的女儿?”   宁嘉摇头。   看她不说话,大家更好奇,“那你听得懂吗?”   估计是听不懂的,她料子还没认全。   沈亦承就站在她前面的第一排,与周围的人聊着什么,不经意地向后,看到她,便转过目光。   “学长学姐,就当我来凑个热闹。”   大家一笑,“不会就问。你是雕刻系的吧?”   “我……我学的珠宝设计。”   “……”   坐在她旁边的学姐说:“那确实是凑个热闹了。”   讲座开始,沈亦承在上台前脱了他的毛呢大衣,里面是一件衬衫,宁嘉不由得想,她已经开始穿加绒的外套,在这里还有些冷,他会不会冷。   她掏出笔记本,想记点什么,但目光离不开他,他的脸,他的唇,还有他握着遥控的洁净的手。   等他站在那里,她才知道他是如何的遥远而不可亵渎。   别人拿手机拍照,她也举起手机,拍来拍去也只是他,脑子里也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更别说本来就听不太懂。   到了讨论环节,几个学生站起来和他交谈,沈亦承会走下台回答,宁嘉坐在把边的位置,他从身边走过,能闻到淡淡的檀香,还有一点…她用的玫瑰香水味儿。   宁嘉仰头看着他,等他重新回到台上,她拍了拍胸口,旁边的学姐笑笑:“你不会是来追星的吧?沈先生的技术确实很强,不过他不怎么做首饰,他的成名作多是大型雕塑,小玩意也有,不过不算多。”   他是雕玉像的,宁嘉知道。   宁嘉说:“学姐好了解他。”   “当然,这边搞纯艺的少,多是来听商业化的东西的,沈先生不仅雕刻一流,也是一位商人。”   宁嘉点头,对方又问:“你呢?搞纯艺的?”   “不是的,我还是希望做商业化珠宝设计,没有人跟钱过不去。”   “哈哈哈,之前碰到大一的,大家都说自己是艺术家,等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就明白,艺术是不能当饭吃的,到最后一半的人做了美术老师,一半去做了自媒体。”   宁嘉也笑。   “所以说呀……”学姐感慨,“要我说,学一门好手艺,到最后还不如嫁入豪门的过得好。”   “我觉得嫁入豪门得是傻的才能幸福。”宁嘉分析,“就像学姐这样的,明明知道嫁入豪门这种捷径能迅速提升地位和财富,但是你并不想这样,嘴里说着搞商业化,但是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个受人尊敬的艺术家。”   对方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比如我,我喜欢钻石,虽然总被说俗气,但好看就行了。”宁嘉说,“只要自己心里满足了,钻石能不能换成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当然,这只是我现在能吃得上饭,以后吃不上饭了,还是希望它们能卖出个好价钱。”   正说着,讨论结束,沈亦承在台上又讲了两页ppt,随后下台,宁嘉看他只是坐下,忍不住给他发消息:“把衣服穿上。”   等了片刻,他把大衣披上,宁嘉终于舒服了。   讲座结束,宁嘉给旁边的学长学姐让位,学姐拍拍她的肩膀:“小学妹,未来可期啊,往后也要出点硬货。”   宁嘉说:“那是,以后学姐结婚,没准还要找我设计行头呢。”   “那我可等着你…对了你叫什么?”   宁嘉刚想张口,就看到沈亦承抬手,她赶紧拿起东西往他身边走,回头急忙回了一句:“我是宁嘉。”   那边都是老师,宁嘉走过去,理了理头发,一一弯腰打招呼,沈亦承拍着她的肩膀,一群人谈笑风生。这位研二学生才发现刚才坐在她身边的,是沈亦承的人。   会散了,沈亦承拒绝了送行,说想逛逛校园。   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正在旁边,沈亦承也拒绝了,拍着宁嘉道:“她带我就行。”   大部分人在此时此刻,都把宁嘉当成了钟老先生的徒弟,是沈亦承的小师妹,但等两个人走出去,又觉得不对,专业不对。   沈亦承想去挽她的小手,宁嘉躲躲闪闪,他笑笑:“都没人了,你怕什么?”   “我怎么不怕?我跟你身份不一样嘛。”   “身份……我们之间,哪有身份的差别?”   她背着手说:“我也好想在树下浪漫地吻你,但是这对你不公平,我什么都没有,我想之后我有了点名声,我再这样做,至少别人谈起来会讲,‘宁嘉还是有点东西的,能让沈二公子青睐’。”   “宁嘉,别在意别人说什么。”他搂着她的肩膀道,“在意是在意不完的。”   “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疼我,我怕你挡着什么闲言碎语,不让我知道。”   沈亦承低头笑道:“宁嘉,你很有本事,情话连篇,句句都这么为我考虑,我怎么不疼你?”   宁嘉脸红,仰头说:“那我一点都不为你考虑,我不成白眼狼了吗?”   “白眼狼算什么…”   他这样说,好像宁嘉啖他的血肉,他也照样宠她宠下去。   宁嘉叹口气,坐在湖边,看着湖水上隐约的冰花,搂着他的大腿道:“我真要死了。”   “又怎么了?”   “好难受…”   他皱眉,“哪难受?”   宁嘉说:“回家,回家我要亲你。”   沈亦承说:“真弄不懂你们这些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   下午四五点钟,宁嘉靠在床头,汗水淋漓,沈亦承覆在她身上,宁嘉单手揽着他的肩膀跟他求饶。外面一片火烧,宁嘉热极了,摸床头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她立刻道:“真最后一次了,空了。”   沈亦承说:“一会儿下去买点。”   “哎……”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沈亦承暗自想,他也是俗人一个,?轻?吻?最?萌?羽?恋?整?理?一嘴下去汁甜水腻的蜜桃谁都爱吃,他也不例外。往常那种恶心感早就淡了,只想再多吃两口,生怕明日吃不到。   宁嘉就不这么觉得了,再好的玉如意,用来打人便会失去那种精致感,一开始觉得文雅,慢慢就开始受不了,不懂,玉如意怎么能用来打人?看着好看就行了,就不该讲那种话。   宁嘉真的像被打一样浑身散架,躺在他肩头歇了会儿,被他裹到浴室,沈亦承确实疼她,宁嘉都觉得他也想彻底的亲密无间,尤其是他很喜欢淋着水搞,这回盒子空了,他也就忍下,跟她洗干净,还为她穿好了衣服。   沈亦承跪在地上为她穿长筒袜,宁嘉不自在,低头道:“怎么能这样呢…你给我穿袜子叫什么事?”   他觉得好笑:“那能叫什么事儿?我什么都乐意给你穿。”   宁嘉踩着他的膝盖,脸很烫,尤其是他吻了一下她的小腿,宁嘉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小宇宙爆发,趴在床上害羞得抬不起头。   她要出门给江潮买饮料,好去四楼拿书,沈亦承要去买套,宁嘉叫他别在学校门口的药店买,他左右看看:“那我去哪买?”   宁嘉说:“随你。”   到最后还是看他在药店拿了一大包出来。   宁嘉提前买了四杯,江潮喜欢喝咖啡,她买了两杯拿铁,也有金茹的一份,一杯焦糖珍珠奶茶是她的,还有一杯常温的果茶,沈亦承拿出来一看,柠檬百香果,直牙酸,“怎么给我买这杯?”   “开胃。晚上多吃点,早点睡觉。”   沈亦承一笑,先回了家,宁嘉往楼上走,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江潮才打开门,宁嘉笑着说:“我来拿书啦!”   江潮似乎刚睡醒,让她进来,宁嘉看她晕乎乎的,便把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进了她和金茹的小房间。   旺财忽然来蹭了蹭她的腿,宁嘉看着它白色的绒毛,内心柔软,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   江潮把书拿出来,她上下看看宁嘉,“怎么?不摸摸?抱起来玩玩吧,一点也不可怕,而且旺财不咬人,乖得很。”   宁嘉叹气,弯腰抱起来,温柔地抚摸,江潮喝着咖啡道:“这不挺好的?怎么不跟你的沈叔叔养一只?不过布偶太玻璃胃了,这两天有点拉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了。”   “他以前给我买了一只小狗,我让他退回去了。”   “怎么?”   “我怕照顾不好,我怕……”宁嘉垂下眼睛,“我怕……”   怕了半天,没说原因。   江潮说:“你怕这怕那,到最后什么都没享受到,只剩下后悔。”   “你说得对。”宁嘉亲亲小猫,“我现在好多了,或许我也应该和他养点什么,他不在,我也有个伴。”   “今天没陪你回来?”   “在家呢,但是他总要走,我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这么多愁绪,跟个深闺怨妇似的。”   宁嘉笑着,在这里玩猫,有点不想走,江潮道:“别说我赶客,你的大忙人亲亲老公还在楼下等你,你在我这坐着干什么?拿书赶紧走。”   “哎呀……”宁嘉说,“我这就走……咖啡好喝吗?”   “好喝好喝,快走吧您。”   宁嘉抬眼问问:“江潮,你没什么事吧?”   江潮一愣,“我能有什么事儿?”   “行,有什么事找我。”宁嘉早就看出来她刚吃完药,昏昏沉沉的,担心道,“我们是好朋友吧,你有事要跟我说。”   “宁嘉,我们每个人都有点心事儿,等该说的时候就会说了。”   宁嘉只得放下小猫,拿着书离开了。? 第27章   ◎老公和爹都当着。◎   大一尚未接触专业的核心课程, 多是了解个大概,学校偶尔也会组织学生去美术馆、艺术展参观参观,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清闲的。   几个女同学凑在一块, 买点喝的,逛完展会便顺路去逛逛街,宁嘉也在其中。她们之中有个会玩的,发现了附近的一间酒吧, 里面放着微醺的爵士乐, 每天都是钢琴、贝斯和萨克斯,偶尔还会有人来跳探戈,在这个艺术家云集的街道颇受欢迎。   宁嘉自认为不是艺术家, 但也被这种氛围捕获, 跟着她们在这里一醉方休。   当然, 也有一些附近学校的学生,或者在这边工作的过来搭讪,酒吧的搭讪能有多少认真,几个女生也就是玩玩的态度, 宁嘉总是一口回绝,金茹还笑她:“怎么, 怕家里人知道?也不做什么,就一起喝喝酒。”   这里的男的有一半冲着宁嘉来的,就因为宁嘉长着一张清纯好骗的脸,当然,也有喜欢江潮这样的冷美人的, 江潮比宁嘉的态度还冷, 叼着烟沉默不语, 她抱着宁嘉, 几个男人就笑着问:“拉拉?”   江潮在宁嘉脸上印了个口红印,把金茹恶心坏了,但没拆穿她俩。   宁嘉也乐得这样,不过她也奇怪,问江潮,“不谈恋爱?”   “不谈,厌男。”   宁嘉笑笑:“那跟女生?”   “不谈,厌女。”   “直接说讨厌人类就得了,绕这么大弯弯。”宁嘉举起一杯酒,江潮反问,“你怎么没回家陪你那位?”   “怎么我出来你们就老提他,他不是每天都能在我这里的。”   “怪不得,能有这么多时间出来。”   宁嘉借了江潮的火,点了一下烟灰,“他在我也有时间出来,他又不会用链子拴着我。”   “是吗?”江潮说,“他看起来像是会的。”   “虽然我认可男的都不是好东西,不过沈亦承人确实不错,他每年还会捐不少钱出去,听说山区乡镇盖了三四十所学校了。”   “那是不是还有几栋教学楼叫‘亦承楼’?”   “谁知道…”宁嘉说,“不聊他了。”   江潮看着几个女同学和男人腻腻歪歪抱来抱去的,叹气,“走,上吧台待会儿。”   宁嘉同意,两个人各自点了一杯,江潮说:“借书那天对你态度不好,道个歉。”   “道什么歉啊…”宁嘉和她干杯,“病友。”   江潮一笑,“你是因为什么?”   宁嘉并不在意地说:“起初是我妈偷偷虐待我,后来,我也不知道了。我现在还觉得她爱我。”   “那你父母怎么没的?”   “我妈杀的。”   江潮大惊,她想起了六月一桩新闻,当然,从未登报,也没有上电视,只是家里人互相传,传出来的一件凶杀案。   原来是宁家的事。   江潮恍然道:“和你一比,我成了小儿科。”   宁嘉晃晃酒杯,“大家都比着好,怎么还比起惨来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怎么喜欢男人,是我小时候被人猥、亵过,他还是我的亲戚,逢年过节,还要笑着给我红包。”江潮耸耸肩,“离开家之后我就好多了,只要见不着他,但是前几天我回去了一趟,心情很差。以后我也不想在这待着,我从没谈过恋爱,觉得不舒服。”   宁嘉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笑着说:“人没有恋爱也是能活下去的,不如以后我们合作开一个工作室,做首饰,手艺过得去,就还能吃口饭。”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手环,用银制成的娇小的橄榄叶,尾部还缀着一只小鸽子。   “上面镶嵌的是白水晶,不过是品相不错的,你带着玩吧。”   “说真的,你做这玩意看起来有五六千。”江潮带上,笑着说,“谢谢你。”   两个人只是把自己的事说了,互相都没做评价。   江潮喝完酒,问她:“那你跟我开工作室叫什么事儿,你家那个呢?”   宁嘉正在点烟,闻言侧头,“他怎么了?”   “你别跟我说,你规划的未来都和他无关。”   宁嘉啊了半天,“确实。”   “和那种人在一起,真不觉得陷进去无法自拔?”   宁嘉摇头:“只有见到他会陷进去,见不到就不会。”   “你这叫…清醒的沉沦。”   宁嘉笑着点了两杯金汤力,喝完之后用手捏着柠檬玩,她回头看了看她们的卡座,东倒西歪的,有几个要跟着男的走,宁嘉上前,每个都拍了一下,“喂,没喝死吧?”   说话难听,但是都清醒了,只剩下两人确实有这个打算,其余四个人由宁嘉叫车,大家看她走路稳当,问江潮,“她没喝?”   “喝了五六杯呢,酒量还挺好。”   宁嘉把她们仨塞到后座,刚想上车。就看见巷子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两两对视,宁嘉用大衣盖住自己的大腿,理了理头发,沈亦承轻笑:“假装什么?出来玩?和谁?”   金茹探头:“和我们和我们,宁嘉的对象,你别怕,她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别的人碰都没碰……”   江潮捂着她的嘴,自己起身到了副驾驶,车一下便开走了。   宁嘉把手背过去,扭了一会儿,倒在他怀里,“唉呀,我晕倒了。”   “宁嘉,你这个演技,可胜过现在的一众小花,要拿双料影后了。”   宁嘉仰头说:“那你去哪玩了?”   沈亦承指着不远的美术馆,“没瞧见?”   “那你走什么后门?”   看他手里夹着烟,宁嘉明白了,掏出打火机,让他拿起来,她给他点。   沈亦承放在唇边,宁嘉举高,护着火苗,点好便收起自己粉红色的打火机,解开他的大衣腰带,一股脑地钻了进去。   沈亦承搂着她轻拍,“快过年的时候,大概是十二月二十三那天同我走一趟?”   “走去哪里?”宁嘉知道他说的阴历,得到明年一月了。   “老师七十大寿。”   宁嘉闷在他的胸口,手指画圈,“那怎么带着我…”   “师兄弟都拖家带口,年年如此,羡慕。”   宁嘉噗嗤一笑,仰头腻他,“那你带着我…我是你的小侄女,还是你的女人?”   沈亦承单手搂着她的肩,低头贴在她的唇上说:“爱搞你这个小侄女。”   宁嘉一下便腿软了,他的吻一路向下,亲得她抬起下巴,仿佛舒展的天鹅。   后门松动,宁嘉赶紧捂住他的嘴,来人左右眺望,看见这边有人影,匆匆过来,宁嘉往旁边退了一步,还吓到了对方。   那人看清楚后,正正神色,说:“沈公子,张先生托我出来找您,说要开酒了,赏脸喝一杯?”   沈亦承淡漠地应了一声,掐灭香烟,宁嘉说:“我帮你扔了,还要多久?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了两步,将烟头扔在垃圾桶的中心,掸了掸身上的烟气,揽着她说,“这个天在外面,得冻坏了。”   宁嘉只好跟他进去,沈亦承让她去看会儿展,他到大厅应酬,这会儿人都在大厅,热热闹闹的,宁嘉往里一走就看到一副三米高的油画,一个女子依靠在一团白布上,周围点缀着不同的花卉,洋甘菊、玫瑰、百合,女人的肤色很白,关节刻意画得粉嫩无比,身体的线条主要是勾勒出动作,并不写实,花也毫无边界,是一团星星点点的色彩,看来是莫奈的忠诚簇拥者。   这次的展会名称便是《my love is like a red,red rose》,彭斯的诗。大部分都是人物画,画中的女人生动、美丽、明媚,哪怕是宁嘉都被深深吸引。   她背着手在美人的身体里穿梭,最后抵达了终点——又一幅三米高的画。   画里的女人捧着玫瑰花束,笑意盎然。   女人的身材或者面容并非是刻画的重点,而是这明媚…这样极端健康的色彩。   仿佛漩涡,让她都热了起来。   正看得入神,宁嘉被一声呵斥叫得回神,“展会结束了,无关人员还请离开!”   宁嘉笑着说:“我陪沈先生的。”   大厅里就一个沈先生,虽然宁嘉穿得一身学生气,但她如此从容的一句,让保安迅速变脸,语调温和了一些,“那还请到大厅就坐…”   “在这不成么?画太美了。”   “小姐,您看,我们要关展关灯了…”对方也很是为难,宁嘉只好道,“我明白了。”   她回头又看了看那幅画,这才走进大厅,她本想在角落里站着,这才发现最佳角落已经站了一个人。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礼裙,等她转身,宁嘉这才发现,她竟然就是画中的模特。   宁嘉好奇地看着她,这位模特眉眼深邃,并不是华人的长相,看鼻子与瞳色,像俄罗斯人。   似乎是她的目光有些炽烈,对方礼貌地向她点头,宁嘉赶紧伸手,她握了握,“rose.”   宁嘉也报了名字,试探地用俄语询问,对方放松了紧绷的面容,惊喜道:“你会说俄语?”   宁嘉点头,表示只会一点。   两个人笑着聊起来,直到画家喊她的名字。   rose无奈一笑,优雅地走过去,画家搂着她的肩膀,宁嘉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好像沈亦承在搂着她,当然,沈亦承要比画家年轻俊朗太多。   沈亦承也向她伸手,宁嘉没办法,走到他身边,听他一个个介绍,她挂着得体的微笑,也看出他们眼中深藏的揶揄和不屑。   宁嘉垂下眼睛,贴着他的肩,想和他说话,沈亦承弯腰,温柔倾听,宁嘉半搂着他的脖子说:“饿了…我想吃东西。”   旁边就是自助餐。   沈亦承笑着吻她的额头,“别吃太凉。”   宁嘉点头,从这花花世界遁走,捡桌上的蛋糕吃。   *   终于结束,宁嘉说:“那画家的画卖吗?”   “这个展厅的画都已经定了买家。”   宁嘉失落道:“这样啊…”   看出她喜欢,沈亦承说:“或许能再讨两幅库存。”   宁嘉眼睛亮了一下,趴在他怀里蹦跶,“真的真的?谢谢!”   正想亲他,就看到画家正在一旁等车,宁嘉端正了一下身体,但仍搂着他的腰。沈亦承便道:“张老师,这系列的画作,我记得并未都展示出来?”   画家闻言,略带诧异:“沈公子又想要了?”   宁嘉脸红,抬着脑袋看看他的下巴,画家便明白大半,拿下嘴中的烟说:“我答应给rose两幅,两位商量商量?”   宁嘉听说是这样,便摆手说不要了。   rose听个半懂,用英语问是什么事,画家将事情说了,宁嘉有些后悔,和沈亦承小声道:“不该要的,很不合适。”   沈亦承道:“这位模特估计是要回国,恐怕没机会了。”   宁嘉虽然感到遗憾,但不能这画作对于她的意义应该比自己大得多。   rose沉吟一会儿道:“既然如此,就将玫瑰园那幅送给宁小姐。”   宁嘉摆手:“不必不必,您请好好留存。”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得俄语,两个男人听不懂,等她们俩说完,车也来了,画家搂着rose上车,宁嘉连忙递出一本她这几天的色彩小画册,rose接过,微笑示意,关上车门走了。   沈亦承道:“说了什么?人家回绝了么?”   “没有,说会送到你公司。”宁嘉道,“张画家一幅画多少钱?”   沈亦承道:“没几个钱。”   宁嘉也不再问,问也不可能有多少结果。   过了两天,一幅白裙女子静坐玫瑰园的画作就被送到她家,已经装裱完毕,宁嘉仔细看看,人物已经与背景混融为一体,只剩下裙摆生动活泼。   远远的一片天。   蓝、绿、红。以及他们各自的混合、衍生出的新色彩。   宁嘉把画放在床对面的大柜子上,上面摆着她收集来的小玩意,书房还有一堆,有次沈亦承穿衣服碰到了,差点摔碎,宁嘉就买了个玻璃罩,把大家都罩了起来。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沈亦承给了张画家七十万,对方的画作就是这么多的价格,再加上是私下里讨要的,多加了十万表示感谢。   宁嘉已经不知道沈亦承在自己身上花了多少,他估计自己也不清楚,有次宁嘉想问问这个事儿,他却说:“我花钱买自己开心。”   宁嘉说:“哪是你开心?”   “你开心,我便开心。”   宁嘉觉得心里酸涩,感动地抱住他,“你真好。”   沈亦承笑笑,“不过不是不求回报,我没在做慈善。”   宁嘉说:“你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   “要一锅番茄牛腩,炖得烂一些,味道最好甜一些。”   宁嘉连连说好,等他吃饱,坐在她这看了场电影,然后在沙发上搞了两次,宁嘉不想回回都到卧室拿东西,在茶几的柜子里也放了两盒,客厅沙发很大,两个人睡虽然有些拥挤,不过他俩本来就是挤着睡觉,够沈亦承躺下就行,她黏糊糊地贴在他身上又啃又吮,吃饱了自己也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李琛怎么想的,这么大的屋子还能在斜对角弄个电暖炉,平时就当个小柜子,上面摆点花花草草,夜里在客厅睡,冷了还能开一下,一屋子都温暖如春。   *   阴历十二月末,天降大雪,宁嘉穿了个毛领羽绒服,甭管别人怎么爱美,她不爱,惜命,跟个球一样跟在他身后。   这里的院墙狭窄,根本进不了车,宁嘉得和沈亦承走进去,到了里面,豁然开朗,看来这才是真正大富的人住的位置。   钟鼎铭也没车,他向来车接车送,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这时候早就凋谢,被搬到屋内,外面只剩下一株叶子没有完全落尽的高大银杏树,还有两树含苞待放的红梅,宁嘉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沈亦承笑着说:“这是穿了几件?”   宁嘉道:“就外面这个厚。”   院里热热闹闹的,上面有玻璃顶棚,挡住了风霜雨雪,但阳光大好的时候应当十分惬意,这里放了几株植物,还绿着,宁嘉不知道名字,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该看哪。   遍地都是小孩儿,看到沈亦承便围上去抢劫,沈亦承从兜里掏出一摞红包,低头喂养小芦丁鸡似的一个个塞到手里,大家拿完,又抬头盯着宁嘉,嘴里说“伯母新年好”“婶婶新年快乐”,宁嘉大惊,她摸摸口袋,摸出一大包糖果,一人给了一点,大家显然不太满意。   宁嘉瞧他,他也不给解围,旁边一堆人过来,拍他一下、握握手,嘴里都是“师兄新年快乐”“师弟最近怎么样”,宁嘉跟着一群小孩儿在花池旁边蹲着,大家非要她给他们摆积木,宁嘉脱了羽绒服,穿着毛衣,将头发挽起来,认真地给他们摆,家长们偶尔看一眼,看着小孩儿有没有丢,忽然来了一句:“哎?谁家孩子这么大了?”   宁嘉一开始没以为在说她,等她觉得空气有点安静,便回头看了看,沈亦承说:“我家的。”   宁嘉脸红极了,站起来拍拍手,认他的同门师兄弟师姐妹,大家懵懵懂懂地点头,又问:“师兄,你哪来这么大孩子?”   “你是不是傻啊,这是人家对象。”   于是哄堂大笑。   宁嘉脚趾蜷缩,简直能抠出两个这么大的四合院。   一会儿钟鼎铭出来了,大家在这祝寿的祝寿,送酒送补品,沈亦承把东西撂下,宁嘉问:“没去送点什么?”   “送什么,今儿这顿我找人做的。”   宁嘉觉得有点自豪,没由来的。   等大家讲完,钟鼎铭看向沈亦承,宁嘉下意识躲开,被沈亦承搂着腰带过去,“我师父。这是宁嘉。”   宁嘉赶紧道:“祝钟老师生日快乐。”   对方也是不怒自威,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对她还算温和,也没细问,就像对待他其他徒弟的伴侣一样的态度,宁嘉收起紧张的心情,他去哪就跟在哪,他坐哪宁嘉就坐他旁边。   沈亦承身旁坐着他师兄,有俩孩子,都不大,夫妻腿上一边一个,正因为钟鼎铭的生日在十二月底,也给大家行个方便,生日就当拜年了,才会这样拖家带口的过来。   小孩儿都管他叫钟爷爷,钟鼎铭对孩子的态度可是极慈祥的,甚至有些老顽童,每个都要狠狠地亲上一口才罢休,沈亦承说:“师父无儿无女,喜欢小孩儿。”   宁嘉点头,旁边的师兄昊学明揶揄他:“头一次带女眷啊,也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不是介绍了?宁嘉。”   “这就完了?”   “下次我带着她的户口本来,有没有诚意?”   宁嘉噗嗤一笑。   “弟妹,你做什么的?”   宁嘉说:“我做珠宝设计的。”   她不敢说自己还是学生,总感觉显得沈亦承太不正经,就胡说八道起来。   “奥!大设计师。”昊学明说,“看着太小了,刚才还以为我师弟从哪弄出个小女儿来呢。”   宁嘉正长身体的时候被饿着,人柔弱又瘦,方才还蹲着,某位师兄的女儿都比她高。   宁嘉脸红,沈亦承道:“不好好吃饭,就这样。”   “你这是当老公还是当爹呢。”   “老公和爹都当着。”   宁嘉闷头吃饭,不参与他那些不正经的话题,脑子里被他的“老公”弄得嗡嗡作响。   往常没在一起,别人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她能美上一天,现在沈亦承自己说他是她老公,宁嘉或许能美一个星期。   嘿嘿,她的。   宁嘉心情好,吃了不少,沈亦承给她剥虾,排在她的碟子里,宁嘉沾着调料,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她右手边是另一家,小孩儿看到碟子里的虾,哼哼:“虾都让伯母吃了。”   宁嘉不好意思,让出几个给他,沈亦承的师妹歉疚道:“你吃吧,他就是馋,其实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沈亦承也不剥了,起身要去换新菜,宁嘉勤快地接过来,让他好好吃,她去帮忙。   她动作迅速,手里又端上一大碟海鲜,一桌人分了,大家还谢了谢她。   宁嘉低头慢悠悠地吃着,沈亦承给她的盘子摞得可高,昊学明说:“我看弟妹很爱吃,这厨子的手艺不错,是哪家餐厅的大厨?等我们一家下次来北市,过去尝尝。”   沈亦承将地址发给他,宁嘉看了一眼,是上次教他做红烧肉的那位师傅的店,不过在厨房忙活的没他的身影,应该是他带出来的徒弟。   宁嘉见他没吃多少,也给他夹菜,这一圈都没怎么吃,为着喝酒,宁嘉吭哧吭哧夹了不少肘子、红烧肉、炖牛肉之类的,昊天明说:“我看照你这么喂,亦承他该走形了。”   宁嘉想到他紧实的腰腹还有软硬兼有的胸膛,便将肉夹到自己碗里一些,沈亦承一只手在桌下,握着她的腿肉捏了一下,宁嘉便把右手放在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一会儿腿边传出来嫩嫩的童声:“拉手,羞羞。”   宁嘉赶紧撒开,还好就他们两个听见了。   吃到一半,才听到一声清亮的声响,宛如黄莺破谷,宁嘉蓦然想到红楼里的凤姐出场,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家纷纷回头,宁嘉听到他们叫她“大师姐”。   挪一挪便出来一个空位,大师姐扶妆,长得明媚大气,黑发如瀑,一片波浪,身材高挑,穿了包身的红色长裙,笑着祝钟鼎铭生日快乐。   然后她看向自己的同门,目光落在沈亦承身上,又看到了他身边的宁嘉,似乎有些许惊讶。   桌上有人要喝酒,有人要撤席,宁嘉便跟着一群孩子和父母亲撤了下去,剩下他们师门去聚会,宁嘉无聊,陪着小朋友玩搭积木,也不知过了多久,人陆陆续续地散了,钟鼎铭并不是北市人,他的徒弟也多在南方居住,是他退休之后才来北市生活,听说是为了给他夫人看病。家离得远的都去赶路,剩下沈亦承在这里收拾东西,宁嘉也过去帮忙,他并不熟练,宁嘉却很麻利地将桌子收了,赶过来的保姆也伸手帮忙,宁嘉这才躲开,叫他们忙乱。   “你是?”   扶妆过来问她,宁嘉回道:“我是宁嘉。”她擦擦手,扶妆伸手握住,笑道:“亦承的妻子?女友?”   “女友。”她忙答。   “好漂亮。”扶妆用胳膊碰碰沈亦承,“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把人骗这来了?”   沈亦承正在擦手,闻言道:“不如你问问她,用什么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   扶妆一笑:“年纪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宁嘉只是安静抿着笑意。   扶妆过来露个脸而已,进去看看卧床的师母便走了,钟鼎铭看着如常空荡寂静的大院,侧头吩咐:“杵着做什么,不用回去?不用上学?”   沈亦承道:“知道了。”   但犹豫过后,还是道:“一院我有朋友在,不如让师母…”   “她在这有花有草有鸟,医院冷得要命。不用你操心。”   “成。”   沈亦承不强求,搂着宁嘉出了房间,在大院中给她系好衣服,看她有些出神,低头问:“怎么了?”   “你大师姐好漂亮。”   “是挺漂亮。”   沈亦承可很少说人漂亮,也没说过几次她漂亮。   她的脑袋里冒着酸泡泡,“好漂亮啊,个子高高,还有大波浪。”   沈亦承反应过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宁嘉说:“你小时候什么样?我还没见过。”   “我见过你小时候就够了。”   “你是不是暗恋过大师姐?换我,我也暗恋。”   沈亦承道:“大师姐今年都48了,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另一个母亲。”   48!?太震惊了。宁嘉看她的脸,美得不可方物,顶多30的样子。   “乱吃飞醋。”   宁嘉说:“大师姐靠什么保养的?我48长那样,做梦都能笑醒。”   “谁知道,或许她偷偷吃小孩儿。”沈亦承轻笑,“当真没有过别的心思,她打人很疼,以前去师父的小院学东西,白天被师父打,下午还要被师姐打。”   宁嘉摸摸他的手,“好好的,打你做什么?”   “叔叔小时候太淘气。”   不过宁嘉可不知道他幼年时期是在南方度过的,按理来说,他是云晚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不该被含在嘴里,怎么还扔到老师傅手里学艺了?   作者有话说:   ps宝宝们评论区就不要说很se之类的话了最近追着被举bao感觉会被视奸(烟)大家看就好啦,也不要在评论区提举bao的事啦,谢谢大家的喜欢,贴贴? 第28章   ◎喂给你。◎   沈亦承开车来的, 车停得老远。宁嘉握着他的手往外走,他似乎是想了会儿才说:“我小时候在南边跟着老师学雕刻,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   “不对啊…”宁嘉问, “怎么把你往那边送,你可是……”   可是云晚最爱的小儿子。   沈亦承回头,笑了笑:“瞧我无忧无虑,倍受宠爱, 觉得奇怪了?”   “毕竟只有泡在蜜罐子里的人才会变成你这样的生活白痴。”   他笑起来, “也是。”   沈亦承说:“我受的苦,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宁嘉下意识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又松开, 释然地想, 他们已经亲密无间, 他不可能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我也什么都不会来着。”宁嘉凑到他怀里,“我现在不觉得苦,也不认为以前过得苦,我已经比很多人幸福, 尤其是我有你。”   沈亦承道:“小嘴这么甜。”   宁嘉瞧见他的车,钻到座位, 贴着他道:“甜甜的小嘴喂给你。”   沈亦承很受用,低头亲了两下,捏着她的下巴端详,宁嘉的嘴唇像樱桃肉,他搂着看了阵, 宁嘉被他捏着腮帮, 嘴变成了小金鱼。   雪天地滑, 沈亦承没叫助理在这等他, 活受罪,宁嘉没喝酒,开车的事交给她,宁嘉现在车技平稳,距离不远的话,她就会送他一程,宁嘉说:“以后我找不到工作,就做你的高级助理,给我李琛的工资。”   “李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估计是给不到那个价。”   宁嘉耸肩,“我有好多东西,你用得着,但是李助理不会。”   “什么?”   “首先就是你爱听我讲话,我能哄你开心,李助理讲话就没我甜。其次,我外语水平高,你能带着我,少带一个翻译。”宁嘉点点方向盘,“最后,我还能陪沈总睡觉,李助理不行。”   沈亦承一笑,他合眼道:“你不是用来陪我睡觉的,也不是为了哄我开心的,至于翻译水平,仍有待提高。”   车里放着慵懒的英文歌,宁嘉听他这样说,有点怅然,恍惚地想,那她有什么用呢。   稳稳地停到了家属院楼下,宁嘉解开安全带,侧头叫他,却发现他睡着了。宁嘉抬手撩开他的碎发,他的皮肤很白,凑近了看,也是干净的,仔细看看,眉毛有修过,下巴上也有隐约的胡茬,他抱着胳膊,头靠在车座,呼吸平稳,宁嘉解开他的安全带,凑过去,轻轻叫他:“叔叔,回去睡。”   他不为所动。   宁嘉握着他的手,吻他的手背,拉着他的手臂摇晃,“叔叔…沈亦承。”   叫了几次他的名字,宁嘉叹气,搂着他的脖子道:“怎么都不醒?”   他动了动身体,抬起眼睛,宁嘉巴巴地望着他,沈亦承揉揉眉心:“睡着了。走吧。”   她叫他的方式太温和,还不如一声闹钟。   *   宁嘉这两天还有考试,不过压力不大,每天都是七八点钟过去,下午五点回来,期间都在图书馆复习,沈亦承这段时间还算清闲,夜夜都能回家,夜里喝了些酒,想要,宁嘉说:“明天还想看书。”   他没办法,忍下了,又过了一星期,沈亦承夜里回来,宁嘉总是睡下了,她没有太多不良嗜好,夜里也不喜欢玩手机,虽然喜欢那些宝石,也不是每天都要摆弄,所以她入睡的时间很早。   宁嘉感觉到身边靠来一个人,迷迷糊糊醒了,转身抱他,和他说:“明天最后一场考试,考完了跟你做…”   沈亦承低头亲亲她,“好好考试,别老惦记着这种事。”   宁嘉可不惦记,只有他天天翻来翻去,睡不安稳,也不知道惦记的是谁。   考完上午最后一科,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回宿舍,学校渐渐空了。宁嘉和江潮从教室出来,她问:“你怎么办?去哪里过年?”   江潮无奈道:“还是要回家。”   “不然我陪你,我们一起过?”   “你说这话,有人该伤心了。”   宁嘉垂眸,“大年三十,他也不会陪我,大概是要回沈家的。”   江潮一笑:“没什么,你别担心我,你要是三十没人一块,我们视频。”   宁嘉点头,看她上楼,扭开房门,将自己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台上,换了鞋往屋里面走,窗帘还关着,沈亦承睡在里面,宁嘉抬起手表,已经十点整。   她没舍得叫他,换好衣服就去做饭,沈亦承醒过来,从背后搂着她,宁嘉穿着裙子,他将火关了,宁嘉低头,两手压着灶台,咬唇叫他:“禽兽啊。”   沈亦承搞好,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仍不讲话,好似在梦游,十分懒散。宁嘉看着锅里的炖菜,勉强拧开煤气,有点生气,两腿打着哆嗦,他又把她抱起来,往餐桌上一放。   他真是不觉得腻,宁嘉想,之前那种新鲜气过了,每天来这两下,她都有些腻歪,只有他还乐忠于此。   宁嘉靠着他的肩膀,任由他弄,听到锅在跳,伸手要去看着锅,沈亦承放开她半晌,宁嘉掺着他的手臂把锅盖打开一个缝隙,又乖乖坐回原位,恢复刚才的姿势。   她还是更喜欢抱着他,吃他的,咬他的,不想他这样欺负她。   委屈地受了一会儿,沈亦承满足了,把她抱起来,温柔地拍她的背,宁嘉控诉:“好热…”   他左右看看,没什么能凉快的,就抱着她来回走路,当做降温。   宁嘉抽抽鼻子,沈亦承问她:“怎么了?”   “你也不讲话。”   “认真工作的时候不能说话。”   宁嘉哇得一下哭了,沈亦承亲亲她的面颊,就着她哭这会儿,把人放在沙发上,逞了一次兽谷欠。   他把宁嘉盖上,转身到了厨房,宁嘉结结巴巴地劝他:“你回来吧,不要动我们的午饭。”   沈亦承说:“没事儿。”   他打开盖子,被蒸汽熏了一下,后退两步,这才低头看,是各式菜品的混合,闻起来味道不错,用铲子拨动,可以上桌。他又去看米饭的状况,已经熟了,还在保温,随后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酒,然后就是一碟从外面买的处理好的龙虾尾,放在微波炉加热。   宁嘉看他慢吞吞地盛好饭菜,端到客厅,她赶紧直起身,沈亦承给她拿了一个杯子,放了一颗圆形的冰块,宁嘉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他倒了一些麦卡伦——大概是威士忌的一种,然后递给她,宁嘉接过来,抿了一口,皱着眉递过去,“好凉。”   “不是热?”   宁嘉说:“现在不热了。”   沈亦承便用她的酒杯喝,宁嘉其实并不赞成威士忌+东北炖菜的神仙吃法,但是他乐在其中。有时候宁嘉觉得他是美食大师,吃什么都没有一种淡然的表情,好像什么神奇的食物都无法俘获他的味蕾,结果等他真实地坐在她身边吃饭,宁嘉便认为,他不是超脱,而是单纯的吃什么都一样,几乎没有任何美食家的口感。   宁嘉无奈,他喜欢吃就好,反正喂他吃什么他都会张开嘴,除了辣椒。   她拿起饭碗,沈亦承给她准备了小勺子,给她盛一点菜,一点肉,还有一些米饭,随后喂她。   宁嘉说:“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怎么看我的,搞的时候我觉得我像你的女友,搞完了你抱着我,像对待小朋友,现在我成了残疾人。”   沈亦承笑笑,把她搂在怀里,让她张口,宁嘉照做,被他一口一口地喂食,偶尔抱怨一句:“感觉你这样好变态。”   沈亦承眼底有笑意,他就是喜欢这样,喜欢喂她,看她吃东西,他开心。   宁嘉被喂得吃不下,靠在沙发上捂着嘴,沈亦承把酒喝了,凑过去摸摸,宁嘉躲了又躲,还是被人拉着脚踝拽到身下,他这个人干这些事情沉默不语,今日,她听到了他在她头顶,叫她:“嘉嘉。”   宁嘉其实受用,她喜欢被他这样对待。   两个人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只不过宁嘉并不像他那么身体好,一天下来,人已经行将就木,昏昏沉沉的好像要过去了。   沈亦承心情很好,搂着她亲,说要带她去吃热乎乎的寿喜锅,宁嘉摆手,“明天再说吧!”   *   学校放假,周边慢慢空了。   快过年那一段时间,街道没人,人都去了火车站、飞机场。   宁嘉给自己囤了一点东西,怕很多地方都关门,她没有东西吃,事实证明她就是多虑了,沈亦承不知道从哪拿回来一条大鱼,叫厨子帮忙处理了,宁嘉盯着餐桌大的鱼,问他:“你觉得我能吃完?”   “慢慢吃。”   这鱼味道不错,但也不能顿顿都吃它,宁嘉把冰箱收拾收拾,半个冷冻室都是这条鱼的肉。   过了两天,他又来了,和李琛大包小包,宁嘉叹气,“你看我这里才多大,别拿了。”   基本都是别人送给他的礼,全是吃的,宁嘉每个都看了两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李琛知道,在家里给她忙前忙后,宁嘉在旁边帮忙,问:“李助理不放假呀?”   沈亦承坐在旁边,瞧了瞧她。   李琛想说,自己放假,这位二少爷可怎么办,但人就在跟前,他也不能说坏话,只好沉默以对。   “总感觉你们被弄得像个哑巴。”宁嘉站起来,去卧室找了什么,递给李琛,他有点懵,接过来,是一个鼓鼓囊塞的红包,李琛看向沈亦承,不敢要,沈亦承淡哼:“给你就拿着。”   跟着沈亦承干,除了平时低气压一点,挣得是真他妈多,只要超过了下午五点,就连送个饭,都会给每天的工资的三倍,全部按加班论处,逢年过节年终奖也少不了,尤其是李琛,沈亦承这个人看起来不关心俗事,实际上眼睛里看得很清楚,谁做事了,谁没有,做得多的拿得多,他心里有数,人事和财务也清楚。   李琛不缺这一个红包。   宁嘉却眼睛亮亮的,很想让他拿,她说:“李助理帮我的嘛,祝你新年快乐。”   甜丝丝的,还很可爱。   李琛难得露出微笑,点头,“谢谢宁小姐。”   “不用谢,还要麻烦你给我弄这些东西,我真怕每天都要把坏了的扔掉…”   李琛说:“除了一些水果,拿的都是干货冻货,宁小姐您平时做菜做米饭,也可以放一些,剩下的在干燥的地方撂着,别招虫子,当零食吃。”   宁嘉叹气,拿出两罐鱼子酱,她说:“这个好腥,还不让加热。”   挑剔半天,沈亦承似乎有些不开心,去阳台抽烟,宁嘉问:“我能给你点吗?”   李琛不敢要,立刻摇头,他安慰:“吃吧,沈总也是想让你身体好一些。”   宁嘉淡淡道:“什么没吃过,想让我身体好,就应该多陪陪我。”   李琛也惆怅,他说:“人各有各的无奈。”   宁嘉当着沈亦承的面抱怨他拿的东西多吃不完,其实就是明里暗里地说他不在这,李琛都听出来了。   收拾完,沈亦承要走,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她,宁嘉接过来,听他说:“买点喜欢的。”   李琛先打开门下楼,宁嘉站在门口,冷气呼啸着闯进她的小屋,沈亦承道:“进去吧,外面冷。”   宁嘉张张口,仰头看了看他,沈亦承看到她的眼睛,心疼道:“再等等,嘉嘉。”   宁嘉一下就哭了。   她缩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哭,沈亦承低头亲亲她的头发,宁嘉把他推出去,将门关了,一个人走回客厅,趴在沙发上落泪、昏睡。   大年三十,家属院骤然热闹起来,在这住的除了学生就是一些老教师,宁嘉从窗外看到这栋楼一股一股的人潮往上涌,外面都是小孩儿的尖叫。   沈亦承没时间给她来消息,她也懂事地没去打扰。   这是宁嘉第一次自己过年,往常宁国强都会在家里安排一顿大餐,家里只有三个人,但饺子有五六种馅儿,电视上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宁嘉抱着盘子,看看爸爸,看看妈妈,好像自己是那种阖家欢乐的年画里的小娃娃。又假又真实。   周于瑗先来的电话,说这阵子太忙都没空和她讲话,宁嘉不怪她,她有了新朋友,也有了新男友,过年惦记她,宁嘉就已经很感恩。   一会儿江潮的电话也来了,宁嘉接起,她那边乱成一团,江潮躲在院子里抽烟,宁嘉问:“吃好了?”   “对付吃了两口。”江潮看她背后是家,明白大概,“真自己一个人啊?”   “他也没办法带着我,沈家纪律森严,我听说他们吃过年饭,比上刑还恐怖。”   “天呐,这是有皇位吧?”   “你别说,没准真有。”宁嘉说,“听说他太奶奶是格格呢。”   两个人一笑,宁嘉懊恼,“怎么又聊他,说说你,这两天怎么样?”   “也就那样,没碰到那个人,我也不出门,主要是看我爷爷奶奶,把我拉扯这么大,二老岁数也不小了,我还是想回来看看他们。”   “挺好的。”   宁嘉完全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概念,宁国强也没有父母,何绘她真不知道,宁国强把她带到北市来,就彻底成了孤寡一个人了,过年也没提过回老家,宁嘉便也不知道何绘的家具体在哪个位置。   和江潮谈天说地聊了一个小时,对方的手机被冻关机了,宁嘉没办法,看着投影的晚会发呆。   煮了一些速冻水饺,搭配沈亦承那瓶加拿大带回来的鱼子酱,一口腥膩,她又去拿了一片面包,就着吃。   吃完,宁嘉无事可做,便穿上羽绒服和厚厚的冬季拖鞋,走到楼下抽烟。   旁边有一家人,应当是一层,架着大锅在这里炖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这一家很热情,瞧见宁嘉站在这,笑着说:“学生啊?”   “啊。”她礼貌点头。   “没回家?”   宁嘉说:“没。”   锅一掀开,感觉能有半只猪的肉,对方拿了一个大碗,套了个袋子,用铲勺颠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两手一收,举起来往宁嘉那里递,“来,学生,来。”   宁嘉受宠若惊,赶紧拿过去,对方说:“就米饭吃,倍儿香。”   宁嘉赶紧道:“谢谢,祝您新年快乐。”   “哈哈哈,看看人家。”   便拿着肉上楼,吃了半块,觉得有些腻,便掏出沈亦承在她冰箱的藏酒,也不管谁和谁,倒在一起,丢进去两片薄荷,喝了一口,上头。   慢慢就把一杯喝干净,倒在沙发上,流出眼泪。   她好像不是在等沈亦承,也没有等任何人,似乎在等一种结果降临。宁嘉听着楼道里“肉来喽”,那种欢乐、喜气洋洋的感觉,就觉得此生从没有如此痛苦过。   什么没吃过?什么没看过?她甚至还有一把亮晶晶的钻石。   宁嘉什么都有过,又什么都没有。   她打开卧室的抽屉,将一大罐安眠药掏出,倒在手上,一大把,像吃糖那样塞到嘴里,过了一阵,胃翻江倒海,肉啊药啊,根本没有吸收,全吐了。   脑袋太晕,宁嘉勉强冲了厕所,洗脸漱口,往外走的时候,咚地倒在地上,宁嘉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反胃,还好她昏过去了。   *   宁嘉酒醒了。   她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宁嘉下意识觉得对不起她爸爸,然后第二个对不起的就是沈亦承。   她想道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上了呼吸机,头顶是医院的天花板。   身体很难受,她侧头,对上沈亦承的眼睛,心里猛得一悸。   内疚涌上来,她看着眼底发青的沈亦承说:“对不起。”   沈亦承不讲话,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宁嘉鼻子发酸,“我怎么了?”   医生过来瞧瞧她,护士也过来瞧瞧她。   她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洗胃、堵塞、窒息之类的信息,那些酒掺杂在一块,再加上安眠药,让她完全睡死过去,差点被自己呛死。   那场面一定超级难看。   宁嘉问:“你找到我的?”   她不想让沈亦承看到她这样,沈亦承这才沙哑开口:“周静。”   周秘书是本地人,也在北市过年,沈亦承也不知道该找谁,他走不开,问问她能不能帮忙去看看宁嘉,周静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恳求的语气,只能放下筷子去宁嘉的家里,敲半天门也没开,总觉得不对劲,房东就住顶楼,周静麻烦人家把门开开,一进屋就看到这副惨态。   宁嘉说:“对不起,我把酒放在一起喝了。”   周静都没敢告诉他遍地安眠药的事,赶紧叫来救护车连夜给她拉到医院。   宁嘉一直在道歉,沈亦承安慰她:“没事的。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宁嘉眼泪掉下来,一会儿张姨也来了,和她说:“沈先生说宁小姐爱吃我做的饭,我这给你带来了…”   宁嘉不讲话,合着眼睛垂泪。   她说:“对不起。”   谁来她都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周秘书,对不起李助理,对不起叔叔,然后捂着脸痛苦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亦承看了看周边的监控,起身,出门打开走廊的窗,点燃一支烟。   大年初一,周静和李琛站在他身边,互相对了个眼神,都想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沈亦承道:“你们先回去。”   周静说:“李琛回去吧,我在这儿,宁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有护士,回去吧,她不想叫认识的人看见。”   两人只好离开。   李琛出门,和周静道:“我开车送你?你老公过来接你还是?”   “接什么,昨天一宿没回来,我婆婆生气了,让我辞职。”   “哈哈…”   周静却道:“听到宁小姐道歉,怪难受的。一进去,盘子里几个速冻水饺,卧室全是安眠药,出了那种事,十几岁还一直体体面面的,怎么熬的,要是我女儿,我真能心疼死。”   李琛点烟,打开车门,叹一口气,“我看沈总也难受,谁看了不难受。人各有命啊。”   宁嘉就是觉得搅得所有人都难受,大年初一给人添堵,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侧身躺着,想要手机,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   护士远远坐着,看她动来动去,过来问她:“怎么了?”   “找手机。”   护士左右看看:“或许没拿过来,先躺着,我去问问沈先生。”   宁嘉说:“别问了。”   她安静地平躺着,不再去找任何东西。? 第29章   ◎不会让你做小。◎   过年七天, 宁嘉在医院也住了七天,她不想让沈亦承来看她,也不想让别人来看他, 等她出院的时候,沈亦承自己开车,搂着她慢悠悠地往下走,宁嘉似乎好了很多, 她嗓子还有点沙哑, 但心情不错,靠着他说:“有点想吃烤鱼了,到家把冰箱里的鱼肉化了, 然后买一点酱料。”   “行。”   好像她就是生了一场普通的病。   沈亦承把她放在副驾驶, 宁嘉坐好, 打开音乐,她看看沈亦承,见他神色淡淡的,就说:“开心一点?”   他一笑。   宁嘉抚摸他的侧脸, 然后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 “我还没严重到住院的程度,生活也能自理,吃药断断续续的,平时没什么事儿,这也不是吃药能吃好的, 就是过年把酒混着喝了…”   听她这样解释, 沈亦承轻轻道:“我知道。”   “你累了吗?”她小心地问, “不然…”   她说:“不然我们分开吧。”   沈亦承忽然看向她, 宁嘉说:“我不想你不开心,尤其是因为我,你再找一个吧。”   她语调平静,沈亦承问她:“你以为我在买菜么?”   “你买过菜吗?”   沈亦承不理会她的冷笑话,握着她的手腕,声音阴郁,“没有下一个了。”   宁嘉低头道:“行吧。我也能对付用。”   “宁嘉,你不是东西,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不讲话,等车开到家里,宁嘉才说:“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你觉得能对付着过,我有点对付不了,我怕因为我你不开心,这让我很难受。”   “从今天开始,每天我都过来。”   宁嘉笑了笑,“我觉得这太勉强你了,我总想要一些不可能的东西。”   沈亦承说:“这不勉强,宁嘉。”   他上楼,宁嘉去拿鱼肉,打开冰箱,里面的酒已经被他搬空,宁嘉叹气,“我不和你说,显得我矫情,和你说,又显得我更矫情了,你拖着我这个累赘,我都觉得你不轻松。”   沈亦承心情很差,他说:“你不是累赘。”   他帮她拿下鱼肉,放在外面解冻,过了好半晌,他声音低哑地说:“嘉嘉,你可以不那么懂事,你想要什么就说。”   宁嘉张张嘴,颓然地坐在餐厅的座位上,垂头道:“二叔,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沈亦承扭转不过来她那些想法,气也气过了,慢慢的,满心都是怜爱,他放缓声音,“你很乖,很听话,很懂事,宁嘉,你控制不了自己生病,这没什么,我会陪你。”   他俯身蹲下,和她平视,宁嘉将额头贴在他的,磨蹭他的脸颊,“谢谢。”   他说:“不用谢。”   宁嘉不知怎么,噗嗤笑起来。   然后试探的,吻他的眼睛。   “你真好。”她说着,捧起他的脸,吻绵密地落在他的脸上,最后唇齿相贴,宁嘉感觉到他起身,两手按着桌面和椅背,俯身吻她,宁嘉承受着、吮吸着,两手勾住他的脖子,沈亦承低低道:“我该向你道歉。”   “我们都不道歉了,好不好?”宁嘉不想再去琢磨那些事,解他的腰带,“抱抱我。”   他搂着她的肩膀,看她的动作,捏着她的下巴道:“想这样?”   宁嘉吃了一口他的手指,点头,搂着他的腰,吻他紧实的腰腹。   沈亦承单手撑着桌子,低头抚她的脸颊和下巴,宁嘉合着眼睛,卖力又认真,随后站起身,靠在他身上,沈亦承不想让她难受,只抱着她,宁嘉等了会儿,没看见他的动作,眨眨眼睛,贴在他胸口看他。   “先抱着。”   宁嘉点头,把他压到沙发上,解开他的衬衣,埋在里面,乖乖地吃起来。   他单手搂着她,目光沉沉。   大年三十那夜,他回了趟沈家。   这是雷打不动的,沈致在门口偷偷抽烟,沈亦承给了他一下,他赶紧将烟收好,笑着说:“二叔,您来了。”   “嗯。”他将大衣丢给侄子,“拿进去。”   沈致拍了拍他的大衣,谄媚地说:“嗻!”   “小混蛋。”沈亦承笑着骂了他一句,看他回了屋。   沈宅有一座庭院,几处厢房,好似一座大观园。他也不常来,这里是爷爷沈和硕的居所,父辈和他的同辈,大多各自在外面生活。   沈致是这个家最活跃的。   剩下就是几个叔叔伯伯的孩子,有年龄小的,娇生惯养,还喜欢玩闹,成了这个家为数不多的活气。   沈致给他放好衣服,拉着他往里面走,几个小辈在这里打牌,看见沈亦承过来,站起来叫他,各有各的辈分。   沈亦承当然不能在这打牌,把红包分了,然后回到里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听他们说话。   思绪已经飘远,往常喜欢想的是雕玉和生意,如今静下来,只想着他的小宁嘉,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手机也是掏不出来的,沈和硕坐在正中,目光像老鹰一样,偶尔发出一声轰隆打雷般的咳嗽。   他借口去外面抽烟,云晚把他叫下,让他坐到她身边。   “亦承,还没跟爷爷好好拜年。”   沈亦承拿了几十万的好玩意,可都孝敬给这个活祖宗了。   他淡淡恭贺,冷情地坐在一边,抬手托腮,手里把玩着一枚玉貔貅,这是一枚挂坠,上面还有一圈金黄的玉穗,今日他也带了一圈戒指,是宁嘉给他做的那个,有些浮夸的钻石戒指,有点四不像,被沈和硕呵斥道:“坐正,像个什么样子。”   沈亦承都三十了,还叫人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正谈你的亲事,你也不上心,光叫你母亲难过。”   沈亦承平常不屑的顶嘴,这回头一次侧头,看了看云晚,“妈,您说我叫您难过么?”   这一大家子都在,云晚当即变了脸色,皱眉道:“亦承。”   沈亦承说:“我不喜欢女人。”   年年都如此搪塞,几个长辈料定他会这样说,回道:“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是合适。冯家的二姑娘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听冯薇说最近在北市,叫你你也不去。”   沈亦承道:“冯二姑娘跟我不一样,她喜欢女人。”   说的是冯薇的一位小姑,在国外找了个女朋友,天天在ins上秀恩爱,这事儿谁都知道,几个长辈中有知道的,有不会上网的,消息不灵通的,自然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沈和硕一拍桌子,又是一阵上个世纪的说教,沈亦承早就习惯每年的此时此刻,他唯一成为话题中心的机会,便是相亲的事。   北市这几家老牌贵胄亲戚关系盘根复杂,基本上谁都能沾亲搭故一点,沈亦承把这段忍过去,等着上了年夜饭,一家人又聊起生意,应当又会把他放下了。   这次尤为难缠,他觉得不对,看向沈亦北,“大哥最近要跟冯家有走动?”   他们这一脉虽然不是主家,但是沈亦北实在是能干,几乎成了沈家的主心骨,一些生意也就倾斜到他这里,沈亦北并不否认,“你也玩了这么多年,是该定下来了。”   沈亦承听明白是要将他当个联姻的工具,也不气恼,单手抚摸着手里的玩意,不回不问,尽数沉默以对。   他父亲发话,“年后去冯家呆两天,见见面,觉得合适,春天就定下来。”   沈亦承说:“既然是大哥的生意,叫大哥去娶。”   沈亦北的老婆瞧他一眼,沈亦承又笑笑:“原来是嫂子不乐意。”   沈致这会儿正听墙角,闻言过来道:“二叔,你这话就不合适了…”   沈亦北一皱眉,“有你什么事?”   沈致说:“我就是来告诉太爷爷该开饭了。”   这就算暂时解脱了,以往有这种事,沈亦承会往国外一躲,和他相亲的对象,他也认识,比他玩得花哨,有钱又长得漂亮的聪明女人,是不会急火火地把自己嫁出去的,也有想跟他搭个伴,省着被长辈唠叨,两人各自金屋藏娇,各玩各的,沈亦承总会笑着说:“你有娇可藏,我可没有,亏大发了。”   对方也只能作罢。   这次冯二小姐仍是如此情况,只不过如今沈亦承躲无可躲,宁嘉还在北市上学,他出国躲着,家里可还有一个大学生,带也带不走,只能在她身边守着。   沈亦承习惯了一个人。   一个人,做什么都洒脱,可以油盐不进,可以当混蛋。   可一旦有了责任,他变得瞻前顾后起来,还要想一些新的对策。   云晚跟他一块去餐厅,半路把他叫住,拉到一边,蛾眉紧蹙,“你今天吃什么药了?在你爷爷面前乱说话。”   “别管我吃什么药了,我不想结婚,就这样。”   “亦承,做做样子都不肯?”   沈亦承目光微微波动。   “非娶不可?”   “这回,非娶不可。”   沈亦承放下手中把玩的东西,微微皱眉。   他平时不关心沈家本家的事情,这回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一把将他推出去,沈亦承也不是第一次给沈亦北擦屁股,云晚跟他一讲,他便做了,一来是不想费口舌,二来确实不想叫她伤心。   云晚拼了命生他,到最后最疼的还是她的大儿子。   他苦笑一声:“妈,您就这么不待见我,叫我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亦承,你生在这儿,哪有喜欢不喜欢。”云晚说,“你的生意也倚仗你大哥,服个软,日后在北市也好立足,你们两个人各管各的,都成家立业,稳定了,好好的,妈死了也瞑目了。”   她这般苦口婆心,沈亦承便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之地步,只得迂回道:“先吃饭,初一初二再说。”   “实在不行,养个小的,找个你喜欢的,别生孩子。”云晚妥协,“你低调些,别叫人落了口舌。”   “养个小的…”沈亦承笑笑,转身就听云晚说,“谁都行,不要宁嘉。”   沈亦承攥紧那枚玉貔貅,不动声色地回到饭桌。   这顿饭食之无味,如同嚼蜡,终于得个抽烟的间隙,他先给宁嘉去了个电话。   手机夹着,点了一支烟放在唇边,直到对面传来机械的“暂时无法接通”。   以宁嘉睡眠的浅度,手机只要一震就会醒。   于是再打过去第二通。   仍无人接听。   他这一夜就觉得心里不安定,没办法,还是找了周静,先给对方发了五万块钱。   周静去不去都得去了。   他坐回饭桌,过了半个多小时,周静将电话打过来,旁边一阵忙乱。   “沈总,您过来看看吧,市医院,我一会儿将病房号发给您。”   周静是很有分寸、并且聪明的秘书。   沈亦承知道出了事儿,这次他站起来,他那父亲先他一步道:“去哪?坐下!”   沈亦承看了看云晚,对方仰头,目光恳切地让他回来,沈亦承低低说了声“抱歉”,转头走了。   到了医院,下了病危,要家属签字,周静手脚冰凉,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宁嘉真在年三十死了,声音发抖道:“这是沈亦承沈总的人,赶紧急救吧…”   *   宁嘉睡了一会儿,醒来去看她的鱼,已经化了不少,便架上烤盘,插上电,摆到餐桌。   沈亦承去她指定地点买了两包调料,宁嘉自己调了一份料汁,淋在鱼肉上,然后码了一些蔬菜,最后想来点酒在旁边一烹,却想起沈亦承将酒都拿走了,她东找西找,找到两瓶啤酒,倒在了里面。看着差不多快熟的时候,宁嘉煮了一点米饭,一人一碗。   鱼烤熟了,一屋子都是香气,这条鱼鱼刺不多,都是大块的嫩肉,宁嘉吃了小半条,沈亦承没什么胃口,宁嘉问他:“你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你多吃点。”   “我前两天心情不好,都没来得及关心你。”宁嘉说,“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人为难你?你有没有受委屈?”   这世上也只有宁嘉觉得他沈亦承会受委屈。   “没人为难我,吃吧。”   “你别勉强自己,这回真是意外,没有下次了,我想了想,你也不用每天都过来,那你还怎么去外地做生意?”   “我走不开的时候,都带着你。”   “我还要上学呢。”宁嘉说,“就当我在撒娇吧,等年后,我们出去散散心?以后我赚钱了,也想带你出去玩。”   他只说:“多吃一些。”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   “宁嘉,就不能没心没肺地享受么?”   旁人都说宁嘉没心没肺,如今听到他求着她这样,眼睛酸酸的,她说:“那多不合适啊…但是我真帮不上你什么,要是你在我这还不开心,那我还有什么用?”   沈亦承说:“宁嘉,人不一定要时时开心,但我在你这很舒服,你就是我的避难所。”   避难所。   多情意缠绵的词。   宁嘉觉得自己突然长出一双翅膀,能够把他盖起来,谁也找不到他,她也能歪着头埋在他的头发里。   她甜甜地笑了,问他:“真的?我真这么有用?”   宁嘉对“体现自我价值”的需求近乎偏执,她想要自己有用,可人不是物品,人又没有使用价值,人就是人,对别人有没有价值并不是人存在的标准,宁嘉却总是这样说。   沈亦承说:“没了你不行。”   她抿唇,给他夹了一大块肉。   沈亦承终于明白说什么话会叫她真切的开心。   夜里两个人躺在一起,宁嘉想做,沈亦承吻她,照顾她,却始终干涸得无法继续,宁嘉叹气,“不知道怎么回事…”   “睡吧,我们慢慢来。”   宁嘉闭上眼睛,“真的想…但是我的身体好像不想。也不知道这样要多久…好希望我能飘出去。”   挣开□□的束缚,得到灵魂的解脱。   她这几天食不下咽,也睡不着觉,有沈亦承疼她,很快就睡着了,宁嘉紧紧抱着他,喃喃道:“我想你开心…我想你幸福,我想你还是那样的自由。”   沈亦承垂眸,“这是你带给我的。宁嘉,在此之前,我从未自由,从未开心,从未幸福。”   只有你带给我这些。   宁嘉含着眼泪埋在他胸口,昏昏地睡了过去。   他们之间不怎么说这样接触到内心的情话,今夜是第一次。   宁嘉偶尔睁开眼睛,感受到他还在,心里难过的想,她好像靠耍脾气把他留下了,可是他躺在身边,宁嘉就觉得后悔和思念交织,想让他夜夜都能这样抱着她,一天也不分离。   *   宁嘉对沈亦承被逼婚的事儿毫不知情,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圈层。年后他没能带她出去玩,宁嘉不生气,每天他回到家,早了有饭吃,晚了她还会撑着困意给他按肩膀,然后抱着他,哼哼唧唧的睡觉。   宁嘉没提做那种事,他便不再主动,好像害怕这样会伤了她。   长久不见的周于瑗忽然来了联系,约她出去看电影,宁嘉和沈亦承报备了,他很乐意她和朋友出去玩,让她别晚于八点回来,或者他去接她。   看电影的商城距离宁嘉比较近,两个人在楼下的咖啡厅碰头,周于瑗有一堆话要和她说,生活、舍友、学习、男朋友,说了半天,宁嘉只是乖乖聆听,周于瑗就问:“你呢?你看我忙的,都没空来看你。”   “我挺好的啊。”宁嘉说,“叔叔他给我租了一个房子,在美院旁边,我学会了做饭。”   周于瑗诧异道:“沈亦承,你还和他在一起?”   “嗯,不然呢?”   “啊…”周于瑗说,“那你。”   “怎的?”看她欲言又止,宁嘉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沈家那事儿?”   “你知道?”周于瑗神秘道,“我听说你二叔要跟冯家的二小姐结婚,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宁嘉的脑袋瞬时空了。   周于瑗摊手,“反正我听我妈说了一嘴,那你不觉得委屈啊?虽然也不算多正式,但是多出来一个正妻,想想就难受,不然你还是当断则断,没事儿,我这还有钱,我供你上学!”   宁嘉捂着脑袋,胃酸翻涌,强忍着不适说:“没什么,我这有钱。我去趟卫生间。”   “行,一会儿电影开场了,咱们一块上去。”   结果就是,电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周于瑗看出来宁嘉兴致缺缺,安慰:“你不会还在难过吧,哎,那我送你回家?也怪我,非要跟你说这个事儿。”   宁嘉摇头,“就是这两天胃不舒服,下次我们再一起玩。”   周于瑗神色黯淡地说:“下次是什么时候呢?我要出国了,我想着,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宁嘉胃里抽痛,轻轻问:“为什么?怎么可能最后一次?”   “我们家公司出了点状况,这就要举家搬迁了,男朋友我也不要了,就是有点担心你。”   宁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发疼,“那我送送你,你什么时候走?”   “哎,送也不行,我妈不让别人看见。”周于瑗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宁嘉抱住了她,两个人从小一块长大,是宁嘉最亲近的朋友了,没想到连她都要失去。   周于瑗伤感地说:“照顾好你自己,以后你也要出国,不如来我身边,我那时候该长大了,我也会照顾你。”   宁嘉只是垂泪,看她被司机带上车,心里和胃里都一阵难受。   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么多信息,站在路口,找了个公交车站牌坐下来,眼前停了一辆又一辆,走了一人又一人,直到手机响起,沈亦承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   宁嘉听着他的声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挂了电话,将地址发给他,一会儿他亲自开车来接她,看她神情恹恹的,问:“怎么,和朋友玩得不开心?”   “没有…”宁嘉说,“她说她要出国了,我好难过。”   他抬手揉揉她的发,宁嘉说:“我家出事儿,朋友里只有她愿意帮我,现在她也走了。”   沈亦承没发动车辆,问她要不要一起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会儿,喝点东西再回家。   宁嘉说:“就在车里吧,你抱抱我。”   沈亦承将座位靠后,留出她的位置,宁嘉像个小乌龟一样爬到他身上,缓了好久,她说:“你什么时候结婚?”   沈亦承正安慰她,听到她这样说,有些没反应过来,“结婚?”   “你不是要和冯家的结婚么?”   “消息这么灵通?”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宁嘉的心裂成一块又一块。   “那你什么时候,你说啊。”她小声嚎啕。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结婚了?”沈亦承颠颠她,“怕我也走了,哭得这么伤心?”   “你不要结婚啊?”她心里的小人抱着碎片,举棋不定,“那什么情况,不过你当然可以结婚,你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只要你喜欢。”   沈亦承说:“是有这么回事,但我不想结婚,总不能捆着我去。”   “我没有不让你结婚的意思。”宁嘉抹抹眼泪,心里的小人开始一点点把碎片拼凑回去,“我希望你真有这个打算,你要第一个告诉我。”   “告诉你要怎么办?”   “我先缓两天,然后收拾东西。”   “我没办法同时喜欢两个人。”   宁嘉眨眨眼睛,仰头看他,懵懂地说:“那你现在喜欢一个人。”   “嗯。”沈亦承说,“喜欢小狗。”   “谁是小狗…”   “找不到人就坐在路边哭的是小狗。”   宁嘉嘀咕:“我不是小狗。”   她的心又和好如初了。   “别怕。”沈亦承笑着说,“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觉得膈应,好歹是初婚,怎么着也不能草草的定了。”   宁嘉说:“我觉得在理。”她抽抽鼻子,啃他的手指,“你这个是做做样子的婚约?是不是家里给你定的,那怎么能拒绝。”   “我有我的办法。”   “奥…但是……”   “放心,不会叫你委屈,让你做小。”   宁嘉说:“做小真的受不了,自尊上过不去,一想到你结婚要吻别人,那张嘴回来还要亲我,噫!一阵恶寒,感觉要吐了!”   “……”   怎么将他说得跟脏了一样?   “但是如果你找到喜欢的人想要结婚,我肯定会乖乖收拾东西的。”宁嘉垂着眼睛说,“反正我是你养的…我还没本事,跟冯家抢人,能配得上你的,我都没本事,我只能灰溜溜的走。”   “好可怜啊。”沈亦承棒读。   宁嘉说:“很严肃,这不好笑。”   沈亦承学着她,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第30章   ◎唯一真实的是你。◎   沈亦承联系了冯薇。   正巧她还放假在家, 听说他要和自己的小姑冯妍结婚,差点笑掉大牙。   “我小姑可是坚定不移的一生只爱女人。”冯薇说,“怪不得这两天看她气性这么大, 是因为舅舅你的事儿。”   沈亦承说:“正巧,我也不愿意,两个人演一出戏,将这事儿推了吧。”   “找我牵线搭桥是吧?我懂。”   沈亦承很上道:“明天去店里提货, 想要的包直接拿。”   “您真是我最爱的好舅舅。”   冯薇这姑娘办事机灵, 第二天带着两个人见了一面,冯妍一头黑色的长发,无名指已经有了一枚指环, 她看了看沈亦承, 笑道:“沈二公子, 一把年纪还这么叛逆?”   大家幼年多少也有几面之缘,沈亦承说:“冯二姑娘也二十有七。”   她撇嘴,“随便,你说怎么弄, 反正过了这个年,我就跑了, 再也不回来。”   冯薇插嘴:“我小姑女朋友是英国人呢,超好看。”   “那是。”冯妍咧嘴一笑,“明年结婚,记得来奥。”   沈亦承靠着椅背,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道:“你与冯家不再往来?”   冯薇也紧张地看着冯妍, 她毫不在意, “反正我现在工作稳定, 挣得不少,她也有钱,跟冯家断了也不会怎么样。”   冯薇抿着饮料,小声问:“那奶奶怎么办…”   “就当我不孝。”冯妍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不想聊这个,转而问沈亦承,“二公子还能顶住?再不找个人对付对付,接下来可是连我这种都相不上了。”   冯薇也好奇:“我以为舅舅是想形式上结个婚,没想到您也不乐意啊。”   毕竟沈亦承是一个圆滑的人,他这个人不怎么与人交恶,做事总是留有余地,如果说逼到头上来,便会假装接受,随后晾在一边。更何况,沈亦承也是有名的孝子,不管他母亲叫他做什么他都乐意,这事儿可是云晚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冯家定下的,沈亦承想要违背她的意思就很奇怪。   圈里对婚姻没什么看重的情绪,通常都是勉强能看上,便形式上有个婚姻,各玩各的,甚至孩子都是抱来的。   那些虚情假意,虚以委蛇,早就见怪不怪。   沈亦承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和爱的人结婚。”   “爱”这个字在沈亦承嘴里蹦出来,冯妍先是惊讶,随后后靠椅背,“沈二,你这种人,也会讲爱啊。”   都是同辈,沈亦承年轻时的浮浪与无情,冯妍最为清楚。多少小姐围着他环绕,他只是带着他的微笑,迷人中又一点眩晕的魅惑,将人哄得团团转,结果只是碰他一下就要被他冷脸,姑娘们今天高兴,明儿就哭着跑开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这个人温柔起来事事都顺着你,冷血起来,十几年的交情都敢一吹而散。   冯妍总说沈亦承是一条死狐狸,站在那里,干净得不可指摘,走进了,好似魅人心魄,再往前走,就要被踢得老远,实在是没有人性。   他这种人居然会谈爱,没见他对谁动过真心。他这么些年,有过一个真情的朋友吗?伺候他的助理和阿妈,不也是不顺心就换了?   冯妍弹弹酒杯,“别跟我说你也有人了,这个人还是沈家不认的。”   冯妍不就是,冯家已经妥协到只要是个五官周正没有疾病的男的就行,她从十几岁就开始因为这个事儿和家里人吵架,吵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冯家不认,她就不在冯家了。   沈亦承却说:“过两天家宴,那就麻烦冯小姐了。”   “那当然,你这张脸,我一定要泼上一大杯酒才解气。”   “怎的这么恨我?”沈亦承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冯妍的事儿,初中一块上学,她就开始逗小姑娘,沈亦承还帮她遮掩过。   “恨你,抢我初恋对象。”   说完她便走了,沈亦承摸摸下巴,想不起来她初恋对象是谁,再说,那也是旁人的错,怪他什么呢?脸长得太好了?   冯薇好奇地眨着眼睛,“舅舅有女朋友啦?”   “去拿包。”他将会员卡和名片给她,冯薇追着他问,“真的啊?铁树开花?”   沈亦承总觉得这些小姑娘有够难缠,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卡,“去,买点爱吃的。”   冯薇嘀咕:“我又不是光为了你的钱。”但手很老实的伸过去了。   *   宁嘉开学了,白天也没时间跟他周旋,偶尔会问问他最近有什么事儿,忙不忙累不累,他都会温柔地说:“不累。你好好学习。”   宁嘉鼻子酸涩,隔着手机吻他一下,“那晚上见。”   沈亦承跟冯家吃饭那天,宁嘉正在外面搞什么社会实践,实际上就是去参加展会,一共就这几个人,便包了一辆多座的车,宁嘉不想跟大家挤着,自己开车,载着江潮和金茹两个人。   本来是五点多就能散场,里面搞讲座聊到六点,有人想听便留了下来,有人不想听便先坐车回去了。   最后就只剩下宁嘉和江潮。从美术馆走出来,斜对面是一家私立的儿童医院,后面则是一条商业街,江潮说:“在外面吃?还是回去?”   宁嘉说:“走两步吧,我看有你爱吃的面。”   “行。”   往前走,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宁嘉下意识道:“李助理。”   李琛额头有汗,看到是她,叹气:“是宁小姐啊。”   “怎么了?”   “没什么,孩子住院。”   宁嘉以为李琛二十四五,结果都有孩子了,停下来问问什么情况,才知道李琛有个患病的小女儿,宁嘉一听这病,就觉得太吃钱了,问他:“我二叔知道吗?”   “沈总哪知道。”   沈亦承要知道,怎么可能器重他。孩子的病来的突然,也就是这两个月,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我不说。不过我听说他今天要出去吃饭,你走的开吗?我去接他?”   “那怎么行?”李琛道,“沈总对宁小姐好,不代表对我们也这么热心肠。”   夜里的家宴极其重要,沈亦承点名要他去接,李琛不会把事交给宁嘉。   这句话说出来,宁嘉顿了好半晌。沈亦承要是给他放假,他就拿不到钱,沈亦承直接给钱,又好像施舍,要是让别人替代,天长日久,沈亦承用顺手了,就没那么爱用他了。李琛也难。   “哎,最近事情太多,我竟然能说这种话…”   沈亦承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他还图什么?难道真图老板能对他多照顾多关心吗?   “没事儿。”宁嘉轻轻说,“夜里我去接他,你说的宴会,是见冯小姐吧。”   李琛没想到她都知道了,叹气,宁嘉说:“不管什么结果,我还是想知道,我从你这要的,又不是你让的。今天我也没看见你,互相帮忙吧。”   “成。”他松口了。   孩子的病都压在妻子身上,她已经在被辞退的边缘,两家老人身体也不好,做不到时常看顾,一家人已经心力憔悴。   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呢。   李琛去给孩子买晚饭,宁嘉回头和江潮道歉:“聊太久了,我们去吃饭吧。”   “你说晚上他和女生吃饭啊?”江潮准确抓住重点,“什么女生?”   “他家给他介绍的未婚妻。”   “天呐。”江潮说,“这都能忍?”   “他说他想办法,我问也问不出结果,随他吧。”宁嘉说,“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别得罪本家就行。”   “人家自己家,怎么你还担心起来了?”   宁嘉耸耸肩,“他妈应该挺疼他的,别人可真看不出来,以前逢年过节去沈家拜年,也不让我们外人吃饭,二十九过去送个礼,他爸和叔伯伯,包括他哥都很冷漠一张脸。”   “可怕的封建大家庭。”   *   她先把江潮送回学校,江潮下车之前说:“房东跟我说了点事儿,说你过年被救护车抬走了,她也没进去看是什么情况,我一直想问你。”   “奥…我喝多了,差点被自己呛死。”   “我的天…好逊啊。”江潮解开安全带,“一定超级丑,你还是别喝酒了。”   “我酒量挺好的,就是他在冰箱里放了十几种酒,我倒一起喝。”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酒让他都拿走了,平时都是他夜里喝一小杯。”宁嘉抬眼道,“没什么事,别担心。”   江潮拍拍她的头顶,安慰:“都会过去的。”   宁嘉闷闷地应了一下。   她七点钟就把车开到那家饭店等着,大概九点多钟,出来两拨人,看样子都不太愉快,随后沈亦承走出来,低头擦着眼镜,旁边还站着一位美女,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什么。   宁嘉把车开到他面前,沈亦承打开后座,宁嘉听到他问:“叫人送你?”   “不用了沈二,今天我很开心。”   宁嘉酸溜溜地来了一句:“走不走啊?”   沈亦承这才发现开车的是她。   他有太多车了,仔细看看,这确实是之前给宁嘉买的一辆低调的宝马,她上学开。   于是打开副驾驶的位置,一进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酒气,他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感觉,领子也都是红色的酒渍,宁嘉皱眉,“怎么了?”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和头发,感觉出来是酒,又皱着眉掏出湿巾,正给他擦着,车窗被敲了敲,宁嘉忍着气将车窗落下,冯妍张扬明媚的脸便露了出来,“沈二爷,衣服不要了?”   说着把外套往里面一扔,扔到沈亦承的头上,宁嘉护犊子的病立刻发作:“你有没有礼貌?”   很少有人会注意开车的司机。   冯妍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姑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衣,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丝带蝴蝶结,气得像个河豚。   沈亦承拿下外套,宁嘉很生气,“为什么拿衣服扔人,袖扣刮到脸怎么办?把眼镜碰掉了,戳到眼睛怎么办?”   冯妍愣愣听了一会儿骂,“这谁啊?我去,沈亦承你行啊,你搞女学生……”   她嘴里被塞了一只雪茄。   冯妍吐出来,“你爹的,沈亦承……”   沈亦承却笑着说:“开车吧。”   “你给我下车,沈亦承,我打不死你,沈亦承!”   他伸手开火,压着宁嘉让她启动车辆,车溜出去一段距离,吓得宁嘉两手紧握方向盘,车都开了,她只能往前走,等上了大道,沈亦承忽然笑起来。   很少见他这样开怀,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发出低低的笑声。   宁嘉酸酸地呛他:“叫人泼酒这么开心?”   “开心这事儿黄了,以后能夜夜陪你。”   真受不了他这样说情话。   宁嘉耳朵发烫,小声醋着:“刚才是冯小姐?你们关系很好?”   “小时候一块长大,上学也差不多。”   “奥…”   “醋了?”沈亦承说,“别醋,她不喜欢男的。”   “奥。”   沈亦承笑着摸她下巴,轻佻得很,“生什么气呢?还没跟我说怎么你来接我?”   “我怕你跑了,我跟李琛说的。”   “我跑哪里去…”沈亦承抚摸她的脸颊,“只有一个去处。”   宁嘉仍是一声“奥”。   “吃什么醋呢?”   “我羡慕啊。”   “羡慕什么?”   “羡慕可以和你打打闹闹的,做你的同辈朋友。”宁嘉说,“我就不能这样。”   “你也想打我。”   宁嘉红着脸道:“我没有。你曲解我的意思。”   沈亦承也“奥”了下,学她。   他的手一直放在她下巴、脖子这种地方,宁嘉痒丝丝的,动了动身体,躲开他的触摸,随后这双手又握住她的后颈,轻抚她的头发。   沈亦承都快忘了这个话题的时候,宁嘉说:“我舍不得打你。”   他一笑,捏捏她的耳朵。   两个人堵在路上,宁嘉很焦急,想绕个道,一把将车开到公园里面,倒车又倒不出去,气得灭了火,摸他的外套,摸出他的烟盒,打开,里面有几根雪茄,还有一些细香烟。   她扔下一句:“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外面生一会儿气。”   沈亦承笑笑:“生什么气?”   她不理,拿出一根烟放在唇边,摔上车门,靠在上面顶着寒气抽烟。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貂毛外套,下面是黑色的紧身加绒裤,因为她腿细,穿着也不显臃肿,冻着手抽了一会儿,冷风扑在脸上,宁嘉抹抹眼泪,车门动了,沈亦承下车,她用手背抹着眼睛,沈亦承轻轻问:“怎么哭了?”   宁嘉的眼泪汹涌起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叫你受委屈,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沈亦承为她挡着风,低头道:“总说这种话,你心里也不舒坦。你还小呢,只需要人疼,等你再长大一些…”   宁嘉揉着眼睛,沈亦承接着说:“我没受委屈,都是演戏。”   宁嘉却觉得,即使是演戏,在两家长辈面前被泼一身的酒,实在是丢面子,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在乎。   沈亦承搂着她的腰,吻她的额头,“外面冷,你去副驾驶,我来倒车。”   她也不愿意他在外面陪她冻着,便熄灭香烟,拿去丢掉,一会儿他坐在驾驶位,宁嘉打开车门,倒在他肩头,沈亦承搂着摇晃,“别难过了,我回去陪你。”   宁嘉搂着他的胳膊,看他轻而易举地将车倒回主路,慢悠悠地开向那个小家属院。   到了家,宁嘉推着沈亦承去洗澡,只有淋浴,宁嘉就缩在他怀里,任由他怎么揉捏。冲完头发,宁嘉单手搭在墙上,沈亦承边缘地弄了一会儿,把她擦干抱出去才继续刚才没能进行的事情。宁嘉的头发长了许多,沈亦承吻着她的发,施力都有些发狠,宁嘉搂紧他的肩背,承受着,还希望他放松下来,享受这件事带给他的乐趣。   宴会上发生什么了呢?   无外乎沈家恭维冯家两句,沈亦承听了半晌,大概是听出沈亦北伤了冯妍大哥的生意,底下人打了一架,闹到了警察局,进去了几个人,可以说闹得非常难看。   都是文化人,顶不住这种掉面子的事儿,再说两家生意往来繁多,冯妍大哥也是个暴脾气,当下要与沈亦北绝交。   沈亦北这才提出来,解决冯家的一个心病——将沈家外貌才情最出众的沈亦承搭给冯妍,断了冯妍出国找女人结婚的可能性。   两家说着说着,把互相的弟弟妹妹夸上了天,沈亦承都不知道自己在大哥心里是这样一等一的绝色,冯妍也没想到她能变成文静乖巧小小姐。   两个人对视,都是一阵笑意。   沈亦承先站起来说:“我和阿妍从小认识,她三年级爬墙上树,五年级打架,初二就会招惹小女生,高二谈的女朋友比我上下三辈子加起来都多,没想到我们两个能在今天,以相亲的对象的身份再见。”   冯妍皮笑肉不笑,“那也比不上沈二少爷将人打到半死不死,最后拿钱摆平,一副菩萨面貌,修罗心肠。”   两个人唇枪舌战,最后冯妍拍案而起,赏了他一脸七几年的拉菲,沈亦承浑身湿漉漉的,冯妍指着所有人说:“我不管沈家冯家有什么恩怨,嫁给沈亦承,我死都不要,我这一辈子只娶我最爱的女人,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姓冯,我以后就和我女朋友姓dawn……”   一个屋子混乱得仿佛在经历世纪大战,沈亦承靠在椅背上,云晚转头看向他,眼眶通红,沈亦承侧头,不去看。   云晚忽然说了一声:“因为什么啊?”   “我不想结婚。”   “你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别人结婚,你和妈说句真心话。”   沈亦承说:“我厌恶名存实亡的婚姻,我永远不会结婚,母亲。”   云晚捂着心口,眼泪都要掉出来,“亦承,你已经三十岁了,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那边冯家已经出去吵了,沈亦北劝架回来,面色铁青,对着沈亦承骂道:“这个时候,你还在玩笑,你这辈子就混吧!”   沈亦承说:“这事儿是大哥的失误,跟我没有半分干系。”   “沈家荣辱与共,你也要学冯二背宗弃祖?没了沈家,你什么也不是!”   沈亦承看了看云晚,瞧见她没有为自己讲话的意思,轻笑一声,又觉得此时此刻才叫幼稚,居然还盼望一分母亲的真心。   冯妍打赢了这场战争。   她母亲气得心梗,坐在座位上缓了半天,才张口:“算了…你爱娶谁娶谁,爱嫁谁嫁谁,冯家还能不认你吗?”   冯妍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扬着胸脯看向沈亦承。   沈亦承微笑,以示恭喜。   按闹分配,也得建立在爱和妥协的基础上,沈亦承忽然觉得一阵倦怠,不知道自己在维持什么东西…如若,他也离开沈家…   沈亦承再度看向垂泪的云晚,要说他这一生为哪个女人尽心尽力过,应当就是他的母亲,他一辈子听了太多她生产艰难、照料他到病倒的事情,潜移默化间,他也开始心疼母亲的辛苦。   以前也受过她温柔的抚摸,得到过她的疼爱,无忧无虑的事情终结在那个夏日,他用童稚的目光看到她和父亲以外的人亲吻,交缠。   她再度过来抱他,身上带着浓郁的情爱的气味儿,那些日子,反反复复,屡次出现。   沈亦承想着,或许是她太孤独,他并不责怪她。   但那种肆无忌惮的场景看得太多,她从不加以避讳,那时沈亦承才五岁,她甚至会将他带到那个人面前,让他也拥抱亲吻沈亦承。沈亦承变得恶心亲昵,谁想亲他,碰他,他就觉得反胃。   没有人会责怪自己的母亲,他也如此,直到东窗事发,沈亦承也在为她圆谎。   他没见过,没看到过任何事,修养的云晚和她的孩子以外,没有别人。   流言四起,沈亦承被揪了头发送去化验DNA,然后扔到南方“等待发落”,云晚做过的事儿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为了压下传言,也为了做给旁人看,尤其是云家看,她在沈家的地位一如以前那样稳固,却迟迟没有人将沈亦承接回来。   大概是为了避风头。   听说云晚拿到DNA化验结果的时候痛哭在地,别人都以为是沉冤得雪的喜极而泣,只有他不经意间听到她的梦呓。   “你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   原来她拼了命生下的不是沈亦承,而是她以为的情人的孩子。   从那事儿之后云晚就对他冷了,沈亦承却还像拥有惯性一样,替她考虑。   那个人的孩子讲她坏话,他把对方打得浑身是血,回头就被她赏了响亮的一巴掌。   为了堵住谣言,沈家在外面表现得疼爱他,吃穿用度,从不苛刻他,他爱玩什么,也是说买就买,除了沈家的生意,他们什么都许他接触。   有些事就像心头的一根刺,他不知道他那个冷冰冰的父亲是否知道真相,还是以为他真的冤枉了云晚,他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此一落千丈,不管他是不是他的孩子,都成了他讳莫如深的存在。   这世上的所有,都配不上他的真心,爱或者其他,一切都是虚假的。   他恍惚回神。   唯有宁嘉的眼泪是真实的。? 第31章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夜里亲昵了很久。   有时候宁嘉觉得他像中学见到的那种阴郁暴躁的男生, 在这种事情上和他的脸完全分裂了,又凶又粗暴,她会叫他一些别的称呼, 他笑着问她都是从哪学的。   她哑着嗓子说:“我也看那这东西。”   沈亦承说:“我可不看。”   但是做得比谁都顺。   事后宁嘉被他抱起来放到沙发,现在沈公子学会了换床单,也学会了用洗衣机,宁嘉缩在沙发里, 她的身体就像个正在劳作的筛子, 等沈亦承过来躺在她身后,宁嘉颤抖的感觉更为明显,直到他稳定了她的慌乱, 继续温柔地拆解, 缝补, 拆解。   第二天宁嘉旷课了,她真的起不来,沈亦承搂着她,叫也叫不醒, 宁嘉只能躺在他怀里,强制性补眠。   中午他买了饭回来, 宁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都是他常说的“垃圾食品”,可能是觉得她会喜欢,就挤着空去买了。   “沈公子越来越有世俗气了。”宁嘉接过来,“再这样下去, 真要素手羹汤, 洗衣做饭了。”   沈亦承正拿着洗衣机转好的床单和衣物, 听她这样调侃, 并没有理会,而是抖了抖床单,铺在晾衣杆上,很像那个样子。   冬天还有些潮,哪怕烘干了,宁嘉还是喜欢再晒一晒,他也就这样做了。   宁嘉低头吃喝,过会儿他也来分了一半,宁嘉问:“吃得习惯吗?”   “嗯。”   宁嘉摸摸他的手,“下午我去上课,你什么打算?”   “按部就班。”沈亦承说,“并没有什么变化,你好好上学。”   宁嘉勾着他的手指,吃好饭便窝到他怀里午睡,沈亦承打开手机,里面有几条讯息,多是公司的事情,他懒得出面,等宁嘉醒了就把她送过去,宁嘉亲亲他的侧脸,和他说:“不要太累。”   沈亦承抱抱她,“去吧。”   课业压力勉强还能接受,中午或者晚上,沈亦承大多在她这里,每天至少都能见一面,宁嘉起初是很享受的,后来就不免担心:“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沈亦承说:“没有什么工作。”   宁嘉想了想,又说:“那你还雕作品么?”   他说:“提不起兴趣。”   宁嘉也管不上他怎么生活,抱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额头,当做安慰。   春日将近,宁嘉快生日,沈亦承问她要不要带着几个朋友去外面吃饭,他安排,宁嘉说:“中午跟大家吃,不用你安排,你白天忙你的,晚上我们两个一起过。”   他笑笑,“听你安排。”   最近沈亦承总是这样淡淡的,干什么都没什么劲头,宁嘉怕他心情不好,提出开车带他出去逛逛的建议,沈亦承来者不拒,随她安排。   中午宁嘉就在食堂包了一个小房间,几个人坐在一块,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把蛋糕分了,就相当于过了生日。   送的东西也都是大家自己的小作品,虽然是新入门的手艺,但难得有心,江潮还给了她一个能够开关的小挂坠盒,金色、椭圆形,非常的欧洲古典。   宁嘉谢过大家,下午正好没课,第二天就是周六日,宁嘉回家收拾了两个人过夜的东西,往后座搬,随后给沈亦承打电话:“你在哪?我去接你。”   沈亦承正在开会,听着她已经在发动车辆,没有拒绝,将地址发了过去。   开会没人管得上他接打电话,虽然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但周围的气压降低了不少,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好了一些。   沈亦承转着手中的笔,将工作汇报听完,提了一些问题,大家洗耳恭听,生怕他又找不到人,自己又还没学会该怎么干。   沈亦承出门,周秘书问:“让吴助理开车送您回去?”   “不必了。”沈亦承接过西装,大步流星的离开。   *   宁嘉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公司,这是一栋商业大厦,宁嘉也不知道公司叫什么,牌子上贴了一溜名字,各自有各自的层数,她按照指示停到了地下停车场,沈亦承让她到门口就行,宁嘉大咧咧地把车开过去,正看到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衬得他身材修长。   她打算带着他去看花,北市一处山庄景色不错,什么时候都能订到房间,山上的春桃遍野,各样的花树分布错落,宁嘉远远就看到一片花海。   沈亦承上了车,闭眼补眠,宁嘉便给他放了音乐。等她将车停好,沈亦承任由她牵着他的手,往那粉白的虚幻中走去。   她订的是山腰的小别墅,打开窗就能看到山景,再走一小段路途就是民宿的餐厅,吃饭也不必担心。   沈亦承帮她拿了大小物件,随后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春枝摇曳,宁嘉坐在他腿上,低头讨吻,沈亦承按着她的后脑,亲得宁嘉几乎缺氧。   “心情好些了么…”宁嘉用手指抚摸他的侧脸和脖颈,“我还给你买了玫瑰。”   沈亦承勾唇,她脑子里只有送他花这一个选项,甚至把他搬到花里面住,祈祷这样能让他开心,全然忘记今天是她的生日。?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亲了一会儿,宁嘉抬手看看时间,四五点钟,问他:“先去吃饭?”   “行。”   宁嘉想从他腿上下来,这个人却把她抱着站起,宁嘉耳朵瞬间红了,想用脚尖去寻地面,被他握住腿窝,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还吃不吃饭了?”宁嘉小声说,“这样抱着我你不累啊?”   “你很轻。”   多轻也是个成年人,宁嘉扭捏着蹭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沈亦承将她的手放入大衣口袋,用手指细细揉搓。   晚餐结束,正好是日落时分,风吹花树,花瓣簌簌地往下掉落,宁嘉说:“我们要不要一起照一张照片?”   他们两个都是不爱照相的类型,难得宁嘉提出来,沈亦承没有拒绝的理由,宁嘉托同样过来游玩的游客给他们两个拍一张,沈亦承搂着她的肩膀,宁嘉僵硬地比了一个剪刀手,等照片拿到手,才觉得自己的表现傻透了。   沈亦承让她发给他,宁嘉犹犹豫豫,说着:“好丑。”   “谁丑?”   宁嘉指指照片上的自己,傻乎乎的站在他身边比耶。   沈亦承并不嫌弃,拿来她的手机,转身便发到了他的微信上。   两个人回到房间,宁嘉先去洗了澡,这有两间浴室,她出来时,那边也有水声,宁嘉便坐在床上等了他一会儿。   他并没说生日快乐,也没表现得今天有多特殊。   宁嘉心里有点点小失落,低头晃着自己的小腿,直到他的脚闯入视线,宁嘉仰头,看到他穿着白色的浴袍,发丝微潮,顶着一张神圣不可侵犯的脸,却如此诱惑,忍不住吞咽口水。   沈亦承用腿拨开她的脚腕,宁嘉心跳飞快,下意识躺了下去。   沈亦承并没有压上来,在他的唇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才明白他要做什么,羞得捂住了脸。过程漫长而享受,终于结束,宁嘉看他俯身过来,问她想怎样,今夜都依她。   宁嘉并不喜欢做主,也不想在这种事上给他出主意,她结巴了半天,才在他耳边说了自己想要的形式。   沈亦承抚摸她的额头,笑着说:“一直想?”   “我怕你说我幼稚。”宁嘉被他抱起来,她嘴里还念叨,“但是我也想…想。”   她趴在沈亦承腿上,期待的抱住他的手臂,一会儿屁股就传来火辣的刺痛,他打得留了三四分力道,宁嘉一下就哭了。   但是很开心。   沈亦承问她:“打到什么时候?”   宁嘉已经神飞天外,沈亦承一声轻笑,低低叫她小变态,宁嘉想说,她就是小变态,喜欢被他这样。   他打了一会儿,伸手去安抚她,宁嘉呼吸急促,舒服得哼哼起来,沈亦承又问:“还有什么?”   宁嘉想了想,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沈亦承搂着已经快要飞天的小宁嘉,她脸颊红红的,不好意思看他,躲在他怀里吃手,沈亦承看她身上的印记,问她:“还疼不疼?”   不疼是假的,但是宁嘉并不想要避免这种疼痛。   她摇摇头,“我很好…”   “小东西,玩这么过分?”沈亦承捏捏她通红的臀肉,“够了吗?还想么?”   宁嘉浑身都红彤彤的,她犹犹豫豫,还是点点头,“还想………”   她在他耳边耳语两句,沈亦承道:“只有领带。”   宁嘉对对手指,“那没有了,叔叔玩得开心么?”   “你猜,我开不开心?”   他刚才可是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宠她,宁嘉倒是玩得开开心心的,但是沈亦承不敢说他也玩得多快乐。   宁嘉搂着他说:“我又不是不愿意,你抱抱我嘛。”   沈亦承在她耳边低语轻吻,宁嘉不疑有他,期待地盖上小被子,他去拿了领带,伺候她侍奉她,他这次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宁嘉晕乎乎地听着他说:“嘉嘉,生日快乐。”   宁嘉哭着说:“这是我过的最快乐的生日。”   他就笑,调侃着,宁嘉脸红,但她希望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从他那里得到的一刻,宁嘉的心被填满到几乎爆炸。   完事儿后,她脸颊通红,叫他关了床头灯,沈亦承没有照做,侧头端详她,宁嘉躲在他怀里,沈亦承将手指放在她的口中,宁嘉闭眼轻啃,沈亦承说:“还想要什么?”   宁嘉也累了,她揉揉眼睛,“不想了,叔叔还想么?”   他说:“今夜很满足。”   窗外的树影婆娑,花瓣落地的声音仿佛下了一场雨,宁嘉摸摸他的头发,轻轻道:“你开心就好,这样我也很开心。”   沈亦承道:“人活着就是痛快的时间少,和你在一起便开心。”   “想听你跟我说说你哪里不痛快了。”   “这么大的年纪,要向你诉苦么?”   宁嘉瘪嘴,“我乐意听。”   他想了想,仍说:“没什么,杂事罢了。”   宁嘉心里有淡淡的失落,“明明学校的事我也会和你抱怨。”   她恍然觉得沈亦承不痛快的点,已经是自己的高阶版本,似乎无法用言语抱怨干净,而是丝线交缠,处处都没让他痛快。   沈亦承拍拍她,让她早点睡觉,宁嘉想到刚才他做的一切,害羞地笑了笑:“晚安,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沈亦承轻笑:“这算哪门子礼物。”   宁嘉眨眨眼睛,“这怎么不算了?”   他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黑色袋子,“生日礼物在这里。”   宁嘉趴在灯下打开,里面沉甸甸的都是各色的钻石,有十几个鸽子蛋大小的,剩下铺底的都是克拉数不低的白钻。   宁嘉立刻把这个小袋子供了起来。   “做什么,你还要给它上香?”   宁嘉对着沈亦承拜了又拜,“我的大财神…”   他一笑,让她拿去玩,宁嘉睡不着,在灯光下看了一遍又一遍,沈亦承摸摸她,问她更喜欢哪个礼物,宁嘉说:“我还是更喜欢叔叔,天呐,我想每天都过生日。”   “这世上的钻石都得进嘉嘉的口袋。”   宁嘉说:“我愿意把它们当饭吃。”   “睡吧,别兴奋了。”   宁嘉美滋滋地躺回他怀里,扭来扭去,沈亦承按着她,叫她不要躁动,宁嘉心里早就把每一颗钻石都安排好了去处。   *   因为过了个开心的生日,宁嘉一整个月都是美滋滋的,若不是怕遭人嫉妒,她真想逢人就说沈亦承给了她一大袋钻石。   因为瞧着他时常在这,宁嘉有点心疼他没法雕刻,左思右想,还是把书房和小小的储物间收拾一下,打算把他的工作桌台挪过来,平时她做一些小东西也能用。   沈亦承听到她的提议,将书房转了一圈,感慨:“太拥挤了。”   宁嘉不信邪,把阳台也让了出来,随后亲自回了一趟他家,将他工作室中的桌子好好向量一下,结果不尽人意,地方还是太小。   沈亦承说等他有了手感就会动工,宁嘉只好作罢。   四月份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宁嘉只要没课,就会陪他去参加各大展会,来回来去地见各种人,宁嘉现如今也是个野路子,还没正式开始动手,脑子里更多的是理论知识,纯属去看个热闹,积累一下素材,一想站在他身边不能给他掉面子,家里的礼服都堆了一件又一件,到最后宁嘉也不想买了,和几家奢侈品店租,沈亦承发现,不大开心,问她:“给的钱不够?怎么这么寒酸?”   “沈公子,衣橱都放不下了,穿一次就不穿的衣服,不管别人穿什么,我不会再穿第二次,买来也是浪费。”   她最近也是胆子肥了,很少叫他叔叔,学着别人叫他沈公子,没有半分谄媚,更多的是一种调侃,甚至有点撒娇的语气。   沈亦承打了她屁股两次,叫她改回去,没大没小,宁嘉挨了打,人更娇了,连名带姓地叫他,沈亦承低低说:“怕了你了,怎么挨欺负都成。”   宁嘉搂着他的脖子,黏糊糊地说:“喜欢你疼我。”   他多的是办法疼她。   这半年都没见他出国,宁嘉好奇地问他:“国外的事不用叔叔管了么?”   沈亦承说:“懒得做,交给别人了。”   实际上就是沈亦北的一个下马威,把他一部分势力给摘除了,沈亦北也是没想到他能乐在其中,这时家中多少听说了沈亦承在提拔一个学生,心想他玩物丧志也不是第一次,以前沉迷玉石,如今沉迷女人,一点正事儿不干,沈亦承对这种评价和责骂如同耳旁风,他二十岁那年还想着要证明自己,如今三十了,世事参透,有什么可证明的?   总听别人说话,得将自己累死。于是彻底谁叫都不听,鲜少去沈家了,就连云晚那边也是爱答不理,听说她哭得病了过去,沈亦北让他去医院看看母亲,沈亦承淡淡道:“叫她哭去。”   何时听过他对母亲冷言冷语,沈亦北这人虽然冷情冷性,但也孝敬云晚,闻言气得险些自己也住院。   宁嘉对此毫不知情,放暑假,听他将自己每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宁嘉叹气:“你都不累吗?从感觉你在催熟我。”   他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所有资源都喂给自己,宁嘉都觉得他有些过于着急了,她也想争点气,但是课程安排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也得慢慢学习。   沈亦承只是点烟,“趁着我还有些声望,早日踩着我的肩头找到自己立身的位置。”   宁嘉听着这话,心里很难过,跪坐在地毯上,头靠着他的腿,“你别这样说…好像过两天你就不在了。”   “嘉嘉,没人能一直照顾你,要好好长大。”   宁嘉抽抽鼻子,搂着他的腰,“我听你的话。”   沈亦承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叫她把大二的课表给他看看,宁嘉贴着他的颈窝,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沈亦承看这满满当当的课表,一笑:“一看就累。”   宁嘉问:“你会离开我吗?”   沈亦承说:“不会。”   宁嘉拨开他的发丝,吻他的眼睛,“我也会抽时间陪你的,下个学期有雕塑课,我做不好的地方你来教我好不好?”   他安慰她:“不要怕,我不会离开。”   宁嘉打开周静发来的行程表,多是国内外的展会与宣讲,还有一些名师的公开课,沈亦承点点七月的欧洲行程,问她:“当做旅游?”   宁嘉这才笑着贴了贴他。   他不想让她有太大压力,但是人又不能全无压力的活着,宁嘉的性格和能力都无可指摘,就是剩下自己一个人毫无靠山,他这座山也是摇摇欲坠,不一定靠得住,到时候还是要靠自己的。   宁嘉倒是很愿意陪他出国,到了国外,除了偶尔和他讲话,与翻译、路人都要积极地聊天,好像晚了一分钟就浪费一次学习的机会,翻译被她吵得累了,躲起来,宁嘉早晨一冒头就遍地找“翻译姐姐”,沈亦承说:“她们公司跟我合作也有十几年了,我看再过两天,你跟我就要进行业黑名单。”   宁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跟他说:“那你就忍两年,我很快就和翻译一个水平了。”   她没说错,能用英语交流的国家全然不在话下,法语都说得十分流畅,宁嘉还准备把她学的几门外语都考个证下来,沈亦承说她应该多吃点,多长一些肉,不然都贴不下她的证书。   两个人在外面多是挽着手,翻译躲在游艇后面,问同样躲在这里的周静,“沈总的女朋友是不是不大?也够吵人的,我记得沈总最讨厌吵闹。”   周静笑笑:“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一会儿宁嘉冒头过来,翻译吓了一跳,她手里端着一碟水果,笑着说:“周秘书,翻译姐姐,吃水果。”   “谢谢宁小姐。”周静怼了怼翻译,对方也只好说“谢谢宁小姐”。   周静可没听宁嘉说过“不要叫我宁小姐”“叫我宁嘉就好”之类的话,可见与沈亦承是同样的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将自己与他人断绝开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民”,所以该打招呼还是要礼貌地打。   宁嘉说:“还没来得及问这次怎么是周秘书来,李助理呢?”   周静叹气,“沈总怕不方便。”   宁嘉不知道哪里不方便,但是他带了两个女生,隐约明白是她能有个伴儿。   于是笑着离开了。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小女孩儿,多有活力。”   周静捏起一颗葡萄堵在翻译口中,“这话可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   “又没说错…”   “那是你肉眼凡胎,看不出事情的本质。”   “嚯,这玩玩事儿还有本质呢?”   “过两天你就知道不是玩的了。”   翻译起初不懂,后来沈亦承将一部作品都没有的还没满二十岁的宁嘉带着介绍给各路大佬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暗地里是情人,等到了这浮华场,又成了师友。宁嘉也没有借助翻译,全程自主交流,当然,她能说话的场合还是太有限,估计再过一两年,能有拿得出手的奖项之后,这对话便会被延长。   哪怕是情人,也没见两个人多亲密的举动,沈亦承在外面只会将手搭在她的腰上,神态庄重,私底下也没看见他们亲昵,偶尔也就一次,翻译从游船上出门透气,看到宁嘉穿着绿色的丝绸吊带裙,两手握着船延栏杆,侧头叫沈亦承来看星星。   那个面善心冷的沈二少爷神色温柔,垂头吻她,只得到一声“我叫你看星星”的娇嗔。? 第32章   ◎宝贝,别哭。◎   这一个暑假陪着沈亦承跑遍欧洲, 宁嘉鞋子都快磨破几双,他又没有固定的座驾,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鞋子都要讲究, 沈亦承倒是潇洒,各处都有他的“据点”,他爱穿的都给他在店里存着,都是男装店, 宁嘉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也没这种习惯,只能到地方现买,买完了也拿不回去, 沈亦承就让她收着, 放在他英国的工作室。   宁嘉才知道他在英国还有个大据点。   这是属于他的、几乎全部由玻璃做成的工作室, 位置靠近他的大学,这里基本都是学生或租或买的房子,想来这里也是他的房产。   平时会拉上窗帘,沈亦承推门进去, 里面有几张桌子,全套的车床, 切割台、雕刻工具一应俱全。   沈亦承说他会在这雕一些客户订单。   宁嘉大惊:“客户订单!?”   沈亦承笑笑:“怎么,觉得我不会接私活?”   宁嘉点头,他拉开塑料罩,坐在他的椅子上,低头说:“那时候还有叛逆的心思, 想着靠手艺赚点钱。”   宁嘉坐在他腿上, 偎着他看一面爬满蔷薇的墙, “结果呢?创业成功了么?”   “卖出去星星点点, 不如开公司赚钱。”沈亦承说,“还不够买西装。”   宁嘉笑起来,“是不是销路不对?”   私活,没什么名气本来就赚不到钱。再说,他那一身手艺,也得有人喜欢,英国不像能让他这样的搞玉雕的能赚得到钱的地方。一想就知道他隐姓埋名地不依靠以前国内的名声,想看看靠自己一双手能到什么份上。   结果收益惨淡。   但是这里是那么静谧,宁嘉养着满墙绽放的蔷薇,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单手握着他的衬衣,与他讲:“你喜欢做这件事,倒是那些凡尘俗事让你不开心了。”   沈亦承说:“坐在这儿雕个十几个小时,就觉得没那么喜欢了。”   他的雕刻以精工著名,多数都要雕个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他问宁嘉,要不要在这边上学。   宁嘉抬头,单手抚摸他的脸,笑着问:“把这儿也给我?”   “继承我的遗产,不喜欢?”他说,“放着也是放着,也不想卖,更不想借给别人。”   “那就给我啦?”   “借你,小贪心鬼。”   宁嘉搂着他回:“这边有名的设计学院都离这很远。”   他似乎有些遗憾。   “放着吧,些许过两年就会卖了。”   宁嘉站起来,抚过他工作过的痕迹,从一片薄薄的灰痕中搜刮到一本相册。   她用纸巾擦净,打开看看,是他的一些作品,以及别人拍的照片。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微微躬下身体,专心雕琢。   还有几张他与旁人的合照,看来是大学时期的朋友,因为向阳也在。   这边留学生也会各自扎堆,沈亦承和向阳却喜欢与本地人厮混,照片里也都是男人,她随手抽出一张,偷偷藏在自己的小挎包里,被沈亦承抓个正着。   “偷拿什么?”   宁嘉将照片递给他看,是他们夜里在这边喝酒,沈亦承的侧脸。那时他的头发后梳,露着宽阔漂亮的额头,但头发不算太短,那边能看出微卷的弧度。有点像八十年代的港星,当然,有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靠拍立得的滤镜。照片里他单手拿着酒杯,正在听着他对面的人讲话,总感觉清冷如月。   宁嘉收在怀里,“好看,想要。”   于是伸手和他抢。   “人就在这里,抢一个旧照片。”   宁嘉搂着他撒娇,“你留给我嘛,我都没几张你的照片。”   他将册子整个丢给她,叫她都拿着,宁嘉闻言,迅速挑出只有他的几张,显然已经早有预谋。   都有些年头了,宁嘉小心地存好,问他接下来的行程。沈亦承说:“这边差不多,也该准备回国了。”   宁嘉下半年要忙起来了,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道:“带我去你的学校还有你住过的地方看看…”   沈亦承笑笑:“要做什么?”   “想看看。”她说,“你当怀旧,我就当重新认识你。”   他没拒绝她。   宁嘉感觉到,他还是喜欢在这边的生活的,不过有一点沈亦承不太喜欢,他看着周边的餐馆说:“饭太难吃。”   能让沈公子评价“难吃”,也是一种本事。   所以瞧着照片比现在还要瘦一些。   大学会定期开放,沈亦承靠着优秀毕业生的身份钻了进去,里面三三两两的学生,人不多,宁嘉看了他以前的教室、体育馆,他会打篮球,哪怕到了现在,一个球砸过来,他抬手也能进篮。   宁嘉确实重新认识了他。   她听着他讲以前的事情,心里羡慕,又有些落寞。她靠着他的肩膀,说:“要是能再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但她不保准自己能考上他的大学。   要是能和他一起读书,做正常的恋人…或者她爸还在,他们或许还有未来可言。   沈亦承却说:“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他有能力庇佑她,让她免去一些苦难。   “那叔叔要是平时遇到我这样的,还会疼我么?”   “不会。”   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世上有太多巧合,宁嘉,我不喜欢和谁亲近,你是个例外。你来到我家也是因为意外。”沈亦承搂着她的肩膀,和她道,“所以不要假设,一切都是定局。”   命运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带着一种宿命论的语调,和她走出了连廊,外面是宽阔的草坪,再往前就是校门,他打算带着她离开。   宁嘉垂着眼睛,知道多说无益。   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会拘泥过去,甚至也不思考未来。因为他能掌控的事情太多了,她就是其中之一。   宁嘉本来也不想去思考,但是她很清楚,他们没办法走得更远了,可能分离这就在未来几年。   怎么会舍得。   她开始了提前的伤感,而沈亦承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为了带她玩,特地提了一辆车。下一站就是他在英国上学时的住所,那边的公寓多租了出去,沈亦承恋旧,就一直留着,算是买了下来。托这边的家政简单收拾,夜里还能住人。   宁嘉看他打开门,里面是很简单的装潢,墙上有一幅装饰画,只有横斜的黑白线条。这边面积不大,开门左手是卫生间,进门右手是厨房水吧,对着一张两米的床,上面套着深蓝色的床品,然后就是黑色的床头柜,白色的落地床头灯。   他放下杂物,让宁嘉随意。   外面下起了小雨,宁嘉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灰色的雨蒙蒙的天气,抽抽鼻子,沈亦承抚摸着她的头发,躺在她身后。两个人是用完饭回来的,现在天也快黑了,只剩下淡淡的疲倦。   宁嘉觉得无事可做,小声问他:“内个吗?”   他抚摸她有一阵了。   沈亦承问:“是不是累了?在想什么?”   “想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和你一块考上这所大学,然后我对你穷追不舍,我倒要看看你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引起他低声的笑。   他说:“没准就妥协了,就像现在。”   宁嘉这才笑起来。   他有时喜欢穿着,有时喜欢脱了,但宁嘉大多数时间都要不着一物的才行,现在她差不多,情调也有了,最后却停在了半截。   沈亦承说:“等我去买。”   宁嘉的脸已经红透,她推搡他,盖着被子团成一团,几乎把自己憋过去。   他买的时间可有够长的,宁嘉杯里的咖啡都干了,也没见他回来。她随手打开衣橱,里面还有一些他的旧衣服,基本都是衬衣,还有一些黑色的半袖,宁嘉拿起来看看,一股霉味儿,赶紧扔到洗衣机烘干机里,等彻底干了才套在身上。   她无聊的摆弄手机,终于等到他回来。   起初是没拿伞。于是买了伞。然后去药店,没有套,只有药,沈亦承并没有买,走了很远去另一家,同样的情况。   于是买了两杯热可可回来。   宁嘉幽怨的瞧着他,问他是不是从伦敦打车到北市买去了,得到他歉疚的一吻。   她喝了热饮,舒服地团起来,然后舒展身体,两手抱住他的腰,吻着要继续。   他不急,她都有些急了。   没想到他去那么久也没能买到,宁嘉看着他敞开的衬衣,听他说:“只剩下一些药,还有女性用的。”   都会让她不舒服。   宁嘉却说:“买一些长期的也行。”   她并不介意,沈亦承比她还爱干净,也没什么毛病,他们这样的频率,吃长期药划算一些。再说这样她也能掌控一些,防止忘了没戴、破了之类的情况。   一直是他不太愿意,说她本来就痛经,宁嘉也就没强求,反正以后买套的事儿都交给他了。   他还给宁嘉买了小蛋糕,她看今晚没戏,就坐在他怀里吃白巧克力蛋糕,沈亦承低头亲亲她的侧脸,“好吃么?”   “嗯。”她给他切了一小块,“你尝尝。”   沈亦承却吻着她的唇,手里安抚着,宁嘉推开,擦了擦两个人的嘴,叹气,“那想怎么样嘛!”   工具也没有,药也没买,他还想弄。   有时候宁嘉觉得他也怪瞻前顾后的,只有命令别人的时候那么果断。   沈亦承搂着她轻吻,带着一丝委屈,宁嘉没办法,套上他的外套,光着腿下床,准备去碰碰运气。   沈亦承站在她身后想要阻止,说这两天要开音乐节,大概是买不到了,都是荷尔蒙爆发的学生,哪里抢的过。   宁嘉把他往门里一推就出门了。   外面下着雨,但夜里也有行人,宁嘉光着的长腿赢了几声学生的口哨,她没理会,走到最近的药店,拿着从沈亦承口袋里掏出来的英镑放在柜台上,用英语询问,店员拿来一些药品,此时一对大学生情侣笑嘻嘻着走了进来,店员说:只剩下一盒。   宁嘉放下钱,拿走离开了。   到了家,宁嘉打开药瞧瞧说明,他也凑过来看,这个是短期的,沈亦承问她怎么还是买了,宁嘉说:“我看见别人也要买,就剩这个了。”   “这有什么可抢的。”   她心里有火,他挑起来的,现在也没解决,她当然不开心。   宁嘉把他往床上一推,窗帘一拉,外面雨声绵绵,她湿漉漉的趴在他身上,抽抽鼻子,“好冷,你抱抱我。”   生涩又贪心。   沈亦承搂着她,一会儿宁嘉便暖和了,缩在他怀里微微地加急呼吸。   他到最后也没,起初是唇间的安抚,随后变成了边缘的行径,宁嘉今天很热情,想要他,就用别的帮了个忙。   这样仿佛真是teenager love了。   她满足的颤抖两下,然后缩到他的怀抱,坏心眼地问他:“你说会不会因为我拿走了最后一盒,结果闹出了人命?”   沈亦承回:“那就是男方太不负责。”   宁嘉轻轻道:“你好疼我。”   “这是应该的。”沈亦承低头道,“没丧失理智到什么保护都不做。”   宁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她心里总觉得闷闷的,不知道哪里难受,明明他做的很好,她应该觉得幸福,但一想到如果他们是正常的couple…她抽抽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用想那种事,都是看了他的过去留下的伤感,他在英国那段,正是何绘病情加重,在家疯狂虐待她的时间节点。   伤感是人控制不住的。   她忽然垂泪,沈亦承顿了下,安慰:“叫你难过了?嘉嘉,你想要什么?”   宁嘉说不出话,泪水浸透,她起身,胡乱的擦了擦,钻到浴室不出来。沈亦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头传出来水声,这才打开门。   宁嘉站在浴缸里,黑色的头发全部淋湿,她的手搭在腿上,腿边渗出一些鲜血。   她正用纸巾擦拭,就被他撞个正着。   “生理期…”宁嘉捂着额头,显然已经焦头烂额了,“没什么,我没受伤。”   她这样大概会让他很累。   宁嘉抱着身体,显得脆弱又孤独。   沈亦承用浴巾将她裹起来,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她身下,宁嘉说:“沾上血,你还穿吗?”   “没事。”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   他又去了药店。   店员很少能碰到两个华人面孔,挑眉,目光都是“怎么又来了”。   他提出新要求,结果只有卫生棉条。   他们两个的行程太突然,几乎毫无准备,看来那些说走就走的旅行,到了晚上,大概也是要一地鸡毛。   他怕她不舒服,又怕她久等,更不舒服,就先回家将东西递给她,再去买一些卫生巾。   宁嘉自己一个人,低头看着身上的伤疤出神,她也想过割破之类的方法,但是何绘的话就像催眠一样,不让她身上有外露的伤痕,到最后,她会用催吐吃药之类的形式进行自我虐待。   只有这两处的痕迹在她身上无法磨灭,唯有她日夜面对。   她看着手里的卫生棉条,还不会用,怕用错,于是只能去拿手机搜了一下,看着视频中的教学,学会了才试着用。   一会儿沈亦承回来,给她买了卫生巾,放在卫生间,宁嘉确实用棉条用不习惯,感觉别别扭扭的很不舒服,换成常用的之后,宁嘉觉得舒服多了。   她靠在他的洗手池前长久矗立,沈亦承发现她很久都没有出来,于是在门外问她:“怎么了?”   宁嘉说:“好像走不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有些迟钝,她不想走路。他打开门,看到她腿上干涸的印迹,宁嘉歉疚地说:“抱歉。之前没看到…”   毕竟是洗澡时的突发情况,她也很慌乱。她很担心他在嫌弃她。   他却弯下腰,静静帮她擦干净双腿。宁嘉眼睛发涩,她的眼泪垂到手上,沈亦承用手抹去她的泪水,温柔地哄她:“别哭,宝贝,别哭。”   她搂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到最后也像个小孩子,嘴里吮吸着他干净的手指,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宁嘉恢复了理智,整个人都羞耻到极致,但这里不是北市,她哪儿也去不了,宁嘉如坐针毡,趁着他还没睡着,穿上衣服准备下楼冷静冷静,浴室一片狼藉,他的衬衣上面还有黑红色的血迹,宁嘉捂着脑袋,不想面对,径直冲了出去。   她往左走,又看到那家药店,门口摆上了新的避孕套,她捂着眼睛走远,到了一家面包店,买了一些面包,再往前走,是一间咖啡厅。   她买了咖啡和三明治。   等冷静得差不多,她再次回到公寓,楼上楼下都是狂欢睡到接近中午的学生,摇摇晃晃的,看起来high了一整夜。   宁嘉绕着他们,拧开房间大门,将吃的喝的放在那个小吧台,回头晃了晃他的肩膀。   他睁开眼睛,宁嘉装作无事发生,让他起床吃早饭。   他半睡半醒,点头答应,洗漱一会儿,大概是清醒了,就坐在她身边道:“外面有圆桌,还是在这吃?”   宁嘉还没往阳台去。   沈亦承打开窗帘和玻璃门,外面放着一个蓝色的圆桌,围着三个座位,宁嘉转移阵线,到阳台看着景色吃饭。   沈亦承端着咖啡,问她:“肚子还疼么?”   宁嘉脸红,差点呛到,她小声说:“我很好,我们不要再提昨天的事情了。”   “行。”   他向来依着她。   宁嘉自己害羞了半天,还是由她开口:“谢谢你照顾我…”   沈亦承笑了:“出去吃坏什么东西了?跟我这么客气?”   “那还是要谢谢…”   “不用谢,嘉嘉。”   昨夜他叫她宝贝,哄着她入睡,宁嘉想起来就脸红,她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国?我还有几天就开学了。”   “明天的机票。”   宁嘉想起什么,和他说:“我给你买了一件衬衣。”   “行。”沈亦承学她,“谢谢嘉嘉。”   她局促地摇头。   “不坐我腿上吃了?吃得下去?”   宁嘉捂着脸说:“你别这样!”   总说一些让她脸红的事情,那还是她有次喝大发了,和他说不坐他的大腿就吃不下去东西,沈亦承不仅给她吃了普通的食物,还把她放到餐桌上吃了点别的甜点。   过了会儿,宁嘉悄悄走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窝在他怀里说:“那我就厚脸皮的过来了。”   沈亦承喂她吃面包,两个人你侬我侬,一会儿正挨着他们家的阳台砰的被打开,一对小情侣出来晒太阳,两队人马互相对视了一下,对面迅速退了回去。   宁嘉觉得这两天尽是尴尬的场景,她什么样都让沈亦承看了,到了飞机上,宁嘉想着自己睡,一会儿他又拍拍她的座位,让她让出一些位置。   她挪挪身体,他坐下来,宁嘉没办法,窝到他身上,她崩溃地说:“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么?”   “我怎么这么黏人啊?”   他笑着说:“奥,原来你还知道?”   她想,沈亦承的脾气是真的好,她这么腻歪他都没说生气,他还乐在其中。脸红地蹭蹭他,索性继续恃宠而骄。   两个人落地,宁嘉累得睡了两天,沈亦承偶尔会过来陪陪她,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   开学之后,宁嘉课程任务加重,她又想参加比赛,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   倒是让沈亦承独守空闺,夜夜等她回来了。   有时宁嘉提前回来,也需要做一些作业,画稿、用电脑做模型,沈亦承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两个人夜里十二点之前能准时睡觉就算不错。   宁嘉某天得了空闲,几个人合计着想去外面玩玩放松一下,往常宁嘉都是愿意跟着去的,她一看时间,连连说不行,一个健步冲出校门。   沈亦承还在家看电影。   他现在也会给自己找乐子,买了点瓜子花生,还都是包好的,旁边是水果,因为没法抽烟,就先吃这些。   宁嘉七点多钟到家,一进屋就洗澡,洗完拉着沈亦承说:“内个!”   他失笑:“我还以为你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了呢。”   上次其实也没痛快,这都快一个月了。   她把沈亦承压到床上,用拙劣的吻技啃他,沈亦承按着她的脖子,拿回主动权,宁嘉呼吸加快,捧着他的脸,安静等他的动作。   床铺晃动,宁嘉合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哼哼唧唧,沈亦承觉得他自己都快沦落到工具的地位,不由得重了些。   宁嘉眯起眼睛看他,脸更红了,窝在他怀里,显然并没有达到他最初的目的。   欺负都欺负不成,惩戒也惩戒不成,他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第33章   ◎寿星愿意伺候你。◎   大二时间刚刚接触核心课程, 宁嘉除了课程作业,还有打算参加的珠宝设计比赛,沈亦承对此爱莫能助, 不仅是因为这是国际大赛,还因为过于现代主义,已经超过了他这个老派古典雕刻家的知识范畴。   宁嘉在美院刻石头、刻木头、做电焊,经常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两手是伤。   回到家, 她又打开电脑,摊开图纸,继续做她的设计稿。   快要入冬时, 宁嘉已经废了十个稿子, 不论哪个都不太满意。   这次的主题是「生命与死亡」。   宁嘉其实有很多想说的, 却又如鲠在喉。   沈亦承过了十月入冬,工作慢慢积累起来,很难常来。他怕打扰她的思路,宁嘉很少有暴躁的时候, 设计让她顶着鸡窝头,格外敏感, 他在她的卧室不小心碰到什么,宁嘉就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捂着脑袋哀嚎。   宁嘉早出晚归,同他说:“以后回家吧,你也能刻玉。”   沈亦承便不再来惹她烦闷。   他这段时间得了一块不错的玉料, 雕了一件持经观音, 座下刻着学业有成, 还趁着宁嘉上学那会儿找风水师来看房子, 专门摆在旺她的位置,宁嘉一推开门,瞧见那个翠色的观音,恬静美好,手持经卷,虽然和整个小森林式装修格格不入,但不知怎么,宁嘉心里静下来,关上门,洗了澡,将两只手好好洗净,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里。   【亦承:家。怎么?要什么?】   宁嘉摩挲着手机的边缘,还是拿起车钥匙,扭头下楼。   沈亦承听到门铃,开门瞧见她跑来了,笑着问:“做什么?想了?”   宁嘉一下扑到他怀里,眼泪汹涌,“我好累,我要抱抱…”   沈亦承把她抱起来,顶着遛狗邻居的惊诧眼神合上大门,宁嘉一口含住他的唇,两个人在餐桌上干柴烈火了一阵,沈亦承让她老实待会儿,他去买东西,宁嘉从口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套铺在桌子上,沈亦承笑了:“就来睡我的?”   宁嘉张开手要他抱抱,沈亦承把她抱起来,最后还是上楼,将人放在床上,宁嘉嘴里嚷嚷着抱抱抱抱的,沈亦承反而淡了那种心思,将她衣服温柔地解了,随后塞入怀抱,宁嘉舒服地长长舒气。   他拍着她,哄她睡觉,宁嘉合上眼睛,含着他胸口的皮肤,呼呼的睡了。   沈亦承还没有睡意,打开手机,将最近搜罗来的吃喝玩乐、珠宝首饰等推文一并发给她,宁嘉的手机亮起来,屏幕上跳出两个字,惹得他心头一动。   「亦承」   也只有家人与老师这样叫他。   宁嘉从未这样叫过,床上二叔、哥哥、老公一通乱叫,平时叫过两次他的全名,也叫过他沈公子,可没听见宁嘉没大没小地叫他的名字。   他轻笑,抚摸她的发,低头轻轻喊她:“宝宝。”   谈恋爱总会腻歪,他不免俗。   宁嘉含混地应着,沈亦承在她耳边这样叫她,宁嘉抖了一下,流出眼泪。   他叹气,不知又是哪里碰到她敏锐的神经,或者她漏洞的魂灵。   她在讲梦话,沈亦承凑过去,听到她嗫嚅道歉,说她知道错了。   妈妈,我知道错了。   妈妈,我好饿。   妈妈,我好累。   宁嘉从噩梦中惊醒,抬眼看到在身边的是沈亦承,呼吸放缓,重新埋到他的怀抱,她说:“对不起,我睡不好。”   “别道歉,嘉嘉。”   她捂着脑袋说:“我梦到她了。”   “我知道,没事的。”沈亦承说,“我在这里。”   宁嘉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沈亦承叹气:“你最近压力太大,歇一歇?我也想清楚很多事,一切慢慢来,别给自己太多担子。”   宁嘉却说:“寄居蟹长大之后需要换壳…”   他接上她的话:“给你弄个大点的壳不就得了?”   “可我…”   可她不想长大,也不想时间再流动。她想把柔软的内脏都放在沈亦承这个壳里,哪怕她也知道没有人能够永远照顾她。   想要逃避,却无处可逃,想要退却,却退无可退,有什么一直推着她往前走,她现在不想走。   宁嘉太混乱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依偎着,然后因为无法入眠坐了起来。   沈亦承说:“我们去看医生?”   宁嘉摇头,她说:“我想高高兴兴的、漂漂亮亮的见你。”   沈亦承说:“你永远漂亮。嘉嘉。”   宁嘉这才躺回去,她说:“我想听故事,想要抱抱和拍拍。”   沈亦承还没讲过故事,他搂着她轻拍,宁嘉等了半天没听到他出声,轻轻请求:“和我讲讲话吧。”   他只好讲了一个无聊的鬼故事。   宁嘉听到一半,和他说:“我有点害怕。”   他笑着说:“害怕哪个部分?”   她缩着脑袋说:“我害怕那个小女孩儿会被坏人吃掉。”   沈亦承说:“这倒不会。”   她长舒了一口气,沈亦承当然没有再说故事的血腥版本,这是他在英国他的一位同学半夜来他那里看球赛中途停电为他讲的。   宁嘉说:“那小女孩儿自己一个人在家,进来一个坏人,是不是会被杀掉?”   “不,其实那个人是她的丈夫。”   “为什么小女孩儿会有丈夫……”   “老夫少妻。”   “奥。”她忍不住笑了。   “本来是想给她庆祝生日,结果被当成坏人打了一通。”沈亦承用讲童话的语气说,“‘别打了别打了,是我’男人说,女孩儿松了口气,问他为什么不走正门,男人说,‘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亲爱的’,女孩儿问是什么惊喜…”   宁嘉急迫地摇晃他:“什么惊喜!什么惊喜!”   沈亦承在她耳边说:“明天揭晓。”   宁嘉敲打他,“什么嘛!”   他笑着说:“睡吧,我哄你。”   宁嘉只好靠在他肩膀上,合着眼睛,沈亦承摇晃轻拍,宁嘉总觉得他手法不错,问他:“哄过别人睡觉?”   “我大哥的儿子。小时候和我亲。”   “奥…”   “这都醋?”   “醋,我想一出生就被你哄。”   沈亦承说:“那我也才十岁。”   她不管,就要他哄。   沈亦承一切服从她的要求,说会哄她,抱着她,照顾她到八十岁。   宁嘉仿佛掉进粉红色的泡泡里,她找到一个钻石做的贝壳,于是她甩掉了背上那个灰色的、到处都是洞的壳,将最柔软的部分小心撤出来,放在钻石贝壳里,舒服到呼吸都平缓下来。   *   第二天沈亦承设了闹钟,早早起来送她去学校。深秋的干冷席卷整个北市,宁嘉鼻子都开始发痛,她下车之前用唇贴了一次他的侧脸,和他说:“我走啦。”   “行,晚上我过来。”   “嗯…”宁嘉说,“还要做东西,不知道几点能回去。”   “做完了叫我,我接你。”   他也从不允许她拒绝。   宁嘉觉得他太霸道,但讨厌不起来。   被沈亦承哄过之后心情好了太多,她上完课就泡在美院的小工作室中,叮叮咣咣地做她的设计品,江潮似乎也在做什么,一直陪着她,宁嘉问:“要干什么用?”   江潮说:“毕业作品。”   “这才大二!”   江潮不甚在意,“反正这个就是我的毕业作品。”   宁嘉看过去,是一艘小船的雏形。   “在海面飘着么?”   江潮说:“不,哪里也不飘。”   宁嘉想说,如果连个载体都没有的船只,大概一生都无法靠岸了,但是想想,似乎又很对心境。   两个人隔着挡板做自己的作品,江潮九点多便打算回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宁嘉想着沈亦承会来接她,反而不怕了,说再熬一会儿。   再努力一下吧。   再挣扎一下吧。   万一能成功呢?宁嘉想,她成功的早一些,她能有自己的事业了,就不必再依靠他,给他添麻烦了。   之后呢?宁嘉本身是一个对人生很有规划的人,但是一想未来就觉得焦虑头疼,索性学沈亦承,完全不去想以后的事情了。   搞创作容易太过投入,宁嘉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她打开手机,沈亦承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他已经将车停在门口,是半个小时前。   宁嘉收拾好,一路小跑着往外走,干冷的空气被风卷到她的嗓子和鼻腔,她难受地打了个喷嚏,等跑到门口,瞧见他的车,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坐到副驾驶,人扑过去抱他。   车里很温暖,他唇边有淡淡的烟气,宁嘉抿了一下,靠在他肩膀说:“我们这样待会儿。”   沈亦承依她。   他的车载音乐放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正到高潮的提琴音。   窗外忽然洋洋洒洒地下起大雪,宁嘉搂紧他的腰,看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心疼地问:“你冷不冷?”   “抱着暖炉,你猜我冷不冷?”   宁嘉笑着说:“那我暖你。”   沈亦承解开她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让她低点,别碍着他开车,他们回去再睡觉。   这一路上都是单行道,也没有违规拍照,也没什么人,三两分钟就到了楼下,他打开车门,将她抱起来,宁嘉两只小手推上车门,问他:“抱着我不累啊?”   “累,不过比你重的石头都抱过。”   宁嘉轻哼,“你说我是石头。”   这就冤枉他了。   等到了家,看到江潮下楼,宁嘉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理理头发,笑着叫她:“你去哪呀?”   江潮“啊”了声,插着口袋走了。   宁嘉感觉奇怪,想跟过去看看,沈亦承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陪着我吧。”   宁嘉左右权衡,色心盖过了友情,开门把他拉进去,将衣服裙子脱了,往浴室一钻,沈亦承也跟过去,宁嘉怕冷,想快点洗,但是被他抱着又没那么冷了,她搂着他的腰,问他:“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去一趟日本,一周左右。”   宁嘉说:“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备着翻译。”   沈亦承让她别太累,不要急,说这行最怕急功近利,有时候灵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   宁嘉仰头吻她的人生导师,叫他:“沈老师,你再教教我。”   他握着她受伤的双手放在唇边,亲手教学,教的都是不正经的东西,宁嘉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花样,从哪时候学坏的,沈亦承说:“刚学的,不行?”   她癖好那么怪,他加班加点的学了点让她舒服的技巧,问她是不是不领情。   宁嘉感动地说:“你真好。”   于是夜里玩了一会儿老师和学生的戏码,宁嘉舒服地趴在床上,屁股有点疼,但不妨碍她开心。   沈亦承最近抽了不少烟,宁嘉看这么冷,舍不得他去外面抽,让他在卧室,她也想来一根。   沈亦承没给她,只许她抽他的,也只让抽了两口。   宁嘉说:“江潮和我经常在一起抽烟呢。”   “小小年纪,不学好的。”   “好女孩儿也不会勾引自己的叔叔。”   早该知道她是个叛逆的小坏蛋。   沈亦承说:“如果你把偷偷舔我的手当做勾引的话。”   宁嘉现在嘴里吃一会儿这个,吃一会儿那个,闻言便道:“那也是你先勾引我。”   他失笑:“我怎么勾引你了?”   “你抱我,给我拎箱子,你还在我面前雕玉,你还对我笑…你勾引我。”   沈亦承真的讲不过她。   宁嘉的手指掠过他的薄薄的皮肤,下面可以看到血管的脉络,她痴迷地说:“你真好看。”   宁嘉表面像个小兔子,背地里却更像一只受伤的小狼,装可爱,装无辜,扑上来对着你就是一通乱咬。   他抽着烟,宁嘉撑不住美色的诱惑,压在他身上,抬手挽起自己的头发,沈亦承接着昏黄的火光看她,宁嘉也是美的,他其实不喜欢随身带着那枚羊脂白玉,一开始大概是出于重视和宠爱,后来这东西越看越讽刺,他就不戴了。   如今宁嘉比羊脂白玉有过之而不及,哪怕有两处斑驳的微瑕,也让她特殊、晶莹。   他不该赞美让她痛苦的伤痕的。   沈亦承怜爱地抚摸她的疤痕,宁嘉瞬间握住他的手,目光惊惶,他温和道:“过来,我亲亲。”   宁嘉眼底发疼,由他坐起来吻她的伤处。   “给你找个医生,清疤的。”   宁嘉低头看看,“太私密了…”   “医生眼里就是一块肉。”   “那你眼里呢?”   “漂亮宝贝。”   宁嘉说:“好想向你献祭我的一切,你要是神的话,信徒都得为你发疯。”   他笑笑:“这么仰慕我?我没那么好。”   “你当然很好…”宁嘉说,“你哪里都好,抽烟的样子都好。”   “皮相罢了,过两年就老了。”   “那你少抽点。”宁嘉揉揉他的胸口,“之后年纪大了,肺负担也大。”   他还真咳嗽起来。   宁嘉懊恼自己的乌鸦嘴,低头搂着他说:“反正我要你长命百岁。”   沈亦承说在她身上□□,估计也就这两年的命了。   她立刻笑着打他。   *   第二天沈亦承赶飞机,她没来得及送他,一天满课,还要做作业。   她想起昨天江潮晚上出门,今天没看到她,见到金茹了,于是问:“江潮呢?”   金茹显然心情不佳,“谁知道。”   “吵架了?”   “宁嘉,你是没跟她住一起,她也有很多毛病,我现在还在生气,不想背地里说她的坏话。”   一起住有矛盾是正常的,朋友之间都会互相包容,宁嘉只好说:“那她怎么没来上课?”   “她说她搬走,我说我跟我对象住,那边留给她,她说请个假调整一下情绪。”   宁嘉叹气,金茹忍不住说:“这事儿也没跟你说啊?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的。”   “没,我们最近很少聊天了,都忙。”   金茹笑着戳戳她的胳膊,“你男朋友在不在?我们四个一起出去吃饭,情侣约会?”   宁嘉说:“他那个性格,应该不行。”   “真的,你对象到底多大了?”金茹八卦道,“我都没来得及问。”   “他生日快了,要三十了。”   “天呐。”金茹显然没想到差了这么多,“你们没代沟?”   宁嘉奇怪:“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聊我男朋友,我们就没别的话题了么?”   金茹以为她不想多说男友的信息,几乎担心他是有妇之夫,劝宁嘉迷途知返,别毕不了业。   宁嘉说:“他没结婚。”   “那还行。”   看宁嘉不想再聊,金茹识趣地换了个话题,转到他们的作业上。   沈亦承生日那天天气黑压压的沉,他没让开宴会,说辞无外乎他一个小辈,过生日那么隆重干什么,之后都不过了。   这也是他时隔几个月第一次回沈家。   现在云晚跟着他大哥住在一栋房子里,听说婆媳关系有些僵硬,沈致夹在中间讨好奶奶和妈妈,两面玲珑,对沈亦承也是尊敬带着谄媚,沈亦承和云晚说完了这个事儿,她气道:“我管不上,你问你爸。”   沈亦承说:“您传达吧。”   “你跟那个宁嘉还在一块厮混呢?”   他说:“玩玩的事儿。等她再长两年就不新鲜了。”   沈致蓦地看向他。   云晚听他这样说,松动眉眼,“就知道你玩心重,别弄出小孩儿来就行,你玩就玩吧,不指望你结婚。”   这是彻底地放养了。   等沈亦承往外走,沈致犹犹豫豫地问他:“二叔,刚才奶奶和您说的是宁叔叔的女儿宁嘉么?跟我一个学校的。”   他挑眉,“怎么?”   “您刚才是真心话吗?”沈致一改耍滑的样子,“玩玩儿?”   沈亦承看出点什么,过了好一阵才说:“不是玩玩,怕你奶奶找她麻烦。”   沈致松了口气:“我就说二叔不是那种人。”   他一笑:“怎么,我还横刀夺爱了?”   沈致忽然红了脸,又惭愧地说:“哎,毕竟是校花,八成的男生都暗恋她,但是我没能力照顾她,也没勇气掺和这件事,二叔,我不是男人。”   沈亦承说:“觉得自己像个救世主一样去照顾女人本身就是错的。人都有自己的路。”   沈致好似懂了。   宁嘉这回实在没时间花那么多精力给他布置,中午抽出点时间做了他爱吃的菜,然后两个人切了蛋糕就算过生日,她午休到一点半还要去上课,宁嘉叹气:“是不是过得很没意思?要是你在沈家过还能吃点好吃的。”   沈亦承确放松又愉悦,说她做的饭比沈家好吃一万倍。   他家那个厨子,龙骨凤髓都能端上来,宁嘉哪敢跟人家比。   她匆匆吻他,赶去上课,下课了又去做作业,准备作品,勉强在晚饭时候到了家。   沈亦承买了晚饭,也倒了两杯酒。   宁嘉许久没喝过酒,上次过年出了那种事儿,沈亦承不许她再喝酒,宁嘉也就算禁酒戒酒了,今天吃西餐,他拿出一瓶红酒,两个人分了,她喝了两口居然有些不适应酒的味道。   到了八点钟,宁嘉洗完澡刚想脱,沈亦承却说:“忙忙碌碌的,我抱着你睡觉。”   宁嘉道:“哪有寿星伺候别人的。”   “寿星乐意伺候你。”   宁嘉解开腰带,滑溜溜地靠着他,“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祝你生日快乐。”   本该给他祈福,也没有时间。   宁嘉环着他祈祷,愿他无病无灾,要是有什么事儿都应到她身上就好了,反正她憎恶这病殃殃的身体,早点消亡才好。   宁嘉虽然疲惫,却没有睡意,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一点,问他:“你没回家会不会挨骂?”   “他们都懒得理会我了,不用担心。”   宁嘉忧愁道:“会不会和本家闹得太僵了?你的生意受不受影响?”   沈亦承笑笑:“别怕,就算没那些生意,这几年的积蓄也够活着。”   宁嘉说:“我还是希望你活得更好一些。”   她贴着他的胸口,合眼埋进去,“不要跟他们闹得太僵,你还要在北市混呢,也别管他们说我什么……”   沈亦承捂住她的嘴,宁嘉委屈地抬眼看他,沈亦承说:“小小年纪,学得婆婆妈妈的,唠叨得我头疼。”   宁嘉似乎要掉眼泪,“我也是心疼你。”她嘟囔,“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好心好意的,你怎么这样啊…”   沈亦承当然知道她是好心。   他轻轻吻她的眼角,宁嘉真的有点生气了,她直起身子,想要从他的怀抱离开,沈亦承把她抓过来,声音低低地蹭在她的耳边:“所以别担心,懂不懂?心思这么重……”   宁嘉爆发道:“那我就不想你了,我也不考虑你怎么想了!真讨厌…”   他反而笑了。   这样也好,她捶打发泄一阵,心情居然好多了。? 第34章   ◎给寄居蟹宝宝。◎   临近年底, 宁嘉还有一大把作业和作品要做,明年参加比赛的初设稿也没想出来,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她好像年底冲业绩的公司职员, 还没步入社会就感受了一下996的福报,每天十一二点睡都成了常态,沈亦承都忍不住劝她:“先休息。”   宁嘉说:“不行,必须在年底前做完。”   他没办法, 不再劝, 哪怕这么忙,宁嘉还是空出来一天给他师父钟老先生过寿辰,沈亦承给她预备了一些红包, 再带着宁嘉去, 大家更惊讶了, 毕竟和沈亦承相处久了的几个师兄弟妹都觉得沈亦承没什么常性,哪怕是谈恋爱应该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这次宁嘉被问的问题全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准备生几个”了。   宁嘉借口给小辈发红包逃脱了他们的热情。   问题扔到沈亦承那里,他的回答又扔给宁嘉。   “全听她的。”   沈亦承就是这样, 他想做决定的就会斩钉截铁地确定下来,然后大刀阔斧地实施, 剩下的事情,他懒得去想,美其名曰全部听她的安排。   宁嘉并不生气,她其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如说她没这种天真的妙想, 和他结婚, 她都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可能?沈家这么讲究门当户对, 他们沈家的男人一定要娶一个有用的老婆才行,宁嘉觉得自己作为花瓶似乎都有点小家子气,他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吃好饭,沈亦承照常安排收拾,宁嘉在旁边帮忙,做不了的就放下,乖乖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等他,一会儿扶妆过来,神秘兮兮地戳戳她,宁嘉赶紧站起来:“师姐好。”   “坐坐坐…”   扶妆将手上的东西塞给她,“拿着拿着。”   宁嘉也不知道是什么,接过来,扶妆看到沈亦承出来,赶紧两手插兜,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抬高声音:“师父,亦承,我走了!”   宁嘉来不及说话,她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等到了车上,宁嘉也不敢打开,怕是不能让沈亦承知道的,但是又不敢不让他知道,只好战战兢兢地将车开到家里,和沈亦承坦白从宽:“你师姐给了我一个东西。”   他放下衣服,揽着她问:“什么东西?”   沈亦承喝了些酒,埋在她颈窝亲,宁嘉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绸包裹的玩意,一打开,居然是一枚玉镯子。   沈亦承笑了,拿起来借着光看看,笑着说:“种不错。”   “很名贵的东西吗?”   宁嘉也看得出来,这是一枚水色玉镯,上面飘着颇有雅韵的翠绿,好像流云。而且灯下无裂痕无杂质,挖的时候肯定专门挑了这里。   “拿着吧,她送你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沈亦承解开她的衣领,将毛衣脱了,宁嘉嘀咕:“那也是因为你才给我的,我哪认识师姐啊…”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沈亦承说扶妆是他的第二个母亲,这场景,有点像婆婆给新妇首饰,她真的觉得镯子烫手。   沈亦承根本没心思管这件事,宁嘉被他扔到床上,很快便弄了起来,宁嘉搂着他的脖子,承着他的吻,搞了好久他才停。   上次已经是一个月前,宁嘉今天休息,他好像在抓紧什么机会一样。   她笑着亲亲他的耳朵,沈亦承缓了一段时间,这才把她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去洗澡。   等到躺下时,宁嘉忍不住将镯子从床头拿过来,放在他手中,说道:“你帮我还回去?也没有什么恩情,怎么能要人家东西?”   沈亦承说:“拿着吧。过年讨个彩头罢了。”   扶妆这一出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她什么心思,沈亦承也有些猜不透,但是这东西要是送回去,估计免不了一阵打骂。   宁嘉没办法,只能拿了回来,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为她戴上,抬起手臂端详,很称她洁白的肤色。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宁嘉抱着他的腰,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和他说:“我今天自己一个人没事的,晚上给你报平安,你把手机静音。”   沈亦承却说:“和你一起过年。”   他还有家呢,宁嘉是真的没了家。   她不同意,把他往外推,沈亦承这次难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握着她的下巴,低头道:“宁嘉,我要你听我的话。”   她忍不住手脚发软,脸红地看向他,想说什么,他收拢手指,“别再说沈家的事了,不是需要你操心的。”   宁嘉哼哼着:“知道了…”   她真的不讲话了,脸红得像个发光的红灯。   宁嘉摆弄他的手指,沈亦承抚摸着她的侧脸和下巴,宁嘉轻轻舔了下他的关节,沈亦承再次抬起她的脸,宁嘉冒着蒸汽,试探地要吻他。   他某时的强势总让人忍不住动情。   沈亦承也看出来了,把她抱在身上,让她主动,宁嘉意乱情迷地想,她其实还是很沉迷他的,不然怎么可能光是触碰就忍不住想这样。   *   因为沈亦承不打算回家过年,宁嘉便提议他们回别墅住两天,学校这里也关着,她没地方动工,还不如用他的工作室。   沈亦承同意了。   宁嘉平时就会做作品,也不让他请保姆,她负责管他们两人的三餐,她称不上喜欢做饭,只是喜欢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谁也不要来打扰他们的乐土。   沈亦承的工作室装了暖风的系统仍称不上太暖和,他为了三面采光,三片玻璃将屋外的冷源源不断地传到室内,沈亦承自己都不想在冬天劳动,宁嘉却穿得鼓鼓囊塞,伸出两只红彤彤的小手摆弄她的作品。   参加比赛的东西并不追求佩戴。   宁嘉做出来的非常立体派,沈亦承都觉得她这个作品形式有余内容不足,获奖恐怕困难,但她做得如此认真,自己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就放任她去做了,哪有人能一下就荣登顶峰,都是要失败几次的。   宁嘉做好后,仔细洗好了手,沈亦承多装了厚窗帘,屋里全天都开着灯,自己也会在她这里雕些小物件,宁嘉回头,正看到一只木头做的贝壳,忍不住笑起来。   他在里面放了一张小纸条:给寄居蟹宝宝。   宁嘉将这个小玩意穿了个孔,绑在自己的钥匙上,然后拍拍小手,回到了二楼。   沈亦承已经睡了。   她躺在他身边,用手指勾勒他的脸颊,然后低头亲了亲。   沈亦承靠近她,脸枕着她的胸口,宁嘉接下了他的重量。   “你睡了吗?”   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宁嘉还没有睡意,拿起手机,给江潮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没有回。   宁嘉一直没来得及关心,只好靠微信告诉她最近的情况,并且希望她醒了之后能和自己报一声平安。   江潮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看着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最终还是回了句:【有空吗?】   宁嘉回:【有空的】   【出来聊聊?】   她坦诚道:【我现在在他家】   【知道了】   对话结束。   宁嘉低头看看靠在她怀里熟睡的人,将吻落在他的额头,“那我出去一会儿?你先睡?”   他听不到。   这个人睡眠质量很好,这样贴近暖源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宁嘉披上衣服,开车去接江潮,江潮开门看到她,有些惊讶,但脸上做不出什么表情。   空气里有消毒酒精的味道。   江潮疲惫道:“喝一杯?”   “走吧。”   她开车载着江潮,两个人到了常去的酒馆,老板家在这里,所以哪怕临近年关也会开业,不过客人就星星点点了。   宁嘉没有喝酒,点了一杯热饮。   “不陪着你的娇娇了?”   因为宁嘉总说自己金屋藏娇,沈亦承就成了江潮嘴里的“娇娇”。   “他睡了,我刚弄完作品。”宁嘉叹气,“也不知道自己在努力什么劲儿。”   江潮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毛衣,她伸手去摸酒杯,能看到手腕上缠绕的纱布。   江潮说:“我爷爷去世了。”   宁嘉手上一紧,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我奶奶也走了,就昨天。”江潮没有哭,冷静地陈述,“这次我也不需要回家过年了,我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人。”   宁嘉说:“没事的。”   江潮无奈笑笑:“我前一阵子恍恍惚惚的,又强迫症发作,你知道金茹有点囤积癖,东西很多,我受不了,就跟她大吵一架,从那之后我俩就没和好过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她直接搬走了。”   宁嘉也不能说谁有错谁没错,叹气:“没办法,没有人能完全忍耐另一个人的一切。”   “所以他能忍耐么?”   “他…”宁嘉反应过来,“能吧,好像我做什么他都会包容我。”   “真好。”   宁嘉惊奇:“怎么感觉你在羡慕我,不是不喜欢恋爱的话题么?”   “宁嘉,诚实地说,你们真的是在恋爱吗?”   她哑然。   他们确实不像恋爱…也像恋爱。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不正常,沈亦承应该是个正常人,毕竟他称不上家庭美满,但也没缺什么。   都是她在索取。   “邓恩说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可是我反而觉得所有人都是孤岛。”江潮讲,“没有一片土地能将我们相连,丧钟不为我而鸣。”   所以她的作品永远形单影只,就像那个上下左右都无处停靠的孤舟。   宁嘉摇晃着杯子,直到里面的饮品变得冰凉。   她又何尝不是一座孤岛,一芥孤舟。   江潮歉疚道:“说了丧气话,对不起,你还特地来了一次。”   “不,没什么…”宁嘉明白江潮偶尔会羡慕她找到了依靠的语气。哪怕只是暂时的寄托,也有地方寄托。她只是觉得,比起这些,她察觉到江潮伪装的快乐才是最让她难过的。   原来江潮也没有好。   那她还会得到治愈吗?   宁嘉对此保持了怀疑。   将江潮送回家后,宁嘉开车到了沈亦承家中,他居然坐在客厅,宁嘉放下外套,就听到他的责问:“凌晨两点,你去哪了?”   她瞬间鼻子发酸。? 第35章   ◎月亮不要奔我而来。◎   宁嘉将朋友不开心需要她陪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沈亦承很赞成她交朋友, 也同意她与朋友出去玩,但不赞同她深夜才回来。   宁嘉并不厌烦他的责备。   她窝在他的怀抱里抽抽鼻子,“你怎么醒了?”   往常都是雷打不动的睡眠。   “你不在, 床都冷了,我冻醒的。”   宁嘉被他撒娇的语气逗笑了。   屋里怎么可能会冷,宁嘉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吸□□魄的妖怪一样,把沈亦承的精气神与生命力全都吃掉了, 她忍不住自责起来:“对不起。”   沈亦承说:“下次不要这样。”   宁嘉点头, 他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电影放着《音乐之声》, 宁嘉听着那些曲调, 合上眼睛, 蹭了蹭他便睡着了。   沈亦承第二天才问起她那个朋友是谁。   宁嘉立刻说:“女生,是女生。”   他轻笑:“我知道是女生。哪个女生?”   “江潮。”   “奥,那个挺开朗的?”   开朗吗。   宁嘉有些感伤。   小宁嘉玩得好的朋友一个手指头就能数得出来,沈亦承只怪自己不是她爹, 要是宁国强还活着,这会儿宁嘉一定能在酒店包下一层开聚会party狂欢了, 怎么可能跟他在这冷寂着。   那时候宁嘉确实是真正的小公主,众星捧月,人美嘴甜,遍地都是她的朋友和爱慕她的小男生。   沈亦承偶尔去一次她家,家里都是热热闹闹的, 宁嘉笑着叫他叔叔, 接过沈亦承的红包, 脸颊也会红起来。   那时是十六?   沈亦承忽然问她:“宁嘉, 你对我有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正在准备午饭,闻言回头:“什么心思?”   他从身后揽着她,低头吻她的侧脸:“你说呢?”   宁嘉还真认真地回忆起来了。   她说:“你是我的白月光啊,我一直都很仰慕你,哎,不过我爸应该也很喜欢你吧?哈哈。”   沈亦承挑眉,问她:“仰慕我?怎么没瞧出来?”   “我和你见面基本都是小孩儿呢…”宁嘉切着青菜,“我一直…对你都是敬仰的。”   她没有撒谎。   沈亦承来他家,宁国强总是做出蓬荜生辉的样子,要是一个又丑又装的人,她一定讨厌,但是沈亦承迈进来,将自己的西装整齐地放在衣架上,举止投足都能体现修养,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宁嘉原来那栋房子非常大,里面总是人来人往,很多是宁国强生意上的伙伴,何绘会打扮得非常漂亮,给客人们倒茶、拿水果之类的,然后那些人就调侃何绘“怎么不让保姆帮忙,宁夫人还亲自动手了”。   沈亦承不会这样说。   他不会让何绘倒茶,也不在她忙完之后说那种话,而是说:“谢谢嫂子。”   他们家都挺喜欢沈亦承的。   这个人不常与人亲近,但是对看重的人还算真诚,至少宁嘉觉得,沈亦承对他爸还算挺好的,他们应该也称得上一句朋友。   他照顾她,也是因为她爸爸吧?哪怕宁国强都走了,做爸爸的还是给她积了德。   宁嘉当然也喜欢他,不过这种喜欢算不上掺杂男女之情那种,而是一种纯粹的仰慕。沈亦承会给她不少礼物,谁会讨厌给大红包的漂亮叔叔呢?   这么一想,沈亦承好像过年之前也会来他们家,几乎是雷打不动的。   宁嘉仰头,问他:“怎么想到问这些了?不会觉得我早早就爱上你了,你心里很有成就感?”   沈亦承没这个意思,他说:“如果真是,那确实有成就感。”   “爱你的人多了去了…”宁嘉酸溜溜地切菜,“谁不爱你呢?你太好了,太漂亮了。”   她不想月亮奔她而来,她的月亮要高高挂着,不为谁降落。   这月光独属于她了,便已足够。   沈亦承笑着说:“没人比你更爱我。”   宁嘉说:“我才不爱你。”   她不会说她爱他的,首先是宁嘉也搞不懂什么是爱,江潮说的没错,他们俩似乎都不像正常在谈恋爱,其次就是,她似乎也没资格把她扭曲又沉重的感情施加在他身上。   这样他未免太可怜。   宁嘉这时确实想不到,最爱他的可真的是她,沈亦承也是那样万人追捧,到最后一颗真心都没留下的人罢了。   宁嘉切完菜,拜托他坐到一边去,不要妨碍她做饭,沈亦承想伸手帮忙,但宁嘉的气场不允许他插手,索性不再矫情腻歪,乖乖等着她把饭菜喂到他嘴里。   宁嘉从娇小姐蜕变到万事精通的全能型人才,也才用了两年的时间。   沈亦承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品,感慨:“你学东西太快,这就是年轻人么?”   宁嘉说:“因为我勤奋。”   她确实勤奋,大年三十,沈亦承在家收拾卫生,宁嘉则和了面,切了肉馅儿,坐在面板前捏饺子,沈亦承收拾完房间,坐在她身边,试着捏了几个。   宁嘉握着他的手教他,到底是手艺人,沈亦承很快便捏得像模像样。   “以前做过泥塑。”   宁嘉“奥”了声。   “也做过陶瓷。”   她不为所动。   “怎么,不觉得惊讶了?”   “你会什么我都不惊讶。”   沈亦承拿过一张面皮,往里面放了一丸肉馅,和她道:“那岂不是没什么新鲜感了?”   宁嘉说:“哪天沈公子做出来十菜两汤,我可能才会惊讶一番。”   他说他以后会学,宁嘉保持怀疑态度。   饺子下锅,沈亦承握着她的手给她清洗上面的面泥,宁嘉靠着他,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儿?”   “没事儿。好好过年。”   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上次,他看到病床上的宁嘉,几乎呼吸停滞。   沈亦承从未想过宁嘉会死,二十岁,怎么可能与这个词挂钩,她太脆弱,也太过千疮百孔,灵魂就像一个漏水的玻璃瓶,他知道他给予的东西,可能也顺着破洞流出消散了。   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能把她拼凑起来。   以前宁国强经常与他谈宁嘉,沈亦承觉得,宁国强还是很疼她的。   现在他才发现,他谁也看不透,人果然太过复杂。   不管是遗产还是宁国强离开的方式,沈亦承都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才成年的宁嘉。   她却平淡地接受了。   可怜的嘉嘉。   他轻吻她的耳朵,她觉得痒,躲来躲去。两个人吃了饺子,沈亦承也打开电视,放到中央一,宁嘉惊奇:“看春晚?”   “不然?”   他也好久没看了。   宁嘉猜出来他太久没看,等电视播起来,“生孩子”“结婚”之类的东西如同魔音贯耳。宁嘉瞧他的脸色,果然不太妙。一会儿沈亦承就恶心到关了电视。   太难看。   沈亦承去搜罗他的碟片,宁嘉也凑过去看,都是平时没怎么听过的电影,沈亦承拿出一张碟片,居然是动画电影。   《猫儿历险记》。   宁嘉知道他在迎合她的口味,哪怕是七十年代的电影,看起来还是十分精致的,作为一名艺术生,不仅能看个热闹,还能学学人家的妙处。   她躺在他怀里,看得认真,偶尔笑一声,全程都是安静的。   新年早就禁止了烟花,这边的别墅都是错落的矗立的,也听不到邻居家的声音,只剩下电影里热闹的音乐。   看完电影也不过九点钟,宁嘉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他,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活动,不然就上楼睡觉。   沈亦承瞧瞧窗外,路过几个小孩儿拿着小烟花,问宁嘉想不想要。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你给我买吗?”   “去一趟超市,不远。”   看出宁嘉想要,他起身披好衣服,她也跟在他身后,挽着他的手臂,将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   别墅区里有一个专门服务业主的小商场,沈亦承买了一些小烟花,还买了一些糖果。   真把她当小朋友了。   两个人回去的途中,沈亦承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烟花棒,放在宁嘉手中。她笑着说:“以前我爸经常这样带我玩呢。”   “好玩的话,明年还能玩。”   宁嘉笑了笑,挥舞着烟花棒,没说什么。   两个人在小院里放着烟花棒,沈亦承看着噼里啪啦爆炸的东西,问宁嘉这有什么好玩的。   她的眼睛被火光照得亮闪闪,她侧头说:“就是好玩嘛。”   两个人目光接触,宁嘉忍不住凑近他的脸颊,轻轻抿了一下他的唇。   剩下的烟花全部燃尽。   沈亦承抱着她上楼,搞了好一会儿,宁嘉搂着他的脖子,沈亦承还有闲情逸致,将那块柠檬糖塞到她的嘴里。   靠两个人的唇舌融化。   她莫名品出一股温馨的味道,等他结束,她瞧了瞧时间,还差一会儿就到凌晨了,宁嘉没舍得让他离开,就这样缠着他,等到了凌晨的钟声响起,还是有一些不怕事儿的点燃烟火,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宁嘉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他压着她,用吻和其他回应她的话。   初一,沈亦承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往常都是要拎着大小东西各路去拜年,今年他是懒得去了,不如说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些人情往来的事。   宁嘉让他轻松不少。   她在他怀里打了个滚,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敷衍地亲了亲他,然后慢吞吞地去做饭。   大过年的,就不用指望还能买到外卖了。   解决完吃饭等生存问题,宁嘉又去琢磨她的那个参赛作品,想问问沈亦承的意见,他表示术业有专攻,他爱莫能助。   宁嘉就觉得可能做得不是很好,失落地摊开自己的设计稿,又感到无处下笔。   沈亦承真就跟她腻到开学,宁嘉都觉得胆战心惊,她想问问沈家那边怎么讲,但沈亦承不许她问,她只好紧闭小嘴。   再说她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了,沈亦承这么大个人,让他自己处理去。   就在宁嘉准备参加比赛的前两个月,江潮忽然住院了。   听说是为了救小猫从楼上跌下来了,伤得不轻,她父母从国外飞过来照顾她,还好保住了一条命。   救小猫?宁嘉都不信这么离谱的理由。   金茹和她一起去看了江潮。   金茹一看到她吊起来的腿就哭了,“天呐…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江潮笑笑,“没必要吧,我也有错。”   宁嘉坐在她身边,等旁边的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低头问她:“不是意外吧?”   江潮合上眼睛,握住她的手指,没有讲话。   宁嘉难受地摸了摸她的手腕,她还带着宁嘉送给她的手镯。   江潮休学了。   宁嘉的作品也终于完工,她将东西包装好,邮寄到主办方那里,难得的休息,她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亦承被派到英国,大概有一个月不能回来。   偶尔聊天,他也对自己的处境只字不提,唯独关心她的生活。   她会去看望江潮,江潮已经转院了,需要长期住院观察,因为宁嘉经常出现,江潮的父母也认识了她。   宁嘉会给江潮带一些礼物,但大部分时间是见不到她的。   这两天她又做了伤害自己的事,宁嘉隔着病房的玻璃看了看她,宁嘉心里难过,觉得躺在里面的是自己,而她是那么需要沈亦承在她身边。   要是瞬移的魔法是真的就好了,宁嘉望着一片坠落的残花,于晚春时节伤感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可能主要是事业线了   关于江潮,其实本来想了一个很残酷的结局,但是写到这里又不太忍心,还是让每个人都幸福吧qwq? 第36章   ◎Waterloo Bridge.◎   节庆期间, 学校连着周六日放了五天的小长假。   还挺难得,宁嘉没告诉沈亦承,她只是很想见他。这种思念堆积起来, 就变成了一种病痛,她很需要他的怀抱来缓解。   江潮病危时她几乎崩溃。   宁嘉很希望江潮能再挺一下,她自私地想,如果江潮能够坚持下去, 是不是她也能获救, 也能像江潮那样做一个潇洒自由的人,但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潮变成了一具空洞的肉.身,就连她的父母都不希望宁嘉再来看望她, 担心会影响宁嘉的情绪。   她知道说什么都没有作用。   她也不想让江潮因为什么而停留, 她因为太过恐惧失去江潮而止不住地颤抖、反胃, 尤其是她想到自己居然因为江潮的病痛而对「生命与死亡」的议题有了感悟时,宁嘉油然生出一种极其愧疚的情绪。   压垮她最后的一根稻草是云晚的电话。   她有时候能察觉什么,比如沈亦承突然的外调,比如江潮突然的重病, 比如她寄出参赛作品的那一刻。   一切都是无数巧合组成的既定结局,她开始靠近了终焉。   那是一串本地的电话号码。   她感觉对方是云晚, 这一天总会到来。   宁嘉接起来,云晚的声音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他们沈家人一直都看不上他们家,宁嘉早就知道。   电话里说了什么,宁嘉冷静地回应了。   云晚笑着和她寒暄, 问她吃穿住行, 很是关心的样子, 最后才弯弯绕绕, 问她要不要来沈家过个节,让沈亦承带着她。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必然会先跟沈亦承说。   云晚在试探她的态度。   宁嘉的声音变得不像她的,她有时都不清楚自己能发出这样冷漠又疏离的音调,撒一个弥天大谎。   云晚听到那边说:“我和二叔没那么亲近,我给他睡,他给我资源,就这样。”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宁嘉能感觉到沈亦承也会这样搪塞。   如果沈亦承真的因为她和沈家弄得非常僵硬,甚至直接断绝关系,宁嘉一定会投河自尽的。她承担不了这样的偏爱,她也不希望沈亦承给她这样的偏爱,她会无法呼吸。   她宁可沈亦承虐待她、利用她、玩弄她,这样她承受他的好处也能舒服一点。   可他偏偏太温柔。   宁嘉从不敢问他对她的感情,她惧怕那是爱,不是某种消遣,她也惧怕他确实在逢场作戏,她永远都那么矛盾,想让他更疼爱她,但惧怕他的爱会带来负担。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无能。   她什么都没有,她太无能了,她甚至没办法承担虚无缥缈的爱情,更别说承担沈亦承失去沈家支撑的后果。   他对待艺术是纯粹的,如果沈家真的断绝了他赚钱的路径,真的把他踢出这个圈子,他难道要去接几千一万的私活吗?   他的公司,宁嘉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架构,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变得完全破产,但也是彻底独木难支。   宁嘉无法承担这样的结局,她不愿意。   恐惧、矛盾、憎恨将她包裹,她无法帮助到任何人,她是一个废物、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空壳,她甚至不敢承认她是爱着他的。   宁嘉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但是到了今天,她才明白,她是多么不想离开他,多么想要他的庇佑,多么希望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爱护。   她只是做不到。   这与道德无关…这与她自己的可悲息息相关。   她的恶不够彻底,她又太情绪化,太敏感,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受父亲宠爱的小女孩儿,她变成了蜷缩在黑色房间的小宁嘉。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和他商量的。   她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她需要沈亦承来讲清楚。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英国。   宁嘉有些恍惚,所以警察格外关注她,这让她非常不自在,在别人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大声地说了“NO.”   不要触碰,也不要讲话。   宁嘉叫了一辆出租车,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以她要求去往滑铁卢桥。   夜幕将至,宁嘉听到车上的车载音乐《Auld lang syne》,宁嘉忍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抵达了泰晤士河,支付车费后,她站在桥上,这里来往行人,也有不少拍照的游客,宁嘉的状态确实不好,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有些晕车,两手搭在桥旁,缓了好一阵。   仍有人来询问她是不是不太舒服,宁嘉摇头,她静了好一会儿,但是她并没有能随便就遇到他的特异功能。   沈亦承在这个童话故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次,拯救她,帮助她,但是在陌生的国度,她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失去了这种魔法。   宁嘉打开手机,将定位发了过去。   沈亦承刚从展会出来,手机便响了。   她到了伦敦,一声不响的。沈亦承叫吴助理拿车,等找到她的时候,宁嘉正靠在栏杆上低头想着什么。   沈亦承下车,宁嘉迅速抬头,她看起来很不安,抱紧手臂,似乎很冷的样子,沈亦承走过去,她仰头说:“二叔…”   “怎么了?”   他低头安抚,宁嘉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她将头埋在他的怀抱,轻轻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都帮不了你,也拯救不了自己。   沈亦承并没有听清楚,他低头,瞧她在难过的样子,说了一件可能会让她开心的事情。   “你的作品入围了。”沈亦承说,“HRD是么?”   宁嘉搂着他的腰,沈亦承接着道:“还有一些比赛,有精力的话,参加试试?”   “好。”   “别太有压力,只是一个提议。”沈亦承拍拍她,“肚子饿了么?”   宁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样说,她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沈亦承笑着把她抱到后车座,宁嘉搂着他的手臂,想着她又开始沉沦于他的温柔了,她只好问:“你为什么离开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惹你爸爸生气了?”   “对。”他很坦然,“如果我不来,可能会有经济上的制裁。”   他需要保证供养宁嘉到她能独立。   沈亦承自己的公司赚的也就那样,再加上他本来就骄奢淫逸,又喜欢捐款盖学校,说实话,没存下来多少钱。现在他学乖了,懂得藏点小金库,还没到寒酸的地步,但沈亦承不想在自己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闹得太难看,这会让他乱了节奏。   宁嘉没想到他这么诚实,她忍不住放松了呼吸,问他:“是因为你过年没回家吗?”   “是。”沈亦承捏捏她,“我同你抱怨,你舒服一些了么?”   她总说他藏了太多心事,不与她说,现在他敞开心扉了,宁嘉哑巴了似的,她过了很久才说:“你…哎,我……我们。”   “上你的学,不关你的事。”   宁嘉又觉得她太自大,她这种小角色,又怎么可能牵扯到他们家族的恩怨之中,没准他的哥哥甚至他的叔叔大爷还没把家分明白呢,还要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从他这里榨出点钱来。   宁嘉忽然觉得她的担心太多余了。   “受制于人,只能这样,以前没想过别的事,现在有了想法,也就开始考虑后面的事儿了。”   “二叔什么新想法?”   沈亦承低头说:“供你长大,宝贝。”   宁嘉眼睛瞬时红了,她摇头,抱着他,搂得紧紧的。   “我跟你爸,也算有些交情。宁嘉,那栋别墅你是爸买给我的,供我躲着本家的纷争,安静雕点什么。”沈亦承说,“一直没告诉你,怕你不想提你的父母,现在过去两年了,我同你说,你很聪明,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   她明白,他承了宁国强的恩情,这恩情还给了宁嘉,她不需要有多少负担。   宁嘉点头。   “所以好好上学。你很厉害,那个比赛我之前也有过了解,国际上有点名声的钻石首饰设计赛,能入围就是简历上的一笔,留学申请了吗?”   宁嘉说:“我在想了,还没想好。”   “别着急,嘉嘉。”他拍拍她的肩头,“我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什么都没留给你,你足够坚强,既然什么都没有,就逆风翻盘吧。”   宁嘉抹抹眼泪,点头,过了半晌才说:“我爸跟我说过这事儿…他说他对不起我大哥的母亲,我妈病得太重了,他把在北市赚的都还给我大哥,然后带着我们一起回杭州老家生活,他问我能不能接受,我说可以……”   那是他后知后觉的亡羊补牢。所以她从来没有怪过父亲。   因为钱是宁国强挣的,她本来就没贡献什么,她一直在花爸爸的钱,所以她也不想要他的公司和房子。   那时候的宁嘉什么都有了,她听说他们能离开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   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宁嘉以后在北市有个落脚的地方,他留下一处房产给她。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她本来已经看到希望的曙光了,但是希望又一次破灭。她和父亲一起承受了何绘的痛苦,而宁国强为此付出了生命。   宁嘉不会忘记那天夜里发生的一切。   何绘抱着她亲吻,说她爱着嘉嘉,她想带她一起去最安全安静的地方。何绘要杀了她。宁嘉搂着母亲,在某个瞬间放弃了挣扎。   何绘一直在说她爱着她。   从宁嘉出生,何绘做什么都会说妈妈爱你,她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这是母亲的爱,哪怕到现在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宁国强制止了这一切。   他说:“拿我换嘉嘉。”   所以宁嘉一直苟活到现在,因为这是父亲给的命。   她长大了,渐渐明白,他们的错误大概就是从没有试图去理解何绘,去治疗何绘,宁嘉没有资格替父亲原谅她,但是宁嘉自己已经原谅了,释然了。   因为已成定局。   她多么无力啊,她什么都做不到。哪怕她那么努力地爱着母亲,何绘似乎也没有回应她的爱。   没有人真正的爱着她,宁嘉思来想去,也觉得父亲爱她没有胜过对前妻与儿子的愧疚,而何绘爱丈夫胜过了爱她,她永远都是第二位的,所以她那么懂事,她什么都没争抢过,发生什么都会坦然地接受。   宁嘉想,是她太差劲了,才不配被人放在第一位,一心一意地只爱着她。   但沈亦承夸奖了她。   宁嘉可耻地发现,她感觉到被他的话语缝补了自己的心,而她却不够勇敢,没能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他总会安排好一切。   他太懂她了,这让她忍不住流泪。? 第37章   ◎月薪十万,上四休三。◎   宁嘉本来是想告诉沈亦承云晚找她的事情, 才远渡重洋来见他,但是吃完饭后,反而不想告诉他了。   沈亦承也就当做她像以前那样因为太累才如此依赖他, 在她放假这几天,去哪里都带着她。   奖项的审核时间实际是非常短的,从投稿到公布获奖者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宁嘉仍在上课, 收到邮件时还有一阵恍惚。   这是她职业道路上第一个奖项, 当然,也是最高奖项了,可以说开局既巅峰。   获得过这个奖项的设计师也有年龄较小的, 宁嘉并不是历史上的意外, 但是仍给评委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获奖者会由主办方将作品展示出去, 宁嘉主要做了项链、胸针和戒指一套,她其实觉得佩戴意义并不算大,毕竟后现代主义设计,主要是依赖形式表达内容, 展会又开在比利时,她作为一名新人, 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反响。   毕竟其他获奖的选手,在视觉冲击上就胜她一筹。   宁嘉觉得可能是自己的作品更“耐看”,适合静静品味,国内设计师的作品多数内敛,加上这种主题, 显得有些沉郁, 宁嘉长期和沈亦承厮混在一起, 身上不觉长了一些沉寂的耐心, 这种沉淀体现在作品上,就浮出了不属于她年龄段的孤独、参破。   所以评委会给她的评价是“超越年龄的深沉感悟”。她是为数不多表现这种情感的设计师,其他几位西方的设计师从另一个主题出发,提现了生命从死亡的新生。   比如有一位就是做了一系列鸽子血红钻为主的浴火重生主题的作品。同样是国内设计师,对方的灵感显然来自于《女神》。   尽管觉得自己会被冷落,但宁嘉还是请了一小段假期,亲自去展会见了见世面。   还好这里的参会者来自几十个不同的国家,大家基本用英语交流,省去宁嘉转换语言的功夫。沈亦承当然不会缺席,他陪伴她出席了这次展会,也能碰到几个熟人,但不多,毕竟领域不同,沈亦承很少关注钻石珠宝设计,他果然还是对这种本身不值钱的玩意表示了一定的轻视。   两个人住在一起,沈亦承瞧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笑着问:“我说,你都不开心一些?要是换成别人早就上天了。”   宁嘉看看他,“做的太痛苦了,真获奖就觉得没那么惊喜,只觉得累。”   创作是消耗脑力的,而且她制作还费体力,简直是双重的消耗。   她换上礼服,握着他的手,举在唇边吻着他的手指和手背,虔诚又专注。   沈亦承用手勾了勾她的侧脸,低头吻了下她的唇瓣,“走吧,大设计师。”   宁嘉忍不住笑了。   她揽着他的手臂,从酒店坐车来到会场,人山人海,宁嘉找到自己的展厅后,就凑到其他获奖者的聊天群里,专心听着,偶尔也会有人与她攀谈,不得不说,宁嘉这一口流利的口语就让她赢得了不少侧目。   这算在大佬或者未来的大佬面前刷了个脸了。   宁嘉看他靠在展台旁边的柱子上,侧头和他认识的人交流,因为她频频看向那里,同为内地设计师的另一位获奖设计师笑着问:“男朋友?”   “嗯。”   “携家带口的呢。”   这样一说,宁嘉又不好意思再去看她的家眷了。   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他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解开了外面的纽扣,露出他里面的白衬衣,他没有打领带,领口也敞开了一些,这样随意,反而显得他洒脱。   视线相触那一瞬,沈亦承笑着抬手,让她过来。   宁嘉只好告辞,提着裙摆走到他身边。   “有人想要买下你的作品。是一位服装品牌的总设计师,和他这次的秀主题比较搭。”   一般来说,大的服装品牌也会有自己的珠宝品牌,她客气地交流过后,发现这个牌子确实偏新,规模也偏小,但比宁嘉这种学生级别的人物不知要强去多少。   两个人认真交流了一番,沈亦承也听得懂,等她谈好后,宁嘉立刻仰头问他的意见。   这位设计师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能感觉到宁嘉一直在征求沈亦承的同意。   所以他询问沈亦承是她的经纪人还是决策秘书之类的,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意味。   宁嘉脸颊发红,握着沈亦承的胳膊摇晃,让他帮忙解围。   沈亦承低头说:“自己决定,我的建议是可行。”   宁嘉就敲定了这件事,她的第一位合伙人还询问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他的未婚妻也在会场。   沈亦承答应,哪怕宁嘉有点介意和陌生人吃饭。   宁嘉清楚人脉的重要性,她不会小家子气地不去赴约。晚餐地点由对方选定,她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裙,耳朵上挂着钻石耳饰,头发披散,简练大气。   在餐桌上大家聊起了最近的时尚动态,宁嘉知道一些,但不算完全了解,有时候接不上话,沈亦承倒是做了一些功课,两个人配合着把这场谈话进行下去,等吃完饭,宁嘉长舒一口气,和他说:“你这样真像我的秘书了。”   “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揽着她的肩膀,把她罩在自己的西装里,宁嘉搂着他的腰,和他在街头漫步,“那我要是雇你当我的秘书,我得给你结多少钱?”   “月薪十万,五险一金,上四休三,朝九晚五。”   宁嘉“啊?”了一声,痛斥他:“真是漫天要价,你吃我的肉得了!”   沈亦承颠出一根烟,笑着说:“不是说要孝敬我?大好的机会。”   烟丝弥漫,宁嘉瞧瞧他,和他说:“那你要好好研究钻石了,以后为我工作,总不能脑子里都是你那些翡翠之类的东西了。”   “怎么,你不负责培训?”   宁嘉气极反笑,“不愧是你。”   自己做资本家的时候知道怎么使唤员工,自己当员工的时候知道怎么压制资本家。   这样的人扔在大街上下一秒就能进攻华尔街,不到一个月就能变成一匹有钱的孤狼。   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放松,等到了岔路口,宁嘉望着他,在他回以视线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向对方靠近了几寸,直到相贴。   宁嘉搂着他的脖子,想起那些浪漫的欧洲电影,在接吻时会忍不住抬起小腿的样子,她感觉自己也要飞起来了。   沈亦承把她抱起来,宁嘉惊呼一声,低头看看他,又迅速抱紧他的脖子。   紧紧的拥抱过后,她松开了他,两个人回到下榻的酒店。   夜里漫长。   结束后,沈亦承从背后搂着她,握着她的手,轻轻亲吻她的肩头。   要是这样能持续下去就好了。   两个人的生活都没有给彼此缠绵的时间。   宁嘉需要回学校完成学业,而沈亦承流放还没有结束。   他可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宁嘉不打算打乱他工作的节奏,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情,也就不去找他了。   卖出作品让她得到一笔不错的报酬,她将钱存起来,又看了看其他珠宝设计行业的比赛,找了一个自己有些想法的主题,打算就参加这一个了。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她还要在学校完成她的学业。   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去看望江潮。   好像一种自我惩戒,明知道看到江潮自己会痛苦,但是又想这样折磨自己,宁嘉至今都没办法进到病房,每次都是远远地眺望她。   她做了一只小船,用黏土做的,上面有一黑一白的两只小猫,宁嘉询问医生可不可以给江潮这样的礼物,医生看后同意了。   下次她再去的时候,江潮将那个小船摆在了床头。   宁嘉眼睛酸酸的,扒着门框看她,江潮始终背对着门,她哪怕坐起来,也是看着窗外,外面只有一片绿地。   漫长的长假,暑期炙热,宁嘉觉得自己与沈亦承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阶段,跳脱出那种少年激情阶段了,他偶尔会过来瞧瞧她,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忙碌,他还会要几件自己的作品,说要拿出去展出,宁嘉大骇,他那个展厅里多数都是雕塑,没几个首饰,有的话也就是玉佩、耳坠、发冠,如今都没人戴的那种。   宁嘉的风格还是偏现代化的,与他那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沈亦承就说她怎么那么多担心,他又不是只有一个展会,宁嘉只好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玩意,其实没有多少新潮的设计,完全是海瑞温斯顿式的两串项链,一副是用的十八颗切割完美的血钻组成的水滴状款式,一副则是蓝钻的花型,两个都十分大气,沈亦承瞧见这两个玩意,笑着说:“你这是展示自己的收藏,还是显摆自己的钻石去了?”   宁嘉说:“别的都拿不出手,这两个还是我在你那里偷偷切割的呢。”   她的手艺已经十分娴熟了,就当是炫技吧,至于设计感,都是很旧的款式了,并没有多少她的创意。   其实想要卖出好价钱,还是得卖漂亮钻石,设计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她理解中的钻石珠宝设计,除去参赛的需要,主要还是要研究如何突出主石的美丽。   她现在没时间准备接活儿之类的事情,大三上半年她需要参加比赛、完成学业与作业,还要准备下半年的交换留学的申请。   以宁嘉如今的专业排名是没什么问题的,也能申请到奖学金。   沈亦承替她看了申请材料,没什么问题,只是宁嘉还没想好去哪里,沈亦承让她好好考虑,但宁嘉总觉得,她去哪里,他似乎都会陪着她一样。   她始终没问出口他的打算。? 第38章   ◎颠倒世界。◎   之前与宁嘉合作的服装品牌发出了秀场的邀请, 宁嘉忙得不可开交,还好反响不错,她也得到了一套定制礼服, 在最后与服装设计师一同参加了谢幕。   展出结束,主创团队准备去聚一次餐,宁嘉也跟着他们一同前往,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沈亦承, 自己去参加这种事, 还好她交流没什么问题,最近也在积极准备下一场比赛,饭后她的合作对象理查德先生就抛出了长期合作的橄榄枝。   宁嘉很惊喜, 对方笑着说:“虽然你还是一名学生, 但是我相信你并不缺少这样的机会, 我只想抢占先机。”   她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表现上还是镇定自若的,“还请容我考虑一下。大概两天就会给您答复。”   “当然。”   宁嘉没有商量的对象, 除了沈亦承。   她打开手机,看着他的头像, 一直在犹豫。   其实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每一步都由他决断,自己不承担任何责任和风险,这本来就不是长久的,也是不合常理的。   她已经做过背景调查, 理查德是一名投资人, 他本身不是学习服装设计出身, 但是他的家庭成员多是从事这个行业, 他也就走上了这条道路,他创建的品牌有一位设计师,在服装行业还算小有名气,应当是他花钱买来的,他目前的品牌有自己的风格,也能申请到展期,如今已经出了四个季度的衣物,能维持收支的平衡,至少是一个稳定的团队。   作为她的第一份工作,似乎并不错,如果她真的想要做自己的独立品牌,以她现在的水平显然不行。   她还需要更深的学习,也需要更多的名气。   宁嘉最终决定自己答应下这件事。她拿到了一份雇佣合同,当然是短期的,只是一次秀展的珠宝设计,理查德还算欣赏她的才华,而且她也是他能抢到的最好的、最贴切他服装品牌理念的获奖选手了。   这份合同是为了明年做准备的,时间十分宽裕。   她结合了自己的学业、留学申请、比赛申报以及毕业设计,最终提笔,在受雇佣方的位置签了合同。   这下她就有三个大作品要做了:用来参赛的、用来毕业的以及用来吃饭的。   宁嘉也调查过市场行情,理查德出的价格处于中游水平,不低不高,也适合她这样不低不高的新人。   说起来,她已经和沈亦承很久没见了。   过年时她在忙着查阅资料,翻新自己的设计稿,沈亦承也忙,但他从不和她说他的事情,他向来如此,每次见面,他都是淡淡的笑意,把她搂到怀里,让她什么都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她劝他今年回一趟沈家,沈亦承没听。   他目光转冷,低头说:“不要多想,这和你没有关系。”   宁嘉却觉得,怎么跟她没关系呢?他的事…她也想知道。   也想能了解他,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就像他关在温室里的花朵,他偶尔会推门回来,查看她的生长情况,在她的头顶吻一次,然后关上门。   宁嘉其实与他提过,他总说她还小,没必要掺和进来,那是他家的事,宁嘉想和他站在一起,而不是被他保护在身后,他似乎并不认可。   她释然地想,这样也行,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又不是因为她一个人才闹成这样的,她大可不必把自己想得那么不可或缺。   大三上半年,宁嘉的压力层层累积,他也不常在,她大多数时间都会依靠药物来缓解。   越吃越迟钝。   断断续续地用药让她的心情变得极差,沈亦承尽量每夜都与她聊一会儿,但宁嘉回过神来,她就会发现对话框只剩下他询问她吃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睡觉。   她甚至连他都忽视了。   *   终于完成了比赛的作品。   宁嘉躺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   随后就是不同课堂的课程作业了,这段时间宁嘉比高中还要忙,经常深夜回来,沈亦承难得在家,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洗完澡后往被里一钻,他拍拍她,宁嘉转过来,被他搂着摇晃。   “这样你快乐吗?”宁嘉问他,“我是不是让你不快乐了?”   沈亦承说:“没有,嘉嘉。”   她说:“可是我不想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这样疲惫,仿佛被掏空的模样。   她捶打材料的时候,宁嘉就在想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那些理想到底是不是她追寻的东西,她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   其实宁嘉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需求,无理取闹的、也不可能实现的,尤其是这个期待模糊的样子,像极了沈亦承棕色的眼睛。   她已经从沈亦承这里扒走太多了,宁嘉开始反复思考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分开的事情,她要这样和沈亦承走到哪种程度,明明他们没办法在一块,他怎么总在这里磋磨他的时间。   但是他靠在她怀里睡了,露出一种平静又安稳的表情。   宁嘉诧异地发现他头上一根白色的发丝,掩耳盗铃一般用他漂亮柔软的黑发盖好,当作它不存在。   她搂着他,罪恶地想,她如果有能力,也要像他一样囚禁他,她会比他更恶劣,她不会让他接触任何人,不会让他出门,她会给他世界上最珍贵的玉料,随他用什么碾碎它们…只要他属于她。   可她做不到。   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她能感受到他的起身,以及他手心抚摸自己发顶的触感。   宁嘉就像个连轴转的机器不断燃烧自己,她的身体很快就不堪重负,在因为呕吐与反复发作的胃病住院时,她捂着额头,默念他不要知晓。   可惜她住了太长时间,沈亦承还是知道了。   她只好努力吃饭,配合打针吃药,做出她积极治疗的样子。   宁嘉摸摸他的手,问他最近怎么样。   沈亦承并不是神,他也会感到疲乏,现在他坐在这里,看到宁嘉因为无法照顾自己再度住院,他露出了她都有些害怕的表情。   他真的生气了,宁嘉只好道歉:“对不起。”   “不,宁嘉。”沈亦承握着她的下巴,“答应我,你不会离开。”   宁嘉立刻摇头,“二叔,我不离开。”   她跟个飘浮的风筝似的,沈亦承都觉得她可能会在他注意时偷偷飞走,去找她的亲爸了。   威胁对她没有作用,她的保证也没有任何意义。   宁嘉偶尔会说她想去见江潮,沈亦承不允许,他现在知道了她这位朋友同她一个毛病,已经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而她居然一直去那里看望朋友,她连自己的精神状态都不能保证。他现在已经知情,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去看江潮。   宁嘉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恢复得飞快。   她又被安排出院了,沈亦承都想让她在医院多住一阵时间,或者他也给她办个休学,宁嘉听他这样说,吓得赶紧吃了一碗鱼汤,“没事的,我不要休学……”   他这才作罢。   宁嘉从他的掌控中感受到了一点点幸福的味道,那是多么可耻的感觉,就像以前何绘把她关起来,关一整天不让她吃饭,她看到何绘回家,然后把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用勺子喂她吃好吃的,她也会感到幸福。   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宁嘉出院后又开始做作业、做设计的循环。   而且她已经不止一次问他:“你要不要再找一个?”   沈亦承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嘉说:“我想让你高兴一点。”   “你又玩什么花样,宁嘉。”他气极反笑,“这是正室哄丈夫找妾的戏码吗?”   丈夫…宁嘉想,那太遥远了,他肯定不会是她的丈夫。她顶多是个外室。   “没有…”宁嘉说,“我太忙了,我没时间陪你。”   “宁嘉,我不想要别人的陪伴。”   哪怕她已经这样残破,他原来也想要她。   宁嘉长久地垂泪,她抹抹眼泪,又拿起自己的小工具,把她所有无法诉说的东西全部敲进钻石的卡槽里。   沈亦承也会觉得是因为最近太忙忽视了对她的关注,她是一颗柔弱的植株,是需要被人抚摸的幼猫,她还是需要他多陪陪她的。   但宁嘉显然不想要他的陪伴,她脑子里全是她那些首饰设计。沈亦承让她放缓节奏,她也没听,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一种怪异的距离,而且因为宁嘉完全不想那件事,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做过了。   他不介意是假的,但无可奈何,他不会强迫她。他们都还需要时间。   就像宁嘉烫头发那天跟周于瑗开的玩笑那样,沈亦承大概率是陷进去了。   他需要与她的未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留学的学校、未来能合作的对象以及她自己可用作独立设计的资源。   想要出名挣钱,只要打通娱乐圈和时尚圈的人脉就行,他也做过相关的事情。   以他的能力,捧她一个绰绰有余,只是他还没能完全脱离沈家,离开家就如同剥皮抽筋,他伤筋动骨地运作了这么久才有一点成效。   沈亦承觉得自己也是有毛病,他以前就忍不住想要“帮助”别人,而宁嘉显然成了他重点帮扶的对象。现在他白骑士情结发展到了顶峰,沈亦承都不清楚,这称不称得上是“爱”。   他也没感受过爱。   如果宁嘉对他是爱的话,他亦如是。   她对他的情感带着迷恋与虔诚,沈亦承不会怀疑她的真心。   沈亦承都不清楚,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很强的依恋,就如同她依恋他。两个受伤的困兽互相舔舐,他只想负起作为更年长者的保护她的责任。   只等她结束学业,齿轮总要一点点运转。   沈亦承唯一忽视的点就是,宁嘉已经暗示过她想要和他分开了。她提过,但他没有同意,觉得那是她病后恢复的后遗症——她觉得离开他是为他好,这太病态了。   不过他似乎也没资格这样评价她,沈亦承坐在阳台抽烟的时候,恍惚地想,是不是他也需要去看看医生,他感觉这个世界就像那幅名叫《呐喊》的画,遍地都冷漠是疯子,包括他。   作者有话说:   采访:请问作者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写出这些东西的   本人:嗯…嗯…(避开视线)   希望没带给大家太压抑的情绪(双手合十)大概等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三年之期已到宁龙王归来就会好了(确信)? 第39章   ◎玉石俱焚。◎   宁嘉的第二个奖项到手的时候, 她正在往她看中的大学发送申请材料。   她现在很少会问沈亦承的意见,直到他提起这件事,宁嘉才说:“我选了几个喜欢的学校。”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下巴, 然后让她对着他,宁嘉瘦了很多,但眼睛里冒着一种异常执着的光亮,好像饿了一冬的小狼。   他笑了笑, “已经申请了?”   “嗯。”宁嘉握着他的手说, “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吧。”   沈亦承近来睡觉总是习惯躺在她怀里,两个人的身份颠倒一般, 由宁嘉躺在床上安抚他, 他仍旧睡得很熟, 她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脊背,等到夜深才能勉强入眠。   大概是五月份,宁嘉瞧见春花坠落,绿叶抽芽, 长成了片片浅绿的风景。   正如她父母离开那段时间一般。   宁嘉出了校门,接到了云晚第二个电话。   “嘉嘉, 我是大奶奶,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她可是第一次听到云晚这么客气跟她讲话。宁嘉不知为什么,仿佛知道了自己行刑的死期,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来到了云晚定的茶馆。   宁嘉今天穿得很休闲,头发盘得没有遗漏的零碎, 手上还有一些做作品时留下的黑印, 一两次是洗不掉的。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云晚笑着握住她的手, 和她寒暄起来。   宁嘉没有给她宁煜那样的好态度。   她抽回手,抿了一口热茶,“什么事,你说吧。”   云晚尴尬地僵住笑容,这才问到了沈亦承的事。   宁嘉淡淡说:“我们不怎么见了,他只会晚上过来和我睡觉。”   这样说,云晚脸色不太好看,他们都是搞文化产业的,家里多少都有些小百年的文化渊源,听说当年云晚还是一名舞蹈艺术家,因为早早怀了沈亦承的大哥才憾别舞台,听宁嘉的用语,她显得非常不自在。   宁嘉说:“有什么我能解决的吗?我下午两点还要回校做作业。”   云晚单手握着她精致的小包上,她不怎么买牌子货,都是顶级刺绣师的一些定制款,全球也就这一个,她用手拧开,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枚手镯。   这是一块成色好到几乎完全类比玻璃的好料,而且全无杂质、无裂痕,宛若是纯净的泉水凝结成的。   这可比云晚当年给何绘的好多了,云晚瞧着何绘不识货,给她拿了个几千的手镯,何绘还得天天带着,不然就要被云晚问东问西的。   云晚拿在手上,这手镯都能透出肉色,她递过来,放在宁嘉面前,“给你个小玩意,你跟大奶奶也挺久没见了…”   是个小玩意,得有几十个甚至一百个w了。   宁嘉拿起来戴在手上,说了声:“谢谢。”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宁嘉,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离开亦承,别说奶奶我没找过他,他现在谁的话都不听,魔怔了。”云晚想去握宁嘉的手,被宁嘉用喝茶躲过去了。   “一千万。”宁嘉抬眼,“给我一千万,我就离开沈亦承。”   这是云晚始料未及的。   起初她以为是宁嘉这个小狐狸精媚上自己儿子了,结果沈亦承玩了几年都没断,云晚为他不谈朋友也愁了很久,想着他能碰见一个喜欢的就去疼着,她不干预了,哪知道沈亦承竟然敢动本家的生意,要分家了,沈和硕气得把客厅砸了个稀巴烂,勒令云晚必须把沈亦承管住了,云晚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变化这么大,找沈亦承聊了半天,他忽然开口问:“沈家同意我与宁嘉结婚么?”   她这才知道,那些玩玩的谎言,都是在戏弄自己的母亲的。   云晚怎么哭都不成,沈亦承铁了心地要鱼死网破,把是不是自己的那份都要拿到手,以前他代理了不少父亲和大哥的生意,拿的都是雇员的份钱,股份也有,但他花钱太快,没到手的钱都当做流动资金拿去开自己的公司了,这会儿沈亦承开始分得清明了,张口闭口都是钱,哪怕还没到断绝关系的程度,但是云晚看他这架势,估计等把钱都拿到手就要提离开沈家的事儿了。   沈和硕最近为了安抚他,已经让渡了不少,沈亦承是一把好用的刀,北市和海外的艺术圈谁不知道他沈亦承少年成才,所有清高不清高的都想巴结他,再加上沈亦承的师傅也是圈子里的大咖,这样弄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沈亦承还不满足。   家里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开始争权夺势,大儿子那边也是捉襟见肘,云晚两头安慰,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云晚明白了,都是宁嘉,因为宁嘉,沈亦承变得不再听话,宁嘉就像个病毒一样感染了她的小儿子,她现在就觉得只要除掉宁嘉,她那个听话、温柔、关心母亲的沈亦承就会回来。   可宁嘉太配合了,也太过冷漠。   云晚看不出任何值得沈亦承痴迷的特征,也看不出宁嘉对沈亦承的依赖。   且不说感情,要是能赖着沈亦承,至少吃喝不愁,资源也是源源不断的,宁嘉居然直接就松口了。   不过也是狮子大开口啊…一千万,哪怕是沈家也不可能一下拿出来。   她包里倒是有五十万的现金,再加上那个一百二十万的孤镯,怎么着也能打发宁嘉了吧,毕竟云晚可没想到宁嘉会跟她要钱啊,她还以为宁嘉爱自己儿子死去活来的不愿意放手呢。   这下大了她两轮的云晚也愣了。   “给不给?不给走了。”   云晚立刻道:“我还以为多少呢,一千万,没问题,嘉嘉,你过来。”   宁嘉坐了回去,“我要现金。拿箱子给我装吧。”   云晚忍不住道:“嘉嘉,你怎么成这样了,我还以为你跟亦承是真心相爱的,你半点不爱他,没有不舍得?”   宁嘉本想拿钱走了就得了,听到云晚这么问,冷笑一声,“那我能和他结婚么?”   “嘉嘉…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妈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自己也生着病,宁嘉,你这健康问题就注定不可能。”   云晚早就把她查得底朝天了,她的信息更新快到宁嘉前阵子去拿了什么药都一清二楚。   沈家可不讲究什么丁克,不生孩子是不可能的。宁嘉要是也生了一个神经病…   宁嘉说:“我知道,我妈是神经病,我也是神经病,我也不打算要孩子。但是别想打发我,就像你们打发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一样。”   她准确地说了宁国强给他们沈家承办的几次的工程的日期,“上上下下打通费、材料费、人工费都是我爸出的,跟你们沈家要钱,你们就觉得这是他该做的,是,你们是给了我爸市场与人脉,他能成事儿少不了你们的帮助,但是你们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作呕。”   “我母亲,是你邀请过去参加什么贵妇名媛的宴会,因为不会鱼子酱的吃法,看不懂各种名牌,区分不了珠宝玉料的成色,你们背地里嘲笑她,瞧不上她,排挤她,你们的表情一定很玩味吧?你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一次次、一次次贬低她,暗示我爸的前妻多么多么优秀…那么为什么还叫她去?是不是就像沈和硕使唤我父亲一样,觉得踩着别人特别爽?”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我恨这里!我恨沈家……”宁嘉紧紧握着那个冰凉的玉镯,“你们逼疯了我的妈妈,害死了我爸爸!这个世界全都他妈的欠我的!尤其是你们!现在我要两千万,不然你们别想我离开他,我死也要死在他身上!”   宁嘉把那个镯子重重摔在茶杯上,玉石俱碎,茶叶、碎瓷、玉屑一并飞起,云晚被她猩红的双眼吓到忍不住后缩了一下,宁嘉喘着粗气,最后还是落在座位上,“两千五百万。我不会再见他,你同不同意?”   云晚看她的阵仗,真的怕了,谁不怕疯子呢?她立刻答应下来。   宁嘉起身离开。   如果云晚不问爱不爱的问题,她也不会将自己憋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   她明明没办法爱他,爱又怎么样的,他们完全不合适,宁嘉也不想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还非要骑到她脸上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何绘是懦弱的,她被这浮华弄得迷失了方向,变得疑神疑鬼,担心丈夫的背叛、担心出门被人瞧不上,她为了吸引宁国强的注意,开始故意让宁嘉生病。   简单来说,代理孟乔森综合症。   宁国强发现的时候,宁嘉已经快十岁了。他太忙了,赚钱,讨好别人,想要在北市立足,忽视了自己的两个亲人。   何绘开始接受治疗,但宁国强保守地把她关在家里,宁国强也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妻子的问题。一切都错了。   她也恨过,恨何绘,恨宁国强,恨自己,恨这里的一切,她想杀了所有人。可恨到最后,发现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爱啊恨啊,都随便吧。   这个可怕的地方带走了她的家人,她也要失去最关心疼爱她的沈亦承。他对他们从来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宁嘉喜欢沈亦承,那如玉君子的温润,也喜欢他那样干净到不可触碰。   宁嘉感到心口一阵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自虐似的解脱,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她配不上,那她也就放下了,宁嘉冒出来一点点想跟他长相厮守的念头,都被自己这个可悲的身体与漏洞的心脏按灭了。   两千五百万,她把他给卖了。   沈亦承大概率不会知道内情,毕竟沈家还想留下他,他可能会生气吧?而且还是很生气。宁嘉从未瞧见他真的动怒的样子,他对她总是那么纵容,她一直在掠夺他,这下她这个吸血鬼滚蛋了,还帮着他恶心自己本家一下,她也算有了点作用?不过她倒希望沈亦承真的怒不可遏,把她掐死得了。   但是他没有。   他今天回来很早,还为她买了小蛋糕。   宁嘉坐在沙发上,沈亦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宁嘉忽然抬头,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半分哽咽,但是掷地有声,十分坚定,她望着那双令她痴迷的眼睛,轻轻说:“沈亦承,我们分开吧,我是认真的。”? 第40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沈亦承将东西放下, 坐在她身边,沉默片刻,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头, 想把她搂向自己。   宁嘉担忧自己又不坚定、又心软,立刻两手按着他的胸膛,推开一段距离,沈亦承握着她, 僵持了一阵, 才听他问:“因为什么?”   “我觉得早断早好。”宁嘉说,“我本没想跟太长久。”   沈亦承轻笑,“撩了别人, 又不负责。”   他垂着眼睛, 注视着她的扇动的睫毛, 低头欲吻,宁嘉两手捂着他的唇,坚决不要,他微微皱眉, 抬眼看她,宁嘉被他的目光弄得心里跟一滩水一般。   他想要引诱她该有多容易。   她怎么可能舍得。   但还是不行。   宁嘉别过头, “你总这样,遇到什么事,自己去解决,也不和我说,我与你说什么事, 你就用这种眼神勾我。”   他一笑, “行了, 别想那么多。我们不分开。”   宁嘉忍不住道:“不!”   他眉头紧了紧, “碰上什么事儿了?”   沈亦承仍未当真,觉得又是她在耍脾气,想要这样把她哄骗过去。   宁嘉摇头,“我现在很不高兴,二叔,你就承认我们已经跟刚开始那时不一样了,我们现在的关系非常不健康,我们甚至快一年都没亲近了…分手吧,好不好?”   “我又叫你不开心了?”   “对。”宁嘉捂着脸说,“我控制不了胡思乱想,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以前和你在一起,只觉得很放松,你很疼我就够了,但是我现在压力好大,你从来不跟我说你在做的事情,我感觉很害怕,很沉重。”   “宁嘉,你不能一举一动都想要我爱你,等我真的爱你,你又和我说受不了。”   她跪在地上,扶着他的膝盖哀求,“那就别爱我了,我不值得。”   宁嘉伏在他的膝盖上痛哭起来。   你瞧着这个人,一开始的每个动作都在引诱他坠入这情爱的网,等她将他网住,享用完,就要将他踢开了,还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沈亦承想把她抱起来,揉在怀抱里,宁嘉甩开他的手,两手紧紧握着他的衣角,沈亦承低头道:“怎样才能让你放弃这种念头?”   他永远做那个妥协的人,永远会惯着她。   先动心的人就是容易这样,沈亦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宁嘉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住所,在她这块遮风挡雨,他已然成了习惯,回过神来,已经陷入了漩涡,无法自拔。   沈亦承握着她的肩膀,与她说:“嘉嘉,讲话。”   她摇头,“不,什么都不行,我…我真的累了,我厌倦了,我已经准备出国了,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分开吧。我知道你不缺钱,你什么都不缺,我给不了你什么…”   宁嘉握着他的手说:“你也要休息对不对?以后会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二叔,她们一定是健康的、更温柔的,对你更好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胜过我……”   沈亦承抚摸她的脸颊,轻轻说:“可她们不是你,嘉嘉。留在我这里,嗯?你想要什么?二叔给你。压力太大,我搬出去?”   “不是这样的…”宁嘉摇晃他,“可是我……”   “你怎么?”   她喉头涌上一股铁锈的味道,仿佛是对她说谎的惩罚。   她说:“我,我不爱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步步紧逼。   “我只是想找个依靠。”宁嘉仰头说,“我很感激你,对不起,宽恕我。”   他握着她的下巴,强迫地将她拉进,“感激?宁嘉,你不能把人骗到草地接吻之后又说你只是因为感激。”   他力气太大了,宁嘉根本挣脱不开。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悦与无奈,宁嘉颤抖地说:“放手吧,沈亦承。”   他松开手,让她再冷静冷静,他不会放她离开。   每个人都有投入的成本,沈亦承花钱出力,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搭了进去,这会儿她一盆冷水浇下,叫他放过她,让她离开,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几年,宁嘉但凡掉一次眼泪,他就会捧着她,哄到她安然入睡,现在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还将门重重地摔上,是从未有过的。   门落上时他便有些许的后悔。   不对她说重话,也不凶她,因为她没做过错事,她懂事、乖巧,百依百顺。她有些小心思,小手段,就是想得到他,等他真成了她的,宁嘉哪还有什么手段,只剩下一副承他就会发软的身体,还有吐出甜言蜜语的嘴。   他想不出宁嘉有什么不好的,在他这里,宁嘉就是最好的,宁嘉却把她自己说得像个绝顶的垃圾。   这阵子她也不是第一次讲这种话了,他都没往心里去过,就觉得她那股子林黛玉式的孤傲与清高劲儿在发作,她在吃醋,在想要他满心满眼看着她,尊重她,爱她,他只需要搂着她疼一疼,宁嘉就会像以前一样露出笑容。   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还不如去学学心理学,他这样,是真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或许是有谁又伤害了她,她像个没有保护壳的软体动物,在外面总是要被尖锐的东西刺伤,沈亦承恍然觉得,或许她并不需要离开那个小房间,也不必去见那些并不能给予她任何支持的朋友了。   朋友、家人,留给宁嘉的只有失望。   他现在只后悔没24小时监视她,看看她到底遇上了什么,心情总是这样起起落落。   沈亦承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路边停靠。旁边是一家花店,沈亦承想起,每次买花的都是她,而他很少为她准备这些华而不实的且永远会凋落的东西。   哪怕钻石都比鲜花长久。   他最终还是买了一捧玫瑰。   回到家,拧开门,宁嘉已经不在客厅。   空气安静的出奇,沈亦承握着血红一样的玫瑰,隐约听到了水声。   等他走到浴室,地面积水,宁嘉正将她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撂进装满温水的水池里,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他握着她的手臂,宁嘉抬头,听到了他发涩的声响:“我叫你这么不痛快,不痛快到想死是吗?”   宁嘉很想问他,她到底哪好了,值得他这样舍不得,不撒手。等她丑陋的疤痕遍布全身,他也一定会恶心她,厌倦她,她永不值得被爱,也不值得他这样用心。跟她这种人在一块,只会消耗自己的心情,再这么磋磨下去,宁嘉都觉得她是一种恶心的病毒,让周围所有人都不开心了。   以前何绘都会避开她显眼的位置,现在宁嘉真的打破了何绘给她施加的思想禁锢,开始真的完全不在乎这具身体,这种割肉的感觉反而让她有些解脱。   她低头说:“让我走吧。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等她走了,他一定也会恢复他原来的样子,自由潇洒,也能空出点心思,去雕琢他最爱的玉石。他现在也不恶心亲密了,或许他会在不久后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那个人不可能是她,宁嘉想,她从未带给他自由,未带给他幸福,他只是被这狭窄的房间蒙蔽了双眼,不然他为什么说他爱上了一具尸体。   这样就好。   *   宁嘉出院后,他们很久没见。   夏季将至,宁嘉的伤口又痛又痒,她穿着长袖遮挡,总会被汗水弄得沙沙得疼。   但这样却让她舒服了很多。   她清点出自己的东西,已经将许多搬到了她爸爸给她的房子的地下室,那里不出租。和沈亦承分开,她感觉到了一定的轻松,因为她再也不用假装自己没有问题,他对她的好固然享受,但也不免为她带来阵痛,现在这样把一切寄托在璀璨的钻石上,让这浮光迷惑她的灵魂,她就像吃了什么药一样眩晕,就这样一直晕下去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发出的所有申请都通过了,宁嘉选了其中最好的学校,然后联系了一名在那里读研究生的学姐,准备与她合租。   走之前,宁嘉特地去了趟疗养院看江潮,江潮似乎好了许多,她母亲不再工作,专职在这里陪伴她,看到宁嘉又来了,她的母亲无奈笑笑:“哎,你这孩子…”   江潮能正常沟通了。   宁嘉坐在她身边,瞧见她戴上了自己送的首饰,眼睛有些发酸。   “我说嘉嘉,你怎么比我还憔悴?”   “别说了…”宁嘉看着树木,“反正现在正准备出国。”   “不错嘛,快成大设计师了。”   宁嘉一笑。   她靠在江潮的肩膀上,说着:“以后咱俩还一起当合伙人,你还记得不?”   “记得,不过我就当是抱大腿了。”   宁嘉说:“那我得多吃点,不然大腿都不够你抱。”   她俩一起笑了。   她怎么可能不想念江潮呢,江潮就是宁嘉,是另一个她自己。她是多么期盼江潮好起来啊。   宁嘉临走头很不舍地看了看她,终究没说什么,江潮最近学会了编织,给宁嘉一个白色的猫猫头,宁嘉把这小猫脑袋挂在包上,然后回到了她的出租屋。   沈亦承上次把她扔到医院,一脸沉郁地瞧着大夫给她的手臂缝针,宁嘉没看他,但知道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夜里手心滚热,她一瞬转醒,感觉着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好笑的是,宁嘉觉得自己离开沈亦承是为他好,沈亦承决定放手那一瞬,也是觉得这样是为她好。   他有那么多强取豪夺的手段都无处施展,她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真的会死。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件事哪怕宁嘉过二三十年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笑。说到底,她太低估了沈亦承在乎她的程度,她自我贬低到了极限,怎么可能认为沈亦承有多离不开她。   而他就是那么离不开她,就像她心爱他那样依恋着她。   总之她决定六月末便坐飞机离开内地了。   而云晚东拼西凑,终于分三次将答应的两千五百万凑给了她,云晚找来律师公证,还让宁嘉签了合同。宁嘉才不在乎这玩意有没有法律效力,但是签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出卖她心爱的那个人。   当然,她是最没资格说爱他的存在了。   她给沈亦承在保险箱里留了一百万,也不知道这叫分手费还是叫补偿,总之是留下了。然后她锁上门,将钥匙还给了房东。   她下楼拖着大大的行李箱,随后一只手接过,宁嘉闻到一股草木的沉香。   他一言不发,将这个东西拎到楼下,宁嘉跟在他身后,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后背宽阔,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好像她也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   宁嘉瞧见他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她想出声阻止,但他那个气场,她实在是不敢再反驳他了。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她真的失去了勇气。   她坐在后座,偶尔抬眼瞧瞧镜子里的他。   只有车载音乐的声音。   她到了机场,宁嘉终于开口:“到这就成了,谢谢。”   沈亦承点燃一支烟,问她:“好点了么?”   宁嘉穿了个纱袖长裙。这会儿北市已经热得都穿了半袖了。   她点头,“我很好,二叔。你也好好的。”   沈亦承静静抽烟,宁嘉握着自己的小单肩包的绑带,用脚踢着地面,终于忍受不了沉寂的她张开嘴:“那我走了啊。”   沈亦承将烟熄灭,宁嘉握着拉杆箱,转身想走时,他扶着她的后背,把她搂到了怀抱。   宁嘉贴着他的肩膀,而他弯腰,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   宁嘉忽然想起玛拉与罗伊告别时的“goodbye,my darling”。   玛拉最终从滑铁卢桥上自尽,因为她是那么敏感,难以接受自己与他的不匹配。   他询问她是否缺钱,宁嘉拒绝了沈亦承提供的所有帮助。   她靠在他怀里说:“我有钱,你给我的我都没怎么花,我那边也有学姐关照,我很好。对不起啊……谢谢你。”   宁嘉后退一段距离,笑着说:“我走了。”   说罢便潇洒转身,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他在这看着飞机轰鸣飞过,靠在车窗上瞧了一个下午,也抽尽了一盒香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宁嘉走得很快,她几乎是跑的,然后冲到候机室的卫生间痛苦地干呕起来。宁嘉强撑着站立,但痉挛的脾胃让她手脚发软,她不断地呕吐着,到最后只剩下酸水甚至一些血丝。   等到上了飞机,她止不住地流泪,又没办法霸占着飞机的卫生间,只能再多花了一点钱,升到vip封闭客舱。   等她吐空了身体,哭干了眼泪,才知道什么叫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作者有话说:   采访:作者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本人:哪有不疯的?强撑罢了!哪有人不疯的!强撑罢了!哪有人不疯的!强撑罢了!哪有人不疯的!强撑罢了!   -   哈哈没有啦调节一下氛围,接下来就是龙王归来的剧情了,毕竟触底的情绪得反弹上来,还是希望别给大家带来不好的情绪(鞠躬)? 第41章   ◎身若浮萍,心似枯木。◎   宁嘉抵达伦敦时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了。   她落地时想与谁说, 但打开手机,却无处报个平安。之前的同学大多各奔东西,群里最近聊天还是过年发了一个红包, 除此以外都是一阵安静。   学姐特地开车来接她,宁嘉十分感激,她这次交流的学院会将珠宝设计与服装设计相结合,不仅能学到知识, 日后也能保证就业, 当然,宁嘉最心仪的仍旧是RCA这样的顶级院校。   她并不打算利用课余时间去做一些无意义的打工,还好这里能有一些轻松的工作, 比如一些插画商单以及小型艺术展的珠宝设计需求, 不过宁嘉很有可能抢不过一些更有资历的前辈, 她并不排斥干一些艺术展组织介绍的体力活儿。   宁嘉口语流畅,在入学不久后就拿到了一位华裔教师翻译助理的工作,每个月都会得到一点报酬,总比去外面刷盘子轻松。   她看起来十分上进努力, party之类的社交也不排斥参加,她是很典型的东方美人的长相, 大概是年龄增加,宁嘉也有了成熟的风韵,尤其是那双眼睛,date的邀请接到手软,但宁嘉都直接拒绝了。   同学问起她为什么不外出约会, 享受一下青春, 宁嘉说:“男人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翻译成外文, 大家并没有领悟她的意思, 宁嘉再解释一遍,就没那么好笑了。   一旦经历过沈亦承这样的男人,旁人都是微不足道的碎石罢了。   只要忙起来,夜里也不会再思念他,有时宁嘉会看着他的微信,看一整夜,他平时不会发朋友圈,搜索他,偶尔也会更新他的商业活动,但宁嘉一直都没瞧见他的新消息。   但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宁嘉并不担心他会照顾不好自已。他们分开得太不体面,也太匆忙,宁嘉就像吵架过后感觉自己发挥不太好的人一般,开始模拟当初的场景,如果他们和平分手了,她会说一些“少抽烟”“早睡觉”之类的叮嘱。   可是逝者如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   沈亦承这边的生活似乎已经回到了正轨。   他没了动力,当然不会那么强硬地与沈家作对了,不过沈和硕或者沈亦北想使唤他也是再也不能够,他彻底放下了生意,只会出席熟人的艺术展,当个充门面的财神。   他并没有什么变化,狐朋狗友都没察觉他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人嘴欠问他怎么不带着那个小丫头了。   知情者一个眼刀过去,好事儿者一下明白了什么意思。   原来是分了。   圈子里多多少少都知道宁嘉,她也算年少有为,毕竟二十岁拿下两项国际大奖还是很值得说道的,更别说沈亦承把她那两串钻石项链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是个人都能瞧见宁嘉那娴熟的切割技巧以及她的收藏品味。   没想到她居然还没成事儿就离开了自己的金.主。搞这种东西和玉雕还是有点区别的,要跟时尚圈娱乐圈搭边,要的是人脉与资源,宁嘉居然没把沈亦承哄住,这么早就分开了,大家都觉得她下了一步错棋。   要说沈亦承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烟酒用得凶了。   沈公子并不沉溺于这些东西,只是无趣,嘴里有点着落,这会儿不像是着落,而是在浇愁似的,毫不间断。   就连劝酒的都不敢再说,沈亦承自己都喝了一瓶洋的。   喝酒喝多了,下刀自然不准,他雕玉鲜少出错,如今却屡屡失误,沈亦承索性抬起锤子,把他20万从缅甸买的玉料砸烂了。   从此再也不想雕玉。   最近陈褚又来邀请他去看展,自从她女儿订了婚,他与陈褚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也算是一位经常照料他的伯伯,他确实要给面子。陈褚也没多记恨他,陈菏放下后,也就恢复了以前师兄妹的关系,仍叫他二哥。   沈亦承到了地方,陈菏正站在门口招待,看见沈亦承,她笑着说:“二哥,你来了?”   沈亦承点头,陈菏挽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等碰见一名男士,陈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瞧着比她小了好几岁。   “这是我未婚夫,赵士斌,这是陈老师的弟子,我叫他一声二哥,沈亦承沈先生。”   沈亦承点头,握了握手,当做知道了。   也不外乎给自己的未婚夫引荐一下,沈亦承清楚。他两手插着口袋,瞧着陈菏的画作,尽是水墨丹青,放眼望去,都是浓淡适宜的墨迹与赭色的山石。颇富意境。   陈菏拉着他亲昵道:“二哥,难得你来,你给我题个字吧?我将你的章都预备好了。”   沈亦承笑笑:“成,在哪题?”   “一会儿快结束时吧,你压轴。”   “行。”他来者不拒。   馆内不能吸烟,他拿了一杯香槟,在这里看画,陈菏的画有一种宁静之感,作为一名画家,陈菏的天赋并不亚于她的父亲,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会儿陈菏又过来了,递给他一卷画,让他收下,又补充,“可没别的意思了,这是题字的谢礼,我现在跟小赵很好,也不惦着你了。”   “成,我收着。”   陈菏打量着他,看他的眼睛,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长期爱慕他的经历也让她能敏锐地捕捉到沈亦承的不同,不过如今只剩下对师兄的敬仰,于是关切地问了一声:“二哥,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沈亦承摇头。   他就这样待在展厅赏画,时不时有人过来打招呼,他也都伸手握了握,一会儿陈褚也来了,拍着沈亦承的肩膀寒暄,“亦承,最近怎么样?”   他总是说一切都好。   会展结束,陈菏拿来需要他题字的画,居然是一片池水,飘着浮萍枯叶,一张图悄怆幽邃,意境深远,动人心魄,确实是压轴的好画。   他拿起笔,单手扶着画作,手却细微地颤抖起来。   陈菏靠近,看到他落下一句:   身若浮萍,心似枯木。   一反他潇洒落拓的行草,这八字粗笔豪放,墨汁满溢,仿若控诉。   他伸手将章压在红泥上,尚未落下,沈亦承忽然觉得胸口阵痛,喉中一口腥甜,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   诊断是肺病,还有胃出血,烟酒是要忌了。   他呕出那团血液,从此之后缠绵病榻,好像他三十年来的病痛在这一瞬间爆发,沈亦承顿时消瘦下去,还真映衬了算命的一句而立会有大劫的谶言。   云晚听说他吐了血,吓得花容失色,毕竟他可连个感冒都不会得,怎么可能一下这么严重,赶紧赶到医院。   沈亦承躺在床上合着眼睛,死寂一般的安静。   云晚看到病床上的儿子,有些失魂落魄地滑在地上。   她也不是完全的铁石心肠,沈亦承这些年对她多好她自己心里清楚,沈亦北年少时还是很淘气的,上房揭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沈亦承自幼年在她面前就是乖巧懂事,她在外修养的时候,年幼的他还会为她包好一碗石榴,举得高高的,喊着:“妈妈,吃石榴。”   只是太痛苦了,他仍是那个人的孩子,她完全不爱的那个人。她知道事实之后,把一切都转嫁到了无辜的沈亦承身上。   一个沈亦北就够了,那是她第一个孩子,她把爱都倾注了进去,而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再给小儿子了。   如果失去沈亦承……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到他这样受罪,云晚终于心疼起来了。   她坐在床沿,抚摸他的胸口,泪水涟涟,“亦承…”   沈亦承捂着额头,别开她的手,云晚两手握着他的胳膊,痛哭道:“妈错了,妈妈知道错了。”   就像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迟来的认错比草还下贱,沈亦承烦闷地太阳穴直跳,他只觉得吵闹,低声呵斥一句:“出去。”   医生护士都走了进来,连说带劝地把云晚请了出去,沈亦承谢绝见客,哪怕是他爸,他爷爷,他也一概不见。   倒是陈菏来了一次,他叫她进来,主要是为了道歉。   那画少说要画一年半载,沈亦承一口血吐上去,彻底毁了。   陈菏倒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真就单纯看看他,担心道:“二哥,你可要注意身体啊,你要是真觉得抱歉,日后你再给我题两幅新画。”   他合眼答应了。   他彻底能出院时已经到了秋天。   沈亦承消瘦了不少斤两,整个人显得万分憔悴,他也开除了大部分助理,只剩下李琛,现在正开着车在医院门口等他。   沈亦承一身黑色的大衣,瘦可见骨的手拉开车门,重重坐在副驾驶的车位。   李琛也很久没见过他了,险些没认出来,等看到他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才敢确认,“沈总,回家?”   “回家。”   李琛往别墅走,沈亦承中途道:“走错了。”   李琛看了看导航,没错,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扭头去了美院家属楼。   学生正下课,路上有些堵塞,李琛将他放在楼下,看他打开车门,有点担心地说:“沈总,我跟您一块上去?   “不用。”   李琛还是跟着他两步的距离,等沈亦承打开门,他将手中的药递给沈亦承,犹豫道:“沈总,您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儿您叫我。”   沈亦承淡淡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房门关闭,沈亦承脱下大衣,撂在沙发上,然后回了卧室。   宁嘉将她那点小东西都拿走了,只剩下那幅玫瑰园的画作。沈亦承躺在床中间,对面就是满天的红色、绿色,一派盎然生机。   他不知怎么,眼前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说:   摸摸小沈qwq本来说想触底反弹但是还没弹起来哈哈哈哈…   ps.最近因为焦虑失眠起了很多疹子…去看医生说会很疼,长在右手臂、手指和手心上了,这两天在扩大,有点担心会影响码字,如果没办法更新的话明天会提前请假,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鞠躬)? 第42章   ◎春之祭典。◎   宁嘉在英国的生活很丰富。她偶尔路过他那间工作室, 会在门口站很久。   同学询问:“这个玻璃棚在这边很久了,你知道什么来历么?”   旁边有人说:“听说是隔壁理工学院的学生建的社团活动地点。”   “不能再用了吗?”   宁嘉忽然说:“这是私人的。”   大家瞧向她,“知道是谁的?”   “嗯。”宁嘉不打算多聊, 笑着挽上朋友的手,“走吧。”   今天她是来参加交流会的。   她帮助翻译文件的教授十分赏识宁嘉,给了她不少不可多得的机会,甚至会让自己的学生带宁嘉去各个展会、课堂听课。   宁嘉对此表示十分感激。   而且这里的氛围很不错, 没有人会在夜里冷不丁地找你做什么事儿, 宁嘉在大学中也做了个学生干部,导员甚至会在凌晨十二点叫她改ppt,简直令人发指。   宁嘉的生活被课程与工作填满, 唯有夜里回到她的小房间, 煮开一杯热牛奶后, 她会失神片刻,等她回过神来,牛奶已经半凉了。   她热衷于社交,所以结识了不少“朋友”, 等她真站在这个位置,好像又有点理解了沈亦承的孤独, 但她没有那么胆大包天到将自己比做他,不过不得不说,和他在一块,她耳濡目染,越来越八面玲珑, 越来越像他, 但做成他那样, 她还差个十年阅历。   她也会在厕所听到同校女生用她们国家的语言聊她的八卦, 大概就是说宁嘉是个高高在上的虚伪的bitch,看她的笑容都要吐了。   宁嘉出来洗手,对方立刻笑着与她打招呼,用英语和她问好。   宁嘉张开嘴,用韩语回话:“谢谢,死八婆。”   然后甩甩手上的水,踩着高跟离开洗手间。   其实她们也没说错,但是宁嘉一直觉得,比起柔弱可亲到任人宰割,还不如当一个虚伪的、看着就不好欺负的人。   还好宁嘉称不上多尖锐,这种生活插曲并不多,她的留学生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理查德的第二场秀是秋季开展,宁嘉一改往日擅长的珠宝镶嵌的设计,而是大胆地采用了金银锻造,首饰的形状十分粗犷,带着野性的味道,也适应这次展出的主题。   不管是发饰、项链、手环与戒指,都力求精工。   理查德大为惊喜,答应她如果展会能取得一定的成绩,就会给她颁发奖金。   宁嘉表示感谢。   理查德对她也算有提拔的功劳,每次都会让她在秀场露面,不管来人是谁,只要有人注意到她,就算成功。一开始宁嘉还担心自己的设计会喧宾夺主,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自己多虑了,理查德走的实用路线,对艺术有追求,但是不算太独特猎奇,反而自己的首饰为整个秀场增添了一种文化意蕴,真正起到了绿叶的作用。   会后她不仅拿到了奖金,还参加了理查德的泳池party,聚会上到处都是身材火辣的模特,当然还有男模,宁嘉穿了一身改良的旗袍,她在这种商业场合会故意穿得国风一些,一来这些衣服显得她神秘且高不可攀,而来是她不太想一直被人问自己的国籍,偶尔她也会穿改良的汉服,毕竟自己现在读书的是服装设计学院,很多人对中国服饰也有研究,宁嘉帮了他们的忙,他们会给宁嘉做一套专属的衣服,平常的衣物都没什么特别的,她就喜欢这种比较独特的衣服。   她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低头在这扒拉自己的ipad,理查德过来询问她为什么不过去和他们狂欢,宁嘉叹口气,只好拿着酒杯走过去。   不少都是男性,哪怕有女性,这些女性也都是模特。   宁嘉有些不自在,还好理查德察觉到什么,介绍之后就找个理由让她离开了。   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偶尔也会有人来搭讪,宁嘉抬手,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大部分人都会打退堂鼓。这是她拒绝搭讪的最强伪装。   年关将至。   宁嘉为期半年的交换学习也结束了,她拿着自己的成绩单与作品获奖证书以及她倾情服务半年的教授的推荐信,一大摞抱到复印扫描的位置,整理成文档和文件夹之后,她申请了RCA的保送研究生。   她过年也没有回国,还好学姐也就在这里,免去她承担房租的辛苦,两个人一起在这里度过了圣诞节,吃了饼干、喝了热咖啡,宁嘉谈起了在家过年时会吃到的饭菜,学姐是南方人,过年不吃饺子,宁嘉在大年三十那天还特地从华人超市扛了一小袋面粉回来,买了青菜与猪肉,两个人包了两碟饺子,沾着果醋吃的。   最后由一起在阳台放烟花结束新年的最后一天。   圣诞、跨年再加上年三十,宁嘉唯有今天心里最寂静。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钟表上的时间跳过12点,除了自己国内的或者在这的华人朋友,也没有别人给她送上新年祝福。   她每个都回了,加上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之后她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起自己枕头旁边江潮做的小猫脑袋捏了捏。   此时房间忽然亮了一下。   宁嘉侧过头,拿起手机,看了屏幕,呼吸停顿。   【亦承:新年快乐,嘉嘉。】   *   第二天宁嘉看起来似乎哭了半宿,眼睛肿得严重,学姐笑话她:“呦,还说不想家,偷偷哭了一夜吧?”   宁嘉笑笑说:“我很想家。”   曾经她的家是那个大房子,后来她的家是沈亦承,很可惜,她哪个都失去了。   她笑着说完,坐下吃早餐的时候,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学姐慌了,赶紧安慰:“我不是有意的啊,你别哭了,我也想哭了……”   于是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各哭各的。   大四还需要做一些小组作业、准备毕业设计,为了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她的设计稿早就准备好了,只待给自己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过目。   毕业设计展是一名艺术生最重要展会之一,很多业界大佬都会光顾,也会有人当场买下这些作品。   宁嘉先抽出一些钱找了个靠谱的理财顾问将自己的大部分存款都找了去路,然后她就开始购买黄金,最近她做了不少黄金饰品,既能练手也能存起来保值,除此以外就是钻石的一些平替,比如水晶之类的东西,她也会买不少,多数都当作练习用。   毕业设计不会讲求骄奢淫逸,重点是突出一个理念。   宁嘉早就掌握了引人注目的诀窍,一部作品首先要瞬间抓住人的眼球,然后要吸引他们去观察,最好别做得太晦涩,毕竟以她的水平,也做不出更深刻的东西了。   宁嘉艺高人大胆,选择了自动机械技术,她之前就对这种精密的技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有她将自己的一系列作品放在一个特质的音乐盒上,而她的胸针、戒指、手环,记录了春日的万物复苏。   这是玫瑰园系列给她的启迪,她在作品中大量运用了红宝石、紫水晶、绿松石与祖母绿,使得她的作品璀璨夺目又生意盎然。   一旦有人拧动发条,巨大的音乐盒就会播放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里面的作品也会按照既定轨道旋转起来。   宁嘉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学校做她的毕业设计。至于她住的地方,她向学校申请了宿舍,没什么事情,她也不会外出。   好像怕撞到谁一样。   不知道是他最近低调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似乎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宁嘉哪怕在网络上搜索他,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她有点担心那个谶言,当然,如果她知道沈亦承身体出了问题,可能第一件事是先去将那个说假话的寺庙砸了。   一月时她已经通过了RCA的申请,已经成功保送,她也没什么能够告知的对象,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像收到普通的邮件一样退出了界面。等毕业设计做完,已经是春末了。毕业设计的展出集中在六月份,她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在毕业展会到处乱窜,只是背着手靠在墙上,看人来人往,拧开那个发条。   她恍惚地想,要是他也能来多好,哪怕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她是不是也有资格将这个作品献给他,因为他就是她的春天。   这是宁嘉为数不多的积极向上的作品了。当然,只是看起来。   学院以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作品为由,把这个作品摆在了一进门的位置,不然以她之前的作品,学院老师偶尔都会担忧地问她:“宁嘉,你精神还好吗?”   搞艺术多少有点疯,宁嘉是这么给自己找理由的。当然,她没有说别人也和她一样疯的意思。   展会结束,与隔壁油画专业不同,他们这边基本是卖不出什么的,尤其是本科生的展位,也就几个惊艳的作品,其余都流露着“只要能毕业就行”的摆烂情绪。   江潮去年出院了,她继续完成学业,也过来瞧瞧宁嘉的作品,她一眼就看出什么,问宁嘉:“你还惦记你的娇娇呢?”   宁嘉笑笑:“哪儿配啊,他不恨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要我说你也出了点什么,只能说他赔了。”   “那这么说吧,我花了一块钱,买了他100千克金条。大概就是这么个赔率。”   江潮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行了,过去都过去了,往前看吧,好好学习,你研究生毕业,我正好也毕业。”   宁嘉觉得刚毕业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于是说:“那你得等我闯出点名堂,才能衣锦还乡。”   江潮笑着说:“等着你呢。”   宁嘉挽起她的手,离开了展会大厅。   将要结束之时,沈亦承走了进来。宁嘉的作品摆在正门口的聚光灯下,几乎要闪掉他的眼睛。他伸手握住发条,里面的音乐让他忍俊不禁。   这么艳丽的色彩,结果用如此现代的乐曲,就像撕破斯文的表面一样,把一切恐惧、疯狂、扭曲都藏在这首屠杀少女的献祭之春当中。   宁嘉确实是个小疯子,但不得不说,她疯得恰到好处,至少在身体健康上,她学到了不少现代艺术家的精髓。   沈亦承想,他确实该放下了。   不再执着什么,他早就习惯做这种事。   但他还是走到旁边,询问附近的志愿者的售卖流程,对方说要与作者本人沟通,沈亦承却说:“你们沟通吧。”   宁嘉正吃着饭,学弟就给她发消息说有人要买她的作品,出一万。   江潮评价:“一万够不够手工费啊,打花叫花子呢?”   宁嘉却平静地回了一句:【行,你给我收着钱,转我□□b】   【不见见买家聊聊?】   宁嘉说:【不聊了,给钱就卖。】   其实她不想卖的,上面用了不少真家伙,一万实在是有点太低了,但她也猜到是谁,如果是他,她愿意双手捧着送给他,没想到他的耍脾气只到这种程度,还乐意给她钱。   她想到他就只会哭泣。也不敢回他的新年快乐,每日每夜都瞧着那个对话框,打一大堆东西,然后删除。   小学弟如实传达。   江潮挑眉,怼怼她的胳膊,“喂,不会是你等的人来了吧?”   宁嘉摇头,“我没等谁。”   她盯着自己面汤里的一个油点,看着它们融成一个大的,宁嘉拿起筷子,最终还是把它们搅碎了。   作者有话说:   这回真的要弹了!? 第43章   ◎所谓偶遇。◎   RCA的珠宝专业研究生是一年制, 学费压力不大,在英国主要是生存开销不小,还有购买宝石的花销, 宁嘉在外这几年不仅学到了珠宝知识,也成了一名理财大师。   宁嘉也要感谢自己买下了一份好股,理查德的服装产业做大做强,在他创建品牌的第六年, 终于登上了巴黎时装周的舞台, 宁嘉为这个品牌设计的三套产品对应着他们最成功的三套系列,也被理查德特地署名,在时装周结尾同时亮相, 就像某个著名的品牌将婚纱放在最后, 理查德也将自己得意之作在结尾展示了出来, 宁嘉与另一位服装设计师一起接受了大家的掌声。   依照理查德现如今的水平,雇一名更加优秀、名气更大的设计师绰绰有余,宁嘉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是没想到, 理查德从巴黎回来就郑重地聘她为首席珠宝设计师,这让宁嘉受宠若惊。   宁嘉惊讶地询问:“为什么?”   理查德同样惊讶:“嘉, 你的设计是我的品牌最重要一环。”   宁嘉本想着那不过是一种运气,理查德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过Hatton Gardens的繁华,“你可以在这里大放异彩,我相信我们会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他鼓励她多做一些独立的设计, 从她钟爱的文学、戏剧与音乐中攫取灵感, 他愿意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宁嘉大概明白了, 自己也是他购买的股份, 如果她也颇负盛名,那必将是双赢的结局。理查德更多是应对外界交流沟通的窗口,他对待自己手下的设计师都很不错,宁嘉也明白有人向他自荐,不管资历还是技术都能胜过宁嘉。   但是独特的艺术就是个人风格的体现,每个人的风格不同,简单来说,来的人对不上理查德的电波,自然就被他拒绝了。   宁嘉向来是懂得抓住机会的人。   她几乎赌上了所有积蓄,注册了自己的工作室,并且花了半年时间,根据她的欧洲之行,做出了基于但丁《神曲》为灵感的一系列作品,这之中包含着36件珠宝首饰,她孤注一掷,将一切都压在这些成品上。   此时宁嘉已经是理查德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在巴黎与英国时尚圈已经小有名气,作品一经发布,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宁嘉独自奔波于巴黎和伦敦,最终获得了在法国巴黎珠宝展中的一个展位。   这是坐落在凡尔赛门的法国第一大展馆,珠宝展汇聚了全世界的设计名流,想想她很久以前还与沈亦承来过这里,她不过是一位前来参观的学生,而如今,她似乎也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宁嘉的作品融合了东西方的设计之长,也有赖于她涉猎之广泛,不过她必须承认,那些东方的设计灵感,大多来源于沈亦承当年的指导。   他其实学识很丰厚,书画精通,更善于雕刻。   人总会在离开时才忍不住一再翻看过往,她将网上能查到的资料都翻了个遍,却不敢去美术馆看一次他的作品。   展会结束,她接到了不少记者希望专访的邮件,宁嘉挑了一个业界最认可的、名气最大的杂志社,没办法,她功利心很强,更多人买她的珠宝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记者询问了一些个人经历和灵感来源。   宁嘉并没有说太多,隐晦地表示自己的家庭生活称不上幸福,灵感也多来自于其他艺术家的各种创作。   又问起学生时代的两个奖项,宁嘉有些恍惚,她忽然反应过来如今的年份自己自己的年龄,有些迷茫地摇摇头,“记不太清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投入了不少心血。”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这个年龄在设计师中正值壮年,宁嘉还有很多想要抒发的东西,沉浸在创作中,似乎就反应不过来过了多少年。   她也很久没说过中文了。   英语太过流畅,甚至让人误会过她是本地人,宁嘉总是摇头。   但她好像彻底与那里断绝了联系。   江潮偶尔会与她讲话,她在北市开了一个小工作室,做一些独立设计,江潮基本是入不敷出的,不过她干得很开心,父母也支持,宁嘉听到她这样说,也为她高兴。   江潮也会调侃:“大设计师,当初说好带带我,怎么都不回国?”   宁嘉心里最清楚她不想回去的原因。   怕见到他。   这次她大获全胜,各种邀约也如期而至,宁嘉也收到了北市艺术馆的展出邀约,而且答应会提供给她完全独立的展厅。   这是北市最大的艺术馆,宁嘉以前经常会去光顾,由他带着,而沈亦承每次进了展厅,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宁嘉本想拒绝,但江潮劝她:“我看你还是答应吧,你不想要国内市场?再说你真要移民是怎么着?再也不回来了?”   “我怕。你知道的。”宁嘉在电话里说,“碰到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见了他又难过,还给他添堵。”   “我现在在北市圈子里也混着呢,沈亦承已经神隐好几年了。”   宁嘉抿抿唇,问她:“真的吗?为什么?他怎么了?”   江潮坐在座位上磨指甲,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听说他一直在养病。”   宁嘉几乎尖叫起来:“养病!?”   江潮把手机拿得老远,“我的天,你也会这么讲话啊,你这可以考女高音的研究生了……”   她可从未见过沈亦承生病。   宁嘉担忧是真的,惊讶也是真的,赶紧问:“什么病,严重吗?”   “你还说你不在乎,我看你是要憋疯了。”   她俩打电话,宁嘉总会犹犹豫豫想说点什么,江潮早就猜出来了,但是宁嘉不主动提,她也不会说。   宁嘉真的急了,“什么病!”   “肺病。”   “早就说了别抽烟,别抽烟。”宁嘉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语一样,“那怎么办啊,怎么弄?”   江潮等她冷静一会儿,才和她说:“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也不清楚。你跟认识的人打听打听,要是实在想知道的话。”   江潮也不是引诱宁嘉回来……或许她确实有点这个意思,想让宁嘉回来看看。   这对痴儿怨女啊。   江潮说了很多谎,首先这个事儿,并不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而是她最近的一名暧昧对象。这个人是在展会上认识的,江潮踩高跟不习惯,泼了对方一身红酒,一来二去,加上联系方式就聊上了。   这个人与沈亦承关系匪浅。可以说是朋友一样的存在。   他们俩有时会在一起,江潮还和他见过面。   沈亦承记得江潮。   起初看到江潮,沈亦承皱了皱眉,问:“阿煜,你的女伴?”   和她约会的男人叫苏煜,人长得不错,就是太冷了,与沈亦承的狐媚感差了太多,再见沈亦承,江潮都察觉到他消瘦了不少,那双眼睛周边没了充盈的血肉,更显深邃了,浑身都是“老子是目光犀利的大艺术家”的生人勿进的氛围。   没想到他俩还认识,江潮也没想发展什么关系,自从她放下了以前的事情之后,她也会找一些符合自己喜好的男生,约会吃饭,享受一下青春,苏煜不过是她的约会对象之一罢了。   但是面对沈亦承,江潮还是有一种见到老师的错觉。   她拿出自己的礼貌,端正态度,叫他“沈先生”。   沈亦承若有所思。   随后苏煜找她的次数多了,去展会之类的地方时,沈亦承也会在。   他也没必要遮遮挡挡,两手插在兜里,对着一幅画,嘴里却在与江潮聊天,“宁嘉最近怎么样?”   江潮说:“挺好的,她拿了不少奖。可能不回国了吧。”   意思就是您别惦记了。   沈亦承会笑,笑起来很好看,与苏煜完全不同。   江潮很理解宁嘉痴迷沈亦承的原因,这样的男人,很难不沦陷。   这种“偶遇”发生了很多次。   江潮这回终于忍不住跟宁嘉提起了沈亦承的情况,不提还好,提了之后彻底成了两个人的传话筒,沈亦承见到她,开口闭口都是宁嘉,宁嘉给她打电话,张嘴闭嘴都是沈亦承的病好点没。   江潮最终爆发道:“宁嘉,你自己回来看吧,跟个老妈子似的,你怎么不去当沈亦承的妈!”   宁嘉嘀嘀咕咕:“我还想呢,我有这么好的儿子,我直接躺平。”   江潮哭笑不得。   宁嘉再三犹豫,而北市艺术馆那里锲而不舍地发送了三条邀请,宁嘉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她还想在圈子里混呢,除非她彻底移民,她完全不要国内市场了,一辈子都不回北市,不然她总会进入他的视线中的。   一个聪明人是不会放弃这么大的捞金窟的。   宁嘉从不自诩艺术家,她热爱华丽的钻石,喜欢囤金条,当然也钟爱厚厚的钞票。   哪有人嫌弃钱多。人可以少活几年,但是用钱享受是刻不容缓的。   再说,躲有什么用,她把话说绝了,事儿也做绝了,沈亦承现如今就是她二叔,要是他翻旧账,宁嘉甚至愿意给他养老,只要他给她留一口吃饭的钱,她愿意把现在所有的成就都送给他,来报答他这几年的养育之恩。   他只要不傻,就不会重蹈覆辙。   沈亦承是个聪明人,宁嘉觉得他不会犯傻,那是她都不会做的事,吃回头草之类的。她现如今没有伴侣,对那方面的需求也几乎为零,除了病导致□□下降,还有个原因,大概率就是她彻底性冷淡了。   她回想起与沈亦承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切除了粉红色的东西,只剩下他的拥抱,还有他安静雕玉的样子。   对他完全是纯粹的敬爱了吧。   宁嘉想着想着,在回国的前一天晚上,夜里就梦到他们在草地、在海边的民居、在他们狭窄的小房间里……   她被自己的梦惊醒了。   作者有话说:   嘉宝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第44章   ◎好久不见。◎   宁嘉收拾东西回国, 准备回她在北市那个房子住,正好租住的合约到期,宁嘉拎着包过去就成。   她也没什么行李, 这次回去可能只呆一段时间,宁嘉的工作室已经初具规模,她刚刚上新,正卖得火热, 她也能稍微休息一会儿。   到了北市, 离开几年,她都有些找不到路,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 门都开不成, 那个租客竟然背着她换了门锁, 还好她证件齐全,立刻打了门口的广告的电话,找了个师傅把门锁解开了。   一进屋宁嘉人都傻了,精装修的家, 她也做好了被折腾得没法看的准备,结果遍地都是垃圾, 小孩儿将墙画得乱七八糟,宁嘉打租客的电话打不通,宁嘉思来想去,气得直接报警了,处理完这些事都到了晚上, 宁嘉本想找个酒店先对付一宿, 这会儿江潮打来电话, 问她到没到家, 宁嘉叹气:“我到了,但是…”   简单跟江潮说完,一会儿她就开车上楼下来接宁嘉了。   “上我哪住,正好找个家政把家收拾收拾。”   宁嘉累得不行,同意她的提议,在车上睡了半天,等到了江潮的住所,她靠在沙发上,江潮给她倒水回来就瞧见她歪着睡得正香。   ( ?° ?? ?°)?轻( ?° ?? ?°)?吻(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江潮给她拿了个枕头,帮她脱了高跟鞋,还顺路用卸妆油给她卸了妆。   宁嘉对此浑然不觉,她真的太累了,整整48h都没有合上眼,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等她醒过来,江潮早去看店了,将吃的留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宁嘉给她发了消息表示自己醒了,然后才借用了江潮的浴室洗了个澡。   展会是明天晚上,宁嘉在江潮这儿赖着,吃完饭就给她打电话,问她下午去找她成不成,江潮笑着说:“我的祖宗,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宁嘉吃完饭便顺着地址找过去了。   这是临近商场的一家小店铺,上面是江潮的设计室,下面是卖成品的地方,江潮这个人偏向金银与古典设计,也做了一点玉石生意,平时就是她一个人,偶尔会有人过来瞧瞧,但是每天挣得不多,纯属为爱发电了。   江潮做得自得其乐,宁嘉过去就看到她在柜台前涂着指甲油,瞧见宁嘉来了,江潮张开手臂,宁嘉跑过去抱住了她。   “这都多少年没看见了。”江潮笑着说,“感觉你长开了。”   宁嘉那稚气未脱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气质脱俗起来。   宁嘉笑着让她少恭维,一会儿有人来问镯子,江潮帮忙拿出来几枚,宁嘉瞧出来对方有看上的,添油加醋地说了点其中的学问,还拿出小灯给她照:“这飘花的,多细腻啊,四千五赚大发了。”   又说了衬皮肤之类的话,把顾客逗得笑意连连,把这镯子买下来了。一边买一边问江潮,她身边的人什么来头。   江潮笑着说:“人家可是国际知名设计师,明天艺术馆有她的展呢。”   “呦,就东路那个艺术馆?跟体育场似的那个?”   “是那个。”   对方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叫什么?”   宁嘉说:“宁嘉,嘉年华的嘉。”   顾客出门就百度去了。   江潮给她看看转账,和她说:“晚上请你吃饭。”   宁嘉摇头,“你不嫌弃,我回家给你做饭吃吧。”   就是想两个人多待会儿,江潮也没推却,宁嘉低头在这帮忙收拾桌面,又进来一个人,江潮问了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这两天我这忙。”   “空空荡荡的。”   意思是哪有人。   宁嘉忽然抬头。   苏煜瞧见她,也是一顿。江潮看出什么,犹豫道:“别说你们认识。”   宁嘉舔舔唇,轻笑一声,摇摇头。   她将镯子放回位置,坐在一边摆弄自己的手链,苏煜在那站了半天,也不讲话,江潮说:“不然你们上去聊?”   苏煜说:“不必了。”   然后给了江潮什么,他转身离开。   江潮打开看看,是她之前说喜欢吃的甜点,宁嘉悠悠开口:“谈恋爱啦?”   “就是谈着玩儿。”江潮晃晃她,“你真认识呀?”   宁嘉叹口气:“江潮,如果按照血缘来说,刚才那个是我哥。”   江潮愣了半晌,“你哥?”   “对,不过是我爸前妻的孩子,他早就改姓了啊,我还以为他一直姓宁呢。”   这下换江潮懵了,最后她总结道:“还挺巧。”   “怪不得…”宁嘉瞧瞧她,“你知道了沈亦承的事儿,他俩似乎是认识的,关系还行。”   “他说他俩从小一块长大的。”   宁嘉笑得有点落寞,江潮反应过来,和她说:“你落难他也没帮你,那我不跟他好了。”   “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宁嘉叹气,“反正你开心就好,他们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对他也没什么了解,他一出生就被抱走了,平时也没见过。”   其实她是羡慕自己这个大哥的,哪怕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但是他的外公外婆相当疼爱他,这样哪怕没有父母,也是在爱护中长大的吧。   但是羡慕又有什么用,她永远都是那个命途多舛的宁嘉。   江潮安慰地抱了抱她,宁嘉赶紧补充:“别因为我让你玩得不开心,难得你能交男朋友。”   “不会,再说,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   宁嘉噗嗤一笑。   *   第二天展会,宁嘉上午就到了,看看布置得怎么样,顺路接受一个国内的记者采访,起初想做成视频的形式,宁嘉只答应可以拍一张照片,剩下的都是文字采访。   她不是有意低调,只是觉得自己在网上被围观会让她很不自在。   这边采访也就问了几个专业问题,然后就开始绕到她的童年,她的感情上了。   宁嘉还特地挑了一个靠谱的媒体,怎么越问越爹味儿,还关心起了她的婚嫁,宁嘉对这种探查隐私的问题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此时甩麦走人又怕他们倒打一耙说她耍大牌,只能耐着性子在这说一些套话。   看着遇到了瓶颈,对方直接问:“既然说到感谢沈先生的提拔,那现在宁小姐还与沈先生有联系么?”   宁嘉脸色没变,笑着问:“这是谁准备的问题?你准备的么?”   “你在哪毕业的?学历是什么样的?有过几次采访经历?”   “有没有取得过相关奖项,写过什么热度不错的报道吗?你对珠宝设计是否有了解?”   记者被问得嘴都捋不顺了,一直在看稿,宁嘉说:“也不必看了,先这样吧。”   宁嘉端起水,旁边的负责人过来,低头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宁小姐,是我们这问题没把关好,惹你不开心了。”   宁嘉笑着说:“我哪有不开心?别乱讲,我只是被这些问题问得有些累了,毕竟我作为一名设计师接受采访,而不是绯闻十八线,不是吗?”   “是是是。”   她这一套下来,谁也不敢跟她讲话了。   哪知道宁嘉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嘴巴居然这么厉害,要是再来两个人,她能舌战群儒了。   宁嘉看了看时间,说道:“大家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我买了午餐,大家对付着吃一口吧,我还赶时间,就先不奉陪了。”   其实她什么也不赶,出门就忍不住拉下脸来,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此后宁嘉再也不接受什么采访了,全部回绝。   晚上展会开始,宁嘉也没去接待谁,就在二楼看着人来人往,江潮找了她半天,宁嘉让她跟工作人员说一声,可以上二楼找她。   二楼都没开灯,宁嘉端着一杯香槟,跟个魅影一般在高处欣赏自己的杰作。   江潮问她:“不下去看看?”   “不了。”宁嘉说,“还是这里适合我。”   她就该站在没有光的地方。   江潮安抚地拍拍她的脊背,将她的个人空间还给她,和宁嘉说了一声便下楼了。   宁嘉两手搭在栏杆上,瞧着进来的每一个人,也看见了哪个作品前的人流量最多,因为二楼没开,她唯一下楼的机会就是用卫生间。   而且最后她需要致辞,怎么躲都不可能躲过。   宁嘉沿着楼梯往下走,右手边就是洗手间,她出来后想补个妆,这里的洗手池放在中间,是男女共用的,宁嘉站在靠近女卫生间的门的位置,拿出口红,对着镜子涂抹。   她好像察觉了有人在旁边。   没由来的,心跳漏了一拍。   宁嘉从镜子中看过去,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她又不动声色地转过来,装作没看见。   沈亦承看了她许久。   似乎是为了在这和她耗,他没出声,也没从门口离开。   他站在必经之路上,宁嘉的口红都快涂成香肠了,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嘉知道他是故意的。   只能收起口红,用纸巾抿了一下,然后清清喉咙,看向他。   好久没见了。   他瘦了很多,宁嘉忍不住眼皮发抖,那一瞬间的心疼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宁嘉清清嗓子,强壮镇定地和他说:“沈叔叔。”   他似乎笑了一声。   宁嘉后背发凉,她走过去,想着这样应该就会被他放过去,沈亦承却站到她的面前,宁嘉险些撞到他的胸口。   他身上好香。还有淡淡的药味儿。   宁嘉的鼻子发酸,后退一段距离,他却往前走了两步,宁嘉心跳飞快,紧张地抬起手,挡在了两个人之间。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这里来来往往,一会儿就可能被看见,他却把她逼到角落,伸出手搭在洗漱台上,直接把她困在他的手臂之间。   宁嘉被迫对上他的双瞳。   那摄人心魄的棕色…隔着镜片都如宝石绚烂。   宁嘉抿抿唇,垂下眼睛,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久不见,宁嘉。”? 第45章   ◎计谋。◎   宁嘉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该看哪里, 总不能看他的脸,于是下意识看向他的手,那里空无一物。   他还没有结婚吗?没遇到合适的?还是他单纯地没有带戒指?   沈亦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与她说:“在观察什么?”   他伸出手,放在她面前,宁嘉想起曾经对这只手做过什么,思绪混乱, 她胡乱地推开他的手, 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行突破了他的重围。   他也不说做什么,就这样看她, 宁嘉觉得很不自在, 完全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有几分钟就要上台讲话, 宁嘉勉强整理了一下心情,在台下等着,左右看看,也没找到他, 心里放松了,但又难免低落。   等到了她的场合, 宁嘉挂上得体的微笑,按照她往常的顺序,先从设计理念、设计思路与制作方式开始,最后表达了对大家前来的感激。   来的人多是时尚圈过来挑货的,他们虽然也听说过宁嘉的传言, 但大部分珠宝设计师都隐于幕后, 他们并不在乎, 只需要奢华独特的作品。   宁嘉哪怕不会独立设计, 单纯做材料切割都能有不菲的收入,所以这次她一下台,就有不少人蜂拥而上,想要与她约一个时间谈一下,或者加一下微信。   宁嘉早就看过来客名单,她已经有了几家心仪的合作对象,这次看到他们在其中,就点头答应下来,其余人只能婉言谢绝。   她偶然间地侧目,就看到他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什么,大概是烟。宁嘉皱眉,想起他的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虽然担心,却也找不出跑过去剥夺他戕害身体的权利的理由。   只是有些许的失神,将身旁的话语听漏,然后再歉疚地让对方再重复一遍。   宁嘉大多事情都会亲力亲为,但是最近飞到眼前的订单太多,她都有些处理不来。宁嘉也想过雇佣一名助手,但是合适人选不多,宁嘉还没确定好在哪里发展,如果在国内处理事情的时间延长,她打算去网上挂个招聘广告,看看能不能碰到合适的助理。   她不经意再看看那个角落,他已经离开,神神秘秘的,搞不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始终不太懂他,所以在她看来,他做什么都不显奇怪。   *   那这合作方加上微信,宁嘉的夜晚时间基本都被占用了,他们会在□□点钟发来消息询问沟通事宜,宁嘉不太喜欢的就是这点,她还是希望夜里能有点自己的时间。   但是钱难赚,她忍下,耐着性子回复,越回越累,索性切开界面,打开了某直聘网站,注册之后便发布了招聘广告。   她留的邮箱账号,发完就合上电脑,端着水杯去接咖啡。家里已经被家政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贴上了新壁纸,宁嘉喜欢这样高级的冷灰色调,而且还有能够观景的落地窗,她看着窗外的景象喝了一口咖啡,享受了一会儿寂静的时光。   *   第二天邮箱就收到了不少应聘的简历,她有要求学历和工作经验,毕竟是急用,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够立刻上手,看来看去,其中一份最为亮眼,珠宝设计专业,有两年助理经验,还是个年轻女孩儿,宁嘉挺满意的,看看时间,便拨通了她的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够面试,线上就行。   女孩儿说刚刚辞职,时间空闲,宁嘉就定的下午。   宁嘉开的摄像头,和应聘者聊了几句,对方确实有不少相关方面的经验,谈吐也不错,也能接受短期合同,宁嘉立刻决定聘用,请她在第二天下午在艺术馆找她签合同。   一切顺利地都有些奇怪。   签完合同,这个叫璐璐的小姑娘就开始办公,把宁嘉的工作微信接管过去,还将事情处理地井井有条。   听璐璐说,她有点社恐,所以宁嘉也断绝了请她吃饭的念头,只给她发了一些奖金。这也减轻了宁嘉自己的负担,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家办公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与其他合作对象签的合约都到今年年底了,宁嘉猜测她今年应该是回不去英国了,便租了一间工作室,平时会去那边打打首饰。   璐璐还会给她制定行程表,在她出门见客户时也会跟着,宁姐宁姐的叫,看不出社恐的样子,宁嘉怪喜欢的,谈完事情便打算开车送她回家,璐璐有些犹豫,但没拒绝。   七拐八拐,到了郊区的一片别墅区,宁嘉诧异道:“你家啊?”   “啊。”璐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我家有点远…”   这不是远不远的问题,而是宁嘉觉得她是怎么做到住这么大的别墅还愿意尽心尽力挣她的万八千的月工资的。   北市还真是藏龙卧虎。   璐璐下去时,她越想越不对劲,到了家,宁嘉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她的简历,两年工作经历那里并没有写公司名称,宁嘉当时还问了一嘴,璐璐报了个公司名字,她现在还记得,于是打开电脑查了查。   不查不知道…   法人沈亦承。   宁嘉觉得又气又好笑,给璐璐发信息,让她坦白从宽,璐璐这个人工作能力不错,就是耳根子软,宁嘉一逼问就给问出来了。   原来是沈亦承一个表妹,就喜欢干这个工作,在沈亦承的公司里锻炼了两年,现在也没辞职,沈亦承给她介绍了一个新活儿,不累还能赚双倍工资,璐璐一想还有这么好的事情,立刻就答应了。   答应下来才发现,这不当年的闹得沸沸扬扬的分家事件的绯闻女主嘛!   璐璐也明白过来沈亦承这是什么意思,安排卧底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看破了。   璐璐也不叫宁姐了,开始叫“嫂子”。   【嫂子,我知道错了,但是我工作完成得好呀,表哥也没让我干什么,他就说我工作能力强,能帮帮你!】   【嫂子,我真的没做什么别的事儿】   【宁姐,您可别开除我,我已经一年没来活儿了,我手痒啊】   【姐!嫂嫂!】   宁嘉揉揉眉心,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别乱叫。我把钱给你,你别来了。】   璐璐立刻打过去一段语音:【您不能这样啊,您合同上可不是这么写的,我可不干啊!】   【合同上还有一个月的试用期。】   还好她留了个心眼,不然真叫他往身边插人了。   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呢?有那么多小心思,还不如直接跟她对簿公堂,他想要什么,她拿得出来的都给他还不行么?   宁嘉打开他的头像,删删减减,打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说什么,到最后都变成了瞎打一气,她将手机一甩,两手揉着头发,心乱如麻。   先洗澡吧。她什么都不想思考,不想管了。   *   沈亦承洗完澡回来就瞧见手机亮了。拿起来一看,是宁嘉的消息。   【嘉嘉:你说这样干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又不是自己处理不来你别跟我说你还盯着招聘广告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治治你那个病还抽烟呢抽什么烟真的烦死了你怎么你是不是有病我烦死了我烦死了沈亦承】   她没加标点,所以沈亦承念了半晌才念通,然后轻轻一笑。   宁嘉在浴室终于想好怎么跟他说了。   她吹干头发,拿起手机,刚想发什么,就看到他发来的消息。   【没抽烟,对不起,别烦了。】   宁嘉赶紧点开,就看到自己发疯的那段居然被她发出去了,懊恼、悔恨全部涌上心头,她在床上来回打滚,满脸通红地长按对话框,但是根本没办法撤回。   她删除了这条,当做掩耳盗铃。   但目光定在他那声“对不起”上,又心软又心疼。   他对不起什么劲儿呢?沈亦承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宁嘉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把手机扣在床上,决定逃避到底。   第二天是一场娱乐圈的晚会,宁嘉卖给了其中一个女星一身的行头,她也受邀出席了。   这种场合不同于艺术展,到处都是记者和闪光灯,闹腾极了,宁嘉穿过层层封锁到了自己的位置,这儿安排了个圆桌,但是连个瓜子花生都没有,只有一杯酒,宁嘉看着杯子上还有手印,应该是谁随手放在这的,嫌弃地推远了一段距离。   她只是想来适应适应,哪怕她隔壁就是时下流行的一个男团,她也懒得去搭讪。   都是昨夜的事情搞得她心里乱乱的。   这时有人要往她的杯子里倒酒,宁嘉刚想拒绝,那个杯子便被拿起,换了侍者手中新的杯盏。   宁嘉仰头看着他,沈亦承俯身,单手压在她的座位上,问她:“吃什么?”   她确实饿了。   但宁嘉摇头。   他离得很近,宁嘉单手推开他一段距离,和他说:“我不饿。什么都不吃。”   但他的靠近并非全无理由,稍微远一些就听不清楚对方讲话,他只好低头让她重复一遍。   宁嘉靠近他的耳畔,和他说:“不饿的。”   沈亦承起身,按了按她的肩膀,点头离开了。   身后多是一些设计师和做音乐的,看见沈亦承都笑着起身给他敬酒,宁嘉被他这一按,弄得心里更乱了,她好不自在,最终还是离开了座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咀嚼。   这里偶尔会有人走过,宁嘉挑了一个更暗的地方,安静地享用她的糖果。   直到一个热腾腾的三明治递到她面前。   宁嘉仰头,看他坐在自己身边,她犹豫过后,还是接过来,她想着要说什么,等她终于张开嘴,沈亦承却打断她,笑着问她:“嘉嘉,现在还烦吗?”   宁嘉被他问得脸颊通红。? 第46章   ◎有没有男朋友?◎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怀里的三明治甚至都比话语能够缓解尴尬, 她吃了一口,他又递过来一瓶牛奶。   他在养孩子吗?还随身带奶。   宁嘉吃得很不是滋味,侧头想说什么, 他却起身走了。   她尽量吃完,将垃圾扔掉,又去厕所补了妆容。等她再次落座,她那个座位有艺人的经纪人, 将她介绍给大家, 所有人都站起来和她握手。   以前在国外没那么强烈的“大设计师”的感觉,等回了北市才觉得自己身价不菲,仿佛出国镀了金一样能被人高看一眼。   沈亦承也没坐在旁边。他似乎只是过来遛弯儿的大爷, 也不吃酒也不看戏, 就过来逛逛。   等到快结束时, 宁嘉才看到他靠在头排的沙发上,嘴里叼着个什么,宁嘉细细看了会儿,才发现那是块糖。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这么望了他很久。他偶尔会给面子地鼓鼓掌, 有时会轻轻皱眉,揉一下额头。他比往常静了很多, 这么久没见,也没看他哪里老了,就是瘦了不少,显得没有什么精神。   病了是真的,他那种生机勃勃的活力全没了。   宁嘉忍不住想, 是不是她将他气成那样的?因为跟她沾边的都没好下场, 他那么好的气运她这种天煞孤星都能给撞破, 也真是没谁了。   晚会结束, 接下来就是谢绝媒体进入的私人晚宴了,宁嘉要过去和艺人们见个面,也算露露脸,为以后行个方便,她起身,还有人帮她拿外套和背包,一瞧,就是那个艺人的经纪人,叫Mary的。Mary显然已经习惯了,带着宁嘉往会场走,前面都是采访明星的场子,所以这边的道路也挤满了粉丝和记者,宁嘉这种不是大牌的人物自然被挤得东倒西歪。   也就这一次了,她再也不来了。   宁嘉这样想着,就被谁拉了过去,紧紧护在怀里。他的檀香太过特殊,宁嘉不需要看就知道是他。   她单手按着他的胸口保持平衡,沈亦承个子高,轻而易举地便越过人群,把她送到了会场门口。   外面的人和他握手,亲热地喊他沈总。   宁嘉低低说了句谢谢,让Mary带路,赶紧进去。   等到了里面,心跳还是快得要命,她用手给自己扇风,Mary笑着说:“刚才那是沈先生吧?这会场的承包人,宁老师跟沈先生认识?”   宁嘉简单地“嗯”了一声,Mary也没多问,先带着她去找自己的艺人了。   宁嘉下意识回头,没看到他,等转过来,又听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找什么呢?”   宁嘉紧张地摸摸脖子,这一摸不要紧,项链不见了。   她刚想开口,沈亦承便伸手,环住她的脖子。   项链稳稳地挂在她的胸口,他别开她的头发,在她身后帮她扣好活扣,宁嘉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以及他俯身的呼吸。   她往角落让了一些距离,和他错开人群,等他扣好后,他的手在她颈上摩挲了一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   她回头,和他道:“谢谢二叔。”   “嗯。”   宁嘉站的位置正好是侍者端酒出来的出口,沈亦承搂着她的后背让出门口,宁嘉一下贴到他的胸口,旁边的侍者鱼贯而出,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   宁嘉赶紧跟他挪开一段距离,她仰头说:“那我先过去了,Mary该找我了。”   这回他没叫她走,拉着她的手腕,把人箍在怀里,宁嘉也不好做什么大动作,紧张地看着他,沈亦承低头,用手指轻勾她的脸颊。   那些幼嫩的软肉全被磨平,这张脸全是成熟的风韵,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早就没了柔弱与渴求怜爱的情绪,只有淡淡地困惑,还有好奇地打量。   不是小鹿斑比了,成了漂亮的梅花鹿。   宁嘉也不挣脱,就这样看着他,等他弯腰过来,她才惊讶地捂住他的嘴,“二叔!”   他轻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宁嘉慌乱中撒谎:“有的!”   她给他看她的戒指,沈亦承握着她的手端详她的钻戒,怎么看都像她自己的钻石。   “多大了?做什么的?”   宁嘉说:“问这做什么…”   她没说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但是也有这个意思。   沈亦承让她把男朋友带来看看,就当监护人的责任,宁嘉敷衍地答应下来,远远看见Mary在找她,宁嘉小鱼一样从他胳膊底下逃跑了。   看见沈亦承就会乱了节奏,她平复心情,但去见谁说什么都没怎么过脑子,只在旁边笑,最后实在受不了,想跟他说清楚,却见到他坐在座位上,眉头紧皱,他旁边站着几个人说些什么,宁嘉走过去,其中一个男的就问:“医生?”   宁嘉摇头,她赶紧去看沈亦承,似乎是很疼的样子,她担心道:“怎么回事?”   “谁没喝酒,带沈先生去医院瞧瞧?”   这桌早就喝上了,宁嘉看他都出了汗,只好道:“我送他去,你们帮我扶着人。”   他那堆狐朋狗友有将她认出来的,惊讶地说:“宁…小姐,你回来了?”   宁嘉懒得搭理,让他把沈亦承扶好了,等他将沈亦承撂在副驾驶,宁嘉便将车门摔上,给他系安全带,然后发动车辆。   “哪里不舒服?去最近的医院成吗?还是回家让你的家庭医生看看?我给李琛打个电话?”   宁嘉开着车,频频往他那里看,“怎么不讲话?这么难受?是不是胃疼?”   她都担心他昏过去了,等红灯时侧头看他,才看到他带着淡淡的笑意。   宁嘉生气,但更多的是难受。   “是不是难受得说不出话?闷吗?”宁嘉打开一点点车窗,将靠垫放在他脑后,“别磕到,先去医院了。”   她找了个最近的公立医院,联合护士把他扶进去,医生过来简单看看,问宁嘉过往病史,宁嘉说:“我不太清楚。”   “患者什么人?”   “我…他侄女。”   医生打量他俩一下,“那不清楚他平常身体怎么样?”   宁嘉说:“我最近才回来,听说他肺不太好,也有胃病。”   “看着像急性胃炎,也有些低血糖,你先去挂号。”   宁嘉都没怎么来过医院走流程,转得头晕目眩,挂上号又陪他在座位上等着,她用手纸巾给他擦了擦汗,还好没等太长时间,大夫看了一会儿,简单问了两句,就给宁嘉开了住院单,要输液,输两天。   宁嘉给他跑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可以升单人病房,赶紧去把钱交了,等他躺在床上,宁嘉才长舒一口气。   “医生说最好吃点热得舒服的。”宁嘉低头问,“我去给你买点粥?”   沈亦承握着她的手摇头,宁嘉没舍得甩开,她声音哽咽,看护士推着车来给他扎针,她积蓄了几年的眼泪都从这一瞬间爆发出来,把护士吓得够呛,“病人家属,您别这么情绪激动,我们这就打个针……”   宁嘉看到针埋进他的血肉,泪水滚滚而落,看这是vip病房,护士赶紧道:“就输个葡萄糖,一会儿是消炎药,家属您别担心啊。”   沈亦承摆摆手,“没事儿。麻烦你了。”   护士解了皮筋就离开了。   宁嘉也不知道自己哭个什么劲儿,沈亦承拍拍她的脊背,把她搂到怀里,她也不敢用力,怕压疼他,只能贴在他胸口轻轻啜泣着,他也安慰她:“没什么事儿。”   宁嘉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去浴室洗了把脸,给他把输液的流速调低,出去给他买点粥和小菜,在出门的时候还打开手机,找到了李琛的电话。   那边接过来,说了声“您好”。   宁嘉说:“李助理?沈亦承在六院输液,我把地址给你,你带点换洗衣服来成么?还有他过往的病历什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李琛顿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开口:“宁小姐?”   “嗯。”宁嘉接着道,“他平常吃药么?医生也要看看。”   “我发照片到沈总手机上。”   手机都换代多久了,他早就没了宁嘉的联系方式,甚至,都有点快忘记她了。   “谢谢。”她讲完便挂断了电话。   李琛一过来就看到宁嘉正一口一口喂着沈亦承吃粥,沈亦承早就吃腻了,以前李琛求他吃点东西,他就说“看到粥就想吐,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粥”,结果宁嘉一喂,吃了两碗。   李琛把东西放下,宁嘉把病历本接过来,李琛一看这样子就是刚哭过,沈亦承给他使了个眼色,李琛迅速道:“那我先走了,沈总,公司那边还有事。”   “去吧。”   宁嘉都没理会他们的双簧戏。   她好好看了他的病历,全是用药和住院的记录,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没有几个月是舒服的时间,咳嗽严重,嗓子都咳伤了,胃炎最严重的时候还吐过血。   宁嘉看得直手抖。   沈亦承轻轻咳了两声,宁嘉立刻拿着温水递给他,他安慰,“没什么事儿。”   这哪叫没什么事儿。   宁嘉给他把东西收好,又去看看他的个人用品,她的手机震了半天她也没搭理,等到她收拾的差不多才拿起来走到窗边。   “我这两天忙,对,嗯不去了。嗯,麻烦你们了。”   她挂断电话,将其静音扔到一边,沈亦承靠在床上,安静地望着她,宁嘉鼻尖发涩,坐在他身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他抚摸她的脸颊,宁嘉抱着他的手吻着他的掌心,埋在里面轻蹭。   “怎么成这样的?”宁嘉说,“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惹你不开心了?是不是我?”   沈亦承轻轻说:“不是你的错。”   宁嘉什么伪装都破裂了,她抱着他想,还不如拿她换他,她的身体早就对病痛熟稔了,如果他能好起来,她可以替他在这躺着。   只要他好好的。? 第47章   ◎我做饭。◎   沈亦承确实没什么力气, 他最近很少抛头露面,也是见到江潮时才开始频频出席活动,就为了宁嘉。   左右还是放不下, 没了她,灵魂都剥去一半。   现在他躺着昏沉睡下,宁嘉坐在他旁边给他整理衣服,捂着他输液的手, 还真像她十□□时和他说的“以后我给你养老”。   宁嘉光顾着心疼他, 缓了一会儿才平复心情,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正好这会儿江潮来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宁嘉躲到外面问她:“关于我二叔, 你知道多少事情?还有我那个大哥…我总感觉事情不太对。”   江潮坦白道:“总觉得沈亦承是想见我, 所以让苏煜带着我,从我这儿打听你的消息,而且那个艺术馆,你也知道他有一半的所有权吧?”   “你说, 你回国这事儿是不是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宁嘉,咱们这种人玩儿不过他们的, 你现在在哪呢?”   宁嘉哑然许久,诚实道:“我在医院,他病了,也没人照顾他,我让他助理来, 那个助理看见我在这就赶紧走了。”   “会不会故意生病留你?”   “哪有这么拿身体开玩笑的?”   可宁嘉又担心不是没可能。故意让艺术馆给她发请帖勾引她回国, 回国之后她又来了这么多的订单, 她也只能留在国内, 没有助手,他就立刻安排璐璐来帮她,只是一场晚宴,就正好碰到他生病,让她彻底走不开。   她是玩儿不过他。   沈亦承要是没点手段,也不可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她还是太年轻,他一虚弱,她就巴巴地凑过来伺候他,只要开始了,她就脱不开,怕他出什么事儿。   想报复她?宁嘉倒觉得不是,他是个好人,不管她怎么闹腾,他都不会惩戒她。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他还想让她回到他身边,两个人像以前那样。   但这怎么行,当年闹得那么难看,她倒是不在乎云晚的威胁,反正拿那点钱,她爸当年给沈家的单子都不止这个价了,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到最后又会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宁嘉回去发现他醒了,药瓶也快空了,这是最后一瓶,她坐在他左手边,扶着他的手抽出针管,然后用指腹按着他的针孔,沈亦承问她:“吃了没?”   宁嘉摇头,“急得都不饿了。”   他笑笑,伸手让她过来躺在他怀里,宁嘉靠近一些,趴在他胸口,犹豫一会儿还是和他说:“我现在对你也是敬爱和感恩,二叔,我愿意照顾你,你身边要是没人,你叫我来就行。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照料我,我在国内能帮到你什么,你尽管开口。”   沈亦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恢复了无表情的状态。   宁嘉安慰地说:“我这命格也是叫我看透了,反正我在谁身边谁就不幸,把这边的事弄完我就回英国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宁嘉仰头看他,才发现他侧着头,表情……   她可从未见他委屈或者不甘的样子,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宁嘉忍不住笑起来,“你平时话就很少,现在你不说话,我都不太习惯。”   “你是因为抽烟么?”宁嘉拿起他的病历本,“烟戒了吧?你吃东西也不讲究,喝凉酒,这怎么说,日积月累?年龄大了,就别跟个小少爷似的了…”   他听见这句年龄大了,把宁嘉推到旁边,宁嘉从床上站起来,看他背对自己,笑意更深,又有点心疼,“我去叫医生,输完液再检查看看。”   他始终没什么话。   医生来了,宁嘉在旁边听着,也觉得住院一两天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把他交给他们家的家庭医生比较好。   总感觉他性情大变,宁嘉看着他那张脸,确实是沈亦承,但是他这样无悲无喜的样子,跟个佛陀似的,她有时候都不敢跟他说什么,他这个所有人都别来烦我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天色晚了,她谨慎开口:“让李琛来陪你?”   “他只是助理。”   人家没义务装作家属陪床。   宁嘉犹豫地问:“那…你妈妈…”   沈亦承看了她一眼,宁嘉改口道:“知道了知道了,二叔,你还是叫人害怕,我在这呆一晚上。”   她给他盖上被子,沈亦承伸手搂她的腰,宁嘉一下被他带过来,她吓了一跳,想要起来,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宁嘉两手撑着他的胸口,挣扎地动来动去,她忍不住耳垂发烫,尤其是这样动作,耳坠还不小心扯到了耳洞。   她啧了一声,他这才放开一些,宁嘉用手摸摸耳朵,都给硌坏了,沈亦承伸手抚摸她受伤的耳垂,宁嘉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坐在床上解耳坠,沈亦承直起身,他身形高大,把她整个笼罩,宁嘉好不容易解开,头又嗑到他硬邦邦的胸膛,都能撞到骨头了。   又气又恼,又忍不住疼惜。   沈亦承说:“过来抱着我睡觉。”   宁嘉都愣在原地,“什么?”   他又重复一遍。   他多记仇啊,拿她撒娇说过的话,在这么多年后甩在她脸上,宁嘉忍不住燥红了脸颊,她想下去,但沈亦承拉着她,她也不敢怎么推他,他们俩之间实在是幼稚又荒唐。   最后沈亦承咳嗽起来,捂着额头躺倒,宁嘉真担心自己把他气着,凑过去给他喂水,他问:“不是说尽管开口?”   宁嘉也豁出去了,把杯子放在旁边,躺了下去,视死如归道:“行行行,我怕了你了!”   她躺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齿地问:“这样成吗?二叔。”   一字一顿的。   他说:“不成。”   宁嘉强忍怒气,“那怎么样躺着?”   沈亦承侧过身子,枕着她的肩膀,宁嘉闻到他淡淡的气息,身体应激一样有了反应。   明明早就不想那种事儿了。   她解开项链,沈亦承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温热,宁嘉低头问:“这样舒服么?”   “嗯。”   他伸手,宁嘉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干嘛啊?”   沈亦承埋在里面,她后背都生了汗,双腿绷直,尤其是他用嘴唇轻轻触碰着,宁嘉感觉自己都快被电流震晕。   以前他有这么下流又厚颜无耻吗?宁嘉发现这并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因为以前她就是这样,病了要他抱,躺在他怀里,唇贴近他的胸口,嘴里还要吃着。原来被反过来对待,才能察觉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过分,多么流氓。   她还穿着礼服,这是露背的,所以没办法穿正常的bra。   他确实在报复她,把自己施加他身上的都还回来,他的每一步都在嘲讽她曾经说的“敬爱”“感恩”“我不爱你”。   宁嘉忍不住请求道:“沈亦承…”   请求的内容说不出,撒娇的语调已经流露出来了。拿捏她岂不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她悔恨自己没有从一开始就识别他的圈套,现在彻底骑虎难下。   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沈亦承看她的样子,淡哼地放过了她。他松开手臂,宁嘉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她开车回到家,洗澡、换衣服、食欲可悲地上升。她赶紧拿出咖啡和冰箱里的奶油面包,热了一下,吃了满满的卡路里才舒服一些。   以前何绘就是这样,先饿着她,然后在她极其饥饿的时候拿着食物,让她说“我爱妈妈”,一定要说得真诚、说得自己都相信了,才能得到食物。   这最终导致她很难分清爱欲和食欲。   所以她喜欢把心爱的东西放在嘴里咀嚼,她明明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吻过的地方仿佛星火燎原,她看了看镜面,那里过敏一般红了一大片,宁嘉感觉到异常羞耻,甚至因为可耻而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她不能否认自己的欲望。   等她平复了情绪,宁嘉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了半晌才穿上休闲的运动衣物,又在便利店买了一些他能吃的东西,然后开车回到医院。   沈亦承并没有睡着,她知道这不是伪装,他真的很不舒服,微微皱着眉,咳嗽声不断,床头的水杯已经空了。   沈家真就没派个人过来照顾他,哪怕是普通家庭,家里有个人生了这么重的病,也得来一个清闲的过来陪床吧。   怎么就没有呢?不是说他很受疼爱吗?她实在是不明白。   宁嘉给他接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放在他唇边。   沈亦承疲惫地抬眼,看见她在,才稍微和缓表情,宁嘉扶着他,等他喝完,又说:“听说咳嗽可以挂大葱。”   他终于舍得张开金口:“…挂什么?”   宁嘉说:“脖子这里挂那种很粗的大葱。”   “……”   他笑起来,宁嘉也笑了,她低头掏出一根大葱,沈亦承彻底收敛笑容。   “试试吧,二叔,现如今你这情况,只能用偏方了。”   沈亦承显然不愿意。   “别躲…”宁嘉举着大葱,说什么也要给他套上,沈亦承按着她的脑袋,警告她,“不许胡闹。”   宁嘉委屈巴巴地坐回原位。   “我还特地给你洗干净了呢…”   他哪知道她会来这一出,早该明白宁嘉的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   宁嘉殷勤地说:“二叔,你别担心,我在国内这段期间,肯定会好好帮你找治疗的方法的,你有没有让专家看过?不然有时间我带你去趟美国?”   沈亦承不讲话。   宁嘉看了看时间,叹气,“你该睡觉了,要不然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还给你买了点吃的…”宁嘉将雪花梨放在桌子上,“你要是不喜欢直接吃,我拿回去一半给你熬汤。”   “二叔…开心一点,心情好了,身体才会好。”她晃晃他,“那我走了?我不惹你不开心了。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你。”   她给予不了别人正常的爱。她也担心会有人被她的尖刺扎伤。尤其是沈亦承。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宁嘉都忍不住说:“这样干什么?你又图什么?弄得自己病恹恹的。你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回来,这不是也为了你自己好吗?你也不听谁的劝说,以前就是,别人说什么,你就自己闷着解决,我看你就是闷出病的,你就不能报个什么拳击班,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吗?要不你把我打一顿吧!”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他看了她一会儿,听着她颠三倒四的话,又想起往常,他心情不好,确实跟她发泄过,不过是做那种事儿罢了,她是当真不清楚吗?   沈亦承看她视死如归地前倾过来,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宁嘉一下就被他的动作弄得烦闷又难过,“你怎么就不生我的气,你还不如打我,沈亦承,你就忍着吧,别人欺负你,你就忍着,你什么都不说,你的病永远也好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烦个什么劲儿,闷头哭起来,他安抚地摸着她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开口:“你想要的就是我跟你诉苦?”   宁嘉明明是让他做想做的事儿,怎么又回到是她想的来了,而且她早就不想听他的诉苦了。   他抚着她温热的脖颈和脊背,“明天开始过来照顾我,我依你的意思恢复,怎么样?”   宁嘉仰头瞧着他,沈亦承仍是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你说尽你所能,宁嘉,别欺骗长辈。”   宁嘉和他商量:“平时要工作,我给你找个阿姨,晚上我到你家陪你读读书看看电影?你想跟我说话,我也听着。”   “我不缺保姆。”   她妥协:“那你想怎么样?都特地把我从英国糊弄回来了,我尽量依你。”   “平时那么忙,没功夫吃饭?”   宁嘉明白过来,她犹豫道:“我…我可能没办法天天给你做饭。”   她自己都不做饭给自己吃,懒是人类的通病。   沈亦承说:“没让你做饭。”   “去你家吃阿姨做的饭?”   “不是阿姨。”他说,“你回家,吃我做的饭。”   宁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表情都有点傻呆呆的了,宁嘉犹豫道:“什么……什么做饭,你怎么做饭?”   沈亦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赶紧拍他的脊背,“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吃,我去吃行吧?”   他是不是有毛病,生着病还上杆子给别人做饭,再说了,他会做哪门子饭,宁嘉还是多买点健胃消食片和胃肠安,防止给他们俩都吃出毛病来好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小沈发力追妻? 第48章   ◎我伺候你,还不满意?◎   宁嘉无聊的生活因为沈亦承顿时丰盈起来。   她白天会写设计稿, 参加一些活动,还有不少演说的邀约,璐璐死皮赖脸地跟着她, 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她确实没什么过错,宁嘉也没什么开除人家的理由,都怪自己做事武断, 经常缺少缜密的思考, 才会被人家套牢。   不到六点他就会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沉寂多年的对话框变成了:   【饭熟了】   【吃饭了】   【几点下班】   宁嘉只能回个点头的表情包。   沈亦承这算巧取豪夺么?宁嘉不清楚,她也不知道拒绝沈亦承的后果是什么,宁嘉甚至都不怕他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 就怕他脸色一变, 突然呕出一口血出来, 宁嘉最受不了这个。   她现在正常吃药,做咨询,感情也变得麻木,医生起初有建议她找一位能够照顾她的人, 作为自己的情感寄托,不管是朋友、亲人还是类似恋人的存在。也能防止她用药之后加重抑郁的一些自我伤害的副作用。   她吃饭睡觉都没什么规律, 平常身体大小毛病不断,她早就习以为常。沈亦承每天的晚饭都是固定的,而且吃完饭的活动也是固定的,宁嘉的生物钟似乎被他调理过来了。   好像某种相互帮助的治疗。   今晚他做了一桌温补的汤饭,还有一些甜辣的小菜, 主食是面条。   面是他自己用黄瓜汁做的, 所以宁嘉碗里是绿油油的面条, 吃起来很爽口。   她很少提前过来, 每次来都是他一个人,奥对了,还有一只白色的萨摩耶,有洁癖的沈亦承养了一只狗。   他的生活越来越像避世隐居的修士,外面的花园的花草野蛮生长,还有一从郁郁葱葱的竹,他亲手搭了一个小院,专门给小狗做的跑场。   宁嘉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陪着他,他们没什么交流,宁嘉当然好奇他怎么学会这些“脏活累活”的,但是她不想问。   家里最乱的就是那只狗,每天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奔跑,汪汪汪的,一开始还有点怕宁嘉,但是宁嘉经常过来,它就开始试着蹭她,给她叼玩具,宁嘉扔远了,它跳起来叼住,高兴地甩尾巴。   吃完饭他照常看电影。   宁嘉也不问他为什么不雕玉了,他那个工作室紧闭窗帘,宁嘉有次为了给狗捡玩具靠近了一次,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了里面的一片混乱和死寂。   曾经他的避风港,成了垃圾场。   宁嘉好久说不出话。   沈亦承靠在沙发上看着影片,是一部谋杀悬疑电影,他什么都会涉猎一点,包括这种。宁嘉坐在他身边,放下手机,狗狗会趴在她的腿上,黑色的眼睛看着她,然后用尾巴扫地。   宁嘉侧头看向沈亦承,他合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当然看到了他手上的绷带,沈亦承做得饭比她好吃太多,可见只要他想学,没什么是学不会的,看他买的新手套,或许是端砂锅时不小心被烫到了吧?   宁嘉还是不忍,上楼去给他拿毯子。   她的卧室开着门,宁嘉看过去,一切如常,而那幅她留下的画,他为她挂在了这里。   他的卧室也没什么变化,打开衣橱,东西还都是老位置,只不过换成了新的。她找到一个薄毯,抽出来关上门,侧头瞧见床头放着照片,本以为是什么家庭合照,一凑过去才发现,那是她的照片。   一树鲜花,他搂着她,而她比了个很傻的手势。而照片旁边,有一枚蝴蝶戒指,是她的毕业设计。   宁嘉手臂松弛,垂在身侧,毯子也掉在了地上。   *   沈亦承感觉到身上落了什么,睁开眼睛,宁嘉正俯身给他盖着毯子,他下意识道:“嘉嘉。”   “嗯。”宁嘉坐在他身边,“二叔。”   他握住了她的手。   宁嘉都快忘了以前他的样子,那时候他潇洒迷人,那双眼睛能够迷倒一群少女,现在他只剩下了淡漠与疲倦。   宁嘉理解是什么原因,病痛会改变一个人,她很清楚身体不适的折磨。   她没能抽走手指。   有个深藏的疑问横在喉咙,她轻笑着问他:“你怎么没找个人陪你?”   沈亦承揉着太阳穴说:“我不缺保姆。”   “不是保姆。”宁嘉说,“女朋友…之类的。”   沈亦承瞧她一眼,冷笑一声:“你说呢?”   她半开玩笑道:“别说是因为我,我哪有那么难忘啊?我也不算多漂亮,性格也不好,总是跟你耍脾气,总是让你生气。”   他想,她说得不是事实。   宁嘉很漂亮,也没跟他耍过什么,但她确实让他生气,也叫他难过。   “宁嘉,初恋都会很难忘。”   她被他噎住。   初恋…她还以为他一直哄她玩儿呢。但是初恋大多有始无终。   两只手握着,宁嘉欲言又止,沈亦承忽然道:“你好些了么?”   宁嘉下意识遮住自己的伤口。   沈亦承的手指滑入她的袖口,宁嘉后退,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休息吧,我走了。”   宁嘉走得很快,等她开车离开,才看到他靠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她迅速别开眼,等到了家,她又开始忍不住吃她窝藏的巧克力,吃了好几块才缓和下来。   他的手好凉。   宁嘉抚过他触碰的位置,回忆起十八岁的夏天。   他躺在沙发上,而她偷偷吻住了他的指尖。凉凉的,还有他的檀香,迷人沉醉。   *   第二天宁嘉看到他发的消息,犹豫过后,还是道:【有应酬,今天不过去了】   她发完就觉得自己像那种准备出轨的渣男,欺骗了自己在家努力做饭的贤妻。   他果然很久没回话。   大概半小时后,他说:【知道你没应酬,过来。】   宁嘉想着她才不怕他,结果还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爬到他家门口,按了门铃。   沈亦承打开门,她做贼似的低着头,挤出一丝笑容:“二叔。”   他问:“吃了吗?”   宁嘉摇头。   厨房很干净,只有一些食材,他还没做饭。   宁嘉伸手想要帮他,被他扔到一边,她只好坐在沙发上,探出头看他做菜。   来得晚,就只能吃简单的饭菜,他做了一锅瘦肉粥,还有一碟酱牛肉。   等粥的时候,他洗干净双手,把围裙往旁边一扔,然后看向宁嘉,宁嘉讪讪道:“不是故意骗你的。”   “骗人还分有意和无意?”   宁嘉叹气:“对不起嘛。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这样很怪。   她倒是能感觉到沈亦承气色变好了,她给他一个做事的理由,没准这个人还会为了买最新鲜的肉,早早就起床去菜市场,哪怕开着他千百万的豪车去,那也是一项运动。   但是这样的关系好怪异,叔侄不是叔侄,情人也不是情人。   她坐下,无奈地说:“你想怎么样?我想听听你说说你的打算。”   她的态度他已经听到了,而宁嘉完全摸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亦承站到她面前,用手捏着她的下巴,垂头问她:“你不清楚我的打算?真不清楚?”   宁嘉挣脱不开,两手握着他的腰,叹气:“我真的给不了…你想我陪你睡觉吗?我…我现在没那种心思,我也不想…要是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我也可以过来,就是太怪异了。”   沈亦承的手心划过她的脖颈,往下抚摸,宁嘉握着他的手腕,犹豫道:“我在国内可能也就今年,然后就回英国了,可能之后也不打算回来了,二叔,我不清楚你放不下的原因,我……”   她叹息着抱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能懂我的意思。”   沈亦承俯身下来,和她平视,他伸手抚摸她的侧脸,宁嘉又劝他:“找一个正常人不好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绝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沈亦承温和地说:“人不一定要有最好的选择,何况你本就是最好的。”   宁嘉鼻子发酸,他靠近过来,想吻她,宁嘉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唇,他笑着问她:“你那个男朋友做什么的?你们结婚了?”   宁嘉结巴道:“你别管了…”   “你的设计太好认。”沈亦承敲敲她的钻石,“下次骗人,也要从别人家里买个新的过来招摇撞骗。”   早就知道骗不了他。   宁嘉的手根本挡不住他。   他穿过她的指缝,吻到了她的脸颊,宁嘉倒在沙发上,吻绵密地落到她的侧脸和脖颈,她有些发软,手还在做无谓的抵抗。   沈亦承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他亲了亲她的耳垂,宁嘉紧张地握住他的衬衣,她受惊一般看向他,沈亦承说:“不想来我这儿?觉得怪?”   宁嘉赶紧点头。   “那我去你那里。”   她惊讶地看着他,得到他在耳下的一吻。   “我伺候你,还不满意?”沈亦承说,“当我追求你,不成?这样还怪吗?”   宁嘉都感觉自己要被他的檀香熏得昏过去,她大脑失去协调,尤其是他的嘴说着还亲着,宁嘉整个人都软了,她赶紧道:“那不行,那…”   “那怎么样?你想去哪里吃饭?我在楼下开个饭店?”   她都忍不住笑起来。   又是何苦呢沈亦承。   “嘉嘉。”一声思念的缱绻。   宁嘉搂着他的腰,想说点强硬的拒绝的话,但张开口还是:“我不想耽搁你。哎…我们真的不成的。”   沈亦承淡淡说着:“知道了。”   “我真的不爱你,我们不行的。”她说。   他靠近吻她的唇,宁嘉用手推着他的下巴,他沉声道:“我知道,别再说了。专心点。”   都说了不成,还亲得这么如胶似漆。宁嘉紧闭着齿关,被他捏着下巴,稍一用力就打开了,她妥协地想,当年沈亦承接受她的入侵,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靠着那一点好感,还有对小可怜的同情与爱怜,她撬开了他的嘴,他也这样反过来撬她的,沈亦承确实睚眦必报,她想,要是他不把她当年施加在他身上的手段一次不差的还回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随便吧,宁嘉想,这样能让他开心点的话,不就是亲嘴吗?亲,最好亲掉他一层皮,让他这么不长记性,巴巴地来送。   作者有话说:   犹豫就会败北? 第49章   ◎去爱,去保护。◎   亲吻持续了很久, 他很能掌握节奏,还会给她空出一段呼吸的时间,现在她正在换气, 趁这个时间,她稍微坐直身体,沈亦承抱着她,宁嘉推开他的胸口, 一会儿他又靠近, 宁嘉躲避着问他:“还不行吗?”   他捏着她的脖子,强迫她转过来,宁嘉只好揽着他的肩膀, 再度吻过去。   到最后她已经躺在沙发上, 他也躺了下来, 让她靠在他的胳膊上,他还贴在她的唇边。   真的要掉一层皮了。   宁嘉用手轻推他的下巴,他低头轻抿,然后张开口, 开始新一轮的深吻。   他们以前可没亲过这么久。   宁嘉耐着性子等他结束,等了很久, 等到她都没什么东西给他吞咽了,他还要亲她的侧脸,然后用手握着她的脸颊,让她抬头。   宁嘉用手指挡住他的嘴唇,也舔了舔自己的唇, 唇间都是他的香气, 宁嘉劝他:“行了吧?亲太久了。”   沈亦承轻笑:“久?宁嘉, 你枕着我睡觉时可没嫌久。”   宁嘉叹气:“那你枕着我, 你别亲了。”   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腹。她可以看到他的舌尖。   沈亦承太好看了,他做这种事未免太赏心悦目,所以这就是他的视角吗?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黏人、无赖、可恶。   宁嘉忍不住搂紧他的腰,沈亦承察觉她的动作,抬眼看向她,宁嘉被他看得都眩晕起来。   她还没修炼到对这种极品美色无动于衷的程度。   宁嘉最近一直在想他们之前的事情,夜里也会感到孤枕难眠,要不是他出来勾引她,可能她也不会勾起这种心思,要么毫无感觉,要么焚身到难受。   宁嘉忽然有些委屈,她晃他,“你高兴了吗?我现在能走了吗?”   就这么想走?   沈亦承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把地址给我。”   宁嘉叹气:“我自己能回去。”   “走得动?”   宁嘉说:“少看不起人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腿软得打颤,沈亦承起身抱着她,他那个架势是要把她打横抱起来,宁嘉立刻急了:“二叔!”   沈亦承垂头道:“抱你,绰绰有余。”   她是真担心他跟玉一样落地即碎。   他将人放到副驾驶,从她的包里拿出车钥匙,宁嘉还没说话,车就往外开了。   “地址。”   宁嘉把导航给他开开,自己则抱着胳膊看向窗外,饭也没吃好,被他亲得一肚子气。宁嘉受了委屈就这样不理人,沈亦承握着她的手,她甩开,他又搭向她的大腿。   电流滚动。   宁嘉盖上他的手,他这一路开得稳健,到了地方,他先下车,弯腰给她穿鞋,宁嘉并着双腿,等她脚踩地上,都有点像云飘。   沈亦承问她的楼层,宁嘉摇头,“我自己上去。”   “听话。”   宁嘉背着手,好像被训斥的小孩子。   “我都来了,宁嘉。”   “二叔,你不当个警察都浪费你的才能。”   审问犯人都该找他这样威逼利诱的,很快犯人就会缴械投降。   他笑笑,搂着她进了电梯,宁嘉按了楼层,以前她很害怕搭这个电梯,有时候里面还会有别人,她不喜欢在密闭空间和陌生人站在一起,尤其是男人。   现在打开电梯,里面有陌生男性,靠着他就不再害怕了。   不是因为沈亦承的性别…而是对他的依赖。   宁嘉站在他后面一点的位置,两手抱着他的腰,他在她耳边问她是不是没吃饱,平时清冷的语调,她听他说什么都有种暧.昧的感觉,宁嘉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他笑着揽住她,等到了楼层,宁嘉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沈亦承笑话她:“都到这了。”   是啊,都到这了,还装什么。   宁嘉打开密码锁,把包一扔,外套也脱了,沈亦承将她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宁嘉只等了一会儿,就吃上饭了。   人藏不住咳嗽,也藏不住爱。   她意志力不坚定,而且也不擅长对他伪装,还不是之前太放松,他看到的她,就是完全的不加掩饰的,宁嘉不管怎么装,都能被他看出端倪。   她握着他的衬衣,沈亦承低头吻她的脖颈,他的声音仿佛被水汽笼罩了一样朦胧又沉闷。   他说:“我爱你。”   宁嘉收拢手心,迟疑地看向他,沈亦承握着她的脖子,轻轻说:“我爱你。宁嘉。”   宁嘉眼睛湿润,她并不想相信,但他没有说谎,他床头的合照也没有说谎,他的妥协也没有说谎,他的身体也没有说谎。   她不断欺骗自己这不是真的,因为她不值得被爱。   但他似乎真的爱上了她,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渴望着她这个残破的灵魂。   宁嘉说不出话,她缓了好久才断续地说:“你别爱我。”   沈亦承不语,惩罚她,也疼爱着她。   用她最渴望的方法。   *   宁嘉冲好澡后,他已经做了一碗汤面,哪怕是方便面,宁嘉也看出了一种米其林的感觉。   她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现在也就是刚过肩膀的长度,随性地搭着毛巾,沈亦承拉开座位,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宁嘉能感觉到。   他甚至给她加起一口面条,帮她放在勺子里放凉。   “你的冰箱很糟糕。只有酒和巧克力。”   宁嘉咳嗽起来。   她被抓包,缩着吃面,看他摸出她的香烟,赶紧伸手,“别。”   “我不抽。”沈亦承低声说,“抽了并不舒服。”   嗓子和胸口会很疼。   宁嘉心疼地别过脸,低头吃面,他就这样温柔地注视她,宁嘉吃了一半,有些吃不动,他就吃了她剩下的半个蛋和半碗面条。   宁嘉拿了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   她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问他:“你怎么回去?”   他缓缓咀嚼,抬头看了看她,宁嘉干笑着抓抓胳膊上的红印,“我这…你想留下来吗?”   “宁嘉,谁教你睡完就赶人走的?”   宁嘉背着手,结巴道:“但是…”   “你很不负责,宁嘉。”   宁嘉委屈:“又不是我要你弄我的。”   “该换做你来,让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我弄你的。”   宁嘉脸颊发烫,跟他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非要跟过来的…我…”   “行了,吃饭的时候别说那种事。”   宁嘉气得把毛巾甩在座位上,快速回到卧室,一下扑到床面。   他吃好后洗碗、洗澡,她都听得见。   他力气还是很大,宁嘉还以为他能多弱不禁风,他的身高在那里摆着,她也抵抗不过去,其实她根本就没抵抗,而且…他已经触摸到了证明。   背后拢下温暖的怀抱,宁嘉睁开眼睛,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她叹气,沈亦承说:“平时在忙什么?”   她没好气地说:“璐璐没告诉你?”   “没必要什么都和我汇报。”   所以果然是会跟他汇报。   宁嘉握着他的手腕说:“就是一些艺人的订单,还有一些私人的。”   “赚得到钱么?”   “能的,我也有些存款了。”   “多少?”   宁嘉跟他报了一个数。   他说:“还行。”   宁嘉淡哼:“确实比不上你的。”   他也笑笑,靠近她,吻她的脖子。   “我们好好的。”他埋在她的皮肤上,放低姿态,“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爱,还有他的全部。   宁嘉说:“真到了非我不可的程度吗?我倒希望你在骗我。”   “非你不可,宁嘉。”   宁嘉劝他:“再好好想想吧,不对…你别想了,就没人劝劝你?”   他笑笑,“劝什么?”   “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不会群起激愤,全家鸡飞狗跳的…”   “家?”沈亦承说,“你就是我的家。”   受不了他说情话,宁嘉放软语气,“那怎么行呢?我还是希望你别因为我跟沈家有太大的矛盾。”   “你以为呢?宁嘉。”沈亦承握着她的腰腹,让她贴近他,“我正在分家,你却要死要活地离开我,宁嘉,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宁嘉惊讶地回头:“分家?什么分家?”   他沉默了,宁嘉也有些习惯他这样,不和她讲自己的事情,没再逼问。   她刚想团起来睡觉,沈亦承忽然道:“我没那么受宠,嘉嘉,我母亲当年出轨,全家都以为我是野种。”   宁嘉诧异地转过身,沈亦承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叹,“那些宠爱,都是表象。”   宁嘉反应了很久,她搂着他轻拍,好像有些明白沈家怎么说一套做一套了,也明白他总是三缄其口的原因:他并不想说自己母亲的坏话。   她早该猜到了,他们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他,但她确实想象不到其中的秘辛。   他在展露自己的脆弱…如果他早些告诉她…宁嘉很犹豫,她低头轻蹭他的额头,担忧她无法给予他需要的东西,而他这样打完了所有的底牌,她再将他丢下实在是太残忍了。   她必须承认她做不到对沈亦承多狠心,他对自己一直很好。   她只好问他:“你现在什么打算?”   “听你的。”   怎么又变成听她的,他没有自己的计划吗?宁嘉担心道:“听我的什么?”   他轻吮她的皮肤,宁嘉低咛一声,他并没说明自己的打算,只是问她,愿不愿意恢复他们的恋人关系。一边弄一边逼问,宁嘉真的快要被他的粉红炸弹轰死了。   恋人…宁嘉以前从未觉得他们是恋人,金主和金丝雀、有钱的叔叔和落难的小侄女、地下情人…总之不是正常的恋人。   在他心里,他们一直是恋人…她是他的恋人。   宁嘉都快承受不住他的心意,信息量好大,她还被他弄得摇晃,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有需要思考的事情就留到明天吧,宁嘉抱着他想,或者他就这样把她弄死,她也就不必再思考。   毕竟她真的理解不了,他脑子进了什么水,对她这么痴迷。要是能得到他…   宁嘉内心最阴暗的渴望破土而出,好像脆弱的他已经唾手可得,她可以拥有他了,完全的拥有。   多大的诱惑。   她想起沈亦承曾经对她说的“嘉嘉,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去爱,去保护,她也能做到吗?? 第50章   ◎贤惠的狐狸精。◎   昨天弄得很晚, 沈亦承倒是起得早。   他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睡眠质量。   宁嘉睡得也轻,他一起来, 宁嘉就轻轻哼着,仿佛离不开人的婴儿。   他解开她缠绕的手臂,又将被子盖好,宁嘉单薄圆润的肩膀露在外面, 他想要给她遮住, 宁嘉哼哼一声就醒了。   双眼迷离地看着他。   宁嘉还没有恢复意识,等她恢复点时,看了看时间, 竟然才早晨六点多钟。   他精力充沛地做着晨间运动, 宁嘉吓得挣扎两下, 用手打他:“你做什么呢?”   他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宁嘉脸颊顿时红透。   亲了一会儿,宁嘉受不了他的折腾,把他往外推,他终于结束了, 宁嘉看了看自己的新床品,又看了看他, 似乎是在责备他不找准地方。   “我洗。”   他说完便将她蒙起来,宁嘉也懒得动,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听他合上了门。   她睡了个回笼觉。   沈亦承一上午先开车去了趟菜市场, 停得远远的, 买了一些菜和肉回来, 然后回了趟家, 喂了喂狗狗,然后拉着狗和行李一起回了宁嘉的房子。   前两年学的做饭,可以放空头脑,他心不静,雕不成玉,雕了又烦躁,他师父看他这颓废的样子,竟然也没怪他,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做点开心的事儿,人不能因为没了谁就毁了。”   沈亦承就选了学做饭。   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宁嘉竟如此重要,就像宁国强给他买的那栋房子,他日日在里面休憩,都成了习惯,倘若有一日,他靠岸的港口消失不见,他大概就会像现在这样,浮萍断梗,漂浮一生,从此低沉下去。   宁嘉早晨九点才醒。   床头放了两盒避孕用品,似乎用这种蓝紫色在暗示他会长期和她做这种事。   宁嘉捂着额头,往外走,客厅已经洁净一新,他坐在沙发上喝咖啡,扫地机器人在他脚下绕来绕去,还有一声收敛的狗吠从阳台传来。   “你把狗带来了?”   白色的大狗狗绕着她的脚边蹭,好像一只北极熊。   她想要生气,但是看到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她生不起气来。   哪怕是她,也做不到早晨五六点钟起床,伺候他吃这么齐全的早餐。   “洗手,吃饭。”   宁嘉洗漱好,坐在座位上,他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黏糊糊的红枣豆浆,宁嘉坐正,手中又被他塞入一双筷子。   他坐在她对面,安静用餐。   宁嘉吃得比雇了两万的保姆还强,她想要说什么,都被这美味压了回去。   很好吃。   她忍不住晃了晃小腿。   等她吃完饭,宁嘉端着空掉的碗碟放到洗碗机里,沈亦承从她身后把她抱起来放到一边,由他来收拾。   宁嘉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   他以前可不会做这些事,洗碗机也是用不好的…而且…她看到了阳台挂起来的内衣。   宁嘉吞咽口水,唇边递过来一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奶香。   好好喝,饭也好好吃。   这么被伺候的日子,还是她爸在的时候,她能这样享受。   宁嘉吃饱喝足,想开口,他却先一步问:“去哪?”   她说:“工作室,我自己开车去。”   宁嘉去摸自己的车钥匙,已经到了他手中。她想去拿,被他抬高,这也太犯规了,他比她高那么多…宁嘉踮着脚,然后又跳起来,仍旧够不到。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宁嘉窘迫地望着他,“你怎么…你把钥匙给我。”   他又拿出了她的手机。   这下好了,她哪个都够不到,急得绕着他转,最后宁嘉放弃了,“知道了,你送我。”   他将手机还回去,钥匙装在了自己的口袋。   他还给她找了一套内衣和裙子。   宁嘉想要穿,他却握住她的手,撩起她的睡裙。   他在给她穿衣服,从后面抱着她,宁嘉羞得关节泛起红色,他当然没那么老实地给她穿衣服,亲亲摸摸,宁嘉瘫在他的怀里,看他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拿了一张湿巾,轻轻擦了擦她。   好不容易才穿好,宁嘉踉跄着跟在他身后,他握着她的手,给她搭了一个挎包,还有一对璀灿的耳钉。   宁嘉终于出门了,他搂着她的腰,她的高跟鞋脚步错乱地在地上踩,电梯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瞧见他们俩,都往旁边让了让。   宁嘉被他按在怀里,她仰头看看他,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收拾得一丝不苟,穿着休闲西装,下巴干净得仿佛他不会长胡子。   她也不想沦陷,但是他好香。   宁嘉都忍不住合上眼睛,醉死在他的温柔乡里。   他很轻易便找到了她的车,将她放上副驾驶,宁嘉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把车开出来,开回去,除非她打车回来,不然还是要他接。   他开车还要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跳车跑了似的。   宁嘉只能给他开导航,等到了她的工作室,他从车上下来,宁嘉赶紧按着他的胸口,把他往回推。   “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他搂着她的腰,都不管她的抗议,直接进了电梯。   在外面又不能跟他闹,她工作室还有别人呢!她有些作品又不能她一个人做,她找了几个帮忙的,还有她一个项目的合作伙伴,她空出来小一半的地方给她做衣服,江潮待着没事也会过来转。   沈亦承握着她的手,让她按楼层。   宁嘉捂着额头,“二叔…”   电梯门开了,有人按了楼层,电梯一点点往上升,等那个人刚走出去,又乌泱乌泱地进来一群人,宁嘉被他挡在角落,她终于妥协,按了自己工作室的楼层。   这片都是她的地盘,周围其他工作室都跟她熟了,宁嘉一出来就有人热络地喊:“宁姐。”   宁嘉拿一本杂志挡着自己,但楼道里还是此起彼伏地响起“宁老师”“宁嘉姐”之类的称呼,一回头,他跟在她身后,宁嘉几乎钻进杂志里。   到了她的工作室,大家隔着玻璃跟她招手,宁嘉尴尬地点点头,回身和他说:“二叔…”   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周围静了一秒,某个人说的“我草”就格外清楚。   沈亦承拍拍她的肩膀,潇洒地走了。   宁嘉真的很想找个地方尖叫,她憋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叫他的名字,怕他声名远播到这里也有人认得出他。   宁嘉打开工作室的门,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她,宁嘉说了声:“看什么呢?做自己的事儿。”   大家如梦方醒,赶紧各干各的。   她踩着高跟回到办公室,璐璐跟个鸟儿似的飞了进来,“嫂子!!我看见我表哥了!”   宁嘉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俩是不是一块过夜了?”璐璐八卦地问她,“你们复合啦?哎呀表哥他可真的是大闹一场啊,他爸妈都拿他没辙了,整个沈家都出动劝他,要不是你们分手了,我看我表哥这是要鱼死网破了。”   宁嘉两手按着太阳穴,根本没理她的话头,和她说:“今天对接的会议安排好了吗?”   璐璐说:“嫂子您就别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了,我可是深得我表哥真传,我的水平怎么说也得有三分之一个沈亦承吧,他还说以后要把公司给我呢…”   宁嘉实在不想听他了。   她把文件拿过来瞧瞧,璐璐也懂得察言观色,看着自己说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告辞。   宁嘉整理完今天的会议文件,正准备站起身去外面做材料,但是一想到大家的目光,又犹豫起来。   沈亦承真是会下棋,故意叫所有人都看见,但凡有一个过来过问他们的关系,都有她好解释的。   还好她是老板。   宁嘉深呼吸,推开门,尽量不去跟别人对视,她穿上一件工作用的外套,坐在操作台前继续昨天的内容,做了一会儿就觉得心乱如麻,她站起来,倒了一杯咖啡,回去继续,然后再度起身,来来回回无数次。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间。   她开到地下室想拿车,车果然被他开走了,没办法,宁嘉借用璐璐的去别的企业开会,等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下班时间,沈亦承给她打电话,璐璐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我来,我送嫂子回家。”   “别叫我嫂子。”宁嘉挂了电话,叹气,“你们兄妹俩就是来算计我的。”   “怎么会呢嫂子,表哥想算计你,我可没有。”   她单纯想要好处罢了。   沈亦承答应把公司给她,璐璐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一直不想让她做这方面的工作,她家世代都是搞科研的,璐璐没学理就气死一大片,毕竟她成绩很好,奥赛、物理竞赛分都不低,最后她把保送推了,去学设计了,到现在跟家里还是冷战的状态。   沈亦承这可是大出血了,璐璐也不是那么有闲情逸致的,要不是他直接转股份给她,她也不会这么殷勤。   真的下血本了啊。   璐璐开车把她送到家,也没打扰他们俩,嗖的一下开车跑了。   宁嘉想着一定要跟他好好聊聊,让他别这样了,或者进攻慢一点,她哪里扛得住他真的搞,等到了门口,腹稿都打好了,宁嘉打开门,清清嗓子,“二叔,我有话跟你说。”   他正在做饭,闻言走到玄关,宁嘉仰头看他,沈亦承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垂头深深含住了她准备说话的小嘴。   宁嘉心里说了句脏话。   他的唇好甜,他还会轻轻舔着她的舌心。   宁嘉被他亲得腿都发软了,两手作势要打他,他笑着把她抱起来放在柜子上,然后抱着她的腿…   宁嘉窝进他的肩膀,小声抗议:“你犯规啊。”   沈亦承问她怎么犯规了,还不是她一脸想要他的表情。   宁嘉脸红地说:“我哪有啊?”   沈亦承把她转过去,叫她自己看。   宁嘉对着镜子,只看了一眼便没眼看了。   等他把她收拾得差不多,饭也熟了,宁嘉被他抱在椅子上,手里塞了一只勺子,面前是一碗汤,宁嘉喝了一口,都怀疑他在里面加了让人上瘾的药。   他太贤惠了,宁嘉就像世上每一个耳根子软的男人一样,看见自己的小老婆在这里尽心尽力地做家务、□□、做饭,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让他不喜欢的话。   沈亦承就这样托着腮帮看向她,他好像狐狸精一样被冻颜了,除了现在瘦了,怎么看着跟她小时候见到他时没有任何差别,只剩下这双眼睛,越来越深邃…   她真的要晕了,宁嘉喝着汤,贪图享受地想,反正话可以明天说,今天就先享受吧!? 第51章   ◎唯一的港湾。◎   家里一切都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在这里做饭收拾房间,宁嘉确实不好意思在夜里把他赶走,家里的客房成了她的储物间, 她也不好意思让他睡沙发,夜里他洗完澡就自然而然地躺在她身边,把她抱过来,宁嘉贴着他的颈窝, 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怎么现在迷人得可怕,难道是他成了三好男人,给他又增加了一点人格魅力?   宁嘉握着他的肩头, 窝了一下, 问他:“你现在没工作吗?我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儿?”   “你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工作。”沈亦承搂着她笑笑, “答应我?嗯?”   宁嘉的手心盖在他的胸肌上,吞咽口水,“答应你什么?”   他侧过来,正对着她的小嘴, 宁嘉不吃白不吃,贴在上面啃了两下, 沈亦承说:“人都给你了,你说答应什么?”   宁嘉嘟囔:“男女朋友?你这样又有什么好处,我也就在这一阵…”   “不是男女朋友。”   宁嘉仰头看他,嘴里还轻轻吮着,“那是什么?”   “跟我结婚。”   宁嘉赶紧把他推离两寸, “结婚!?”   “怎么了?不乐意?”   她稍微清醒一点了, 摇头, “我们不能结婚。你们家不同意, 我也不想结婚。”   他的进度也太快了,宁嘉感觉自己才回来没几天,怎么觉着再跟他待下去,时间都能快进到他俩白头偕老了。   “宁嘉,为什么不想?”他搂着她贴近,“好吃的也吃了,人也睡了,不想负责?”   宁嘉真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她没考虑过和沈亦承结婚的事,就觉得这本来是个没可能的情况,沈家不会同意。   结婚也意味着责任,宁嘉觉得沈亦承拥有负责的能力,但是宁嘉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担负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玩他的手指,沈亦承晃晃她,“说话。”   “嗯…我,你…你想和我在一起?”   “看不出来?已经这么殷勤了。”   宁嘉瞧出他的执着了,她说:“我好晕,我不懂,因为…你喜欢我?”   “我爱你,这并不难理解。”   “为什么…”宁嘉犹豫道,“那你怎么跟家里交代?我的规划里并没有结婚,我也不想生孩子。”   “没关系。你同意之后,我会解决。”   “所以你现在又在拯救我?就像神明一样。”宁嘉抽抽鼻子,“我一直在享受你的爱,我并没有能给你的东西。”   “你给我了很多,宁嘉,我没对你说过谎话。”   他说,她是他的避风港。   宁嘉回想自己多年前,对他的疼惜、妥协、爱护。是因为她的那些甜言蜜语,让他感觉到她很爱他吗?因为他…也从来没有感受到别人的珍惜。   宁嘉很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褪去那些伪装,她无疑是心爱他的,但她自己都担心,她能否长期供应她的爱,让他获得满足。   “我…我不太健康。”宁嘉说,“我会伤害自己,我并不喜欢我自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没有资格去谈爱别人。”   “有我在。”沈亦承轻哄,“陪伴你,治好你,我们再尝试一次,好不好?”   “这样你就觉得满足了吗?”宁嘉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做什么?”他低头想了会儿,和她说,“给我做一次番茄牛腩?”   宁嘉噗嗤笑起来,然后忍不住垂泪。   他抱着她轻轻摇晃,把她当做小朋友一样疼爱。宁嘉忽然感觉到,这是独属于她的感情,他的爱没有分出去分毫,连他的家人都不曾拥有他的脆弱,这是她生来得到的唯一一份独属于她的、珍贵的感情。   之前,他从未说过他爱着她。   他也不喜欢和她说家里的事情,说他的过往。   现在两个人盖着被子聊天,他变得愿意向她倾诉了,宁嘉很喜欢这样,她很有获得感,她有了价值。   哪怕她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他喜欢。   他真的好喜欢她,宁嘉听到他说着他爱她,然后亲她的脸颊,她感觉自己都快被填满了。   好像梦境一样,如果真的是梦,她不愿意苏醒。   她想要的,只是这个完全属于她的宝石。   宁嘉感觉自己很卑鄙,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阴暗的想法,她对占有他的全部的渴望。   如果他不是这样易碎,她还有机会得到他吗?除了她,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感情,她趁虚而入,占据了他的最优解。   宁嘉忍不住抱紧他,轻轻道歉:“对不起,我明明不是最好的。”   沈亦承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她的自我厌弃,他现在都觉得,他的不坦白、太把她当小孩儿,以及她的自厌是几年前失败的感情的根源。   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精力去照顾她敏感的情绪。   “嘉嘉,每一个人都不是完美的,可能对于你来说不够好,但是对于我来说,你是最好的。”   他总是鼓励她,夸奖她,给她甜甜的赞美。宁嘉经常从他这里得到正面的反馈,他会夸她做得很好,在她拿到奖项的时候为她高兴,他经常会说她很棒,很优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   哪怕她清楚自己并不般配,但她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因为他认为,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他轻捏她被泪水沾湿的脸蛋,低头问她:“交给我?给你汇报进程。”   宁嘉结结巴巴地问他:“什么进程?”   “我会离开沈家。你没必要担心沈家不接纳你。”   宁嘉惊讶地看着他,他耐心地解释:“我也从未被他们接纳,是我没有好好和你解释,让你压力太大。”   “但是你的生意…”   “还有些余钱,你养我,不行?”   宁嘉听得脸红扑扑的,“你说我养你?你愿意我养你?”   沈亦承笑笑:“没见过吃软饭的?”   她可太乐意让他吃软饭了。   这是得了多少大奖、做了多少作品都获得不了的成就感。   沈亦承看到她眼睛亮亮的,就知道他迎合了她某种奇怪的思维,他现在已经完全没理解她的想法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去迎合她的癖好。   小变态。非要这样才觉得自己有价值。   “那你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宁嘉搂着他说,“感觉在做梦一样,第二天你会不会反悔啊?”   “跟你签字画押。”   宁嘉刚想问问他怎么签,他就凑过来亲了亲她,然后挑开她的唇齿,勾了一下她的舌尖。   原来这就是签字画押。   她被亲得大脑缺氧,晕乎乎地睡着了。   *   第二天宁嘉嗖得坐起来,沈亦承还躺在身边,他们像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拉着手睡觉,宁嘉这才心安地躺回去。   最近她还在准备国内的一场展会,需要重新设计一套新品,她其实称不上清闲。   她为什么喜欢钻石?大概就是她父亲对这种浮夸闪耀的生活的向往,遗传给了她。他向往名流的生活,哪怕他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依靠的普通人。他对沈家抱有某种特殊的期待,不过就是想成为那样的上流名贵罢了。   所有人都是俗人一个,贪财贪权贪爱。   宁嘉每实现一项成就,就会想,她爸爸救下的命有没有物尽其用。   她走得并不轻松。   宁嘉用了很多年反思自己对“爱”的定义,是何绘教给她的扭曲占有与伤害,还是宁国强死前教给她的某种无私。   她对钻石的爱是否足够真实。对沈亦承的是不是真正的爱。   宁嘉觉得她的生命在何绘决定杀掉她时就结束了,之后的每一天都不过是对父亲的献祭的一种赎罪。   如果他想要她的爱,他愿意抛下他的所得陪在她身边,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这是她最渴望的,唯一的港湾。   宁嘉睁开眼看到他时,就忍不住设想,她在大海上孤独的漂泊是不是已经结束了?因为他在她身边。   他再也不会走了。   沈亦承睁开眼时,宁嘉已经做好了早餐,她通常会做一些西式的,面包煎蛋之类的,然后倒一杯牛奶。   沈亦承的是一杯豆浆,她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乳糖不耐受。   宁嘉在吃饭的时候,很郑重地告诉他:“二叔,我昨晚想了很多。”   “嗯。”他用叉子夹起一块涂满黄油的面包,“考虑得怎么样?”   “你的条件太诱人了,我不想拒绝。”宁嘉说,“如果你觉得划算的话,我答应你,我们先做男女朋友,你在我这里陪着我,或者你需要工作,我可以去你家住。”   “嗯。”他轻笑,“可以。”   “你现在是什么经济状况?我要不要给你零花钱?”宁嘉拍拍自己的银行卡,“我也赚了不少呢,都可以给你。”   她不知道沈亦承甩给她银行卡什么感觉,反正她现在爽死了。   他拿过来,收在口袋,和她说:“谢谢嘉嘉。”   宁嘉很高兴,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兴奋过,“那等我有时间,给你的工作室收拾一下?你身体怎么样?多久复查一次?你都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告诉我,我也会和你讲。”   “好。”他放下杯子,“不过我的手大概没之前的好用了。”   “怎么?”宁嘉摸摸她曾经最喜欢的双手,“生病?我带你出国看看?”   “没什么。”   他师父说他是心病。   现在宁嘉被他勾引到手里,他也觉得心里轻巧多了,只不过空闲几年,大概手艺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这样说,他久违得有些手痒,想刻点什么。   “啊,买玉料。”宁嘉皱眉,“可能还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挥金如土的买,但是我会尽力的。”   沈亦承轻笑:“嘉嘉,你是以为我身无分文了么?”   “也是。”他哪有那么快破产。宁嘉说,“二叔,你真的想好了?你真的要一刀两断?”   “早就想。”沈亦承安静吃着饭,和她说,“你走了,反而没什么动力了。”   他都这么说了,宁嘉只好坦诚道:“那天之前,你妈妈找过我。”   沈亦承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眉看向她,“找你?做什么?”   “她找过我几次,然后那天约我见面。”宁嘉也觉得没必要瞒他了,“大概意思就是让我离开你。”   云晚能跟她说什么好话呢?宁嘉那天情绪差成这样,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受到了伤害,因为所有人都在伤害她,她都成了习惯,她向来能够忍受别人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现在还是一脸并不在意地望着他,“我要了两千多万当分手费呢。不过我都花得差不多了。”   宁嘉有些歉疚,“对不起啊。”   他笑起来,又握住她的手,安慰:“没关系。”   “还签了合同,说让我永远不见你。”宁嘉说,“我倒是不怕,就是担心影响你。”   她并不在乎那个狗屁合同,守约之类的也毫不在意。那时她是真的觉得,她一生都不会见到他了。   “你确实没来见我,都是我来找你。”   “你真惯着我,你从来都不责怪我。”宁嘉低头说,“我把你卖了,你还要给我数钱。”   “嘉嘉,你做得很好,别人欺辱你,你就需要反击她。你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怪你?”   她那点陈年委屈涌上心头,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不需要别人一直强调。”   “不要把别人的话当真。你没有配不上我。”他轻抚她的脸颊,“吃饭吧,一切有我。”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好好擦拭了一番。   宁嘉点头,蹭了一下他的掌心,在他的掌中抬眼看他,轻轻问:“那我现在是不是也算功成名就,锦绣还乡了?”   以她现在的程度,确实算。   “当然,大设计师。”   她埋在他的掌心说:“那就好。”   功成名就的下一步,可不就是迎娶心爱之人了?原来她的人生也有这样的大团圆结局,要不是沈亦承就在眼前,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曾经在学校里,她不敢牵他的手,想着自己某一天做出点什么,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可见虚名还是有用,要是云晚如今来找她,她现在有个“国际知名设计师”的头衔,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宁嘉也会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底气。   要是云晚叫她还钱,她咬咬牙也能拿出来了。大不了把她那两串项链卖了。   换回沈亦承,怎么想都是她血赚。   云晚最愚蠢的莫过于没有珍惜这么好的儿子,包括沈家,不好好对他,还要使唤他给他们赚钱,简直是令人发指。他们不想要,宁嘉就捡走了。   她傻笑起来,沈亦承用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她如梦方醒,望着他,又笑了起来,好像她曾经无忧无虑的一瞬间。? 第52章   ◎一身轻松。◎   江潮最近发现宁嘉有点不对劲。   感觉她好像轻松了不少, 以往看她打首饰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今天居然笑着做工,江潮出于关心地目的问她最近怎么了, 宁嘉摇头晃脑地说着没什么啊,她可好了。   江潮猜测与沈亦承有关,大概率那个男人的计谋得逞,把宁嘉套牢了。   不过宁嘉最近工作很有劲头, 她本来跟江潮走得是两个方向, 一起开工作室的计划直接泡汤,但宁嘉还是乐意在她走之后,将自己目前用的工作室留给江潮的。   江潮有些受宠若惊, 她和宁嘉说:“你对我太好了。”不管是生病时候的陪伴, 还是现在, 宁嘉都对她太好了。   “看着你好,我也就安心了。”宁嘉埋头磨着宝石的底托,“我以前很羡慕你,希望能和你一样, 现在看到你安定下来,我也觉得很幸福。”   江潮能理解。   有时候人能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投影, 或许她就是看到了江潮身上的自己,才那么期盼着江潮能够坚持下来。   江潮也感恩自己能够坚持了下来。   她笑着按按她的肩膀,得到宁嘉一个柔软的笑意。   她也是过来玩的,两个大美女杵在这做工、聊天,大家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过宁嘉上班下班都有人接, 大家也见过她的男友, 又高又帅, 也看不出年龄, 总感觉浑身都是大佬的气质,也没人敢惦记了。   江潮今天留得时间久了些,她下楼正碰上沈亦承。   可能是之前他的刻意接近让江潮有了点和他对话的胆量。   “你和宁嘉怎么回事?”   沈亦承笑笑:“我们很好。”   江潮不放心道:“她很敏感,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他知道这是朋友的关心。   她们俩也也算患难之交,互相陪着对方死过一次了吧?沈亦承正了正神色,说:“不会。”   江潮哪知道真的不会还是假的,只看出他最近十分殷勤,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   沈亦承每天给宁嘉的服务都精确到分秒,早晨几点起床、做什么、吃什么、几点到工作室、工作内容、午餐晚餐、回家、应酬,他都安排得异常完美。   宁嘉上了他的车,问他:“璐璐呢?她的活儿都让你干了。”   “公司给她了,看公司去了。”   宁嘉承认自己有被吓到。   现在的情况就像很久以前她开的玩笑一样,聘他做自己的助理,而且还是那种囊括私生活的,他们基本上每夜都会来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别胜新婚的原因。   宁嘉得以喘息还是她来生理期这几天。   这一阵她在忙着开展参赛,沈亦承把她送到家,她就打开电脑继续工作,饭也是随便吃一口,沈亦承看不下去的时候,还会亲手喂她。   这是宁嘉今年最忙的项目,她忙了一个月,终于圆满落下帷幕,当天宁嘉便开着车载着沈亦承去了餐厅。   他们很少在外面吃,今天还是头一次。   因为他没有特殊的口味偏好,宁嘉就选了清淡一些的,都买来给他尝尝,可能是心情变好的原因,沈亦承终于不再是那样清瘦得没有活气的样子,吃饭也比以往痛快了。   宁嘉觉得他比自己坚强多了,他尚且能够努力恢复,她是怎么长也长不回来,焦虑的时候仍旧会呕吐,不过这种情况也减少了很多。   因为是个包间,就他们俩,宁嘉感激他最近的帮助,坐在他身边问他:“要不要我喂你?”   沈亦承挑眉,瞧瞧她,宁嘉期待地望着他的眼睛,沈亦承婉拒道:“不必了。”   宁嘉失落道:“那你会喂我。”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沈亦承说:“因为我是男人。”   宁嘉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妥协地放下筷子,宁嘉笑着给他卷了一个烤鸭,沈亦承皱着眉张开嘴,然后握住她的手,他觉得非常别扭,再也不允许她做这些事。   宁嘉委屈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吃饱回家,宁嘉还是迫切地想知道她能做什么事儿,不然总这样承受他的照顾,她良心不安。   沈亦承知道总是拒绝她会让她难过,他思考片刻,在她耳边提了要求,宁嘉脸颊发红,两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点头。   他提出的都是那方面的需求。   宁嘉都觉得他是单纯被气得生了病,身体底子还是有的,不然也没办法这么不间断地搞。她坐在地上,靠着他的腿,仰头看靠在沙发上的他,他也会流露出很放松的神色。   宁嘉的展出也很成功。她靠这次展会拿了一个国内的奖项,也算给自己近期的工作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沈亦承特地给她烤了一个蛋糕庆祝她的成功。   他端着那个粉红色的蛋糕放在她面前时,宁嘉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了,明天我休息,你有事情么?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沈亦承说:“没什么事儿。”   虽然他说会汇报进程,但是宁嘉一直没听到他的汇报,他这些年清闲着,似乎跟本家也没多深的联系了,不管是他的人脉圈,还是其他资源,沈亦承似乎已经不再在乎了。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伺候女朋友、伺候他那只欢快的大狗。   一时不知道他是傻,还是彻底看破了。   *   沈亦承最近气色很好,宁嘉看看他白花花的皮肤,都快比她还好了,她问他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他只是说他的事情都快处理完了。   宁嘉也感觉到了,因为他出门不久,云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次可是什么体面都没留,云晚歇斯底里地让宁嘉滚出来见她。   宁嘉穿了一身漂亮的裙装,穿金戴银地过去了。   阅历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如今宁嘉作为一名小有名气且颇有品味的设计师,穿衣打扮、身上的行头都有讲究,她当然不会再像曾经那个灰头土脸的学生一样扔到哪里都不起眼。   宁嘉坐在云晚对面,听了一会儿她的谩骂,宁嘉自己也没想到云晚这种级别的贵妇也会骂得如此不堪入耳,不过她现在不怎么在乎了。   她的两串纯手工钻石项链就值两千万。   她拿起一张支票,连本带利地还给了云晚,这时宁嘉才开口:?轻?吻?最?萌?羽?恋?整?理?“我不是什么守约的人,我也不讲求诚信,沈亦承的决定从来不是我或者你能够左右的,说白了,你劝说不动他拿我来撒气,其实这钱我不想还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继续纠缠下去没意思,我想着沈亦承给家里打工也是亏本买卖吧,他应当也没再征求什么。”   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求才最让人心颤。   沈亦承这回直接讲了净身出户,之前大闹一场,沈家也分了不少给他,他都转成自己的产业了,现在这个净身出户就显得格外讽刺。   断绝关系并非是口头上的,沈和硕的遗嘱要改,藏品房屋的分配要改,沈亦承早就把自己喜欢的大件连夜叫人从沈宅搬走了,剩下的他也不大能看得上。   这次是认真的。   谁都无力回天。   云晚捂着脑袋,怎么想都想不通,本来以为宁嘉走了,他能收心,结果大病一场,病到如今,宁嘉又杀了回来,沈亦承还真就非她不可,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像他有多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宁嘉将支票甩过去,比当年摔玉要轻巧多了,“至于合同上的违约金…要不你告我吧,我出不起。你告我,我就告沈家当年拖欠我爸的工程项目费,你不会以为我手里一点你们的把柄都没有吧?看咱们谁赔得多?”   “本不该小瞧你…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唯唯诺诺的,临走来了个一炮惊人!”   宁嘉听了,笑得直拍桌子。   云晚想不通沈亦承到底看上她哪了…这皮囊?还是这副疯癫的样?她将沈亦承也带疯了。   宁嘉笑得直不起腰,她摆摆手,起身准备要走,云晚终于放低神态:“他那么听你的话,你就不能劝劝他?这事儿对他没好处,你也是个聪明人。”   经济利益上,沈亦承确实赔了。但是不管从身心健康还是灵魂自由的角度,他应该都获得了解脱。   宁嘉说:“我不妨碍他做决定,你们所有人都拘束着他,让他跟个提线木偶一样活着,外界对他的评价都是你们想看到的,我没那么恶心,我觉得他想做什么都行,我不会劝他。”   她似乎想起什么,从桌上拿走那张支票,“你猜怎么着,我也是越想越气,凭什么你骂我我就要听着,沈亦承都不认你这个妈了,我尊重你干什么?你不是喜欢骂我么?我现在不开心了,这钱我也不还了,你告我去吧,我这材料也准备好了,大不了我就在这待三年,看谁告得过谁。”   云晚哪有那么在乎儿子啊,肯定是沈和硕把气撒她头上,让她出面,宁嘉要是真把当年的破事儿都抖出来,是直接对沈和硕不利的,连云晚都不知道当年他们家还欠着宁国强钱,宁嘉那这件事威胁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宁嘉把支票拿走,云晚真慌了,她这样回去交不了差,下意识握住了宁嘉的手,宁嘉甩开,后退两步,和她说:“用你的余生后悔吧,自己做的破事儿,拿孩子撒气,你也不用提我妈,你们半斤八两。”   宁嘉握着支票转身走了,她也不关心后续怎样,直到沈亦承带着人,拿着大件小件堆到了她的家,他抱着他的西装,跟个逃荒的大学教授一样来她这里避难。   他抬抬手,笑着说:“我现在完全属于你了。”   宁嘉从沙发上站起来,呆呆地看向他,然后忍不住张开手臂,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恩断义绝”是很有传统风味的,他断绝关系的消息还登了早报的一小个版面,好像民国时期流行的事情,结婚了登报、发作品了登报、离婚了登报、断绝兄弟关系登报,他这是断绝父子关系也要登报。   宁嘉的房子不小,但也装不下他的东西,一问才知道,沈亦承将宁国强送给他的小别墅卖了,他拿的都是他喜欢的电影和收藏,其余的通通卖了,公司也卖了,展馆也卖了,这几天沈亦承的工作就是签买卖合同,宁嘉也不知道划不划算,就看他跟个王子出家一样把一身的金银首饰全甩了,就剩下他这身名贵的西装。   他的藏品太多,开拍卖展都拍了一个多星期,等所有人都来沈亦承这捡完了漏,沈亦承便清点一下自己的财产,看了看,甩手扔给宁嘉,宁嘉哪敢接,赶紧把他的账本扔回去,他像个大爷一样靠在她的沙发上,宁嘉承认,这是她见他以来,他最轻松的状态。   一无所有,又好像获得了一切。? 第53章   ◎富婆的小白脸。◎   宁嘉国内最后一场合作在年前也基本结束了。   钟鼎铭的生辰到了, 沈亦承说带着宁嘉去,宁嘉不好意思地说:“前阵子都没一起,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沈亦承说:“没事, 正好和师父师姐说一声。”   或许对于沈亦承来说,师父才是父亲,师姐才是母亲,幼年时也怨过他们对他如此之多的拘束, 还因为他不学艺打他的手背, 现在算半个玉雕大家的沈亦承,也没什么可怨的,自己学有所成逃不开他们的管教, 更清楚这是真的在乎他。   宁嘉也不知道要说一声什么, 拿了不少东西, 大包小包的,一进门就先去跟钟鼎铭打招呼,他妻子原来已经去世了,床铺空了, 宁嘉将东西放下,钟鼎铭看看沈亦承, 又看了看她,问:“想好了?”   “嗯。”沈亦承揽着她说,“在她这里,感觉心里有了归所。”   钟鼎铭笑笑,指了指他, “你小子。行啊, 安定下来就好。人家愿意吗?没干什么坏事吧?”   他干的坏事还少吗?   宁嘉护着他, 没揭他的底, 赶紧摆手,“自由恋爱!”   老人笑着点头,嘱咐宁嘉,“别被他骗了,年龄小的时候被哄得五迷六道,长大了就该有点自己的想法了。”   沈亦承给他倒了杯茶,闻言便说:“怎么觉得还在骂我。”   “骂的就是你。”   钟鼎铭还是比较传统的,从知道沈亦承的破事儿开始就担心小姑娘涉世未深被他骗了,现在看来,沈亦承的手段还是高明,都跑了还能把人勾回来。   你情我愿,做老师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宁嘉没想到钟鼎铭会向着自己,赶紧道谢,给沈亦承说好话,沈亦承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外走,来的同门看见宁嘉,先是一愣,然后又看看沈亦承,他说:“我们要结婚了。”   宁嘉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要结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大家了然,这是把人追回来了。   坐下之后,左右都说他气色好,也长了些肉了,以前大家都不会问他身体,现在坐下来,都问他还咳不咳嗽,这个药那个药管不管用,不管用他们那还有偏方。   他这个病一直不好,吃西药太伤,吃中药也不见好,五湖四海的师兄弟给他找了好几种偏方。沈亦承用了,仍是不见好。   宁嘉回来便好了。   旁人揶揄他是相思病,沈亦承也没反驳。   怎么不是相思病,没了她,心都空了。   宁嘉听到一半,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离席,然后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沈亦承跟过来,看她对着老师的一盆花抽泣,笑着说:“别哭了,花再给浇死,我没法交代。”   宁嘉噗嗤一笑,沈亦承搂着她说:“都过去了,别哭。”   “总觉得对不住你…”宁嘉埋在他的毛衣里抽抽搭搭,“以为…没了我你会很好。”   “算我的错。”   他都没跟她好好谈过心,也没好好讲过爱她,如果有人让她不安,那他也是其中一份子。   他擦擦她的泪水,垂头轻轻吻着她的眼睛和唇角,宁嘉不哭了,跟他回去吃饭。   扶妆总是姗姗来迟,看到宁嘉,她惊讶地瞧了瞧沈亦承,沈亦承抬手,无名指戴着一个夸张的钻石戒指,宁嘉哪知道他还留着自己十几岁的作品,羞得赶紧压下他的手。   扶妆算是明白了,她先跟宁嘉打了个招呼,又按按他的肩膀,“好点了?看你状态好多了。”   “天天买菜做饭遛狗,退休的状态,怎能不好?”   扶妆一笑,握着宁嘉的手说:“多包涵他吧,亦承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呢,别看他不在意,他有时候不爱说自己的难过。”   宁嘉眼角发涩,点头,沈亦承拨开扶妆的手,和她道:“别说了,刚哭过,一会儿还得哄。”   宁嘉光顾着脸红,也没那么想哭了。   吃完这顿饭,沈亦承搂着她,让她开车,宁嘉看他还是喝了几杯的,这儿没人劝他喝酒,他可能是自己开心,多喝了几杯白酒,宁嘉担心他会不舒服,给他系好安全带,想着早点回去,人刚凑过去就被他揽住,宁嘉从他怀中抬头,看到他单手撑着脑袋,垂眸带着笑意看她。   不论多少次…都会对这双眼睛心动。   她拿走他的眼镜,压着他,吻到气喘吁吁。   宁嘉左右看看,车停得很隐蔽,沈亦承瞧她在观察四周,轻笑地捏起她的下巴,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宁嘉承认自己好.色,尤其是这种姿色。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清心寡欲的,唯有看到他,那种饥肠辘辘的痛感…需要他的皮肤和味道来填补。   沈亦承抱着她,怕她磕到,还调低了座椅,这里的窗户都是外不可见的,车头对着一颗大树,前面就是院墙,也没人能看见。   大冬天的就跟他这样。   宁嘉埋在他的颈窝说:“我太堕落了。”   沈亦承说:“堕落没有什么不好。”   她把月亮拽下来玷.污了。   宁嘉捧着他的脸打量,问他:“怎么能瞧着这么年轻,还这么行?”   沈亦承轻笑:“可能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宁嘉问他是什么药,她也要来一口尝尝,沈亦承按着她,给她尝了尝。   等她整理好,用湿巾把剩余的口红擦走,顺路也擦了擦嘴。   沈亦承长舒一口气,轻轻笑了两声,宁嘉侧头看他,他展开自己的大衣,吃饱喝足一般,盖被睡觉。   宁嘉发动车辆,她忽然想起他们之前的那个家,沈亦承低声道:“到期就不租了。”   他起初经常会过去看看,但是天长日久,只有睹物思人的份,她不曾来一个电话,也没有回过一次消息。   就像彻底断绝了关系。   宁嘉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家,沈亦承搂着她上楼,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宁嘉担心一会儿有人进来,想把他推开都推不动。他这是在撒娇吗?宁嘉不清楚,他真的好重,摸摸他的胸口和腰腹,他像个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现在不像年前刚见面时那样瘦了,摸起来手感很好。   电梯里来来往往,不论谁进来都会看沈亦承一眼。他那么高大,靠在娇小的宁嘉的怀里,那场景,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宁嘉的脸颊燥热,终于熬到自己的楼层,她把他拍起来,然后连拉带拽地带回家。   到了家门口,他又从她身后抱住她,宁嘉赶紧打开门,合上门的刹那,她又被他压在门上。   她完全无计可施。   沈亦承即使不亲身上阵,也会用别的代替,他喜欢和她亲密,宁嘉也无法拒绝,她和他一样热衷于这件事。   等结束就洗澡,上床睡觉。   宁嘉偷偷拿走他手上的戒指,打算给他打一把新的,第二天沈亦承醒来,看见自己的戒指不见了,差点把卧室翻过来找。   宁嘉看见了,和他解释,沈亦承将那枚戒指又要了回来。   “感觉很夸张,也不太好看。”宁嘉说,“我给你做个好点的素环吧?银的?”   沈亦承随她做,但是这枚他很喜欢,不能拿走。   宁嘉每天都看着他戴着自己的黑历史,后悔也来不及,总感觉他的审美都被他的爱篡改了,以前沈亦承还愿意帮她看看作品,指点一下,现在她想问他一些专业的意见,他只会说两个字:好看。   她穿什么衣服,问他,他就是:好看。   她做什么给他吃,他会说:好吃。   宁嘉都怀疑他是不是傻了。   沈亦承除了床上有点欲望,其他的欲望完全降为零,每天在家就是收拾房子、浇花、喂狗、做饭。   宁嘉问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这还是叱咤北市的大佬沈亦承吗,他就会轻笑一声,然后继续切他的青菜。   宁嘉搂着他的腰问他愿不愿意跟她去国外生活,既然他们都不想在这待了,她在英国的薪水也能养活他们两个,再说他也是个大富翁,他们两个互相啃都能啃到白头偕老。   他对她的决定全部都是同意,他通常不会提任何意见,宁嘉有时也会稍显崩溃:“就不能做一些建设性的规划吗?”   他摇头,“不做。”   他怎么这么懒,脑子都不想动了。   宁嘉也不忍责怪他,毕竟他辛辛苦苦三十几年,现在就是他圆满退休的时间,她怎么能把他拉起来做事儿。   不过沈亦承对她的工作还是很有计划的,作为高级助理,宁嘉一年的行程都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   沈亦承想做扫地僧,她也就给他提供了扫地的环境,至于他社交、自己的事业之类的,宁嘉似乎也没有权限掺乎进去,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宁嘉想起他们两个过年去超市买菜的时候还碰到了李琛,李琛下意识叫他沈总,让沈亦承打住,“不是沈总了。”   他大刀阔斧地把公司卖了,但是忠心跟着他的都没少好处,李琛一个小助理也分到了不少股份,沈亦承很明显是不想理不想要了,甩拖油瓶一样把自己建立的帝国扔出去让别人分食,别人都觉得他疯了,李琛却感到了一些欣慰的情绪。   沈亦承看起来很平和。   他找到了自己的港湾,握着宁嘉的手,他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发自心底的。   如果幸福需要几亿来换取,那沈亦承认为,这并不是亏本的买卖。   宁嘉倒是沉稳很多,她揽着沈亦承的手臂,礼貌地跟李琛打招呼。   头发好像也剪短了,但脸成熟了不少。   她不需要再那样和自己的二叔撒娇,现在看他们两个,反倒是沈亦承好像个富婆的小白脸。   李琛也算跟沈亦承时间最长的下属了,看到他过得挺好,李琛也由衷为他高兴。   作者有话说:   故事差不多也要结束啦!? 第54章 终章   ◎靠岸。◎   久违的有人陪伴的新年。   沈亦承自己一个人准备了满汉全席, 宁嘉想帮他洗个菜都会被抱走,饺子都是他一个人包的。   他似乎很喜欢做家务。   宁嘉称不上喜欢,如果是为了他的话, 还算乐在其中,但是其余时间,她还是更喜欢吃现成的饭菜。   饭熟了,她拿到了一碟饺子, 一碗白饭, 然后桌上摆着传统的中式菜肴,肘子、蒸肉、菜卷、素炒、腊肉、烧鸡等等。   就两个人,也未免太铺张浪费, 估计之后几天都要吃今晚的剩菜了。   宁嘉吃得饱饱的, 又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他们年后过几天就出发去英国。   这栋房子也打算卖了,宁嘉想着,她也对这里没什么留恋,索性都卖了。   她担心地看着那只萨摩耶, 沈亦承甚至都没给它起名字,宁嘉看到它的狗狗证上就写了个“沈”, 代表是他的狗,一时不知道沈亦承到底在不在乎这个大狗狗了。   “我说,不然给它起个名字…”宁嘉终于提及此事,“要我说就叫小白好了。”   沈亦承同意。   “那小白怎么办,送人吗?”   狗狗很聪明, 听到这句话, 立刻把脑袋搭在宁嘉的腿上, 黑色的眼睛里都是委屈。   “带走。”沈亦承轻抿着汤, “我有专机。”   差点忘了沈亦承可是霸道总裁了。   怪不得他不担心自己那些大件怎么弄,他有飞机,不仅能拉动他们两个人,还能拉动所有行李。   宁嘉说:“你再晚说几天我就要买票了。”   沈亦承并不在乎钱,他照常挥霍,花钱如流水,他的衣服都要时新的、定制的,宁嘉真给不了他这样绝顶的享受,还好他赚的钱够他花。   “一直没问你怎么想起来养狗了。”宁嘉摸摸狗头,“你也会喜欢这种宠物么?”   还是一条好大的狗狗。   沈亦承看她一眼:“不怕狗了?”   “我不是怕…”宁嘉诚实道,“以前我有一只小狗,我很喜欢它,它也叫小白,然后我妈妈觉得我经常和它玩,喜欢小白胜过喜欢它…”   所以何绘把小白摔死了。   那天下着雨,宁嘉看到自己那只可怜的小狗痛苦地喘息,然后皮毛都被雨水打湿,被何绘残忍地扔到了垃圾桶里。   宁嘉很长时间都认为如果她没有缠着宁国强买小白,小白就不会死掉。   沈亦承摸摸她的发顶,“你看,狗狗很好,它也喜欢和你玩,你做得很好。”   宁嘉抿着唇,两手抚摸着这只蓬松的萨摩耶,她仰头道:“你觉得我也能照顾好它吗?”   她好笨,不像沈亦承那么细心。会不会也因为她没照顾好,狗狗就突然死掉了?   “你可以,宁嘉。”他耐心地说,“慢慢来。”   经过漫长的时间,她终于敢拥抱这只狗狗,哪怕它比她第一只小狗要大很多呢。   小白的笑容确实很治愈,而且有点胆小,所以它完全不吵,沈亦承出于一种无聊与寂寞,看到了弱小的小狗,想起宁嘉拒绝掉的那只,索性带回了家。   也算是一个着落。   就像外面的花草,狗也没什么分别。   只是他孤独的一种陪伴。   *   他们年前去了趟医院,好好做了全身检查,沈亦承的身体好了不少,至少不必药不离口了,不过这几年吃下去,总归还是留了一些病痛,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百毒不侵。   沈亦承到坦然,觉得年龄在这里摆着,有些小毛病也正常,宁嘉还是很担心,和他说:“我们再多检查几次,然后注意饮食,或许就能完全好了呢。”   沈亦承万事随她。   这几天既没有工作,也没有合同要签,他们两个难得能24h都待在一起,沈亦承每天都会定时定点地起床,一改他睡懒觉的毛病,宁嘉就不行了,被他养得越来越懒散,可能是因为他无底线地放纵,她真的变得有些没心没肺,心安理得地享受沈亦承的爱护。   这叫什么?恃宠而骄?   宁嘉想着就算第二天她失宠了,她今天也要狠狠地享受下去,溺死在他的温柔乡。   沈亦承起床后会先出门带着狗狗散步、买新鲜的菜和肉回来,然后在七点钟开火,做两个人的早餐,吃完早餐,她才稍微有点清醒的状态,他想出去转转就出门,不想出去,两个人就依偎在床上,或看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做,抱着,说说话,亲一亲之类的,感觉跟童话故事里的生活一样。   她枕着他的胳膊,用手摸摸他的脸颊,他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问她跑那么远,从来没回来过,有没有想过他。   宁嘉说:“想你。有时候会很想你。”   她也恋家,在外一个人过得没那么舒服,她会思念沈亦承,他的包容,还有他的温柔。甚至他偶尔让她伤心的时刻她都很思念。   她无法疏解,会做一些错事。   他用指腹划过她手臂上的伤痕,宁嘉缩着肩膀,想要躲避他的目光,沈亦承却揭开她的毛衣,把她整个人都罩在怀里。   没有新的伤口。   “好难看。”宁嘉捂住他的眼睛,他却拿开她的手掌,轻轻吻向她的伤。   这其实会让她舒服。   舒服之后是后悔,然后是无处纾解的痛苦,然后再做,陷入死循环。   她走得已经够顺畅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琐碎的小事,比如别人偶尔的碎语,街头陌生人的口哨,甚至一次阴天,都会引起她心里的难过。   她一直都是一只装满水的气球,碰到什么东西都会泪流不止。   他有时会喜欢这样,让她完全地将自己展示给他,然后由他的吻进行安慰。   宁嘉会舒服很多。   她其实并没有长高,可能是高跟鞋的加成,沈亦承抱着她,才发现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小小的一个人,缩在他的怀里,用她黑色的眼睛投去带有些许感伤和担忧的目光。   他亲亲她的眉心,宁嘉把头埋到他的怀里,沈亦承会这样索要她,宁嘉对于他的需求总是不想拒绝。   温暖又堕落。   宁嘉睁开眼,在他的肩头舒展脖颈,然后将脸懒懒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沈亦承结束后会轻轻拍她两下,不知道这是什么爱好,感觉是一种安慰的轻哄。   他做什么都太自然了,他的亲吻,还有他的亲昵。   宁嘉感觉还在梦中都没有苏醒,他就已经离开她,把她重新装满怀抱。   宁嘉仰头问他:“不想要孩子吗?”   沈亦承摇头。   他们最近没有用,他也没做任何改变,宁嘉说:“那我吃药?”   “不用。”   沈亦承在她耳边说:“做了结扎。”   宁嘉惊讶极了,“什么时候?”   “素着的时候。”   他们是有几个月一直没,但是宁嘉完全没感觉,毕竟他多的是活儿,不一定要这样的。   他怎么…宁嘉有些生气,“我们都不商量的吗?”   “商量什么,不是不要孩子?”   “那也没必要…”   生气归生气,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轻蹭她的脸颊,“也省去很多麻烦。”   她以前表达过不想带的想法,大概率是想和他彻底亲密无间,她想用这种方法证明什么,但沈亦承并不愿意她吃药。   索性结扎,一箭双雕。   宁嘉闷闷地抱怨:“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我可是完全不知情啊。”   “因为我不想你做妥协。”沈亦承拍拍她,“没关系,以后你想要,我们领一个。”   哪怕在那种封建大家庭长大,沈亦承也没有一点繁殖癌细胞,他仍然秉持着他自由享乐的人生信条,他对孩子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讨厌,有小孩儿更好,没有也无所谓,毕竟不是他生出来的。   其实他也想过和宁嘉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率是个乖巧的小姑娘,黑色的眼睛像她,很懂事,不吵不闹,心思细腻,还对艺术很有天赋。   但是一想到宁嘉的腹部会膨胀起来,想到她因为孕吐、涨奶之类的问题而憔悴,他就觉得,自己的喜爱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她不想。   宁嘉心情很复杂,她想挣开他的拥抱自己去冷静一会儿,他还是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他太霸道,不管是自己做的决定,还是对她。   沈亦承压着她,让她不要浪费,这几年还能让她享受享受,宁嘉脸红道:“我跟你就是为了这种事吗?”   “不然呢?”   宁嘉揽着他,轻轻说着:“谢谢你,我好爱你。我能给你什么呢?”   他想要她的肉.体或者灵魂都没关系。   沈亦承很喜欢她沉沦的表情,更喜欢她这样小嘴黏糊糊地说爱你爱你,他会哄骗她,他想要吃掉她柔软的脸颊,宁嘉就会把脸蹭在他的唇上,乖巧得可爱。   腻了两三天,沈亦承把自己的底透个干净,宁嘉也没有跟他隐瞒什么,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样,把自己小时候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跟他抱怨了干净。   沈亦承不会做什么评价,只会拍着她,给她喜欢的安慰,然后加上一句,以后我会陪着你。   她就觉得自己被他灌了满满的甜蜜。   他们去英国的时间到了。   宁嘉带着沈亦承去了自己的散伙party,这还是她第一次把他介绍给自己的社交圈,一听他是沈亦承,大家或多或少都流露出惊讶的情绪,好像听到了某个远去的传说。   他们选在一个酒店包了一层开聚会,宁嘉给曾经为自己工作的女员工都送了一枚宝石胸针,男士则是领带夹,大家都对这位临时老板十分感激,不过宁嘉说了,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其他人的表情就变成了惋惜。   “之后?可能会和他去旅行。”宁嘉和江潮靠在柜台上喝酒,“找找灵感,放松放松,一边走一边工作。”   “那他做什么?”江潮笑着说,“做你的专属侍从?”   “嗯…”宁嘉说,“他负责貌美如花?”   “真成了你的娇娇了,你是怎么把他驯化成这样的。”   “我倒觉得自己只是赶巧。”宁嘉说,“只不过他当时捡到了我,如果当年是另一个更好的女孩儿,能理解他,支持他,他可能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生命都是由无数偶然组成的。   江潮却说:“也只有你这样的…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互相理解对方的孤独。”   宁嘉耸耸肩,“大概吧。总之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了。”   “什么时候结婚?你们打算结婚吗?”   宁嘉说:“他想结婚,我无所谓。领证的话,昨天已经领了,出国手续很复杂,就在门口民政局领了。”   江潮睁大眼睛,“你们可真是迅速,那不办婚礼吗?”   宁嘉摇头,“这样就好,我们两个人,没必要邀请谁出场。当然,他有老师之类的重要的人,我也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但是…”   江潮能理解。   他们两个,只想安静地享受他们的爱情,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   宁嘉问她:“要去我在国外的工作室吗?有一个部门做金银首饰。”   江潮摇头,“我倒挺喜欢这里,只是跟你要两地分居了。”   宁嘉笑笑,“那下次见。”   “下次见,嘉嘉。”   宁嘉放下酒杯,往沈亦承的方向走过去,而他正在教她部门里的新人怎么分辨玉石的品阶。宁嘉搂着他的腰,得到他的一个吻。   江潮靠在柜台上,看着他们俩低头耳语,宁嘉脸颊发红,仰头看向他,他们贴了贴唇瓣,然后靠在一起,仿佛一堆交颈鸳鸯。   如果这是童话,那童话故事的结尾,大概就是这样吧。   ——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END」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其实写这本书,大概率也是因为本人的生活过得不太顺利。不管是理想还是其他,基本都幻灭了哈哈哈,最好的朋友,好像也突然消失掉了,所以写了江潮。   嗯…但是还是希望看到这篇文的人能够幸福   写了很多现代言情,后面想尝试一下别的题材,古代啊幻想啊之类的,当然只是一个设想   大家喜欢预收的话也可以收藏一下,感谢!   明天大概会休息一天,然后更新婚后番外,设想是写成公路文形式,旅旅游,贴贴之类的   十一月也快到了,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祝大家今年收获满满,明年也充满希望,下本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